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往事如夢 第一章 天降厄運 文 / 邊城浪子

    第一章天降厄運()

    白雲。

    倒映在湛綠色的江面上。

    客輪，在青山深處緩緩行駛，平靜的江面蕩起道道美麗水紋，正如天空中擴散的雲彩。

    范靈扶著甲板上的圍欄，迎著夕陽火紅的餘輝舉目遠眺。

    長江沿途的湖光山色盡收眼底，美不勝收，范靈愜意的伸展著手臂，頓時覺得一切煩惱都隨著大自然的美景一掃而光了。

    這次從遠在千里之外的漢口逆流而上，她是因工作調動而前往c城的，同時也應表姐的邀請前去作客。

    這個有著中國神州之城美譽的一方沃土實是最她嚮往的城市之一，c城坐落於中國西部，位於重慶與成都之間。

    美景多嬌，河山錦繡，人傑地靈，春天的季節萬物復甦，對她這樣喜好旅遊的女孩子來說，有著這樣一次美好的旅行實在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

    這是一個平靜、絢麗、而多彩的世界，讓人絲毫看不出一場厄運即將降臨。

    很快，范靈欣賞美景的興致被客輪上傳來的廣播聲打斷了：

    「各位旅客，新年好，歡迎你乘坐長天三號豪華客輪，本次航線由湖北漢口到西南神州之城，全程航行時間三十二小時，本船十分鐘後將到達重慶朝天門碼頭，要下船的乘客請提前做好下船準備……」

    范靈不禁扭過頭，厭惡的看著懸掛在客輪頂層的廣播，暗道：「這該死的噪音！死開點！」

    罵聲未完，底層船艙忽然人聲熙嚷，一片騷動。

    「檢票了，檢票了！」船警員威嚴的聲音傳出很遠，甚至比江面掀起的流水聲還大。

    底層船艙頓時炸開了鍋，不少人開始蠢蠢欲動，試圖跑上甲板躲避船警的檢查。

    這艘「長風三號」雖是大型豪華客輪，但是擁擠在底層船艙的人們大多都是因為春節急著回家買不到車票而改乘輪船的民工與學生，像范靈這樣優先獲得了vip頭等船艙船票的乘客自然不會遭遇檢票的厄運，但是，沈昆就沒她這麼好運了。

    因為沈昆是在漢口碼頭趁亂混上船的。

    在底艙船警檢票忙得不亦樂乎的時候，沈昆背著笨重的背囊，膽大包天從底層船艙的船舷上連爬帶摸，居然猴子上樹般的翻到了客輪三層上去了，整個過程耗時共計二十六秒。

    「你……」站在三層甲板上的范靈顯然對剛翻上船頭的沈昆感到不可思議。

    沈昆站定，抖了抖肩膀上的背囊，深深的吐了一口氣，然後笑嘻嘻道：「我說這位小姐，你別吃驚，我就是從下面翻上來的！我不是壞人！」

    范靈打量著沈昆，沈昆的個頭不高，穿著有些破舊的灰色外套與青色長褲，衣著還勉強看得過去，但他灰頭土臉，全身髒亂，活像一個剛從監獄大牢裡跑出來的逃犯，尤其是頭髮，那完全就是一個黃土坡上堆滿了雜亂的稻穀草，這種模樣，很容易就把底艙那些返鄉的農民工聯繫在一起。

    「哼！」范靈不屑的扭過頭，繼續注視著水流湍急的江面。

    沈昆看見一個嬌滴滴的大美女居然對他沒反應，趕緊抬起腳跟就準備開溜。

    「站住！」又一個威嚴的聲音傳來。

    沈昆頓時嚇得一陣哆嗦，轉過身，兩名制服穿戴整齊的船警已經追到了他的背後。

    「這裡是馬戲團嗎，知不知道你從下面翻上來是很危險的？」一船警責問道。

    「你翻上來做什麼？你是不是沒買船票，想逃票？」另一船警怒氣沖沖的。

    沈昆愣了愣，結巴道：「買，買了的呀！」

    「把票拿出來讓我們看看！」船警銳利的眼神盯緊了沈昆，像沈昆這種長期逃票的人他見得多了，他判定沈昆就是沒買票而試圖逃票的學生。

    沈昆耷拉著腦袋，沒有動。

    「我看你分明就是逃票，還不承認？」船警厲聲道，「趕快補票，並把身份證拿出來接受檢查！」

    沈昆呆在原地，愣了半晌，忽然昂首挺胸道：「對，我就是沒買票，但是我要感謝你們！」

    兩名船警面面相覷：「感謝，有什麼好感謝的？」

    范靈也忍不住轉過頭，她也是第一次見到有人逃票被抓住還要感謝警察的。

    沈昆裝出一幅大義凜然的模樣，朗聲道：「對，我要感謝你們，不錯，我就是沒買票混上船來的，但是這恰恰說明了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船警好奇道。

