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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一十章 反覆之徒 文 / 謝王堂燕

    第二百零一章面子重要還是裡子重要

    (四更至,長鬆一口氣,總算是說話算話,呵呵,順求些訂閱了。)

    此刻,整個大帳已亂成一團,到處是斷布木屑,案幾、文書統統被劈了個粉碎。

    而劉備,則披頭散髮,以劍支撐著身體,低垂著頭,如同一樽會喘息的雕像一般呆坐在那裡。

    他氣喘如牛,臉色蒼白,雙頰滾動著熱淚,整個人是無比的失魂落魄,彷彿經歷了一場大病一般。

    一代梟雄,何曾有過這般不堪的時候。

    諸葛亮輕歎一聲,輕聲道:「主公,人死不能復生,還望主公以大業為重,節哀順便才是。」

    在一通揮劍亂舞之後,劉備心中的悲憤之情彷彿得以發洩,整個人也沒先前那般狂戾了,但是,那般刻骨銘記的痛楚,豈能就這般煙銷雲散。

    「是我養虎為患,是我對不起雲長,都是我的錯。」劉備顫聲自責著,語氣中有幾分哽咽。

    他想起了自己當初要收劉封為養子時,關羽曾經一力的反對,而自己卻執意不聽的舊事。

    如果自己聽了關羽的勸,還會有今日的悲局嗎?

    「主公無需自責,凡事自有定數,豈能事事都在預料之中,或許,這就是雲長的命數。」

    諸葛亮拿所謂的命數來安慰劉備,雖然他自己都不信,但對於劉備來說,或許能減輕他心中的那份自責。

    劉備同樣不是一個信命的人,如果他信命,當年徐州失敗之後,早就應該回家安心種田去了。

    不過,在聽了諸葛亮的勸說後,劉備的心情似乎平靜了一些,他收劍歸鞘,稍稍的整理了一下散亂的頭髮,神情漸漸的恢復了一些。

    拭乾淨了眼角的淚水後,劉備沉聲道:「軍師,雲長之仇,不可不報,我打算撤雒城之圍,親自率軍東歸,為雲長復仇血恨,你以為如何?」

    聽得此言,諸葛亮的眉頭微微一皺,劉備所說的話,也正是他為何急匆匆的趕到雒城的原因。

    「雲長之仇不可不報,荊州不可以不奪還,不過,亮請主公以大局為重,還當三思而行。」諸葛亮抱拳提醒道。

    劉備冷哼一聲,不屑道:「劉封畜生不過詐取荊州而已,何足為懼,我大軍一旦東歸,必可一舉將之掃滅。」

    「劉封雖然是使詐,但卻能完敗雲長之軍,最後竟使雲長隕命,可見其實力已不可與當初同日而語,更何況他現在還握有全軍將士的家眷,這一點絕對不可輕視。」

    諸葛亮的勸說,令劉備陷入了沉思。

    諸葛亮接著又道:「再者,如今雒城旦昔可下,一旦撤軍東歸,但等於給了劉璋喘息之機,到時劉璋若是和劉封聯手,東西夾擊我軍,則大勢危矣,在這樣一個關鍵的時刻,主公絕不能撤雒城之圍。」

    劉備本是決毅的神情,很快又猶豫起來,似乎是聽進去了諸葛亮的勸,又似乎這本來就是他所想。

    「可是,我與雲長情同手足,雲長隕命,我若不替他報仇,天下人豈非都將笑我為負義之徒。」劉備面色為難的說道。

    「事有輕重緩急之分,亮先前說過,雲長之仇是一定要報的,但亮請主公以興復漢室的大業為重,先集中兵力攻取益州,然後再以之為後盾,盡起大軍東進,到時候自是攻無不克,一樣可以斬殺劉封以報大仇。」

    這一番話後,劉備猶豫的表情便又褪色許多。

    「亮想雲長素來忠義,同樣以匡扶漢室為己任,倘若他在天有靈,恐怕也不願意主公為了替他報仇,而將復興漢室的大業置之不顧吧。」

    話已至此,劉備還能再說什麼,只得長歎一聲道:「軍師言之有理,是我一時太過感情用事,險些誤了興復漢室的大業。」

    此言一出,諸葛亮頓時鬆了口氣。

    但劉備的臉上,卻又新添憂慮,「雲長之仇可暫時按下不報,但要知道,我軍中上到文臣武將,下到士卒,多為荊州藉人,而今家鄉失陷,親眷盡喪,必是焦心萬分,一心想要奪還家鄉。若是這些人強烈要求我率軍東歸,又當如何是好?」

