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第六十九章 一邊去，誰在乎？ 文 / 煩人

    第六十九章一邊去，誰在乎？

    拉杜最近可謂春風得意。

    中國隊小組出線已是一片大好，只要贏下下一場客場對香港隊的比賽，中國隊就可以從小組當中提前出線進入十強賽。

    不得不承認，作為一名中國足足國家隊的主教練，他的身上背著的壓力要比其他的國家要重上許多。對於他來說，中國是一個奇怪的足球國家。

    這個國家擁有世界上最龐大的球迷觀眾，卻有著一支在世界足壇當中連號都排不上的足球隊，然而，這個國家的足協卻沒有這樣的覺悟，他們似乎只看到了球迷的數量，便單純的認為自己的足球隊應該有著遠大的目標，而忘記了自己本該十分清楚的足球定位。

    他們習慣於給自己的足球制定一些具體的目標，諸如亞洲杯冠軍、小組理所當然的出線，他們的要求甚至可以具體到要求自己的球隊在一場比賽當中必須做到進幾球，而且絕對不可以丟球這樣的程度，他們似乎忘記了，他們正在要求的是一場足球比賽，而足球，是圓的。

    在中國，作為一名國家隊主教練的拉杜需要做的工作，並不僅僅是像其他的國家隊教練那樣，選拔隊員，然後帶隊打好比賽這麼簡單。

    他還需要做很多很多工作，諸如，和中方教練組搞好關係，和足協的一些頭頭搞好關係，甚至還得和一些隊員打好關係。

    這一次的世界盃預選賽，中國隊的分組可謂糟糕透頂，他們不僅和亞洲最強的一檔隊日本分在了一起，同組的還有最強的二檔隊伊拉克，但拉杜又能如何？誰讓中國隊僅僅是亞洲三檔，而且在亞足聯的眼中還是個人盡可捏地軟蛋。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同組還有一個「小兄弟」香港隊。

    首場比賽在家門口0：2輸給死敵日本隊。

    拉杜至今還在慶幸當時自己居然沒有被唾沫淹死，在那個時候，用「天塌下來」來形容都不為過，好在接下來，中國隊接連取得兩場關鍵的勝利，還在客場逼平了日本，這才有了今天的大好局面。

