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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五十章玉殿彈金鐘1 文 / 錦秋詞

    第五十章玉殿彈金鐘1

    玉言迷迷糊糊中覺得冷熱交煎,一會兒像被架到火上烤,一會兒像被丟在雪地上冰,渾身四肢百骸沒有一寸舒坦。感覺身體能動的時候,她試著轉身,結果才一動,尾椎處某根神經一抽,霎時連頭髮尖尖都疼得豎起來,呻吟一聲就只得繼續不動裝屍體了。

    模模糊糊中,身邊多了個大抱枕,軟軟的,一陣陣的散發著熱氣。她手腳沒勁,沒有辦法去抱,它會自動滾過來,靠在她懷裡。抱枕散發出一種很奇異的氣息,從接觸處皮膚毛孔往身體裡面鑽,往週身經絡緩緩擴散,慢慢紓解了那些糾結的疼痛,讓她可以較為舒服的入睡。

    不知過了多久,她突然發現手腳可以動了,雖然還是疼得厲害,但至少是長回自己身上了。她一點點的把那抱枕攬緊些,手足並用,壓緊,貼合,這樣會全身都在那奇異的氣息籠罩下,讓她躺得更舒服些。

    這樣又渾渾噩噩過了好久,終於有一天玉言覺得腦仁發疼,估摸再睡下去就得含笑九泉了,努力把剩餘的力氣全都集中在眼部,撐起那千斤重的眼皮。

    沉沉的,黑黑的,靜靜的,兩顆黑瑪瑙中映出自己小小的蒼白影子……

    「……你,你是誰?」玉言嚇了一跳,情急之下脫口而出,人的潛能果然是無限的,一急之下,連語言功能都突然恢復了。

    穿著薄薄的一件絲袍子,微黑的膚色,黑髮黑眸,細眉細眼的,略有些厚的雙唇微張,帶著稚氣,看年紀絕不超過十六歲,很是乾淨純摯的一個青澀少年。

    他被玉言的醒來嚇到了,黑黑的瞳仁閃過一絲驚惶,楞了楞,慢慢支楞起身體,揚起有些單薄的臉,楚楚的說:「二殿下,小的叫迎柳,奉黃長老之命,來給殿下暖床。」說罷,他怯怯的瞧了瞧玉言的臉,微黑的小臉閃過一絲奇怪的神色,顫顫伸出手來:「夜晚天寒,請殿下……憐惜。」

    「……暖床?」玉言瞧著他手顛顫顫往自己身上摸來,眼珠都快掉下來了,腦海忽然閃過當日跟蓮官相擁的情景,緊要關頭趕緊往後一縮,讓了開去。這一下動作,覺得胸口疼得想要裂成兩半,兩眼一黑,牙縫裡嘶的倒抽一口涼氣,冷汗直冒,好一陣子也沒緩過氣來。

    迎柳見她這樣,嚇得臉色慘變,動作停在半途,急忙說:「殿下別急……」他聲音打著顫,「迎柳,迎柳再也不會下床去的……」

    玉言捂著胸口,半晌沒喘過氣來。「我,我幹什麼了?」

    迎柳嚇得想哭,「殿下沒有……就是沒有……才……才……迎柳真該死……」

    他繞了半天,玉言半點聽不懂,什麼叫「就是沒有……才……」,要是什麼都沒有干,用的著怕成這樣?胸口的疼還沒有止住,跟著腦袋也暈了起來,張嘴不禁呻吟一聲。

    迷迷糊糊中,她覺得那溫軟的抱枕又自動挨過來,這回她知道了那是什麼,不再動手動腳,只把雙手緊貼腿側,作挺屍狀。恍恍惚惚的想起了跟蓮官初識那時,差相彷彿的情景,若果時光能夠重來,那該多好!

