卷二 龍潭虎穴 第43章 驚險 文 / 閆驚
楊環玉回憶著令她遺憾,而傷心的過往,不覺之間,已是潸然淚下。
映著燭光,兩行晶瑩的淚珠,流過她蒼白的臉頰,滴落在桌面上。
溫熱的淚水,倒影著抹不去的光影。
圓桌上溫和的燭火,時不時的上下跳動著,映照著楊環玉泛著水光的漆黑眼珠裡,閃爍著晨露般朦朧的光華。
黑漆漆的大眼珠,彷彿兩顆流光輾轉的寶石。
可以看得出來,若不是她被無情的病痛折磨地過於消瘦,一張臉蛋太過於蒼白,必定是一個秀美絕倫的年少女子。
屋內,四下一片安靜,彷彿能聽見屋外雪花打落在地上的沙沙聲,以及楊環玉面前的少年,均勻的呼吸聲。
許久過後,楊環玉淚水漸止,抹去臉上的淚水,開始凝視著面前那張清秀的臉龐。看著那少年睡得是那麼安然,嘴角似乎還帶有淡淡的笑意,應當是做了極為甜美的好夢。
看到這裡,楊環玉不禁笑了起來,起身將桌底下躺著的小黑狗抱在懷裡,白皙的手掌輕輕撫著它小腦袋,低聲問道:「小黑,你說老天爺是不是見我可憐,幾乎就要忘記哥哥的模樣了,才讓我遇見了他。」
小黑安靜地伏在楊環玉的懷中,一顆小腦袋埋在她胳膊肘裡,微閉雙眼,昏昏欲睡,根本沒有理會她。
楊環玉自然知道這隻狗不會回答她的話,她僅僅是把小黑當做一個傾訴對像而已,只是為了把埋藏在心裡,無處傾訴的話語,向它訴說出來。
「他這樣趴在桌上睡覺,到明天醒來脖頸會疼罷?」
楊環玉將小黑放在地上,打算把顏驥背到自己的床上躺著。她站在顏驥的身後,雙手掐著他的腋下,剛把他抱離桌面,兩人一起摔倒在地上。
她又起身試了幾下,仍然不能將顏驥抱起,最終放棄下來,長長歎了口氣,埋怨道:「真重!」
又看了看躺在地上沉睡著的顏驥,被重重摔到地上仍然未醒,忍不住笑了出來,道:「睡得那麼香,真像一頭豬呢!」
楊環玉從裡屋的香閨裡抱出兩條錦被,一床撲在桌旁的地面,費了很大的力氣,將顏驥拖到上面,另一條被子則為顏驥蓋在身上。最後又將火盆端在顏驥的頭前,讓暖氣離他更近一些。
僅僅是這些動作,便累得她香汗淋漓,大口喘氣,一下子攤坐在顏驥的身邊,歇息著。
每每想起這人被她這般折騰,仍能安然入睡,楊環玉都忍不住笑上幾下。
小黑圍在地鋪四周轉了兩圈,順著顏驥胸口間被子的縫隙,鑽入被窩之中。對它來說,這可比直接睡在冰冷的地上要暖和得多。
楊環玉卻沒有注意到這一幕,她歇息了片刻,環視四周,沒有發現小黑的蹤跡,便呼喚道:「小黑!在哪呢?快出來。」
被窩裡一陣急促的鼓動,小黑從被窩鑽了出來,四隻腳掌毫不留情地從顏驥那張還算英俊的臉上踩過,然後在楊環玉面前搖頭擺尾,以為是有什麼好事要降臨。
楊環玉目睹了一切過程,不禁「咯咯」地笑出聲來,伸手在小黑的腦袋上輕輕拍了幾下,笑著罵道:「你這死狗真是調皮,你身上那麼髒,不要再往被窩裡鑽了。」
小黑嗚嗚叫了兩聲,將頭靠在楊環玉的腳背上,很不情願地趴伏下來。
她就這般撫著狗頭,坐在地鋪上,怔怔發呆。時間久了,不覺生了睏意,雙眼微閉,頭往膝蓋間埋了下去。
忽然,一陣「辟辟啪啪」的燃燒聲傳入她的耳中,緊接著一股刺鼻的皮毛燃燒味,湧入鼻中。
楊環玉扭頭一看,卻見小黑把顏驥的頭髮當做玩具,不停的撕咬,一大撮頭髮被它甩入一旁的火盆裡,正辟辟啪啪地燃燒開來。
楊環玉慌忙上前,往煙霧繚繞、火苗撲騰地地方猛地一踩,將一撮燃燒的頭髮踩滅。她這一腳,險些就踩在了顏驥那張英俊的臉龐上。
楊環玉將火盆踢遠了一下,看著眼前之景,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伸手扯住了小黑的耳朵,笑著罵道:「死狗!就不能老實一些,你差點闖禍了,把你扔到外面去,不讓你在屋裡待著了。」
語畢,單手提著小黑的耳朵將它拎起,開了屋門,把小黑往屋外的雪地裡一扔,罵道:「死狗,今晚你就睡在外面吧,凍死你!」
「玉兒,你跟隻狗還能鬧彆扭啊?它哪裡惹著你了,你要把它扔到屋外凍死。」
房簷的走廊下,傳來一陣溫和的說話聲音,楊環玉轉身看去,卻是母親蘇秋蓉正朝著自己的臥房走來。
楊環玉嚇了一跳,怕被母親發現了屋裡的情況,慌忙關上了屋門,背靠在門上,神色慌張的道:「娘,你、你怎麼來了?」