    或許,這才是劉備真正的顧慮所在。

    這又何嘗不是諸葛亮的顧慮,只是事到如今,縱使是他神機妙算,也不能把荊州算回到劉備手中。

    沉思片刻,諸葛亮只得道:「事到如今,主公若想穩住將士們的心,便只有許以重諾,以利相誘,方才能抵消荊州失陷影響。」

    「許以重諾?」劉備精神振奮了幾分。

    「正是,對於文武諸吏,主公可承諾,只要攻下益州,不但封官進爵,而且還要盡取蜀中田舍相授。至於三軍將士,則盡取庫府之資賞賜,蜀中女子可任其掠之為妻。在此重賞之下,我相信定可穩住上下之心。」

    諸葛亮這一招可是夠狠的,不過倒也深得權術之道。

    無論士人還是軍卒,之所以追隨劉備,從根本上講,無非是為了利益二字。

    荊州失陷,普通的士兵所擔心的,無非是老婆孩子沒了,那好,我就讓他們可以隨意搶掠蜀中女子做老婆生兒子,還取庫府的錢財讓你們成家立業。

    至於在荊州有田有業的士人,那我就把益州土著豪強的田產府院奪過來,賞賜給你們,讓你們在益州一樣過著有頭有臉,衣食無憂的上等人生活。

    如此這般,雖然不能完全的抵捎荊州失陷,給這些人帶來的利益損失,但總歸給了他們一個看得見,摸得著的承諾,讓他們有理由再追隨劉備奮戰。

    這一招,天下諸侯大多都用過,只是,擱在劉備這裡,卻是極度的為難。

    劉備的表情,馬上便又兩難起來。

    原因很簡單,劉備是打著仁義的旗號來打天下的,就算是「不仁不義」的攻奪益州,但對部下也是極力的約束軍紀,嚴禁他們侵擾百姓。

    但是現在,如果他公然放縱部下劫奪田產,掠奪女人錢財,這般做法,豈非等於背棄了自己仁義之名,自己抽自己的嘴巴。

    諸葛亮當然知道劉備的為難之處,所以一看到劉備拉長苦臉,便馬上寬慰道:「現下乃生死存亡之秋,主公為了興復漢室的大業,做出這等違心之舉,那也是無奈的選擇。對於那些受到損害的蜀中士民,將來主公平定天下之後,想怎麼補償他們都可以,相信他們也能理解主公的苦衷。」

    諸葛亮就是諸葛亮,為什麼他能讓劉備言聽計從,那是因為他不但有聰明的頭腦,而且還有一張三寸不爛之舌,無論是光明正大的,還是為人不恥的計策,他總能為劉備找出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到了這般地步,梯子已然搭好,劉備豈有不順梯下階之理。

    長歎一聲後,劉備萬般無奈道:「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為了興復漢室的大業,我也只有違背一次良心了,希望蜀中士民將來能夠原諒我。」

    經過諸葛亮的一番勸說之後,劉備似乎已經從關羽之死的悲痛中抽身出來,此時此刻,那番失魂落魄的表情不再,曾經的那個梟雄之姿,似乎又在迅速的回復。

    見得此狀,諸葛亮便道:「主公,恕亮直言,雖然說現在一切都還有挽回的機會,但我們也要做最壞的打算。」

    「最壞的打算,軍師是指……」劉備的眉頭又皺了起來。

    「那便是益州無法攻克,荊州又回不去,將士離心,軍心潰散。」諸葛亮不情願的做出回答。

    劉備輕吸了一口涼氣,背上湧起一絲寒意,默默問道:「那軍師以為,當如何做這最壞的打算。」

    諸葛亮湊上近前,低聲道:「主公可派人去漢中秘密的結好張魯,一旦事有不濟,主公便可倣傚當年依托劉景升之計,北上依靠張魯,再想方設法賺取漢中,然後再北出關中,進取中原,則漢復漢室的大業,依然存有希望。」

