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妃傾天下 第二十三章紅顏「禍」國 文 / 周笑伊
第二十三章紅顏「禍」國
溫柔就在此刻被打斷慕容明珺的眉頭一皺,掃一眼木門雕窗上印過來的一條條長影,聲音雖有點雜亂,但他還是聽清楚了,這嬌聲分明就是顧憐兒的。
「是她?」他輕輕一語,忽而轉向羅小冰,雙手搭上她的肩頭,按下正欲起身的她,道:「你先歇著,朕去看看。」
「皇上,是不是她?」羅小冰掃一眼雕花木門,人影閃爍,但剛才那一聲她可是聽進去了。眸光收回,篤定地落在慕容明珺的臉上,道:「臣妾跟皇上一起去看看。」
說罷,她已掀了被子,下了床榻來。
慕容明珺並不阻攔她,只是很默契地牽起她的手,扶著她虛弱的身子一步一步朝門口走去。
吱呀一聲響,房門打開。
外面的苑子裡,一個粉衣女子正在與侍衛們打鬥。
「住手!」慕容明珺瞇起雙眸,藉著走廊的燈光可以看清苑子裡的一切。粉衣女子果然是顧憐兒,她一臉風塵,雙眸通紅,定是熬夜所致。難道她亦是連夜趕來龍城的?營中侍衛定是不識她的身份,與其糾纏,動了刀劍。
侍衛們聞聲停下,趕緊退至一邊。
顧憐兒收了手中揮舞的長劍,目光掃向慕容明珺,臉上泛起一陣喜意。不過就在看到他的大手攬著羅小冰的時候,臉上的喜意瞬間消失,被一股陰霾掩蓋住。
「皇上——」顧憐兒抿了抿唇,佇足片刻,然後扔了手中的長劍,一個急步奔了過來,兩眸在慕容明珺的臉上不停地掃動,彷彿含著滿眼的深情。
慕容明珺揚手示意侍衛們退下,整齊的腳步聲匆匆離去。苑子突然靜了下來,六目相對,氣氛有幾分尷尬。
羅小冰的眉頭一挑,望一眼顧憐兒,似笑非笑,然後掙開慕容明珺的大手,往一邊移了一點距離,「貴妃妹妹如何連夜趕來?」
「臣妾甚是想念皇上。所以——」顧憐兒一臉的柔弱,雙眸泛紅,淚眼欲滴。話說一半突然哽住,胳膊張開,情不自禁地擁入慕容明珺的懷抱。
慕容明珺的臉色一僵,大手停在半空中竟不知往哪裡放,「憐兒,不要這樣。」聲音裡似有幾分無奈。
羅小冰輕輕瞥一眼顧憐兒,早已料到她會這麼做的。不過心裡有一種感覺,她不會只是如此簡單的投懷送抱。這個女子從小就執掌神月教,生活在勾心鬥角的圈子裡,思想定當複雜。
如果她真是為了慕容明珺放下爭名奪利之心,那麼她的這份愛便是刻骨銘心,深到骨髓裡。
「皇上,臣妾是趕了幾天幾夜的路才到龍城的。求皇上不要趕憐兒走。」顧憐兒的纖手勾著慕容明珺的脖子愈來愈緊,嬌小的身體貼近他的胸膛。
慕容明珺的眉頭一皺,大手突然落下,使勁掰開顧憐兒的身體,道:「憐兒,龍城是危險之地。你回去吧。」
顧憐兒搖了搖頭,目光落到羅小冰的身上,道:「皇后能在此,為何臣妾不可在此。」
慕容明珺歎了一口長氣,深邃的目光掃過顧憐兒的臉,眉眸一緊,彷彿心力交瘁的樣子,「憐兒,你回去吧。」聲音放低了許多,但是依然透著強硬。
「不,憐兒不回去。」顧憐兒使勁搖頭,目光掠過羅小冰的時候,眸子裡閃過的是滿滿的恨意。
「皇上,還是你與貴妃妹妹單獨談談。臣妾先告退。」羅小冰輕輕一拜,眉額一挑,留下一個雲淡風輕的笑容,然後轉身離開了小苑。
