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264章 潼關失陷 文 / 南海十四郎
第264章潼關失陷
揚州聯合指揮部成立以後，大量的人員和物資，被輸送到河南道前線。
從揚州到睢陽郡治所宋州城，有直接的運河連通。在劉展的大力扶植下，揚州都督府組織了大量的船隻，日夜不斷的向睢陽郡運送人員和物資。一時間，整個運河，都處於高度擁堵狀態。
對治理運河和漕運都很有心得的劉晏，自然在這個最關鍵的時候，被劉展請到了揚州，擔任江南鹽鐵轉運使和漕運使。一方面全面管轄江南的鹽鐵生產、運輸、銷售，一方面積極疏通漕運。
江南地區的漕運，在之前頗有些混亂，當地的民夫和船工，都怨聲載道，主管漕運的官員，也覺得力不從心。尤其是劉展到來以後，更是願意將這個爛攤子送出去。
揚州指揮部現在基本上都是劉展的人，劉晏的人事任命，並沒有受到任何的阻攔。有揚州都督竇華、淮南採訪使李希言、江南東道採訪使李成式的支持，劉晏的工作，得以順利的開展。
當然，作為對劉晏的支持，劉展在揚州繼續逗留一段時間，是非常必須的，尤其是永王李磷還在江南的時候。不過，大概是感受到劉展的壓力，對於劉晏的人事任命，李磷沒有發出反對的聲音。
得到充足支援的許遠、張巡、高適三人，對鐵三角控制範圍內的城區，採取了堅決的抗戰措施。一方面，他們利用後方輸送來的人力和物力，拚命的加高加固各自的城牆，同時囤積大量的物資，做好長期抗戰的準備。另外一方面，對於那些無法堅守的小城鎮，則堅決予以堅壁清野，不留給叛軍任何可以利用的資源。
譙郡和彭城郡，也換上了堅持抗戰的主戰派太守，有他們的協助，三人的壓力輕鬆了不少。尤其是彭城郡太守換上劉展的人，極大的加強了和揚州方面的聯繫，哪怕是在最危險的情況下，他們都可以得到來自揚州的支援。
在極短的時間，鐵三角的防護能力，就大大的增加，戰鬥力直線上升。
叛軍發起了幾次試探性的攻擊，結果都撞得頭破血流，不但沒有前進半步，反而損失了不少人馬。
這時候，叛軍大將尹子奇和李庭望，都從河北道調到了河南道，負責對東南方向的進攻。
其中，尹子奇被任命為大燕國的陳留節度使，李庭望被任命為大燕國的淄青節度使，合力攻打雍丘。
然而，他們的幾次進攻，都被張巡堅決擊退了。
沒有辦法，尹子奇和李庭望兩人，只好糾集更多的兵力，準備對雍丘發起致命一擊。結果，有強大支援的張巡，不等尹子奇將兵力集中起來，就率領五千精兵主動出擊，一舉將尹子奇打個措手不及。尹子奇好不容易才糾集起來的三四萬人，竟然被張巡一個衝鋒就擊破了。
這時候的尹子奇，才算是知道張巡的厲害，對張巡再也不敢有任何的輕視之心，老老實實的進行戰備工作，於是，雍丘地區的戰事，算是暫時平息下來。
駐紮在襄邑的阿史那承慶，也感覺到不妙，每日偵騎四出，積極打探唐軍的動靜。結果，他打探到的，都是對他不利的消息：唐軍不但有大量的物資和人員到來睢陽郡，而且，劉展也要回來了。
一想到劉展這個瘟神，阿史那承慶就有點不寒而慄。
雖然麾下有兩萬的騎兵，可是阿史那承慶總是感覺到有些不踏實，每晚睡覺的時候，感覺自己老是在做噩夢，早上起來的時候，嘴巴澀澀的，苦苦的，好像是生病了一樣。就算有美麗的女色解悶，也無法排解內心的不安。