    「張魯,漢中……」

    …………

    襄陽。

    牛金帶著滿寵的人頭前來歸降,這確實有點出乎劉封的意料。

    因為劉封知道當陽的曹軍尚有滿寵在,此人一向是個忠於曹操之輩,而且他也沒有足夠的兵力去堵住通往房陵的道路,所以他儘管修書借曹仁之名去勸降,但原本也就沒抱多大希望。

    萬餘曹軍,再加幾乎所有的關羽軍,荊州奇襲戰進行到現在,劉封在損失了不到千餘兵馬的情況下,不但意外的拿下了襄陽,而且陡增了近三萬的降軍,實力在短短的時間內大增。

    只是,降軍雖眾,但在人心未定的情況下,劉封自然不能把他們當作嫡系軍來使用。而現在的情況是,劉封短時間內地盤劇增,而能夠用於佔領這些新佔地區的可信軍隊又太少。

    這個時候,龐統給劉封出了一條計策。

    現有的江北一萬長沙軍,其中五千用於守江陵,五千用於守襄陽。關羽的一萬降軍,則調去北渡漢水,奪取樊城,新野等荊北要地。曹仁的一萬降軍,則被調去向西進攻宜都。以家眷相威脅,則可最低限度的減少這些降軍背叛的可能性。

    至於沙摩柯的一萬蠻兵,劉封則盡數命其開赴荊北,他必須要趕在一個人之前,奪取新野要地,斷絕那個人北退的歸路。

    第二百零二章急轉直下的形勢

    (一大章。感謝會不會呢兄、小笨、莫顏開和yin的打賞,呵呵)

    劉封很清楚,到目前為止,他所取得的巨大成功,至關重要的原因,便是他打了一個漂亮的時間差。

    如果不是劉備在蜀,曹操和孫權在東南糾纏不休,再加上關羽的輕敵,曹仁的貪功,如果擺開陣勢正面對抗,無論是哪一方劉封都沒有必勝的把握。即使是勝了,也必定是慘勝。

    而現在,荊州發生了天翻地覆的驚變,情報雖然尚未送到,但劉封猜想,曹操此刻怕已正在從東南撤兵,千里迢迢的趕往荊州的路上。至於孫權,眼見他這妹夫獨吞荊州,眼紅是必定的,無論是大動作還是小動作,只要曹操一撤兵,肯定是接踵而至。

    劉封唯一不擔心的,反而是「受害者」劉備,沒辦法,誰讓他正在攻取的益州的半道上,就算想還奪荊州,只怕也有心無力。

    三方之間,現在劉封最擔心的就是曹操。

    原因很簡單,如果曹仁不插上這麼一道,那麼劉封的崛起,對曹操來說並無實質性的威脅,曹操理應樂得坐山觀虎鬥。

    但是如今曹仁被擒,襄陽已破,曹操在荊州方面的佈局突然被打亂,南陽,乃至許洛方面受到了劉封兵鋒的威脅,在這種情況下,曹操豈能再置若罔聞。

    大軍壓境,恐怕只是時間的問題。

    劉封初得襄陽,此地與江陵不同,傾向曹操方面的世家大族甚多,儘管他有意請出蒯良,但要做到人心歸附還需要時間。那麼,倘若曹操大軍殺至,如果只單純依靠襄陽和樊城,依托漢水來作戰,勢必不利。