    中國的球迷可以說是拉杜見過的這個世界上最矛盾的球迷，同時也可以說是最可愛的球迷。在中國。

    隨便在哪裡找個人，問問他對中國足球地看法，相信他的口中蹦出來的絕對不是什麼好話，甚至可能是髒話，但當中國隊輸球或者贏球的時候，最關心的人，卻也恰恰是這些人。

    「拉杜先生。」拉杜的辦公室門被推開，陳波從外面急急的走了進來。他的手上拿著一份東西。

    「什麼事？」見陳波沒連門都不敲一下，拉杜有些不悅地問道。只是此時的陳波也管不了這些，他的聲音有些著急，「香港隊的名單出來了。」

    「香港隊的名單？哦……有什麼奇怪地麼？」注意到了陳波口氣中的異常，拉杜這一下也收起了不悅。

    「香港隊的名單跟之前沒多大的變動。但卻多了一個人。」陳波地喉結動了動，「天野。」

    「天野？」拉杜顯然有點沒反應過來，只是在轉念之後，他的聲音馬上提高了幾分。「天野？利茲聯隊的天野？」

    「嗯。」陳波表情有些鄭重的點了點頭。

    「他怎麼會出現在香港隊的名單當中？」拉杜的臉上充滿了不可思議，「他不是拒絕了意大利隊的邀請了麼？為什麼會……」

    「這個現在還不清楚，但天野出現在香港隊主帥黎民的名單當中，這是千真萬確地事實。」陳波說道，「我想黎民既然這樣做，必然有他的根據。

    看來之前傳聞天野有香港籍的消息是真的。」

    「這……」消息一下來得太突然，讓拉杜的思維一下也亂了起來，半晌他才緩緩理回思路。緩緩問道，「天野呢？天野那邊有沒有什麼消息？」

    「暫時還沒有。不過黎民在公佈名單之後接受採訪的時候已經明確表示，天野一定會接受他的徵召。」陳波回答道。

    「他哪來的底氣？」一聽到陳波地話，拉杜一下皺起了眉頭。

    「拉杜先生，在來找你之前，我和幾個中方教練都已經通過了氣，中方教練組希望能夠和你協調一下，討論一下應該做出什麼戰術上地調整。畢竟距離比賽的時間不多。

    如果天野加入，我們在戰術上還是需要重視。」

    這一次。拉杜沒有說話，他只是沉默著，心中似乎在想著什麼。

    「拉杜先生？」看著拉杜，陳波繼續說道，「這件事情固然有些出人意料，不過我認為也沒有必要引起恐慌，畢竟一個人無法改變一支球隊。

    天野即便加入了香港隊，對我們同香港隊地比賽應該也不會有太大的影響。」

    「恩……」拉杜這才點了點頭應了一聲，只是臉上的神色，卻表明了他此時還在思考著什麼，對於陳波的話根本就是有點心不在焉。

    「……」陳波頓時有些無奈，但也沒辦法，中方教練組當中，就他能和眼前的老頭熟練的溝通。

    「你先出去吧。回頭我會和你們商量。」回過神來，拉杜對陳波說道，見拉杜如此，陳波也不好再說什麼，只好退了出去。

    「這下麻煩了。」等到陳波出去，拉杜口中喃喃自語道。

    麻煩，自然來自天野。中方教練依舊老神在在，但作為主教練，他卻無法那麼樂觀。

    別看眼前的中國媒體對中國隊的小組出線形勢一片看好，但要知道，這樣的大好局面，事實是極其脆弱的！因為這一切，都要建立在一個基礎之上，那就是中國隊能在一月十五號拿下香港隊！

    拉杜本來對這場仗也是把握十足，但他沒想到橫空會突然出現一個天野出來。也許真的一個人無法改變一支球隊，但別忘了，足球場上，什麼都有可能發生。

    目前的中國隊以淨勝球排在第一。

    第二名是伊拉克，其後是才是日本，但日本隊下一場比賽是主場，他們極有可能贏下伊拉克，再不濟就是平局，那麼他們的積分也將至少達到六分，這就意味著，如果中國隊對香港出現什麼差錯。

    這一組當中的出線形勢將發生巨大的逆轉！別忘了，最後一輪，中國還需要死磕一次伊拉克，而日本則只需要在主場面對香港。

    「怎麼會變成這樣……」越想越感覺問題嚴重，拉杜的眉頭深深地鎖了起來。香港一戰，看似平淡無懸念，但事實上，現在對中國隊來說。與生死之戰幾無差別。

    整個中國都在為天野突然入選香港隊的大名單而鬧翻了天，但事件的主人公天野，卻似乎什麼都不知道，出現在埃蘭路球場看台上的他一身便裝，神情悠然。

    這是足總杯第五輪的比賽。對手是之前剛剛被利茲聯6：0橫掃的德比郡，如同本賽季已經發生過很多次的那樣，米科恩將天野直接攆上看台，連替補席都沒讓他坐。

    米科恩的確有這樣做地底氣。

    球隊當中的另一名前鋒亨特拉爾狀態雖然不如天野出色，但在穩定性上卻不比天野差，本賽季，每一次荷蘭人上場之後都能有不錯的表現，如果不是被天野壓著，亨特拉爾如今甚至同樣極可能站在射手榜的前列。

    但饒是如此，亨特拉爾到如今現在為止仍舊為利茲聯貢獻了十八個進球，其中聯賽十一個。各類杯賽七個。

    出色的狀態，曾經讓不少媒體一直在預測亨特拉爾究竟還會在天野的陰影下忍耐多久，但當接受採訪的時候，荷蘭前鋒卻微笑著表示：他已經接受了現在在球隊中的角色，而且並不認為他就是天野地替補。