也難怪阿史那承慶內心不安。襄邑這個地方，剛好被鐵三角卡在中間，背後是雍丘，左肋是睢陽郡，右肋是淮陽郡，若是劉展有什麼大計劃，給他來個包餃子，他還真不知道應該從哪裡逃。
按理說，唐軍的步兵，是根本不可能抓到叛軍的騎兵的，他的兩萬鐵騎，隨時都可以遠走高飛。可是，在劉展的手中，又有誰敢說這是絕對不可能的呢？情報說那傢伙目前還在揚州耀武揚威，可是，又有誰能肯定，這是不是劉展的漫天過海之計。
保不準，眼下劉展就在某個地方，虎視眈眈的盯著襄邑呢。
想來想去，阿史那承慶最終還是覺得，此地不宜久留。他悄悄的找了個借口，將騎兵的主力轉移到襄邑北面的濟陰郡。濟陰郡就是原來的曹州，駐軍在這裡，就可以脫開唐軍的包圍圈。如果劉展要在鐵三角內部佈置包圍圈，他也不會被裝在磬中。
結果，洛陽的安祿山並沒有反對，默認了阿史那承慶的撤退行為。於是，阿史那承慶，就將所有的兵力，都撤退到了曹州，安全脫出了鐵三角的包圍圈，這才大大的鬆了一口氣。
這樣一來，睢陽郡和雍丘縣城的道路，又重新恢復了暢通。儲備在睢陽郡的大量物資，又可以安然無恙的向雍丘縣城輸送了。原本孤懸在外的雍丘縣，在得到大量的增援以後，馬上恢復了元氣。
鬱悶的不行的尹子奇和李庭望，當然要向安祿山告狀，說阿史那承慶沒有完成切斷雍丘縣補給路線的任務，要求懲治阿史那承慶。
但是阿史那承慶辯解，他麾下都是騎兵，駐守在固定的地點，不利於機動作戰。萬一劉展率領大軍，將他圍困在襄邑，騎兵失去機動力，守城的能力還不如步兵。
尹子奇怒斥阿史那承慶荒唐，明明有兩萬騎兵，竟然害怕唐軍的包圍，簡直是大燕國的恥辱。阿史那承慶不甘示弱的反唇相譏，我們同羅鐵騎向來都是機動作戰的，從來沒有固定駐守過哪裡。這種駐守城池的任務，應該交給步兵來進行。
當然，阿史那承慶也明白，自己擅自撤退，肯定是要挨處分的，為了彌補自己的罪過，阿史那承慶信誓旦旦的向安祿山表示，他將在短期內，率軍襲擊彭城郡等地方，充分發揮騎兵的機動性，對唐軍的後方，實行大規模的襲擾。
安祿山不知道是出於什麼考慮，居然同意了阿史那承慶的建議，直接要他出兵彭城郡，控制這個河南道和淮南道的連接要點，切斷運河。只要將運河運輸線切斷，陳留郡、睢陽郡、淮陽郡、譙郡等地區，就好像是被割斷了瓜籐的香瓜，自然而然的就會落下。
阿史那承慶立刻興奮的調集兵力，準備南下彭城郡。
然而，他還沒有開始動作，就接到消息說，劉展回到了睢陽郡。
「什麼？劉展回來睢陽了？」
阿史那承慶用力的抓著自己的腦殼。
草！
劉展到了睢陽郡，他還南下個屁啊！
有這個禍根在自己的屁股後面，就算阿史那承慶的兵力再多一倍，都不敢貿然南下彭城郡。
他可不想浩浩蕩蕩的南下，灰溜溜的逃回來。
連史思明都上了劉展的當，阿史那承慶是絕對不再冒險了。
攻略江南，本來就是尹子奇和李庭望的任務，他做個樣子就好了，何必拼老命呢？
阿史那承慶接到的消息的確沒錯，劉展的確是回來了。
五月中旬，劉展來到了睢陽郡。
河南道節度副大使兼睢陽郡太守許遠帶人出城迎接。
這是劉展第一次和許遠會面。
張巡看起來不像是武將，許遠看起來更加不像是武將，身材枯瘦的他，看起來好像是一陣風就能夠吹走。事實上，許遠的身體一直都不好，偶爾還會吐血，主要是被日夜操勞給累壞的。睢陽郡面臨的壓力實在是太大，他根本沒有足夠的休息時間。