    依托漢水作戰,自要仰仗水軍之利,但現下漢水為吳人所據,劉封就算有水師,但在漢水中的行動必然也要受吳人所制,這顯然是不太穩妥的。

    新野一地,距襄陽不過百餘里,本為襄陽之門戶,當年劉表令劉備屯駐於此,做為拱衛襄陽的前哨,曾屢番挫敗曹軍的幾次入侵。

    劉封好歹跟隨過劉備一段時間,對於新野的重要性,自然是深知的。

    現下曹仁的失敗,造成了荊北一帶曹軍群龍無首,形成了防禦的真空,劉封沒有理由不利用這絕佳的時機,趁著曹操大軍殺到之前,在新野構建起襄陽的前哨防禦陣地。

    劉封決定過漢水奪取新野,另外一個重要的原因,便是想斷截江夏太守文聘的北歸之路,徹底全殲曹仁軍團。

    江夏一郡,南岸一帶,以及北岸夏口等重要沿江之城,已盡為吳人所據。文聘降曹之後,所領之江夏太守,其轄區實際上只有江北一帶,治所改遷於安陸。

    從地形上來看,南下的漢水,將江北地區一分為二,西面為南郡,東面為江夏,而這新野,便是兩郡北部的交匯之處。

    劉封若據新野,則文聘南有長江,西有漢水,東有大別山脈,北歸之口又被斷,便等於成了甕中之鱉。

    既然同曹操的交惡已無法避免,那麼要做就做得絕一些,對於文聘這個對荊州極為熟悉,又極有將才的人物,劉封豈能輕易放過。

    就在劉封趕著時間進軍新野時,另一支軍隊卻在風塵僕僕的趕往荊州。

    廬江郡。

    滾滾長江上,一支規模浩大的艦隊,正在乘風破浪,揚帆逆江西進。

    船艙中,孫權手捋著紫須,神色冷峻的盯著壁上所懸的荊州地圖,目光之中閃爍著一抹惱火之色。

    孫權很不爽,心中有氣。

    老子我拼了血本,在淮南跟曹老賊四十萬步騎殊死作戰,你們兩個姓劉的倒好,一個趁機去打益州,一個嘴上喊著要為大舅子我出兵出糧,結果呢,卻藉機奪了荊州。

    劉備打荊州還說得過去,那是因為劉備答應了,只要打下益州,就把所借的南郡歸還給他。

    從法理上來講,南郡所有權歸我孫權,使用權歸劉備。現在你劉封把南郡給奪了,就等於搶了我孫權的財產,那你到底是什麼意思,打算據為己有嗎?

    在這個寸土必爭的時代,誰搶我地盤,我就跟誰拚命。

    更重要的是,孫權感到自己被羞辱了,被強者羞辱他能夠坦然忍受,但被弱者羞辱,卻是絕對不可以。

    孫權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所以,在確定曹操撤軍之後,孫權也不等讓苦戰了近半年的將士們稍適休整,當即便率四萬大軍,五百餘艘戰艦,向著荊州氣勢洶洶而來。

    他找要劉封興師問罪。

    此時艦隊已進入廬江境內,距離荊州還有數天的路程。

    正自思索惱火間,船艙門吱呀呀的開了,一員武將步入了艙中。

    那是一名年輕的武將,他身體健壯,皮膚黎黑,四腰修長而勻稱,濃密的鬢角和寬大的下巴,顯示著他有著一種與年齡不太相符的沉著。

    「主公,荊州方面有最新的消息傳來。」那年輕的將軍拱手說道。

    孫權隱去了臉上的怒容,轉過身來,見那將軍正是自己一手提拔起來的呂蒙,便道了一聲:「說吧。」

    孫權的語氣極其平淡,從中難以體察出他半點城府,他說著坐了下來,隨手端起了尚留有餘溫的清茶。

    「劉將軍大敗曹軍,生擒曹仁,目下已經打下了襄陽。」呂蒙淡淡的答道。

    這語氣平淡的一句話,卻像是一道悶雷,重重的擊打在了孫權的心坎上。

    在那一瞬間,孫權手中的茶杯晃了一晃。

    那可是襄陽啊,無江陵則無荊州,無襄陽則無江陵。

    孫氏三代為之奮鬥多年的夢想,付出了孫家父子兩條性命,都無法染指之地,如今,卻被劉封那小子,在短短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內,全部收入囊中。

    此時此刻,孫權的心中,一種強烈的嫉妒之心如火山爆發般噴湧而出,那種嫉妒,很快便轉化成了深深的怨念。

    呯

    孫權狠狠的將酒杯放在了案几上,陰冷的目光中,迸射著憤怒的火焰。

    在孫權看來,劉封無論是奪江陵還是取襄陽,都要歸功於自己牽制信了曹操,那襄陽城,和江陵一樣,理應屬於東吳,而不是那個只會趁火打劫的小子。

    「這個臭小子,城府隱藏得可真夠深的,連我都被他蒙蔽過去了。」孫權忍不住咬牙切齒的罵道。

    這一刻,孫權更有一種深深的懊悔,後悔當初不該把妹妹許配給劉封。

    原以為,劉封只是一條走投無路的喪家之犬,孫權好歹可以用這條犬,在荊州為自己看門護院。卻沒想到,曾幾何時的那條溫順聽話的犬,竟然是一匹偽裝得極深的惡狼。

    不但被玩弄於股掌之中,而且還被反咬了一口,孫權不怒才怪。

    見得孫權怒意瀰漫,呂蒙卻是一副平靜,竟是淡淡笑道:「主公息怒,末將倒以為,這正是上天賜給我們的絕好機會。」

    機會?