    在她又一次醒來時,她真的以為時光倒流了。

    床前站著微笑的人,穿著杏黃的衫子,笑意好像泡在水裡的綠葉,舒展而溫和。她微笑著:「二殿下,你終於醒了。」

    「……」

    她是回到了三歲那年的秋天麼?面前的人分明就是教她念「鴛鴦于飛」,送她捆仙繩的人。她茫然的瞧瞧自己的身體手腳,分明是大人樣,腕上的紅繩也在玉瓊山一役中失落了……早已經過了十四年,但面前這人還跟記憶中一樣。

    她抬眸,滿目疑問,「請問你是?」

    「殿下忘了我?」黃衫人微笑著歎息:「我叫黃緹,正所謂……千載桑麻多舊事,百年池塘少故人,時光飛逝,一至於斯……我曾與你爹爹同窗。」

    玉言動了動身體,想下床見禮,結果發現還是渾身發疼,遂作罷。低聲道:「我記得你,你給了我捆仙繩,還有琉璃珠。我只是不知道你是誰。」

    黃緹笑道:「我現是鱗族長老,常言道,近北始知黃葉落,向南空見白雲多。在這非南非北的東海之下,空聞葉落懶看雲多,人生便是如此寂寞如雪……你爹爹把你托付給我,可我現在才把你接回來,你不怪我吧?」

    這人可真是囉嗦哎……玉言想了想,搖了搖頭,自覺的惜言如金起來,「不。」

    她想來想去,這個人一直對自己很好,只有幫忙沒有欺負過自己,至於接自己回妖族……要不是發生了玉瓊山上的事情,她恐怕也不怎麼願意回來。

    黃緹一笑:「二殿下真是寬宏大量,放眼現今,如二殿下這般仁慈的年輕人可不多了……二殿下身上為靈器所傷,這種傷勢藥石無靈,須得妖氣滋潤方能痊癒,我已為殿下挑選了族中二十位妖力充沛,出身良好的處子,供殿下挑選。既然殿下已經醒來,我這就通知他們到偏殿等候,殿下等方便的時候隨時可過來挑選。」

    玉言一怔:「讓我挑處子做什麼?」不是用來當點心吧?她雖然經常威脅要吃了人家,可是……真要下嘴了,她會反胃的。

    「殿下身上的傷需要妖氣滋潤,正所謂……」黃緹正待長篇大論,忽見到玉言臉上寫著大大一個問號,想起這位殿下自小在人間長大,有如璞石,改口直達主題,笑道:「想得到妖氣滋潤,最直接快捷的方式便是跟妖力充沛的處子同床合歡,我為殿下挑選的這些適齡男子都有五百年以上的妖力,殿下只要從中挑選三四個與之合歡,吸收了他們的妖氣,這傷勢想必便無大礙了。」

    玉言聽得面目昏沉,這做妖果真跟做人不同,做人講究房事過頻傷身,這做妖卻提倡多做床上運動可以療傷益壽。她窘了半晌,問道:「要是我跟他們……那個,咳咳,奪了他們的妖氣妖力……他們自身不是會受損麼?」

    黃緹聽得好笑,忍不住調侃起來,「他們能夠得殿下憐惜,是幾生修來的福氣……所謂人不風流枉少年,想當年我年輕之時,最是沉醉花叢,所謂人間至樂便是雲鬢冰肌,芙蓉帳暖,唉,剩有餘勇話當年,此間好處我就不多說了……若是殿下覺得他們還不錯,不妨收在房中,他們能常跟在殿下身邊,沾染殿下身上的龍氣,那可是別處絕不能得到的益處和榮耀。」

    玉言沉默了一陣,低聲問:「我前生是條龍沒錯,可是怎麼會變成你們的妖神殿下了?還有,我為什麼會在人間長大,你們都已放棄了我十七年,為何現在才接我回來?」

    黃緹微一怔忡,復又笑道:「真龍貴為遠古神獸,靈魂除非經歷極特別的手段,轉世不滅。你身上流淌著龍神的血,怎麼不是我們的龍神殿下了?至於你在人間生長十多年,是你爹爹的意思,想當年……他欠了那個人間女子的情,故把骨肉托付給她十八年。不料她保護你不善,令你靈力被封,我們才決定把你提早接回來。」

