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瀟湘夜雨 第17章 夢魘 文 / 閆驚
顏驥慢慢地放下手中驚虹仙劍,咬著牙,艱難地轉過身子,挪到身後不遠處一塊巨大的岩石旁邊坐下,背靠著岩石,閉目休息。
實在堅持不下了。
他身上的衣衫早已被汗水浸濕了透,濕嗒嗒的粘在身子上,頗為難受。額上的汗珠如雨水一般,滾滾滴落,彷彿他身上的汗水永遠也流不完。無盡的痛苦,如惡魔一般侵蝕著他的身體,魂魄,令他痛不欲生。
有風,徐徐地吹來,輕輕拂過他汗珠點點的臉頰。才讓他在無盡的痛苦之中,感覺到一絲微微微的舒適。
「為什麼要殺死白龍哥哥?」
顏驥閉著眼睛,看不到幽蘭說話時的表情,只聽到那冰冷無情的聲音在不停質問著自己,彷彿有著將自己碎屍萬段的仇恨在裡面。
顏驥忽然笑了笑,身體輕輕晃了兩下,咬牙艱難的說道:「殺了就殺了,還有什麼好問的,大不了……你也殺了我,為他報仇……」
顏驥雖然睜開了眼睛,但依舊覺得眼前一片黑暗,他在無盡的黑暗裡苦苦掙扎,試圖衝破痛苦與黑暗的束縛。可是,那無邊無際的黑暗,像是永遠也逃脫不了的惡夢一般,瘋狂地向他壓了下來。
顏驥的聲音漸漸消失,然後,昏了過去。
虛無縹緲的黑暗中,是不可觸摸的夢境。
他夢到自己在一片蔥鬱的竹林中行走,踱步……
也不知走了多久,許是覺得累了,他停了下來,不停地向四處張望著,要尋找什麼東西。終於,他發現不遠處有一口池塘,水清見底,幾條小溪流水潺潺,注入池塘。就在池塘的對岸,還有十餘間竹屋,看起來十分眼熟。
便在此時,一條灰背狼狗從一間竹屋裡破門而出,尾巴直搖,「嗷嗷」叫吼著,向他撲了過來。
顏驥迎向那條狼狗,快速奔跑了過去。
想要抓住狼狗的脖子,習慣性的撫摸它的腦袋;想要進入那幾間竹屋,去尋找熟悉的身影。
然而,當他邁出腳步之後,眼前的一切居然消失了,又換作了無邊無際的黑暗瘋狂湧來,緊緊包圍著他,讓他看不見任何的人,只有黑暗。
居然不是一個美好的夢。
顏驥被驚醒,猛地睜開眼睛,立即感覺一股柔和的暗黃光芒映入眼簾,眼睛眨了幾下,適應了光線,才向四周看去,發現自己又躺在船艙裡。時正值黑夜,那暗黃光芒是一盞燈籠。
顏驥躺在一張小木床上,身上蓋著薄被,在小木床的旁邊,軒轅香坐在床前,見他醒來,原本愁容滿面的俏臉上,忽然露出淡淡的笑意,溫聲細語道:「吆!你醒啦!怎麼樣,身子還有什麼不舒服麼?」
顏驥緩緩坐起,剛一彎起腰,便只覺渾身一陣鑽心疼痛,像是被千刀萬剮,凌遲了一般,疼得他臉色發白,躺了下去,才覺得好受許多。
軒轅香看著他吃痛的神色,忍不住笑了幾下,問道:「前天晚上我醉了以後,你小子怎麼和人打架了呢!那一男一女是誰啊?被你殺了的那個男的,是不是你的情敵呀?那個女的在你們兩個之間取捨不定,你一怒之下,才殺了那個男的,是這麼一回事麼?」
顏驥不知軒轅香怎會有這種猜想,瞥了她一眼,沒有去回答她的問題。想起自己昏迷之前,幽蘭還在旁邊沒有走,被白龍下了禁制不能行動,立即問道:「那個女子呢?你醒來的時候,可看見她了麼?」
軒轅香點了點頭,道:「看見了呀!當時她被人下了禁制,站在那裡不能動,還是我給她解的禁制呢!當時她還過來問了你有沒有事,似乎很緊張你呢。不過,她看見我脫光了你的衣服,就立刻抱著那個死人離開了,不知去哪了。」
「你脫光我衣服?」顏驥這才感覺到自己躺在被窩中,身上沒有任何衣物束縛,難怪覺得身子異常輕鬆。臉上登時紅了起來,如同發現了怪物一般,瞪大雙眼,望著軒轅香癡癡的道:「你……」
「啪!」
軒轅香一巴掌賞在顏驥腦袋上,冷哼一聲,沒好氣道:「你以為我很想看你啊?你以為你有多好看?當時你昏迷不醒,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水濕透了,汗臭味都能熏死一頭牛了。我做了好事,把你扔進洞庭湖洗個澡,又把你身上的髒衣服脫掉洗個乾淨,你居然還以為我是想佔你便宜!什麼人呀這是!」
軒轅香厲聲數落著顏驥,還覺得不解氣,便又往顏驥腦袋上重重賞了一巴掌,罵道:「大白癡!你以為你是雲英未嫁的黃花大閨女!被人看了身子就嫁不出去了是不是?臭美的你!」
顏驥臉上一陣青一陣白,怔怔地看著這位相貌嬌媚的美麗女子,膛目結舌,半晌也沒能說出一個字來,心想普天之下,能把一個陌生男子衣服脫光的妙齡女子,怕是除了這軒轅香之外,便在找不出任何人出來。
