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79章 月亮灣 文 / 南海十四郎

    第79章月亮灣

    「敕勒川，陰山下，天似穹廬，籠蓋四野，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

    五月初的塞外，水草豐美，牛羊處處，藍天白雲相稱，綠草紅花，風光無限。時不時有零散的牧民，驅趕著大群的牛羊，唱著古老的歌謠，在廣袤的草原上優哉游哉的走過。不知道從哪裡傳來風鈴清脆悅耳的聲音，令人心神蕩漾。

    劉展從五台山地區出發，用了數天的時間，穿越雲中郡，最終到達了塞外。

    跟隨他到來的，當然是燕雲十八騎和虎豹騎。一行人扮作是往來於草原和中原的商旅，逶迤而行。這樣的商旅其實很多，一點都不引人注意。唐人尚武成風，出入都攜帶兵器，在邊塞地區，都是完全開放的，沒有什麼關卡路條之類的說法，一路走來，倒也沒有遇到什麼麻煩。

    又是傍晚時分，劉展一行人到達了今天的目標宿營地葫蘆海。在大草原上，沒有客棧，沒有旅舍，只有無邊無際的草地，晚上都是就地休息的。但是，畢竟商隊都會攜帶大量的馬匹，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馬匹需要補充淡水。草原上的河流不是很多，湖泊更加的稀少，這就注定了，能夠停留打尖的地方不會很多。再考慮到安全的因素，這樣的地點就更少了。

    哪怕是有虎豹騎隨行的劉展，也不敢疏忽大意，對於打尖的落腳點是非常慎重的。在大草原上，存在著太多的不穩定因素，任何一個疏忽，都有可能導致滅頂之災。雖然從戰略上劉展是藐視那些草原民族的，可是戰術上卻必須重視他們。畢竟，他們日後是要出成吉思汗那樣的變態人物的。

    從搜集到的情報來看，在突厥人最後的領導者白眉可汗被殺以後，有個叫做阿布思的突厥人，曾經一度將零散的突厥人重新聚攏起來，可是他沒有能夠堅持多久，又被殺了。此後，突厥人再也沒有強有力的領導者，殘存的突厥人紛紛散落，各自為戰，有的直接改行，專門以殺人搶劫為生。

    儘管遊牧民族向來都是搶掠起家，幾乎每年都要南下，但是好像突厥人這樣，自暴自棄，一味以殺戮求生存的，也算是罕見。這些突厥人的存在，無疑是加大了草原地區的不穩定因素，不但是來自中原的商旅，就是本來生活在草原上的大小部落，都需要高度警惕那些自暴自棄的突厥人。

    葫蘆海，位於雲中郡東北面大約八百里的區域。從地形上來說，已經完全超越了南部的陰山。中原民族和草原民族的分界線，就是綿延數千里的陰山。在陰山以北，向來是遊牧民族的勢力範圍。在陰山以南、黃河以北，則是雙方激烈爭奪的區域。唐軍在打敗了突厥人以後，控制了陰山以南，現在的朔方軍，就駐紮在陰山的南部。

    然而，遊牧民族對於失去陰山以南區域，顯然是很不甘心的。他們一直都夢想著能夠背靠陰山，面向黃河，建立一個穩固的統治區域。畢竟，陰山以南的地區，要比陰山以北富饒太多，當年的突厥汗賬，就在陰山以南，所以，儘管突厥人是被打敗了，但是零星的遊牧民族，還是不斷的襲擾陰山區域，朔方軍幾乎每天都要和他們發生戰鬥的。

    一行人來到葫蘆海的附近，遠遠的看到巨大的水面倒影。葫蘆海其實是一個湖泊的名字，草原裡的這種湖泊，不同季節的水域面積，是相差很大的，冬天可能只有一個魚塘大小，但是夏天卻有可能綿延數十里，浩瀚無邊。現在正好是夏天，葫蘆海水漲，汪洋數里，周圍的水草都非常的豐滿，戰馬來到這裡，都顯得非常的活躍。

    自從進入草原以後，劉展一直很注意自己身邊的情況。這是他兩輩子以來，第一次進入偌大的草原地區，感慨自然不少。從他看到的草原狀況來看，要比千年以後富饒多了，沒有風沙的侵蝕，沒有過度的放牧，草原顯得非常的繁茂，有些牧草甚至已經長到大腿高，嫩綠得好像要滴出水來。

    在沒有飛機坦克的年代，生活在這片草原上的人們，的確是中原地區政權最大的威脅，因為，這片草原給了他們太多的便利，他們只要稍加利用，就成鍛煉出一支英勇善戰的隊伍。戰馬，是遊牧民族最大的優勢所在，也是中原政權罪頭痛的地方。草原騎兵的機動性和衝擊力，都是中原民族難以阻擋的。