她把空間留給慕容明珺,實際上是想讓他自己處理好與顧憐兒的事。他的心裡是否還有她,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慕容明珺並未挽留,只是望著羅小冰遠去的身影,突然覺得胸口壓得緊,有一種無法喘息的感覺。
羅小冰的離開,顧憐兒當然是最高興的,待到那抹淡雅的背影消失,她連忙抓起慕容明珺的手,唇邊掛起甜甜的笑,道:「珺哥哥,你讓憐兒留下。」
清純的聲音依如往年。只是現在聽來,卻什麼都變了。
慕容明珺淺淺低眸,緩緩抽回了大手,目光深沉得厲害,道:「憐兒,一切都過去了。我們根本回不到從前。你不要這樣。」
「為什麼?」顧憐兒的臉色一沉。
「因為那是過去。」慕容明珺冷冷地回道,倏地轉身,想要離開。
「是不是因為她?」顧憐兒一把拉住了慕容明珺的大手,另一手緊緊指著羅小冰遠去的方向,再道:「是不是因為她,所以珺哥哥才不能再愛憐兒。憐兒以前是功名心太重,傷害了珺哥哥,但五年裡,我深居華怡宮,半步不出,為的是什麼,為的就是反思已過。以求原諒。可是珺哥哥你從來就沒有再把心放回到憐兒的身上。」
慕容明珺輕輕掰開顧憐兒的手,搖了搖頭,道:「朕與你再不可能回到過去。過去的愛只能停留在過去。這些年來,不論你做錯了什麼事,甚至是死罪,朕沒有殺你,也是念及青梅竹馬之情。」說罷,他側過身去,緊緊閉上眸,眉頭一陣擰結,把所有的傷害與記憶統統封存。
「珺哥哥,你為什麼要這樣?你為什麼要變心?你以前對憐兒的山盟海誓,難道都只是說說而已?」顧憐兒神色頓時慌張起來,使勁抓了慕容明珺的胳膊,不停地搖晃。
「朕是承諾過,但罷了,你若想恨朕,朕已無法可說。」慕容明珺的思緒回眸,五年前,這個女子是如何的為了功名之心,與大皇兄來羞辱他,這一切都可以原諒,但唯獨那份最初的感情卻消失盡殆,對她,更多的只是憐憫。她之所以變成這個樣子,就是不該生活在神月教那樣的組織裡。
江湖門派,更多的是爭鬥,過早得把她培養成一個不擇手段的人。
顧憐兒漸漸攥起拳頭,使勁地甩了甩頭,目光冷厲起來,道:「那現在皇上把憐兒當成什麼?」
「憐兒,在朕的心中,一直以來,很感激十五年前的救命之恩。雖然是假的,但依然是你的人救了朕。神月教已散,你無家可歸,朕對你可像對萱兒一般。」慕容明珺望一眼朗朗星空,目光漸漸收回,落到顧憐兒的身上。的確,她嬌嬌柔柔的樣子,不免讓人生憐。
「跟九公主一樣,那只能做你的妹妹?!不,我不要。」顧憐兒搖晃著手,連連後退了兩步,拳頭攥得愈緊,眼眸裡突然射出兩道冷光,道:「是不是因為駱冰心?」
「朕與你的事,與她無關。」慕容明珺斬釘截鐵地說道。
「是嗎?無關?若不是她的出現,珺哥哥你怎麼會棄憐兒不顧?」顧憐兒冷笑兩聲,不可置信地搖頭。
慕容明珺嚅了嚅唇瓣,想說些什麼,但抬眸看一眼顧憐兒,又把到了嘴邊的話嚥了回去,不想再與她多作糾纏,「憐兒,明日朕派人送你回宮。」語罷,他甩了甩長袖,正欲離開。