顏驥勉強定了定神,向軒轅香問道:「你不是說把我的衣服洗了麼?聽你剛才說前天,看來我已經昏睡兩天了,想必衣服也干了吧,幫我拿來好麼?」
軒轅香看著他一副吃了大虧的模樣,心頭有氣,冷哼一聲,只丟下一句「你那什麼表情」,大步走出船艙。回來時,手中多了幾件衣服,隔了老遠,幾乎未踏進船艙一步,直接把顏驥的衣服扔了進來。
顏驥見軒轅香叉腰站在船艙入口,氣呼呼地瞪著自己,沒有離去之意,頓了頓,終於開了口:「你站著那裡不出去,我怎麼穿衣服!」
軒轅香狠狠瞪過顏驥一眼,跺腳走開,口裡還不忘嘀咕道:「不就穿個衣服麼!還搞得像見不得人一樣!毛病還真不少!」
直教顏驥愣在那裡半晌也說不出任何話來反駁,心想你這女子也太沒修持了罷,說這種話還義正言辭,倒好像是我錯了一般。
顏驥穿好衣服,躺在床上休息半個多時辰,方才感覺身上那鑽心的疼痛散了去。
他下床走到船頭,見夜空繁星點點,一輪皓月掛在東天,灑下淡淡月華,倒映在洞庭湖裡。
夜風習習,輕輕地拂過湖面。
顏驥悶在船艙許久,被這夜風吹著,竟覺十分舒適,索性在船頭坐了下來,任由夜風吹襲著自己,深深地呼吸這外面的新鮮空氣。
軒轅香躺在船頭,雙手枕在腦下,望著夜空怔怔的發呆,彷彿在回憶著什麼,直到顏驥從船艙裡走出來,她才回過神,扭頭看了顏驥一眼,問道:「身上好些了麼?還疼不疼?」
顏驥點了點頭,道:「好多了,不疼了。」
軒轅香應了一聲,沉吟片刻,又道:「你過來,陪我說說話。」
顏驥楞了一下,走到軒轅香旁邊坐下,問道:「說什麼?」
軒轅香斜眼看著顏驥,淡淡道:「那女的跟你什麼關係啊?」
「沒關係!」顏驥想也沒想,就回答了她。
軒轅香微微點頭,道:「今後有什麼打算?」
「打算?」顏驥遲疑了一陣,才道:「我要留在這裡等著師父回來找我,除此之外,我還想盡力找到師姐。」
「其他的呢?」軒轅香又問。
顏驥沉吟了一會,道:「沒有了。」
軒轅香沒有再問話,仰望夜空,似乎又陷入了深思。顏驥在她旁邊坐著,也沒有說話,隨著她的眼神,也望向了夜空,看著天上的明月,以及幾點閃閃明星,也陷入了沉思。
夜風,漸漸大了,軒轅香的裙衫被風吹起,獵獵飄舞,幾縷長髮也被吹拂飄起,落在顏驥按著船頭板的手背上,來回的拂動。
顏驥察覺到手背微微發癢,低頭一看,見是軒轅香的幾縷香絲落在自己手背上,心中不由得一震,卻被那幾縷髮絲深深吸引了,目光陷入呆滯,不,應當是回憶。
或許,他又想起了那座山上,那座竹林,那塊石頭,那個女子的頭髮,被風吹著,落在了他臉頰上。
用嘴咬住了那個女子的頭髮,那個女子會不會感覺到疼痛呢?
那時,僅僅是為了驗證心中這個天真的想法麼?
還是,覺得那幾縷髮絲有幽幽淡香散發出來,十分誘人,忍不住想要咬在嘴裡。
「好看麼?」傳入顏驥耳中軒轅香的聲音,十分好聽,語調柔軟,像是帶了一股清甜的味道,在他耳朵裡緩緩散開。
顏驥恍然回神,見軒轅香一張俏麗的臉上,水汪汪的兩隻大眼睛正盯著自己,笑靨如花。
顏驥面上一紅,視線立刻離開了自己手背上軒轅香的幾縷髮絲。
軒轅香忽然坐了起來,望著顏驥刻意迴避的模樣,笑道:「你剛才看著我的頭髮,還能發呆那麼長時間,這是怎麼回事啊?」
顏驥仰望夜空,半晌才回答她道:「沒有,什麼也沒有。」
軒轅香咯咯一笑,道:「想不到你這看上去老老實實的小白癡,眼睛也是那麼不規矩。」
說完,伸手在顏驥的肩上輕輕拍了一下。她這輕輕一拍,對於重傷未癒的顏驥來說,簡直是猛烈一擊,險些令他身骨散架,齜牙咧嘴痛出了聲。
軒轅香嚇了一跳,立刻笑著哄他道:「不要緊吧,姐姐忘了你身上還有傷,不哭啊!寶寶乖!」竟然還在顏驥的臉蛋上輕輕拍兩下,像極了哄小孩的模樣。
顏驥心中有氣,但被她這麼一說,氣憤登時消散,笑著道:「沒事,就是有點疼而已。」
「很疼呀!」軒轅香故意做出一副極為心疼的模樣,站到他身後,雙手搭在他肩膀上,嬌聲媚語道:「姐姐給你捏兩下就不疼了,不生氣哦!」
顏驥被一雙柔若無骨的手掌在肩頭、臂膀、後背推拿揉按,只覺一股令他醉夢漂仙的暖流湧入身體,竟有著說不出的舒適感,就如同浸泡在溫泉之中,卻比那還要舒服十倍。
緩緩地閉上了眼睛,盡情地享受著舒適。
這奇怪的推拿手法,竟然像是有魔力一般,讓顏驥甘願陷入欲仙欲死的夢境,不願走出,不願開口讓她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