    呂蒙一語,如陽春之光,頓時將孫權「受傷」的心撫平了不少。

    孫權的精神立刻為之一振,他很瞭解眼前這個自己一手提拔起來的年輕將領,一向都腹藏機謀,當初在濡須口設塢的建議,正是他所提出,事實證明,呂蒙的建議非常有用,在應對此次曹操南侵作戰中,做出了巨大的貢獻。

    「子明有何良策?」孫權目露奇色。

    呂蒙壓低聲音道:「目下劉封雖得荊州,聲勢看起來如日中天,但他一口氣打下諾大的地盤,可信任兵馬良將卻不過區區萬餘,遠不足以守禦如此廣闊的地域。而且,北面襄陽失陷,曹軍大軍不久必至,劉封必會抽調出大批兵馬守禦襄陽,西面劉備雖然未下益州,但手中尚有雄兵四五萬,劉封也不得不防。這個時候,正是主公全取荊州的絕佳時機呀。」

    呂蒙的一席「金玉良言」,深深的打動了孫權,又或者,這本來就是孫權內心中的想法,如若不然,他也不會帶著數萬大軍,浩浩蕩蕩的前來興師問罪。

    「如何奪取荊州,子明可有詳細的用兵方略嗎?」孫權的興趣愈加的濃厚。

    呂蒙見孫權心動,當下也來了興頭,便將自己早有盤算好的用兵之策和盤托出。

    呂蒙的方略是,孫權這四萬大軍兵分兩路,一路主力逆江而上直接奔襲江陵,另一路偏師南下湘水,奪取荊南四郡。夏口方面,魯肅的兩萬水軍,迅速由漢水北上襄陽,牽制位於襄陽的劉封。六萬大軍,三面開花,令劉封首尾不能相顧。

    「末將算過,劉封手中精銳之軍不過兩萬,現下在從北到南散佈,戰線拉得極長,正是犯了兵家大忌。而我三路大軍,先不論哪一路都佔據優勢,單只中間這路,只要能夠順利的開抵江陵城下,便可將劉封攔腰斬截斷,到時南北不通,便可為我軍輕鬆的各個擊破。」