「憐兒再問珺哥哥一個問題。」顧憐兒斂去了激動的神情,臉上泛起一股冰山般的冷意。
慕容明珺停了腳步,淡淡地道:「你說。」
「皇上是真的愛她?」顧憐兒吸了吸鼻翼,咬了咬牙,很平靜地問道。
慕容明珺的目光落到顧憐兒的臉上,堅定極了,回道:「朕愛她!」
「有多愛?」顧憐兒咧唇一笑,再道。
慕容明珺沉默了片刻,大手一握,很慎重地回道:「你應該知道嶺山三城是如何還給西涼國的?」
顧憐兒癡癡一笑,身子搖了搖頭,嚥了咽喉嚨裡的苦水,道:「民間有傳,說是珺哥哥是為了一個女人。」
其實她早知道原因,只是無法接受。還是自欺欺人地說了這麼一句。
「不是傳聞。的確是真的。當年呼延鏡幫朕平定宮亂,立下功勞。那時冰兒嫁作她為妻。朕歸還嶺山三城,他答應從此回到西涼,不再糾纏於她。」慕容明珺負起手,語重心長地說道。
顧憐兒張了張唇,接著又是一聲冷笑,道:「皇上為她放棄了嶺山三城!京雲十六州亦是為她!這五年來,後宮的任何一個女人都無法令你做出有損國家利益的事。唯獨對她,傾掉國土!好深的愛!呵呵——」
慕容明珺沒有任何的反辨,只是握緊了拳頭,眉間擰起一團痛色,道:「朕愛她!但也愧對了父皇寄予的期望。不過江山絕不可失。京城十六州,朕可以收回。嶺山三城,朕同樣可以奪回!」
「駱冰心紅顏禍國,我若殺了她,也是名正言順了!」顧憐兒陰森森地笑著,拳指捏得啪啪直響。
「憐兒,朕絕不會讓你做出傷害她的事情來。」慕容明珺的聲音鏗鏘有力,眸光一回,像冷箭一樣射向顧憐兒。
「若我做了又怎樣?」顧憐兒拂了拂袖,抬起步子正想離開。
「你要做什麼?」慕容明珺一把拉了顧憐兒的胳膊,攔下她的去路。
顧憐兒低眸看一眼落在她胳膊上的那隻大手,攥著她的肌膚生生作痛,痛到心底裡,眸子頓時泛起寒意,「我去殺她!」
「朕不會放過你!」慕容明珺的冷眸一勾,扔下一句。
「若我殺了她,珺哥哥也要殺了我麼?」顧憐兒挑眉一聲戲笑。
「對。」一個凜冽的聲音從他的喉嚨裡迸了出來。
顧憐兒的整個身子一僵,心被狠狠地戳了一下,眼眶裡立即湧出一抹晶瑩來。珺哥哥再不是從前的珺哥哥了,他的心只屬於那個女人。「珺哥哥,你怎麼這麼狠心?」淚水嘩的一聲湧了出來,打濕美麗的臉龐。
「憐兒,朕只求你不要傷害他。」慕容明珺緩緩鬆開握著顧憐兒胳膊的大手,他知道剛才的那一下用力很重。
顧憐兒抬起胳膊,輕輕揉了一揉,再抬眸,眼眶裡的淚潮退去,剩下的只有傷痛,「珺哥哥居然為了她委身求我?」
「朕——」慕容明珺抿了抿唇,無言以對。憐兒的確變了,她不再是從前那個單純的小女孩。或許說,她從來沒變過,只是現在回歸了她原始的自己。
顧憐兒抽泣了幾下,六神無主的樣子,怏怏地走了幾步,突然身體歪下,像秋葉一樣飄落。
慕容明珺眼急手快,大手一攬,擁了她入懷。看一眼那張滿臉淚痕的臉,他只能一聲歎息。
夜靜靜,風吹吹。
府衙的廂房中,燭影搖曳。
顧憐兒安靜地躺在床上。
慕容明珺與羅小冰站在床邊,互視一眼,誰也沒有多語。
「皇上到底跟顧貴妃說了些什麼?弄得她如此憔悴?」過了好久,羅小冰打破了房中的寧靜,聲音平淡極了,沒有任何的一絲異樣情緒。