蘇秋蓉微笑道:「都這麼晚了,見你屋裡還亮著燈,又聽到你嘰裡咕嚕的說話聲,就過來看看你在做什麼咯!」
楊環玉勉強嘿笑了幾下,搖頭道:「沒、沒什麼,我這就要睡覺了,娘你快些走吧!」
聽著女兒讓自己快些走,蘇秋蓉大感奇怪,平日裡她絕不會這般說話的。
蘇秋蓉已經走到屋門前,隔著屋門,嗅到了屋裡一陣濃濃的毛髮燃燒地味道,眉頭一皺,問道:「玉兒,你又在屋裡玩什麼呢?什麼東西被你燒了?」
楊環玉思慮了片刻,猛地回道:「沒有玩什麼啊!是我那件狐裘大衣被小黑拖到火盆裡去了,所以我才要把這死狗扔在外面,所以你才能聞到一股皮毛被燒的味道。」
蘇秋蓉上下打量了女兒一眼,皺眉道:「玉兒,你的狐裘大衣不是好好地穿在你身上麼?」
「是麼?」楊環玉慌忙看一眼身上的大衣,沉吟了片刻,又道:「不是,我是說另一件大衣。」
蘇秋蓉伸手在她臉蛋上輕輕捏了一下,道:「你還有另一件狐裘大衣麼?娘怎麼不知道啊?說話古古怪怪的!」
說著,雙手掐在楊環玉纖細的腰上,將她從門口抱開,推門進屋。
一見屋內的場景,蘇秋蓉登時傻了眼,屋裡煙霧繚繞,氣味刺鼻。聽雨苑的燒火小廝,睡在地鋪上,頭髮被燒的亂成一團,在他頭前的地上,還有一隻黑乎乎的腳印。
蘇秋蓉瞥了女兒一眼,冷聲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楊環玉低下了頭,不敢抬頭去看母親,支支吾吾的答道:「我、他、那個、他來找我玩,後來就瞌睡趴在桌上睡著了,後來我想把他拖到床上去躺著的,後來又拖不動,後來乾脆打了個地鋪,讓他睡在地上,後來……」
蘇秋蓉打斷道:「怕是你叫他來找你玩的吧?我是問他的頭髮怎麼被燒成那樣,不會是你貪玩燒的吧?」
楊環玉偷偷看了母親一眼,做了個「噓」的手勢,低聲道:「小聲一點,別把他吵醒了,他明天還要早點起來幹活呢!若是沒有睡好,那不是幹不成了?」
看著女兒以此手段來抑制自己發火,蘇秋蓉頗覺好笑,一時間也狠不下心來責怪女兒,配合著她,將聲音壓低了些,道:「玉兒呀!那他的頭髮是怎麼被燒的呀?你是不是想說是那隻狗幹的事?」
楊環玉重重點了點頭,道:「是呀,你怎麼知道的。」
蘇秋蓉皺了皺眉頭,反問道:「是這樣麼?那隻狗還有這種本事啊?」
楊環玉又點了點頭,回道:「是呀,小黑咬著他的頭髮亂甩,就甩到火盆裡去了。」
蘇秋蓉指著遠處的火盆,向女兒問道:「那火盆離他那麼遠,小黑是怎麼把他頭髮甩到火盆裡的呀?」
楊環玉睜著圓圓的眼睛,回道:「娘,那火盆一開始離他很近的,後來被我給踢開了。」
蘇秋蓉本以為這事是她女兒所為,又見女兒百般辯解,以為她是怕被自己責罵,一時間,難以再出口詢問,伸出手指在她額上輕輕一點,然後進屋找了一把剪刀,幫顏驥修剪亂蓬蓬的頭髮。
楊環玉也上前蹲了下來,看著母親為顏驥修剪頭髮。
蘇秋蓉瞥了她一眼,威嚴的神情忽然變得溫和,慈祥,向女兒柔聲問道:「玉兒,是不是最近經常想哥哥,才叫他來陪你玩的?」
楊環玉低下了頭,聲音顫抖道:「可是,他雖然長得像哥哥,但不會像哥哥一樣哄我……」
蘇秋蓉將女兒攔在懷中,溫和的眸子裡,流轉著瑩瑩水光。
※※※
黎明前的黑暗過後,天地漸漸明亮。
紛紛飄舞的雪花已經停止,經過一整夜的暴雪洗禮,將屋子外面包裹成一片銀妝素裹的世界。
修真之人,對血腥味極為敏感,顏驥身受重傷,身上血腥味重,本來是絕然逃不過蘇秋蓉那等高手的敏銳嗅覺,但因小黑玩耍之時燒了他的頭髮,才讓那陣刺鼻的味道蓋過了血腥味,這才讓顏驥這才逃過一劫。
沉睡的顏驥,像是被噩夢驚醒一般,猛地從被窩裡跳起,映入他眼簾的,是一張面帶微笑的纖瘦臉孔,她今日換了一身橙色衣裙,交叉在胸前的衣領,是厚厚的羊絨衣領,潔白如雪。
「我今天換了新衣服,好看嘛?」楊環玉張著雙臂,似乎翩翩起舞,將新衣展給他看。
顏驥脫口而出的,並不是回答她的話,而是一連串的問題:「我這是在哪?我怎麼會睡在這裡?昨晚有沒有人發現我?現在是早晨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