    原來妖界最為重視血統,血統決定地位。玉言是世上少有的族類龍神,生出來便是殿下。

    「我跟紫遨……?」玉言再問。

    「紫殿下是你同父異母的姐姐,她的母親是上任妖神王,不過上任妖神王不是真龍,是一條角蛟,而你的母親,是人間女子。」

    玉言睜圓眼睛,「我的娘是……?」當日突然知道養育自己多年的盟主不是自己親娘時,她不知多難過,現在突然又知道她竟然是自己親娘,她也不覺得多驚喜,反而一陣茫然。

    黃緹淡淡點頭:「你爹欠了情的人,就是當今人間的武林盟主。你爹以為把你托給她十八年,她必能好好保護於你,而這短短十八年,相對於你的壽命,不過彈指,不想卻幾乎誤你一生。」

    玉言默默,是的,要不是把我交給娘養大,若我從小知道了自己是妖,就不會妄想能修道成仙,就不會受這些苦,可我也不會遇上師傅……

    黃緹感歎:「正所謂……記得長安還欲笑,不知何處是西天。他這人就是這樣,衝動如同離弦之箭,有去無回,我認為這是一個錯誤的決定,曾對他苦心相勸,他還是一意孤行……要是換到現在,我是一定不會……」

    玉言插話:「那我爹現在哪裡?」

    「在一個很遠的地方,很長時間都不會露面的,他老是這樣,想當年……」

    玉言皺眉:「我不想知道我爹的當年,他在我心裡一點印象都沒有,何必強留痕跡。」

    黃緹一下沒了聲氣,臉上感慨的表情調整了一下,表示要告退。玉言叫住她:「等,等一下。那個,這幾天侍奉我的那個叫什麼柳的,他也不錯,到哪裡去了?」剛才她一睜眼,只見到黃緹一個人,現在黃緹要走,進來侍候的人是副生面孔,她便抓了黃緹來問。

    黃緹道:「他讓我摒退了,殿下回來時傷勢嚴重,迎柳原本是洗掃這玉殿的三等侍童,難得的跟殿下妖氣相合。既然殿下還未醒來,不能主動吸取妖氣,我就讓他侍奉殿下左右,讓他釋放自身妖氣讓殿下先緩緩。既然現在殿下已經醒來,他也該退下了,他身為一尾墨鯉,妖力很是有限,殿下不必在他身上多費心思。」

    玉言聽得想搖頭,又怕頭疼,只按倷著說:「我不費心思,不過讓他侍候得很舒服,還是讓他來吧。」

    黃緹答應了。玉言又問:「我現在當了二殿下,有什麼特權沒有?」

    她見到房內的擺設大方富貴,樣式跟人間並無不同,但諸項用具都很是精緻奢華,在人間怕是只有帝皇家才能用得起。單說那壁上照明的便不是油燈,而是鴿子卵大小的粉色明珠,至於穿在身上薄如蟬翼的褻衣,看上去亮閃閃的已非凡品,穿上身上更是輕薄妥帖得如同無物。玉言跟這囉囉嗦嗦的黃緹聊了一會兒,有了幾分認命的感慨,這上下剛起了些生的意味,瞧著這些東西,雖說是身外物,但華美得讓人小心肝直跳,不禁便轉移心思奢想起自己的即將開展的貴族生涯來。

    黃緹略想了想:「族中宮殿除了禁地及紫殿行宮皆可去,族中人手除了重要位置上的其餘閒雜人等,除了紫殿手下的人,皆可由你支配,族中寶庫經紫殿及我同意可隨意進入,所需物件可向我申請……」

    「……」

    玉言發覺這些「特權」裡面出現頻率最高的名字就是「紫殿」,其次就是黃緹自己,她自己的地位明顯排在第三,不禁有些洩氣。

    黃緹察看了她臉上神色,笑道:「我怕殿下覺得麻煩,已作主挑選了十位聰穎伶俐的僕從過來負責你的日常起居,她們從化為人身以來就經過一番調教,幹起活來還算利落省心,不知殿下覺得可夠麼?」

    玉言沒有什麼心情對下人,信口說:「讓她們聽迎柳指派吧,迎柳讓她們做什麼就做什麼。」

    黃緹一笑,告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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