「朕不過說了些真話而已。」慕容明珺的目光輕輕掠一眼安靜的顧憐兒,眉間竟是倦意。
「真話?」羅小冰挑眉一問,心中有些好奇。其實把空間留給他們,她可是鼓足了勇氣。哪個女人願意把丈夫留給別人?但憑直覺,她知道他們需要單獨的空間,所以才走開。出於私心,她又很想知道慕容明珺跟顧憐兒說了些什麼。
慕容明珺點一點頭,道:「對,真話。一直憋在心底裡的真話。」目光掃向羅小冰的臉頰,泛起一股濃濃的深情。
「哦。」羅小冰點一點頭,別開了目光,心卻在糾結,她對顧憐兒還有真心話可言麼?胸口突然湧起一股酸意。
「冰兒不想聽麼?」慕容明珺一直盯著羅小冰的側臉上,淺淺地笑著,一臉幸福的樣子。
「你與她之間的真心話,臣妾才不想聽。」羅小冰撇了撇唇,話語中略帶了幾分酸意。
「其實——」慕容明珺把羅小冰臉上的表情都捕捉在眼裡,她在吃醋。吃醋就證明在乎他,心中泛起一股甜意。
「咳咳——」顧憐兒一陣咳嗽打斷慕容明珺與羅小冰的交談,美麗的長睫一顫,眼簾緩緩張開,側目看一眼床邊的二人,縮在被子裡的拳頭狠狠地握緊。
「貴妃妹妹醒了。」羅小冰是一臉淡然的笑,往前邁上一步,正準備坐到床沿上扶她起來。
這時慕容明珺的臉色一沉,一把拉了羅小冰的手,道:「冰兒,讓她再睡會吧。」他不想讓羅小冰接近她,憐兒的暴戾脾氣時好時壞,他可不想她有所閃失。
「哦。」羅小冰點一點頭,側眸看一眼慕容明珺,猜不出他是關心顧憐兒,還是另有所意。
顧憐兒心知肚明,趕緊把臉別到一邊,臉上閃過的是濃濃的痛楚,還有一抹恨恨的笑。
恰時,門外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皇上,臣弟有要事相商。」慕容明杉略顯焦急的聲音響起。
「冰兒,你先回自己房間去。朕一會來看你。」慕容明珺握了羅小冰的素手,遞給她一個深情的眼神。
「哦。」羅小冰頓時一頭霧水。慕容明珺好像有意要拉開她與顧憐兒的距離。他這是何意。
慕容明珺輕輕掠一眼躺在床上的顧憐兒,此時她身體虛弱,應該使不出功夫的,想到這裡,她才鬆開羅小冰的手,匆匆離開了房間。
長影遠去。
羅小冰回首看一眼躺在床上的顧憐兒,竟覺得她有幾分可悲,輕歎一聲,走上前去,道:「你千里迢迢趕到龍城來,到底是為了什麼?」
顧憐兒撇唇一聲冷笑,倏地坐起身來道:「當然是為了珺哥哥。」
「是嗎?你還想弄出什麼花樣來?」羅小冰不鹹不淡地問道。
顧憐兒的美眸一轉,咯咯一笑,道:「難道你剛才沒聽到珺哥哥說嗎?她對我說了真話。真心話,你有聽過嗎?」
「是嗎?那貴妃妹妹好福氣了。」羅小冰不以為然地答上一句。
「怎麼?你不信?」顧憐兒的臉色一沉,冷光像利劍一樣掃向羅小冰,恨不得戳穿她的心。
羅小冰聳了聳肩,並未作答,輕輕一拂袖,轉了身去,停佇許久,才道:「皇上與你說什麼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最好不要做損人不利已的事。」
「你真的不想聽?」顧憐兒得意一笑,絲毫不把羅小冰放在眼裡,忽而她掀了被子,下了榻來,道:「珺哥哥說還喜歡著我。說對你只不過是感情的寄托罷了。」