    沈昆把背包撇下扔在地上，一幅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這說明你們長天公司的乘務檢查有問題，出現了漏洞，所以才讓我有了可趁之機沒有買票混上船，但正是因為你們的檢查出現漏洞才讓我們這些渴望回家的人能夠回家，所以我該感謝你們，你們說是不是？」

    船警想了想，覺得沈昆說得有道理，兩人點點頭：「嗯，是啊是啊，這又怎樣？」

    沈昆繼續義正詞嚴道：「所以你們要理解我回家的心情啊，你們可要知道，我很多年都沒有回家了，這次實在是歷經了千山萬水才能回家的，但結果是等我到了漢口，火車、飛機、汽車、全都沒票賣了，所以我只有混上來啦，所以啊，船警大哥，你們一定要理解一個渴望歸家浪子的心情啊,明天就除夕夜了……」

    沈昆的語氣像極了一個老頭子。

    船警道：「死小子，別耍滑頭了，趕快補票！」

    一聽補票，沈昆又慌了，趕緊擺手道：「我，我說大哥，我並不是不補票，有票我一定拿出來，有票我一定會買，有票我一定補，有補的一定是票，不補的肯定不是票，補票肯定是人,不補票的不一定就不是人……」

    兩名船警聽得一頭霧水，靠上前，揚了揚手裡的警棍，道：「少廢話，趕快補票！」

    沈昆終於焉了，趕緊衝上前一把抱住船警。

    船警嚇了一跳。

    只見沈昆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說叫道：「我的船警大哥呀，不是我不補票呀，我是，我是……」

    「你是什麼？」船警不解道，與輪船差不多打了十年的交道，沈昆這種古怪的逃票乘客他們還是第一次見到。

    沈昆假裝哭泣道：「我的老大，我上船的時候錢包、銀行卡不知道被哪個神奇的偷兒偷了！哎，你們要理解我回家的心情啊，也要理解這個神奇的小偷，他的偷術高明，雖然沈某人是個窮光蛋，但是神偷也是人，也得養家餬口呀，佛曰,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所以就讓我沈某人成了受害對像來喚回一個小偷的良知，船警大哥，難道你們忍心還讓一個生活在地獄裡水深火熱的人補票嗎，你們忍心讓一個漂流在外的人無家可歸嗎？天啊，天吶，天理何在……」

    說著說著,沈昆又作出一幅悲痛欲絕狀。

    兩船警簡直哭笑不得，就連一旁的范靈也忍不住又好氣又好笑，這個呆頭呆腦的傢伙逃票就逃票嘛，還編出這麼大一堆希奇古怪的理由來。

    這理由編得可一點也不高明。

    「你的意思是……」船警靠近沈昆，小聲問道，「你沒錢？或者是說你的錢包被偷了？」

    沈昆不安的看著船警，委屈的點點頭，裝出一種姑娘害羞的模樣,試圖博得船警的同情。

    可是船警完全就是一幅明顯不相信的樣子，就連一旁的范靈也輕蔑的看著沈昆。

    「那好！」沈昆忽然大吼一聲，三人都嚇了一跳。

    只見沈昆高舉雙手，滿臉憤怒,片刻他又仰天悲呼：「主啊，救救你可憐的孩子吧！」

    說完，沈昆把雙手叉在腰上，挺直了腰板，扭過頭，仰頭對著頂層駕駛室用著比客輪廣播大出三倍的聲音吼出石破天驚的一句來：「開船的師傅，剎一腳，我要下船！我沒買票，讓我下去！」

    「嘩啦」一聲，整個客輪上的人倒下一大片，場面比集體跳水還壯觀。

    底艙立即有人探出頭來喊道：

    「師傅，剎一腳嘛，我也要下船，長江裡有金子，我要去撈！」

    「跳吧，跳吧，中國的跳水冠軍就是從船上逃票跳出來的！」

    「哇，有人被檢著了，腦子被檢出毛病了！」

    ……

    吵鬧中，只見范靈與兩名船警站在一起嘀嘀咕咕的商討著什麼，沈昆卻在一旁攤開雙手叫開了：「師傅，開慢點，這裡水急，找個淺灘靠岸，我要下船！」

    「瘋子！」船長從駕駛室裡探出頭來罵道。

    「咦，你乍知道呢！」沈昆驚訝道，「我的外號就叫瘋子，哇哈哈，看來我們兩個還真是有緣吶！」

    「緣你個頭！」駕駛室再次傳出罵聲。

    「師傅，你這就不對了！」沈昆滿面嚴肅的說道，「這叫有緣千里來相會，無緣對面手難牽，百年修得同船度，是千年修得共枕眠，你瞧，今天的太陽是多麼的大，天氣是多麼的好，夕陽是多麼的美，而我又與你同在一條船上，看來上輩子我活了一百歲，修行了一百年，所以今天才可以和你同船，現在你剎一腳，我們的緣分就完了，但為了……」