    說到此時,呂蒙整個人興奮得眼中冒光,一副成竹在胸,躍躍欲試之狀。

    孫權深深的被呂蒙的計策,以及他旺盛的鬥志所感染,但這並不足以說服他發動一場與自己曾經的盟友,或者說是「小弟」的戰爭。

    「攻滅劉封,看似簡單,但介時荊州想必已更加的混亂,曹操若大軍來攻,又當如何時好?」這是孫權最後的顧慮。

    這時,呂蒙慨然道:「曹操縱使親來又有何懼,蒙願為主公前據襄陽,有我東吳水軍之利,將士之齊心,何愁不令曹操望江興歎。」

    孫權的心頭為之一震,一瞬之間,他的心思全都被荊州這塊渴望已久的肥肉,還有呂蒙的慷慨自信所佔據。

    面帶著興奮,他在船艙中踱步良久,方是深吸一口氣,目光中迸射著殺氣與決意,「好,就依你之計。」

    ………………

    柔和通紅的夕陽斜斜的掛在眼前,為初春尚冷的寒風增添了少許暖意。

    劉封站在樊城的北城角的高櫓上靜靜遠望,目之所及,是一片一望無際的原野,一條古老的官道在原野上自遠方延伸到城下。

    看著這熟悉的一切,劉封的心頭湧起一鎮莫名的感動:事隔多年,他終於又一次回到了樊城。

    儘管這裡並不是他真正的家鄉,但這裡做為作己穿越之始所生活過的地方,劉封對樊城一直有一種家鄉般的親近感。

    正是在這裡,他度過也許是最平靜安然的一年,自從那以後,那種寧靜祥和的生活就從未曾再有過。

    腳下的城門處,一支五溪蠻人組成的軍隊正在開拔。

    因為荊州之戰繳獲了無數的軍械,作為對沙摩柯的獎勵,劉封分出了一大批的軍資,為這支裝備「簡陋」,但作戰凶悍的蠻人軍隊做了裝備升級。

    現在,這支裝備一新的軍隊,將由樊城出發,奉命去奪取襄陽北部的屏障新野縣。

    「主公,士元先生的緊急文書。」

    匆匆上得城頭的,正是魏延。

    先前劉封命魏延率軍征討零陵,因是關羽授首,零陵太守郝普不戰而降。在奪取襄陽之後,劉封便命魏延率本部兵馬,迅速的趕到了襄陽。

    在劉封看來,手中為數不多的將領當中,魏延是唯一有能力為他獨擋一面之人,所以劉封打算如果拿下新野以後,便命魏延全權負責荊北的防務,以對抗北面的曹操。

    一向沉著的魏延,面容中隱約流露著幾分凝重,劉封忽然間有種不祥的預感。

    接過文書一看,劉封的眉頭不禁皺了起來。

    龐統在信中稱,孫權已率數萬大軍,聲勢浩大的望荊州而來,似乎有武力爭奪荊州的企圖,要劉封立刻放棄北取新野的作戰計劃,率襄樊之軍還援江陵一線。

    「主公,東吳若決意和我們開戰,必會集中主力奪取江陵,事到如今,保衛江陵才是重中之重。」

    魏延的提醒,劉封又何嘗不知,至於孫權方面的興兵西進,劉封本已有所預料,但他沒想到孫權來得這麼快,似乎是受了什麼刺激一樣。

    「東吳方面來勢洶洶,我必須親自回往江陵主持大局,文長,這襄陽我就交給你了。」劉封口氣相當的鄭重。

    魏延倒是一臉的興奮,彷彿早就等著劉封的這一句話,豪然道:「主公放心,有我魏延在,無論是曹操還是孫權來犯,我用項上人頭擔保這襄陽萬無一失。」

    聽得魏延的豪邁自信之詞,劉封心中寬慰了許多,卻又好奇道:「文長,襄陽四戰之地,你所受的壓力將是空前的,我看你似乎倒是還很期盼。」

    魏延哈哈一笑,直言道:「不瞞主公,先前主公令我去取零陵,我還覺得自己大材小用。現下主公讓我守襄陽,我心裡邊的這股委屈才算散了,說實話,我魏延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很久,曹操和孫權若不敢來攻,我反而還會覺得很失望。」

    不愧是魏延,虎狼的氣魄,難怪曾經的歷史上,劉備敢越級提拔,重用他去守漢中這益州的門戶。

    心有所感,劉封也跟著哈哈一笑,欣然道:「好有文長你這一句話,我就放心了。」

    當天,劉封委任魏延為襄陽太守,並提拔他為牙門將軍,將襄樊一線的防備重擔交在他身上。在給魏延留下五千精銳的長沙軍後,劉封自率余軍,星夜便南下趕往了江陵。

    兩天之後,劉封抵達了江陵,在原先的劉備左將軍府,如今的鎮南將軍府中,劉封第一時間見到了龐統和劉巴。

    此時,在奪取荊州之後,劉封對荊州的人事佈署迅速做了新的調整。

    以劉巴為荊州別駕,與襄陽蒯良共領荊州糧賦刑獄諸般政事。升龐統為軍師中郎將,參署鎮南將軍府諸事。調馬良為南郡太守。升馬謖為宜都太守,偏將軍,西攻宜都。升黃忠為蕩寇將軍,領武陵太守,鎮公安。升陳到為裨將軍,鎮江陵。

    至於原本的「老巢」長沙,在可信之人不多的情況下,劉封則以自己的舅舅劉泌,替代劉巴擔任了長沙太守。而為了屢行對沙摩柯的承諾,劉封則下令將武陵南部五溪人聚居區中的數縣分出,新成立一南陵郡。

    「主公,恕我直言,你奇襲襄陽這件事,實在是有欠考慮,在這個時候,實在是不該公然和曹操作對呀。」

    一見面,劉巴便當著眾人的面抱怨起來。先撇開劉巴一向主張聯合曹操不說,單純從荊州目前所面臨的不利局勢來看,劉巴的抱怨似乎也不無道理。

    「子初此言差矣,正所謂無襄陽則無江陵,襄陽是江陵,乃至整個荊州的屏障,是我們志在必得的,我們早晚還是要和曹操開戰的。」

    作為奇襲襄陽的策動者之一,龐統當即站出來替劉封作解釋。

    劉巴搖頭道:「襄陽自然是要取的,但也要看時機,如今同時得罪了孫權和曹操,兩方大軍壓境,使我們四面受敵,此時取襄陽,根本就是弊大於利。」

    劉巴的語氣生硬,有點公然教訓龐統的意思。

    龐統卻冷笑了一聲,冷冷道:「子初說得輕巧,好似這襄陽就是你的囊中之物一般,什麼時候想取都由你。那我倒要問一句,以曹操之強,若非這一次是曹仁馬失前蹄,送給我們一個絕佳的良機,你又有何神機妙策,能助主公隨時隨地任取襄陽呢?」