羅小冰清麗的臉上閃過一抹僵色,那一句話扯痛了她的心。一直以來,她要選擇離開,亦是因為這個問題縈繞在心頭。難道他對她真的只是一份感情的寄托?不,顧憐兒的話不可信。她沉澱一番心情,轉過身來,輕輕瞟一眼那個滿眼得意的女子,道:「如果皇上對本宮親口說,本宮才會相信。」
「你——」顧憐兒的眉頭一皺,很是不滿的樣子。
「貴妃妹妹還是早些休息。不要再枉費心機了。明日早早地回京去。龍城不是你該來的地方。」羅小冰淡然地笑著,輕言輕語地丟下一句,然後拂袖而去。
顧憐兒氣憤地搖頭,使勁地跺了跺腳,望著羅小冰漸遠的背影,她的眉色一僵,扯起一股冷意,自語道:「你記得,就算我死了,珺哥哥也還是我的。不過你沒那個機會看到我死了。你一定比我先死!」聲淒如麻,在夜色裡飄蕩。
羅小冰回了自己的房間,其實顧憐兒的話還是影響了她的心情的,心口突然悶悶的,躺回到床上,左胸的那顆心依然怦怦亂跳,到底是不是有事要發生呢?輾轉難眠,她起了身來,本想打開房門到苑子裡走一走。
但剛一開門,慕容明珺就踏著夜露歸來,昏黃的燈光下,他是一臉的蒼桑與疲倦。
「冰兒,你知道朕要來?」慕容明珺的臉上泛起一股喜色,人已踏門而入,接著順手栓上房門,大手順勢攬起羅小冰的腰際。
「不是。剛想去找皇上。」羅小冰搖頭,臉上泛起一抹憂色。
「怎麼?有事?」慕容膽珺已拉著羅小冰坐到了床沿上。
「自從皇上走後,臣妾的心就一直怦怦亂跳。是不是龍城有事要發生?」羅小冰拍拍胸口,眉間湧起一股沉沉的烏雲。
慕容明珺抿唇一笑,大手摀住羅小冰的胸口,貼緊,道:「讓朕感覺一下。」
「皇上,臣妾說的是真的。」羅小冰拿開慕容明珺的大手,對上他的視線,很認真地說道,「明天一早,皇上派人送顧貴妃回京。」
「怎麼?冰兒急著趕她走?可別有用意?」慕容明珺壞壞一笑,大手攬緊,將羅小冰的整個身體擁進懷裡。
羅小冰抿了抿唇,掙開慕容明珺的懷抱,目光緊緊盯在他的臉上,道:「臣妾不是吃醋。只是皇上不知,顧貴妃親口向臣妾承認,柳德妃的死、還有華怡宮失火都是她所為。」
不管慕容明珺是否相信,她都必須把真相揭穿。不然危險降臨,他都全然不知。顧憐兒絕對不簡單。不管他對她有沒有情,現在是東榮國的非常時期,他是一國之君,絕不能出任何岔子。
「真有此事?」慕容明珺的眉頭一緊。
羅小冰點一點頭,情不自禁地握緊了慕容明珺的大手,眼神裡滿是懇切,道:「南宮賢妃雖然承認了紅梅、白菊的死與她有關。但風兒、萱兒以及皇上中毒都尚未清楚。水兒一個人攬了所有的責任。幕後主謀一日尚為查清,皇上的安危就一日受到威脅。」
「冰兒是在懷疑憐兒?」慕容明珺的眉色沉沉的,思緒氾濫。的確,憑剛才顧憐兒的那種激動情緒,能做出這種事情來,倒不為稀奇。再看一眼羅小冰那雙清澈的眸子,不知為何,就是突然很相信她。
「臣妾只是懷疑而已。」羅小冰別過臉去,沒有再與慕容明珺對視,她突然有點害怕看到他臉上會出現不信任的神情。
