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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冊第一章(上)東西不能亂吃 文 / 洛水

    四下一片寂靜,無數目光落在我的身上。隔了一會,雲大郎的聲音幽幽響起:「林飛,我等你很久了。你總算沒有讓我失望。」

    一霎時,呼喊聲像洩了閘的洪水沖湧:「林飛來了!」,「林飛!林飛!」人妖們唾沫橫飛,激動比劃。面對咄咄逼人的魔剎天妖怪,他們心裡都有些不滿,希望我能挫挫對方的銳氣。

    眾人紛紛閃開了一條通道,在路的盡頭,雲大郎遠遠地站著,烏髮披散,像一個低頭沉思的黑色幽靈。我筆直走過去,迎著周圍一雙雙興奮、驚訝、敬佩的眼睛,一直走到雲大郎的對面,站定。

    「小兄弟,好久不見了。」魔剎天的一群妖怪當中,蜃三郎似笑非笑,揮手和我打了個招呼。土八郎和水六郎對我怒目而視,其餘幾個妖怪一臉好奇地打量著我。

    我給了蜃三郎一個白眼:「少跟我稱兄道弟套近乎,老子不吃這一套。看到我活蹦亂跳的樣子,你一定很失望吧?」

    蜃三郎慢條斯理地道:「你不是我,又怎知我心裡是失望還是歡喜?你切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是啊是啊,你見老子很歡喜,就像妓女愛嫖客。」我反唇相譏。

    蜃三郎微微一笑,毫不動怒:「小兄弟的言辭還是這麼尖刻,只是粗魯了些。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我哈哈大笑:「逢人說人話,遇鬼說鬼話。碰到一隻汪汪亂叫的野狗,說人話它怎麼聽得懂?還是粗魯些適合它。就像你們魔剎天的屎殼郎君,山珍海味它反倒不喜歡,只愛吃大便。」

    四下裡一陣哄笑,有人熱烈鼓掌。我雙手抱拳,洋洋得意地向四周揖了揖。蜃三郎嘴皮子很溜,但老子也不含糊。這種鬥口伎倆,在洛陽時我已經罵遍乞討詐騙小偷搶劫幫無敵手。

    水六郎森然道:「不知死活的東西,臨死還要亂嚼舌頭。」土八郎眼中閃過一絲凶殘之色:「何必老大出手?讓我活剝了這個兔崽子,挖出他的內丹進補!」

    雲大郎一擺手,冷冷地道:「這是我和林飛之間的決戰,無論勝負如何,你們誰也不許插手。否則休怪我翻臉無情。」

    我心中湧起一絲欽佩之情,翹起大拇指:「魔主座下,也只有你像個好漢。」暗地裡又想,這傢伙有點傻,要是換成我,早就群毆了。

    身後掠來輕微的香風,海姬、甘檸真雙雙趕到。兩人掀開斗笠,前者撅著嘴,埋怨地瞧著我,後者負手望天,神色一如冰雪般的冷漠。

    「海姬!甘檸真!」人群又是一陣轟然,蜃三郎直直地盯著甘檸真,雙目放光,忙不迭地整理衣冠,變化出一張可愛的小白臉。

    我對海姬和甘檸真歉然一笑,不得已,把她們也捲進來了。海姬撒嬌道:「你現在翅膀硬啦,也不聽我的話了。你儘管打吧,反正別人擔心死你也不會理的。」

    我連忙甜言蜜語地哄她,甘檸真忽然道:「林飛有自己的主意,隨他去吧。」我微微一愣,向她望去,恰好與她的目光相遇。明澈的眼神清如秋水,雖然是淡淡一瞥,但似是瞧進了我的心裡。

    「林兄,可以開始了嗎?」雲大郎低垂著頭問。

    我點點頭,回頭對海姬和甘檸真大聲道:「無論勝負,你們兩個都不要出手幫忙。」壓低聲音,擠擠眼:「不過活人不能讓尿憋死,要懂得靈活變通。」

    海姬噗哧一笑:「小心點。」我深吸了一口氣,先發制人,以一個魅舞的姿勢,雙腿連環踢向雲大郎。

    雲大郎頭不抬,肩不動,向後平平滑去,依然保持手捧黑袱的姿勢。黑色的絲帶被身形帶動而飄起,如舞動的毒蛇,一種妖異恐怖的氣勢無形擴散。

    我心裡禁不住哆嗦了一下,又有些害怕起來。

    下方突然傳來清冽的歌聲:

    「慷慨一悲歌,

    為君壯行色!」歌聲像一抹雪亮的劍光,直插雲霄。隱隱中,有金石清越之音。

    我心頭一震,目光掠過,暮波茫茫,甘檸真立在飄香河畔,雪衣飛揚,擊劍高歌,眉宇英烈得如同一抹淒艷晚霞:

    「激昂吞萬里,

    為君壯行色!