    的確，兩人競爭最激烈的時期出現在賽季初，那時兩人幾乎就是你死我活似的競爭，因為那時打的陣型是四五一。兩人只能競爭一個位置。

    但聯賽進行到現在，隨著米科恩陣型地調整。

    兩人同時出場的次數也在漸漸的增多，而兩人關係也在漸漸的改善，到了現在，一旦有一方進球，另一方馬上上前祝賀地場景在利茲聯球迷的眼中甚至已經成為一種習慣。

    本場比賽，亨特拉爾又成為了首發前鋒，並且正是憑借他創造的點球，讓利茲聯早早取得領先。

    此時場邊的米科恩臉上的表情跟看台上的天野其實沒什麼兩樣，經歷了賽季初最黑暗的時刻，就如同是他一直引以為豪的那支馬德里競技一樣，經過半個賽季地融合，他完全可以把自己的信心寄托在自己的隊員身上，也就是在那個時候，米科恩說了一句也許是他這一生說得最「囂張」的一句話：馬德里競技，沒有贏不了的比賽！

    現在，他同樣也想說：利茲聯，沒有贏不了的比賽。

    德比郡終究還是沒能給比賽製造任何的懸念，1：0被保持到了最後，利茲聯晉級足總杯第六輪，繼續保持著三線並進的勢頭。

    「天野先生，請等一下。」賽後，當天野準備離開地時候，他卻被一群記者攔住了，如果是放在其他地時候、或者換一下對象，天野這個時候也許不會去理會，但在這個時候，天野卻停下了腳步。

    因為這是一群來自東方的記者。

    「有什麼需要幫忙地麼？」天野的心情顯然很好，他的臉上帶著微笑對著記者說道。

    「天野先生，我是來自日本《日刊體育》的記者，請問你真的打算加入香港隊麼？」此時，有一名身材略顯矮小的記搶先把話筒舉了上來。

    臉上依舊帶著微笑，只是天野這一次卻似乎並沒有看到這名記者和幾乎已經舉到他嘴邊的話筒，而是把頭轉向另一邊，「難道就沒有中國記者？」

    「天野先生，我是來自中國《足球報》的記者，請問關於你即將加入中國香港隊的消息是否是真的呢？」聽到天野的話，此時旁邊的中國記者馬上把話筒舉了上來。

    見到天野居然鳥都不鳥自己，剛剛地日本記者馬上一臉的尷尬與憤怒。而旁邊的中國記者則忍不住心中大聲叫好。

    「我還沒接到徵召的通知，不過……」根本就不理會旁邊的日本記者，天野這一次聳了聳肩膀說道，「如果接到通知的話，我相信我不會拒絕。」

    「是什麼原因讓你做出這樣的決定呢？我們都知道，你曾經有機會加入意大利隊。」見其他的記者馬上又想擠過來，那名記者馬上接著問了一句。

    「是什麼原因？」天野笑了笑，「我剛剛不是已經回答了麼？！」

    「……」在場地記者頓時一怔。但馬上，想到剛剛那名已經憤然離開現場的日本記者，現場的所有記者都明白了過來。

    「天野先生，我是來自《體壇新聞》的記者，你知道現在香港足球隊在世界盃亞洲區預選賽中的形勢麼？對於同組當中的中國隊，你怎麼看？」此時，另外一名記者已經把話筒湊了上來。