「冰兒不要這樣。朕信你。」慕容明珺似乎已經看出羅小冰的心思,她是在懷疑他對她的信任度,的確,這些年來,他做得不夠好,才讓這個女子對他有了戒心,兩人一直沒有敞開心扉的交談過,等到龍城之危過去,一定要向她說出自己的真心話,大手從她的小手中抽離,覆上去,緊緊抓牢,道:「明日朕就派人送憐兒回宮。不管什麼事,待到龍城之危解了之後,朕一定會盤查清理。
這番話讓羅小冰心裡泛起一陣酸湧,怔怔地看著那張俊逸的面孔,心裡多了一絲安慰,忽而抿唇一笑,那笑就像春花的開放,沁著一股淡淡的香。「皇上能說出這番話,真是難得。」
「難道朕平時說話都是很傷人?」慕容明珺的臉色倏然一變,握著羅小冰的大手力度又加緊了一些。
「好像是的。」羅小冰掙開了慕容明珺的手,起了身來,踱步到窗前,抬眸遠望,星光點點。
不知這樣平和的靜夜還能維持多久。
呼延鏡派兵駐守嶺山城,若真是為了打造精良兵器,就一定是為了備戰。
「冰兒,朕——」慕容明珺三步並作兩步,跨到羅小冰的跟前,正欲擁她入懷。
房門外又是一陣急促的敲門聲。今夜似乎很不尋常。
「何事?」慕容明珺皺眉一問,很不耐煩的樣子。
「太后娘娘懿旨,立召皇后和顧貴妃去清華溫泉。」門外是龍城知府的聲音。
慕容明珺的眉色一沉,匆匆打開門來,接過知府手中的那一卷黃冊,示意他下去,打開來一看,果然是母后的筆跡和印璽,冊上只說太上皇病情加重,急召皇后和貴妃。
這於情於理都不符合。若是父皇病情加重,應該是召他去清華溫泉才是。
「母后急召。臣妾應該連夜趕去。」羅小冰接了慕容明珺手中的黃冊,細細看一眼。
「這次你與顧貴妃一起去。甚是不妥。」慕容明珺的搖了搖頭,臉上泛起一股憂雲。
「皇上是怕顧貴妃會傷害臣妾,還是怕臣妾傷害了顧貴妃?母后急召臣妾過去,就一定知曉皇上脫不開身。讓臣妾代皇上去看望父皇,有何不可?」羅小冰一邊說一邊卷緊黃冊,塞進了衣袖裡。
其實在她的心底裡,也隱隱感覺到不安。皇上與她在龍城之事,知情者甚少。消息走的如此之快,一定是有人洩露。不過為了讓慕容明珺安心坐鎮龍城,她把事情明簡化了。
「這——」慕容明珺還是處在猶豫當中。
「皇上不要猶豫了,若臣妾不去,可是抗旨。」羅小冰投給慕容明珺一個安慰的眼神,甜甜一笑,然後踏門而去。
「等等——」慕容明珺一個箭步上前,一把擁了羅小冰在懷,湊近她的耳際,說道:「憐兒最近思覺失調,你要小心。與她同輦,定當防備。朕派黑羽護送你們前去。」
他身體的溫度渡過衣衫,讓她感覺到一股久唯的溫暖。伏上他的肩頭,抿唇一笑。也許先前之事想得太多。
夜色漫漫。
黑羽駕了馬車消失在黑暗中。
慕容明珺站在營地門口相送好遠好遠,眉額之上一直凝聚著一股憂色,心神有些恍惚起來。
輦中。
顧憐兒一臉的悠然,一字不語,只是臥在軟榻上閉眸小寢。羅小冰盯著她看了好久,從通知她去清華溫泉開始,她就一直沒有開口說過話,她有點反常。
車行過一里又一里,終於挨到天亮。這時顧憐兒才打了一個哈欠,幽幽起身,取了身邊的百寶盒,然後開始描眉點朱,一幅悠閒自在的樣子。
羅小冰晲她一眼,亦不多語,只是掀開車窗簾,眺望著車道旁的景色。如今冬末春初,還是枯寒景象,一片蕭條。
