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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冊第七章 唇槍舌戰 文 / 洛水

    第十冊第七章唇槍舌戰

    迎賓,被稱作羅生天最高的禮節,向來只在接待名門境名士時才會奏啟。林飛,你可是隱掌門十分倚重的貴客。」甘真飄然上岸,巧妙地提醒我,在隱無邪心中我有極大的利用價值。

    隱無邪呵呵一笑:「甘仙子何必自謙。以十樂迎接仙子,隱某還覺得委屈了。」

    率先向峽洞走去。

    洞內,儼然是一座龐大的迷宮。深遠曲折,千百個穴窟環繞相通。到處晶光閃閃,叢生無數大塊的天然水晶石,奇銳突兀,上下相對,彷彿刀山劍林。地上鋪著色彩斑斕的珍稀獸皮,擺著古色古香的案幾,角落裡的黃金獸爐吐出藍色的龍檀香,裊裊飄浮。

    一路上,有許多美貌的婢女,跪在地上,捧著琉璃果盒、食盤舉過頭頂。我看得眼都直了,這些小美人穿得太暴露了,僅僅一件牡丹花紅肚兜,半遮半掩,露出大半個雪白的椒乳。

    「好看好看!」龍眼雞小眼放光,鼻子亂翹。和我對視一眼,不屑地道:「拜託,請你用純潔的眼光欣賞,不要露出一副色狼醜態。」

    我頓時氣結,隱無邪欣然道:「林兄弟喜歡誰直管說,我讓她們今晚侍寢。能陪你這樣的少年英雄,是她們的福氣。」

    我不得不承認,隱無邪很會說話,很會作人。但越是這樣的人,越難對付。

    前方豁然出現了一個渾圓的碧水池,汨汨冒著熱氣。越過碧池,就是影流的大堂。堂上早坐了幾十個黑袍人,也是粉抹香,廣袖寬袍。見到我們,紛紛站起施禮。大家一番客套,隱無邪替我們彼此介紹。無非就是什麼護法、長老之流,聽得我想打哈欠。

    寒暄過後,是老一套的接風宴。席近尾聲,隱無邪喝退眾人,只留下我們幾個。看得出來,隱無邪在影流大權獨攬,有說一不二的權威。

    輕咳一聲,隱無邪步入正題:「林兄弟這次前來羅生天,有什麼打算?」

    好戲終於開鑼。我哈哈一笑,放下鑲金象牙筷:「掌門真不夠意思。幹嗎明知故問?直,我林飛為海姬而來,還請掌門幫點忙。」

    隱無邪不動聲色,目光轉向龍眼雞:「這位朋友眼生得很,不知高姓大名?」

    「他叫龍眼雞,是魔剎天四大妖王之一龍眼雀的親弟弟。哦,忘了告訴掌門。我和海龍王已經拜把子,成了結義兄弟,隱形草就是他送的。此外,我和龍眼雀化干戈為玉帛,成了好朋友。」我不慌不忙地道,既然他要繞彎子說話。老子就亮亮底牌,讓他看看我背後地勢力。

    隱無邪顯然有點吃驚。略一沉吟,道:「林兄弟把魔剎天的妖怪帶來羅生天,似乎有些不妥吧。」

    我暗罵一句老狐狸,龍眼雞這個樣貌,傻子都知道是妖怪,隱無邪怎麼會看不出來?只是他先前當著手下的面,不願提及罷了。冷笑一聲,我道:「明人不說暗話。以如今羅生天與魔剎天的關係,我看不出帶龍眼雞來羅生天有什麼不妥。」

    隱無邪微微一怔。輕笑:「林兄弟到底還是年輕,沉不住氣啊。」起身走到我邊上,拍了拍我的肩:「你的消息倒也靈通。但你卻不知道,有些東西只是私底下的協議,不能擺到檯面上。羅生天的十大名門,是不會承認和魔剎天互通款曲的。看到妖怪,表面上還得裝腔作勢地喊殺一番。」

    我苦笑一聲:「原來魔剎天和羅生天勾結是千真萬確的了。」

    甘檸真插口道:「聽隱掌門地口氣,似乎並不贊同羅生天其它名門的做法?」

    「當然!」隱無邪正氣凜然:「人、妖誓不兩立,豈能同流合污?羅生天這種做法,隱某實難?同。說穿了。羅生天是想借魔剎天這把刀,除掉清虛天。」

    回到座上。隱無邪歎了口氣:「只是光憑影流一個門派,勢單力孤,難以力挽狂瀾。混沌甲御派的下場你們也看到了,他們堅決不肯和魔剎天勾結,結果被羅生天拋棄。掌教慘死在魔主手中,門人也樹倒猢猻散,被徹底趕出了羅生天。我如果不假意附和,也難逃滅門的下場。」

    一時間,席上靜悄悄的,我、甘檸真和隱無邪都在沉思。至於龍眼雞和絞殺,吃飽喝足,居然躺在椅子上睡著了。日他,天生是享福的命啊!