    「哪來的白癡？」船長怒道。

    「白癡？」沈昆詫異道，「哎，當白癡好耶，而且白癡也不是那麼好當的，你不知道吧，這白癡啊，必須既長得白而且又癡晴，你瞧，我是不是皮膚很白？很健康？我很癡情的喲！」說完，沈昆亮起膀子站在三層甲板上擺了個健美男的姿勢。

    又是「嘩啦」一聲，全船的人差不多都倒了，因為所有瞧熱鬧的人都清楚的看見沈昆的皮膚曬得就跟煤炭似的，活脫脫一幅礦山工人的形象。

    「好了，好了！」船警與范靈好像已商量完，衝著沈昆走來，「別在這鬧了！」

    「啊，你們幹什麼！」沈昆驚呼。

    「跟我們下去，你這逃票的小子，這上面的貴賓船艙是你能來的地方嗎？」兩名船警伸手按住沈昆肩膀，把他架住。

    「我要下船，我要下船，師傅，剎一腳，剎一腳啊！」沈昆掙扎著，但像他這樣的毛頭小子哪是船警的對手，沈昆很快被帶下了底艙。

    「各位乘客，重慶市朝天門碼頭現已到達，請要下船的乘客收拾好自己的隨身物品下船，長天三號客輪將在三十分鐘後再次啟程，終點是神州之城的月亮灣碼頭！」廣播再次傳來甜美的聲音。

    「哇，你們要幹什麼，要帶我去哪裡！」沈昆被兩名身強力壯的船警挾住，一路帶向下船的小梯。

    「我靠，你們不是真的要把我趕下船吧？」沈昆這才真正的慌了，拚命掙扎著，無奈船警把他夾得緊緊的，絲毫也不鬆手半分。

    事實上，沈昆的錢包在船上的時候的的確確莫名其妙的被人偷了，只可惜一向粗心大意的他直到檢票的時候才發覺，一切都太晚了。

    從他錢包遭盜開始，他的厄運就降臨了。

    碼頭上，幾輛閃著警燈的警車已恭候多時，一行便衣警察迅速把一號出口團團圍住。

    當沈昆大呼小叫著被推進售票大廳的時候，一幅錚亮的手銬「卡嚓」一聲就拷在了他的手腕上。

    「你們……」沈昆徹底傻眼了。

    「我是重慶市反扒大隊副隊長陸耀國，夜風，你被捕了，這次休想耍滑頭，老實點！」為首面容英俊身材魁梧皮膚黝黑髮型等於沒有的大平頭警官亮出證件沖沈昆晃了晃，隨即一群警察一擁而上,把沈昆擒了個嚴嚴實實。

    「哇，你們這是幹什麼，俺可是大大的良民呀，我到底犯了什麼錯，我可沒違法呀！不就是逃票嗎，還不至於被抓去坐牢吧！」沈昆拚命掙扎著,那顆腦袋不斷的往上冒,但一次次被警察們按成了縮頭烏龜。

    警官瞪著沈昆，怒道：「夜風，你老實點，天網恢恢，疏而不露，你在川渝神三地犯下多起盜竊案件，我們有足夠的證據逮捕你！這是通緝令！」

    沈昆瞪大了眼睛：「什麼夜風不夜風的，我叫沈昆，瀋陽的沈，昆明的昆，我可是好市民，不是罪犯啊，你們抓錯人了，哇，救命啊——！」

    「帶走！」警官猛一揮手，沈昆就被塞入了警車。

    「冤枉，冤枉啊，天啊，救命呀，主啊，救救你可憐的……！」沈昆的聲音隨著車門的關閉嘎然而止。

    長天三號上站滿了觀看熱鬧的人群，紛紛評頭論足著。

    「哇，剛才那個逃票的人就是神偷夜風嗎？」

    「不知道也，我也是聽船警剛才在說！」

    「抓得好，抓得好，小偷就應該是這種下場！」

    ……

    范靈也站在三層甲板上默默的看著沈昆被抓走的情形，她的眉頭微微鬆了松，心情也似乎好了許多。

    剛才她與兩名船警經過商量，懷疑沈昆就是赫赫有名的大盜——「夜風」，悄悄商量後，他們一致決定通知當地警方，於是，朝天門碼頭迅速上演了一幕抓捕真人秀。

    只不過，當夕陽的最後一抹光線落在甲板上的時候，正在欣賞重慶碼頭美麗夜色的范靈並沒有注意到，在她的腳邊躺著一張被她誤認為是扒手的身份證，那身份證在陽光下閃閃發光，是沈昆翻船舷時不幸掉落的,上面印著：

    「沈昆，男，1985年1月28日出生，民族漢，居住地西南省c城核桃村三組10號！」

    「哇，我的身份證這次真的掉了，我的天，我完了,身上分錢沒有!」警車上的沈昆忘情的吵鬧著，但范靈卻再也聽不到他那可愛的求救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