「聽說你與皇上有半年之約?」顧憐兒的聲音響起,打破了車中暫時的寧靜。
羅小冰並未回頭,眸光仍然沉侵在窗外,「有又怎樣?」
「現在應該還有一個月就要到了。」顧憐兒勾唇一笑,輕輕瞟一眼羅小冰,然後將眉筆唇紙收入百寶盒中。
天已明,美麗的陽光灑向大地,照亮每個角落,羅小冰不再理她,只是伸出素手,盡情享受著陽光的溫暖。
「怎麼?不想與我說話?」顧憐兒的眉頭一挑,似有幾分怒意。
「沒有。」羅小冰終於回過頭來,輕掃一眼顧憐兒。其實她很美,美得純靜,只是她的那雙憤恨的眼睛將所有的平靜敲擊的支離破碎。
「怎麼?想在我面前擺皇后的架子?」顧憐兒的眉額泛紅,怒意猶在。
羅小冰低了低眸,理了理衣袖,再抬首,怔怔地看她兩眼,道:「迷魂散毒可是你給皇上下的?」
「不是。」顧憐兒把頭一扭,硬邦邦地丟下兩個字。
羅小冰的心沉了一下,若是顧憐兒做了,以她的性格,應該會承受的,只是她回答的如此堅決,有點奇怪,「風兒與萱兒身上之毒呢?」
「同樣不是。」顧憐兒的眉骨一挑,很堅決地回答,「但我知道是誰指使水兒做的?」末了,她又添上一句,得意一笑。
「但你不想告訴本宮?」羅小冰反問一句。
「對。」顧憐兒點頭答道。
「不是你指使,你一定是有參與。」羅小冰瞇起眸子,緊緊盯著顧憐兒的神態,其實有那麼一絲細微的變化。
「皇后果然是聰明多了。是啊,這件事我是有參加。我承認萱兒身上的毒是我拜託水兒做的。因為她被我抓住了把柄。我想借此機會讓你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這不剛剛好好?」顧憐兒兩手一攤,回答地愜意極了。
「本宮可有權利處置你。」羅小冰盯著顧憐兒的一舉一動,她似乎一點也不擔心觸及律法。
顧憐兒聳了聳肩,竟是一點驚懼之色都沒有,道:「當然,你是有權利。但是現在你若處置我,我自當反抗。你與黑羽二人之力恐怕也降服不了我。打到天黑,耽誤的只是時間。」
其實顧憐兒說得亦對,她從小在神月教長大,十幾來年修煉的內力,恐怕她與黑羽真的是抵不住。真如她所說,浪費的只是時間。
罷了,就聽慕容明珺一言,等解了龍城之危,再處理所有宮中之事。只是她心中隱隱不安。顧憐兒如此坦白,定有蹊蹺。
她又不肯說出水兒的幕後主謀是誰。這事情定當棘手,這個女子的背後到底藏著些什麼陰謀。
一個嬌弱可人的女子竟讓她頭痛。不對,她算是老謀深算了。自幼生活在神月教,見到的江湖險惡可比她羅小冰要多的多,她的心更細,更精。
「喂,別插開話題。問你,一個月之後會不會離開他?」顧憐兒的臉色又是一陣陰沉。
羅小冰輕輕點頭,並不言語。她心中有種預感,這一個月當中一定會發生很多事情。
「離開?」顧憐兒挑眉問道。
「若本宮說不離開了。」羅小冰迎上一語。這個女子果然是個陰角色,咄咄逼人。
「不離開你也得離開!」顧憐兒的彎眉一沉,話語中帶著幾分強硬。
羅小冰挑眉一笑,道「本宮的去留還不是你說了算。」語罷,不再看她,繼續側眸,挑開車窗簾,觀望蔚藍的天空。
龍城的他,現在可還安好?若真的就這樣一去不返,可捨得下?他過得會好麼?風兒會過得好麼?