    我眼珠轉了轉,隱無邪雖然說得像個正義使者,但老子斷然不信,一個偷偷潛入九疑寶窟地小偷會是正人君子。他反對羅生天與魔剎天結盟,肯定另有居心。

    我霍然明瞭自己在隱無邪心目中的利用價值,那就是憑借我和海姬的關係,破壞羅生天內部的團結!

    既然明確雙方目的,接下來,就是討價還價的談判了。

    我先吹捧一番:「隱掌門俠骨仁心,俠肝義膽,浩然正氣,錚錚。:「聽說羅生天十大名門之間,也有明爭暗鬥,並非鐵板一塊。要想阻止羅生天與魔剎天勾結,最好地辦法,就是先破壞羅生天各大名門之間的關係,如果羅生天內部生出衝突矛盾,勢必影響與魔剎天地結盟。」

    一席話,說得隱無邪頻頻點頭。我心中冷笑,道:「如果--,」故意沉默了半天,不往下說,引得隱無邪忍不住問:「如果怎樣?」

    我哈哈一笑,滔滔不絕地道:「如果讓我抱得海姬歸,那麼脈經海殿和沙盤靜地之間,必然生出嫌隙。聯姻破滅,顏面掃地的沙盤靜地甚至會和脈經海殿翻臉成仇。如果有人再添油加火,羅生天自己就會打得不可開交,哪還有功夫理會魔剎天?」

    「啪」地猛拍桌面,震得碗碟紛紛跳起。我直視隱無邪,一針見血:「我相信,為了匡扶正義。破壞羅生天和魔剎天的盟約,隱掌門也會『主動』幫我奪得海姬吧?」

    隱無邪久久凝視著我,目光深不可測。半晌,他仰頭大笑:「好!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簡單。隱無邪今日立誓,影流定會全力成全你和海姬!其實海武神的一顆芳心,早就繫在了林兄弟身上,影流只是順手推舟,借花獻佛。」

    我愜意地向後靠在了椅背上,哼起小曲。隱無邪和我雖然相互利用,但我如果一味求他。只能被牽著鼻子走。現在道破他的用心,逼隱無邪承認會助我一臂之力,等於佔據了主動。

    是一種口舌、心理的交鋒,我已先拔一城!

    沉吟片刻,隱無邪道:「羅生天十大名門,自從混沌甲御派滅門後,空額一直未曾填補。所以如今的羅生天。只有九大名門。九大名門如果只有影流一家支持林兄弟,還不夠份量。」

    我皮笑肉不笑:「隱掌門是在考我嗎?林飛確信,還有兩大名門會支持我。第一,是登峰造極閣。琅瑤、琅潛入冰海龍宮地醜事還捏在我手裡,只要我稍作暗示,諒他們投鼠忌器。乖乖屈服。再說隱掌門既然能和登峰造極閣合謀九疑寶窟,想來兩派關係菲淺。」這一點當然不夠。我手上有九疑寶窟裡的一塊黃巾,據南宮平說,是登峰造極閣丟失多年地寶貝。既然他們的掌教肯為九疑寶窟犧牲兩個女兒,相信也不在乎犧牲更多的東西。

    裝模作樣地抿了一口清茶,我接著道:「第二,就是羅生天第一名門的大光明境。脈經海殿與沙盤靜地聯姻,必然實力大增,超過大光明境。第一這個虛名,不是誰都能丟得開的。相信大光明境決不願意見到這樣的結果。只要長春會那天,我跳出來阻止海姬的婚事,就會得到大光明境的暗中支持!」

    聽到這裡,隱無邪眼中已有讚許之色。豎起三根手指,他語氣平淡:「第三,你還有羅生天第十名門--兵器甲御派地支持。今年長春會的要事,便是選定空缺地第十名門。我已經安排妥當,由新進羅生天的兵器甲御派得到這個名額。林兄弟,兵器甲御派和你地關係,就不用我多說了吧?」

    「什麼?」我一口茶水差點嗆進喉嚨。兵器甲御派?哇靠。隱無邪什麼時候和他們搭上了?還能把兵器甲御派弄進十大名門?這個奇峰突起的消息,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白光光、花生果他們在哪裡?」我急切地問道。私底下。我也替花生皮一家高興,終於回到了日思夜想地羅生天。

    隱無邪笑而不答。我恍然明白,隱無邪大力扶持新進羅生天的兵器甲御派,分明是想控制他們,同時對我也是一種要脅。花生皮一家的死活,我能不管嗎?