安祿山的叛軍，一定很難想像，這種手無抓雞之力的文官，為什麼能夠對叛軍的進攻，發起如此激烈的反抗。在一般人的意識裡，文官都是非常怕死的，面對洶湧而來的軍隊，通常都會選擇避而不戰。
事實上，他們並不明白，有文化的人，一旦認定了死理，往往要比普通的武夫更加的堅決。因為支撐他們作戰的，並不是勇敢的本能，而是堅定的信念。有堅定信仰的人，是不可戰勝的。
好像許遠和張巡等人，既然決心和城池共存亡，就不會有絲毫的猶豫。哪怕是城池被攻破，他們也會戰鬥至最後一個人。
當然，在劉展的斡旋下，最危險的情況並沒有發生。
張巡也派了南霽雲從雍丘趕來，通報當前的最新情況。
劉展關切的說道：「現在前線情況如何？」
南霽雲說道：「叛軍還在製造攻城武器。」
尹子奇和李庭望來到河南道以後，前者顯得非常的積極，接二連三的對雍丘縣發起了進攻，結果撞得頭破血流。後者則稍微要安分一些，躲在後面積極籌備，沒有十足的把握，堅決不肯出手。
兩人行動大相逕庭的主要原因，還是李庭望在河北道，已經見識過劉展的厲害，不敢貿然出手。既然尹子奇這麼積極，李庭望就樂得讓對方去探探水了。果然，尹子奇碰了一鼻子灰回來了。
當天晚上，許遠舉行簡單的宴會，歡迎劉展的到來。
宴會尚未有開始，吉祥天就急匆匆的趕來了。
「大人，出事了。」
「哥舒翰戰敗了！」
一道意料之中的消息傳到劉展的耳中。
果然，在楊國忠的慫恿下，老皇帝下旨命令哥舒翰主動出戰。結果，哥舒翰率領三十萬唐軍，從潼關出發，前往迎戰叛軍。叛軍將領崔乾佑在陝州三門峽一帶設置埋伏，一舉擊潰出擊的唐軍。
三十萬唐軍戰備，丟盔棄甲，潰不成軍，大量的官兵尚未搞清楚是怎麼回事，就已經戰死了，哥舒翰本人也被俘虜了，只有王思禮、郭子儀、李光弼等人拚死的逃回去潼關。
擊潰出擊的唐軍以後，叛軍立刻西進，向潼關撲過去。
後面的情報不需要打探，就已經確定無疑，潼關肯定是完了。
劉展目光橫掃四周，沉聲說道：「各位，我要宣佈一個消息。」
等所有人都安靜下來，劉展沉聲說道：「是壞消息！出關迎戰的王師，已經全軍覆沒，哥舒翰也被俘虜了。」
此言一出，全座皆驚。
無數杯子在地上摔得粉碎，發出清脆的響聲。
王師全軍覆沒？
哥舒翰被俘虜？
難道，是要變天了？
劉展不動聲色的說道：「各位，不要驚慌。」
他淡然自若的揮揮手，沉聲說道：「這是預料中的事情，楊國忠和哥舒翰不和，慫恿皇上下旨要哥舒翰出關迎戰，所以，戰敗的責任，都要全部算在楊國忠的身上。」
南霽雲頓時怒聲高叫起來：「楊國忠禍國殃民，不殺難以平民憤。」
其餘官員大部分對楊國忠都沒有好感，不是說楊國忠禍國殃民，主要是楊國忠平時太獨食了，楊氏家族霸佔了太多的利益，別人連喝口湯的機會都沒有。尤其是河南道的官員，經常要幫助楊氏家族搜刮大量的財富，可是這些財富搜刮到以後，卻沒有多少他們的份，全部都給楊氏家族弄走了，他們心裡不惱火才怪了。
平時要他們公開反對楊國忠，那肯定是不可能的，誰也不願意公開冒犯如此得寵的楊氏家族，尤其是楊玉環剛剛被敕封為皇后，楊氏家族的實力，進一步大漲。然而，這一次不同了。潼關戰敗，必然有人要承擔責任，這個人必須是楊國忠！
在這個時候，他們內心最後的一絲猶豫，都不再存在了。楊國忠是必須殺的，除了追究潼關戰敗的責任，清算楊氏家族的其他罪惡，更是重中之重，尤其是將楊氏家族的錢財清算出來，才是每個官員最盼望的事情。