    「我現在還不清楚具體的形勢，中國隊和香港隊同組？這是一件好事情。如果真的能加入香港隊，我想我會非常高興面對中國隊。

    我想那應該是一支偉大地球隊，代表著十幾億中國人的希望，不是麼？」說到這，天野笑了笑道。

    「……」天野的回答本無不妥。

    那名記者本已經在心中盤算好了下一個問題「如果當時你有機會加入實力更強的中國隊，你會選擇加入麼」，但這個時候，他卻被這個回答硬是弄得啞口無言。再也說不出話來。

    「中國隊目前小組出現在望，只要在下一場比賽中贏了香港隊就可以出線，請問，你認為這場比賽存在香港隊放水的可能麼？畢竟，你們都是中國人。」此時，另一個聲音插了進來，用地是英語。

    天野順著聲音找過去，發問的是一個阿拉伯記者。

    「你說的不錯。

    中國隊和中國香港隊，兩邊都是中國人，而且中國香港還是中國的一個特區，但是我同時也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二十多個阿拉伯國家，按照你地假設，我同樣非常想問你一個問題：阿拉伯國家地區之間，有競技存在麼？」天野看著那名阿拉伯記者說道。

    「……可是。香港隊總是大比分輸給中國隊。我們阿拉伯國家，就不會出現這樣的事情……」那名阿拉伯記者被天野說得臉紅耳刺。馬上急著辯解道。

    「你們當然不會出現這樣的事，因為你們很團結，懂得一致對外，阿拉伯兄弟，兄弟情深，哈哈，多麼感人！」天野冷笑著說道，隨即臉色一變，「但是，我必須要告訴你的是，這裡是足球的世界，不是阿拉伯世界。

    在這方面，中國人也許真的不如你們團結，但絕對不會像你們那般無恥。」

    說到這裡，天野轉過頭，也不顧其他人的目瞪口呆，只是撇下一句，「抱歉，我還有其他的事情，不能奉陪了。」便轉身若無其事地大步離去，只剩下一群人呆呆的說不出話來。

    「我的選擇：香港！」翌日，《體壇新聞》幾乎是原原本本的複製了當日的這一場採訪，「天野終於還是證實了他即將進入香港隊的消息，我們不知道是應該感到高興還是應該感到驚恐，正如天野在現場所說的，為什麼選擇香港隊，他已經用行動向所有的人做出了解釋，我們還能說什麼？我們只想說，小心了，中國隊……」

    「狂傲天野！」同「專業」地《體壇新聞》比起來，《足球報》在頭版頭條地位置登出這樣的一個標題則似乎有點偏題，然而，他們地新聞無疑更具震撼力，因為他們在同一個版面，附上了一副天野在接受採訪時一名日本記者舉著話筒一臉尷尬的圖片，「……在如此公眾場合，敢於直接把日本記者直接晾在一邊，並當眾把阿拉伯記者氣得說不出話來，然後，飄然而去。

    如此狂妄、如此傲氣，並不僅僅是讓在場的所有中國折服，狂傲的天野同時也折服了現場的所有記者，當然，這其中得剔除日本人和阿拉伯人……」

    並不僅僅是中國媒體對天野的這一場採訪做出報道，在同一天，日本的《日刊體育》同樣用一個不小的篇幅來報道天野，而他們用的標題，則是「狂妄的中國人」，「當面拒絕接受採訪，他或許是一個不錯的球員，但這已經證明了他還是一個缺少素質的球員，加入香港隊也許對他來說正合適，因為他的水平，也剛好就適合那裡的足球。

    狂妄的中國人，在櫻花盛開的三月，畢竟在國人的吶喊聲中，接受應有的懲罰……」

    ……

    這幾篇報道一出來，幾乎可以說在兩個國家的球迷當中引起一片嘩然。反應，自然可以料想。

    而天野估計也沒有想到，一場短暫的採訪可以在兩個國家之間引起如此之大的爭論，事實上，他只是想經過自己的那些話，來讓其他煩人的記者停止無休止的猜測，告訴所有的人他的選擇。

    不過，即便早已知道會引起這些爭論，恐怕天野也不會去在乎，就如他接受採訪時對那個日本記者的態度一樣：一邊去，誰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