    隱無邪石破天驚的這一手,成功替他扳回一城。

    我有點坐立不安了。我清楚,能放在檯面上開誠佈公談的,都不是真正的殺手鑭。暗地裡,隱無邪應該有更大地本錢可以牽制利用我。就像我藏著水雲鼎留作後手一樣。

    一直沉默的甘檸真突兀地道:「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林飛。」

    我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在某種程度上,她地話代表了清虛天第一名門,不得不讓隱無邪生出幾分忌憚。

    隱無邪笑了笑:「影流也不會讓他們的供奉長老受到傷害。」

    我震驚得從椅子上跳起來:「供奉長老?」

    「不錯,你將接受影流的長期供奉,成為名譽長老。不但不用受影流管轄,還能與隱某平起平坐。」隱無邪神色平靜,反問道:「否則,你憑什麼和沙盤靜地的繼承人爭?」

    我木然良久,坐倒在椅子裡,一時患得患失。隱無邪說得沒錯,沒有一個顯赫的身份,我連長春會也參加不了,更別提奪回海姬了。但這麼一來,我等於受到牽制,和隱無邪變成了一根繩子上的螞蚱。

    「我一個小人物,擔當影流供奉有點不妥吧?」左思右想了半個多時辰,我出言試探隱無邪。

    「你有這個資格。海龍王的拜弟,龍眼雀的好友,甘仙子的知己,海武神地愛人。無論哪一個身份,都足夠了。」隱無邪頓了頓,不緊不慢地道:「然而隱某最看中的,卻是你的潛力。金麟本非池中物.一遇風雲化作龍。林飛,以你的智勇機變和識時務,若是在影流的全力扶持下,定會成為叱吒北境的風雲人物!」

    「林供奉。」隱無邪緩緩朝我伸出手,盯著瘦削晦暗的手掌,默然半晌,我終於握住了他的手。

    我無法失去海姬。

    也因為,我的神識感應到了大堂外劍拔弩張的殺氣。隱無邪已經透露了不少內幕,如果我拒絕,多半沒什麼好果子吃。

    「旅途勞累,林供奉早點歇息吧,一切有影流為你安排!」隱無邪大笑,拂袖而去,丟下了一句意味深長地話:「不僅僅是影流。」

    直到婢女領我們走進客房,我還在思索隱無邪最後的一句話。

    關上門,放下一重重繁麗地捲簾、紗幔、綃帳,甘檸真看著輕輕搖晃,迷光閃爍的珠幔出神。許久,才蹙眉道:「隱無邪到底想做什麼?」

    我搖搖頭,拿起桌上的紫砂茶壺,猛灌了幾口。這裡雖說是客房,卻是由洞窟改建而成。四壁明淨,纖塵不染,珠簾晶案,冰瓔玉珞。兩張天然的水晶床榻上,覆蓋著鴛鴦戲水的朱紅被單。頂壁嵌著一顆夜明珠,照得繡被上的鴛鴦鮮亮得似要游出來。

    「他會不會是清虛天暗插在羅生天的內應?」放下茶壺,我抹去嘴邊的水漬,猜測道:「只有清虛天,才會想要破壞羅生天和魔剎天的聯盟。」

    「也許吧。不過我想不出清虛天有哪一派的勢力,可以大到讓羅生天十大名門的掌教成為內應。」

    「這倒是。聽隱無邪最後的口氣,似乎他背景不小呢。」

    「隱無邪擔當影流掌教有幾千年了。如果他只是一枚暗插在羅生天的棋子,那麼在他背後佈局的,要有多麼長遠的目光和多深的機心?憑我的直覺,隱無邪背後的勢力一定大得驚人。無論是清虛天,還是羅生天、魔剎天,恐怕都沒有這份佈局的能耐。」

    「那還能有誰?」

    甘檸真沉默不答,手指撥弄著灰色紗幔上的綴珠,指尖微微顫慄。

    「林飛,這是一局棋。」甘真不安地道,側臉被珠幔的陰影籠罩,聲音彷彿也被陰影吞噬:「你、隱無邪甚至整個羅生天也不過是幾隻棋子,被人操控。棋局已經開始,誰也不能抽身而退了。」

    愣了許久,我忽而冷笑一聲。棋子?我林飛可不是任由擺佈的人。日他,就讓老子從奪回海姬開始,放開手腳,在北境鬧個天翻地覆!

    摸了摸懷裡的七情六慾鏡,我彷彿看到了另一個自己也在冷笑,一個藏在內心深處,我從來不曾瞭解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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