    而中原民族，想要徹底的斷絕來自北方的威脅，光是依靠修築長城，顯然是不太可能的。中原政權壓制遊牧民族的途徑，唯有將這些遊牧民族徹底的消滅掉，又或者是將他們收歸自己的麾下。派兵遠征大漠，和親，都是為了達到這個目的。

    從某種意義上，秦始皇做到了，他派出蒙恬，基本上打垮了匈奴，換取了邊境數十年的穩定。漢武帝做到了，他派出衛青、霍去病，橫掃大漠，讓漢人的光芒，首次超過了遊牧民族。唐太宗也做到了，他派出李靖，打垮了凶悍的突厥人，直到數十年以後，突厥人才重新緩過氣來。

    基本上來說，當今的皇帝也差不多做到了。通過張仁願、王忠嗣等人的不懈努力，突厥人作為一個完整的國家，不復存在。如果他能夠做得更好一點，相信文治武功，都不會在前面所說的幾位皇帝之下。事實上，他下令改州為郡，似乎也是在模仿大漢的雄風。

    自己的祖先太宗是不能超越的，哪怕他的內心裡覺得自己已經超越了太宗而存在，但是凌駕於漢武帝之上，卻相當可能。他封禪泰山，顯然是帶著某種炫耀的目的。當時的宰相張說，在封禪泰山的時候，讓自己的女婿大出風頭，從此岳父又稱作泰山。當時的皇帝，無疑是志得意滿，躊躇滿志的。只是，現在的他，似乎已經和當年完全不同了。

    葫蘆海的旁邊，有一個叫做月亮灣的地方，好像是掛在湖邊的彎彎新月。由於它特殊的地形，路過葫蘆海的人群，基本上都會在月亮灣的周圍落腳，劉展也選擇了這裡。一行人來到月亮灣的時候，這裡居然沒有什麼人，四周都是靜悄悄的一片，只是在草地上有些散落的垃圾，顯示出不久前曾經有人在這裡逗留過。

    虎豹騎的戰士，當即派人在附近警戒，其餘的人則就地安營紮寨，化裝成商旅的他們，還帶著一些多餘的戰馬，其實裡面馱的完全不是貨物，而是劉展精心準備的各種戰鬥用品，野外駐紮帳篷自然也在其中。當然，在沒有塑料篷布的年代，只能用牛皮等物品來代替了。

    「夏侯離！」

    「到！」

    「派人前出三十里安排潛伏哨。」

    「明白！「

    大草原並不是完全平坦的，中間也存在很多高低起伏的丘陵和山地，陰山山脈橫亙大草原的南部，他現在的位置，就在陰山的最東北部。陰山的餘脈延伸到這裡，已經非常的散亂，到處都是橫亙其中的懸崖、峽谷、丘陵。這樣的地形，更加有利於馬賊的埋伏。往來的商旅，也是在這樣的地形中，最容易受到敵人的偷襲。

    數個潛伏哨很快就被派了出去，在月亮灣的周圍形成嚴密的保護網。在劉展夜以繼日的指點下，虎豹騎的戰士，進步非常快，尤其是在潛伏方面，他們可謂是理論和實踐相結合的典型，只要有馬賊到來，他們肯定能夠發現並且發出報警的訊號。

    到日落的時候，營地基本上紮好了，十幾個大帳篷組成橢圓形的防禦陣地，外面則是托運貨物的馬車。月亮灣地形平緩，如果有馬賊前來進攻，是不容易阻擋的。將馬車阻擋在外面，可以有效的限制馬賊的展開，為月亮灣裡面的人贏得足夠的備戰時間。

    一切都準備就緒以後，有些虎豹騎戰士們開始拿著魚叉，在湖邊捕魚。月亮灣的魚類很多，青魚、草魚、鰱魚、鯉魚、鯽魚，應有盡有，一個鋼叉下去，就能夠叉到一條魚。這項本領，還是從雷萬春那裡學來的，那傢伙叉魚的技術，連劉展都暗歎不如。又有一早就準備好的漁網，一網下去，起碼能夠撈起七八條活蹦亂跳的大魚來。很明顯，今晚的晚餐，多半都是烤魚了。

    劉展和李月蒙站在湖邊，舉目望去，但見湖水碧綠，無邊無際，宛若銀蛇舞動的河流，又似弧形圍築的人間仙境。平靜時宛如一面偌大的鏡子，倒映著山光天色。微風吹拂時，碧波蕩漾宛如絲龍薄紗輕輕飄動，風濤大作時，浪高丈餘，彷彿珠光四射的噴泉。

    李月蒙讚歎的說道：「真美。」

    劉展點點頭，隨即又說道：「也很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