局勢已經惡劣到這樣的程度，不殺楊國忠，救國無望。
許遠當即說道：「下官即刻血書一封，上奏朝廷，請求斬楊國忠，謝罪天下！」
其餘的官員也紛紛附和，齊聲表示：「我等附議。」
不殺楊國忠，誰也不相信會有未來。
一時間，竟然有三十七人割破手指，在後面簽名附議。
激憤一陣以後，許遠冷靜的問道：「大人，朝廷何去何從？」
哥舒翰戰敗，潼關必然失陷。
潼關失陷，則朝廷必然會放棄長安。
放棄了長安以後，朝廷有兩個選擇，一個是去蜀中，一個是去涼州。
蜀中的成都府，和隴右的涼州，都是繁華之地，朝廷到底會撤退到哪裡，現在還不好說。
劉展慢慢的說道：「我想，朝廷應該是狩獵蜀中。」
許遠深深的歎了一口氣，惋惜的說道：「可惜了長安，竟然淪陷敵手。」
劉展慢慢的說道：「長安淪陷，是壞事，也是好事。叛軍進入長安，必然會被長安的花花世界所迷惑，會失去進取心，為王師贏得足夠的反攻時間。」
這的確是事實證明了的，無論是安史之亂，還是後來的黃巢之亂，又或者是再後來的李自成、洪秀全，都是進入花花世界以後，就忘記了要繼續進攻，大家耽於享樂，結果被官軍緩過氣來，大舉反撲，最終都全部失敗了。如果他們在進入花花世界的時候，能夠像某個太祖那樣，積極進取，江山早就換代了。
當然，在潼關被攻克以後，河南道的壓力還是很大的。
叛軍攻克了長安這個大目標，接下來，當然是繼續擴展在中原的地盤。
想要擴展在中原的地盤，陳留郡、睢陽郡和淮陽郡首當其衝。
根據劉展的推斷，叛軍應該會從前線撤回來部分的精銳，繼續向雍丘發起進攻，全力以赴打通南下的康莊大道。
隨著潼關的陷落，朝廷的逃亡，叛軍的士氣，肯定會大大的高漲，戰鬥力會進一步提升。
而在唐軍內部，也會出現更多的叛徒。有些人可能會感覺到悲觀絕望，感覺到朝廷已經大勢已去，最終決定投靠叛軍。這種現象，是最最致命的。無論多麼堅固的堡壘，都可以從內部輕鬆的攻破。
偏偏在這個時候，劉展必須回去河北道了。
叛軍攻克了長安，同樣會調遣部分的精銳，回來河北道掃蕩，要將自己後院打掃一遍。
常山郡處於交通要道，必然會遭受叛軍的猛烈攻擊，以顏杲卿的水平，是肯定守不住的。
而且，叛軍極有可能從高平郡和常山郡同時向太原府進攻，順便將河東道拿下來。對於劉展來說，保住河東道，乃是最根本的所在。而且，劉展自己也有覬覦太原府的目標，絕對不能容忍它落入叛軍之手。
再說，攻克了長安以後，叛軍肯定有更多的財富，要運送回去范陽郡。劉家軍剛好可以在河北道的中部地區，積極開展狼群戰術，大肆搶掠。想辦法將這些財富搶到手，是補充劉家軍軍費開支的最主要來源，不然，吳王李祗的胃口這麼大，他怎麼填的滿？
你搶朝廷的，我搶你的，天公地道！
當天晚上，劉展召開緊急會議，說明當前的局勢，勉勵大家堅持到底。
最後，劉展承諾：「若是戰事緊急，我可以直接從汲郡南下，渡河支援你們。但是，前提是你們一定要堅持住。」
許遠和高適都堅毅的表示，他們絕對不會向叛軍屈服的。至於張巡，就沒有必要表示了，他已經用行動證明了，除非是踏著他的屍體，否則，叛軍休想從他的身邊過去。
六月初，劉展帶領虎豹騎和狐狼騎，經過魯郡、北海郡、平原郡回到河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