    弦雖斷,

    歌不殘,

    直把山河腰斬!」

    好一個為君壯行色!我頓時膽氣一壯。「啪--啪--」,海姬雙臂高舉一側,清脆擊掌,合著甘檸真的歌聲,猶如一記記嘹亮有力的戰鼓:

    「莫問是非成敗。

    哭也生死,

    笑也聚散,

    吾輩只盡歡。

    縱使風蕭埋骨寒,

    只說不離不棄!」

    甘檸真風姿凜冽,歌聲鏗鏘,一頭漆黑的長髮彷彿也在暮色中亮了起來。我只覺胸中一股豪氣直衝頭頂,大笑著,我衝向雲大郎。那一襲在夜色中翻飛的雪白蓮衣,海姬仰頭凝視的深情眼神,將我心中最後一點膽怯,擊得粉碎!

    雲大郎身形展動,再次閃開,我緊追不放,施展魅舞不斷向他攻去。兩人沿著河畔一路飛掠,再落到河面,復又衝上河中的星桂樹。星桂花紛紛灑落,在黝黑的流水中濺起金燦燦的光焰。

    雲大郎始終沒有還手,也騰不出時間還手,被魅舞暫時壓制。我目光緊緊鎖住他的雙手,一旦對方去解黑袱,我便立刻念出千千結咒。

    「砰」,一棵星桂樹被我攔腰打斷,雲大郎飄然落下,不等他落到河面,河中已經冒出一個傀儡水人,在我的操控下,惡狠狠撲向對方。而斷折的星桂樹也變成傀儡樹人,前後夾擊雲大郎。

    眼看就要得手,雲大郎忽然黑袍張開,像一大片烏雲罩住了傀儡樹人和水人。黑袍激烈翻滾,再次張開時,傀儡樹人、水人已經消失,彷彿被黑袍吞噬了。

    我毫不氣餒,連換了近百種法術急攻,四周不時響起人妖們的驚呼喝彩。直到此刻,雲大郎都騰不出手去解黑袱。

    紅焰熊熊,我一口三昧真火噴去,雲大郎向旁橫移,被我早就蓄勢的魅舞候個正著。「砰砰」,我雙腿劃過美妙的弧線,準確擊中雲大郎的小腹。

    就在同時,雲大郎抬起頭,一團白雲從臉上湧起,瀰漫全身。我的腳就像踩進了軟綿綿的雲團,虛不勝力。我急忙抽腳、後仰、倒翻,雙臂斜斜撩起,再次擊中雲大郎,左拳暗含混沌甲御術,右拳化作一柄鋒利的鋼刺。

    白雲倏地一散,被混沌甲御術擊出了一個小缺口,露出裡面的黑袍顏色。不等我拳刺跟上,白雲又閃電般彌合缺口,令我的拳刺落空。

    「林兄小心了。」雲大郎幽靈般從白雲裡浮出,一伸手,挑開了黑袱上的黑絲帶,速度快似電光火石,時機掌握得恰當好處。

    四下裡頓時一片驚呼,隱隱中我還聽見水六郎的狂笑。

    晶瑩的光線閃過,我準備多時的千千咒結在同一刻打出,幾十根晶絲倏地纏上袱口,迅速打結。黑袱還沒有完全解開,又被晶絲重新繫上。

    黑袱激烈湧動,裡面的東西似乎竭力想鑽出來,卻被咒結緊緊繫住。雲大郎肩頭微微一震,低喝道:「千千咒結!想不到林兄竟然學到了吐魯番的不傳之秘。」

    「沒有金剛鑽,哪敢攬瓷器活?哈哈,你的黑袱不管用啦!」我心花怒放,千千咒結果然有效!可親可敬的吐魯番,老子清明一定幫你燒紙錢!

    一個個咒結不停頓地打出,像粽子一樣,嚴嚴實實縫住袱口。我打蛇隨棍上,默念千千結咒,要用咒絲綁住雲大郎。

    無聲無息,透明閃亮的晶絲分別纏上雲大郎的手腳,迅速打結。我頓時喜出望外,雲大郎中了我的千千結咒,等於砧板上的豬肉,任由老子宰割了。眼看雲大郎四肢密佈咒結,動彈不得,我趁機狠狠一拳擊去。

    「咄!」雲大郎厲喝一聲,咬破舌尖,猛然噴出一口鮮血。哇靠,還沒打到就吐血,想博取我的同情啊?

    眼前一花,一團白雲倏地冒出黑袍,「嘩啦」,我一拳擊在空空蕩蕩的黑袍上,黑袍軟軟垂落,掉進河,被星桂樹樹枝掛住,隨水波搖蕩。黑袍的袖口、褲管上還閃爍著亮晶晶的咒絲。

    雲大郎奇跡般消失在黑袍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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