顧憐兒亦不再與其爭執,美麗眸子裡的憂色漸漸退卻,得意之色填充而入。
龍城離清華溫泉有三日路程。黑羽駕著馬車連夜趕路,第三日上午便到了清華之地,這裡果然氣候怡人,風過面頰,宛如春暖。
馬車行入一個密密的叢林當中。愈走愈深,突然豁然開朗,面前是一座巍峨的宮殿。
雖說處在山林,但毫不閑靜。四周是重重守衛,恐怕連只蚊子都飛不進去。當然,太上皇的養生之地,自然是要安全起見。
老人家在這樣四季如春的地方修養,也算得上一種享受。
黑羽亮了腰牌,侍衛才放行。
羅小冰與顧憐兒一齊下了馬車,走上高高的台階。眺望一望,陽光鋪灑下來,一片金黃。
正殿當中。
元鳳青與慕容鏈早已等候多時,他們的衣著慎重,不失華貴。黑羽被攔在了門外。
羅小冰與顧憐兒入了正殿之後,沉沉的殿門被關上。
「臣妾給太上皇、太后娘娘請安。」羅小冰與顧憐兒一齊跪地。
進門之時,羅小冰已注意到元鳳青曾經那張慈祥美麗的臉上多了一抹沉重。旁邊的慕容鏈,面色發黃,看來是久病所致,氣息衰弱,真的是離大去之期不遠矣。
兩人跪地,殿中安靜極了。沒有人叫她們起來。慕容鏈沉沉的目光掃一眼羅小冰,忽然臉色一暗,一陣劇烈的咳嗽響起。
元鳳青趕緊起身來,遞上白絹,面色緊張起來,一邊撫著慕容鏈的後背,一邊憐惜地看一眼羅小冰,似有話要說。
一陣劇咳之後,慕容鏈嘔了一口鮮血出來。
咳血本是很嚴重了,再加上他體質極虛,在這個古老的朝代,應該是無藥可醫的。
「臣妾的復生靈藥已用完,沒辦法幫上太上皇了。」顧憐兒一臉的乖巧,望著慕容鏈劇咳的模樣,臉上竟是閃過一絲得意。
「人總是要死的。患上這咳血症能活這久多,已是托蒼天之福。」慕容鏈握緊了手中的白絹,沉沉的目光從顧憐兒的身上掃向羅小冰,愈發的陰鷙起來,「我就算是死了。慕容家的萬里江山亦絕不可敗在一個女子的手中。」冷冷的聲音像利劍一樣刺穿羅小冰的心膜,她隱隱感覺到不安。
「太上皇是想太多了。珺兒他會處理好國事的。這些年來,他一直把國家打理得很好。」元鳳青的臉上閃過一抹焦色,黯淡的目光悄悄掃向跪地的羅小冰。
「很好?!紅顏禍國還算好?」慕容鏈突然一拍椅扶手,冷冷一聲喝,手指狠狠指向羅小冰,道:「當初朕(太上皇自稱也是「朕」)就該不同意珺兒娶這種女人為一國之後!」
羅小冰一聽,猛得抬頭,她看到了慕容鏈眼中的憤怒,再斜瞟一眼身邊的顧憐兒,她在笑,得意的笑著。
「這其中一定是有誤會。」元鳳青從中周旋,臉上掠過的全是慌色。
「你說,嶺山三城是如何落入西涼之手的,還有京雲十六州是怎麼回事?」慕容鏈雖已是風燭殘年,但臉上的那份威嚴仍在,目光掃向顧憐兒,聲音赤冷極了。
顧憐兒依然佯裝一臉的乖巧,叩地一拜,怯怯瞟一眼羅小冰,道:「臣妾不敢說。」
「實話實說,在這裡沒人敢拿你怎麼樣。」慕容鏈的臉色愈發通紅,定是體內氣血攻心所致。
「傳聞嶺山三城,還有京雲十六州,是皇上為了皇后才贈送他人的。」顧憐兒把頭埋得很低,音軟如水。
慕容鏈可是字字句句都聽得清楚,眼眸瞪得好大,搖了搖頭,道:「不是傳聞。本來就是。珺兒還瞞著朕,真以為朕是老糊塗了。」
「還是待珺兒解了龍城之危,傳他過來,把事情解釋清楚。」元鳳青憐惜地看一眼羅小冰,美麗的臉上掛著惶惶之色。
慕容鏈冷哼一聲,瞄一眼殿門,喝道:「待到解龍城之危,恐怕又要因為這個女人把慕容家的江山給贈送了。」語罷,目光掃向羅小冰,眼睛裡冒著血湧一樣的憤怒,道:「朕問你,剛才顧貴妃所言是否所實,你可有話說?」
「臣妾無話可說。」羅小冰堅定地抬眸,的確,這些事情本是事實,讓她無言辯解。只是其中原因又豈是三言兩語說得清楚的。
在這個時候,慕容鏈知道此事,定是有人從間挑撥。羅小冰的目光輕移,落到顧憐兒的身上,看到那一張戲笑的臉,方才明白為何在來的路上,她淡然悠閒,原來她早知結果。
所有的消息定是她洩露出去的。好個陰險的顧憐兒,竟做得如此之絕。
「來人啊,把這個紅顏禍水打入天牢。」慕容鏈猛拍了一下椅扶手,冷冷一喝,接著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