    第二百零三章群雄動向

    龐統這一席話,把劉巴頂得啞口無言。

    對於龐統這番話,劉封深有感觸,他說得一點都沒錯。

    對於弱小的劉封而言,曹操是強者,孫權是強者,劉備是強者,甚至劉璋、張魯之輩,實力也遠高於己。

    劉封也很想在不得罪眾諸侯的情況下,順順利利的發展自己的實力,但事實上,劉封可以嗎?

    絕不可能

    憋在長沙那個地方,除了奪取荊州之外,他別無選擇。而荊州又是四戰之地,只要他對荊州動手,就不可避免的要觸犯各路強者的利益。

    方今天下,北方已被曹操所據,江南半壁也被孫權所吞,強者們都在馬不停蹄的吞併著僅存的弱者,整個天下眼看著就要被強者們瓜分殆盡,而今這個時代,已經不似十幾年前,諸侯混戰那時,讓劉封有充足的時間來擴張。

    作為各路諸侯中最弱小的一方,劉封沒有時間再慢吞吞的發展,他必須利用這天賜的良機,盡可能的讓自己的實力有一個質的飛躍,為了達到這個目的,哪怕是面臨著如今的不利局面也再所不惜。

    「士元說得很對,不趁此時機取襄陽,將來再取,必是艱難百倍,對於當初的這個決定,我從來不感到後悔。」

    劉封表情平淡,語氣沉靜的表明了自己的態度,儘管他這麼說會讓劉巴感到難堪,但在這樣一個關鍵的時期,劉封必須牢牢樹立自己領導者的權威,他不容許有任何人置疑自己的決策能力。

    此言一出,劉巴頓時臉色微微一變,神色中有幾分尷尬不悅,但劉封話已如此,他自然不敢再對此事有所微詞。

    「既是如此,那我們現在便該靜下心來,好好的想些對策,到底該如何應對這兩路的大軍壓境。」

    劉巴終歸還是識大體,劉封已然表態,他馬上就把心思轉到了大局上來。

    龐統本來有些冷峻的表情,因為劉巴態度的改變,此時又變得雲淡風輕起來,他手捋短鬚道:「曹操和孫權雖然都有大軍壓境之勢,但這兩個人的本質還是大有不同的。在孫權而言,曹操終究還是他的頭號敵人,我以為,孫權這一方面,尚有和解的機會。」

    龐統的分析,劉封也深為認同,他很清楚孫權這個人,很容易為眼前的蠅頭小利誘惑,從而輕易的改變大政國策。

    劉封是很討厭孫權,滅孫權本了是他的宏圖大業中後部分,但是現在,東和孫吳的方針還是極有必要的。

    「曹操先前放著荊州不攻,無非害怕攻之愈急,反促我們聯合抗操,如今雖然襄陽失守,但我想,他只有看到我們和孫權有開戰的意圖時,方才會興兵南下趁火打劫。我倒以為,不如將關羽的人頭,還有曹仁,統統都送到孫權那裡去,如此一來,便會讓曹操以為,我們所做一切,都是受孫權的指使,而孫權的大軍西來,也是在為我們撐腰。」

    一語點醒了劉封,他欣然道:「先生之策妙啊,倘若能騙得曹操不敢輕舉妄動,只要能爭取到足夠的時間,我們便能集中精力化解與孫權方面的糾葛,將這兩路威脅『各個擊破』。」

    當天,劉封便用龐統之策,將關羽的人頭盛於木匣,連同被割了舌頭的曹仁,一併順江而下,送往孫權那裡。

    ………………

    許都。

    一天前,曹操的大軍抵達了這座帝國的都城。

    儘管帝國的權力大多已轉往了冀州的鄴城,但作為名義上大漢的都城,許都的政治意義仍然是不容忽視的。

    曹操打算在許都逗留數日,讓他在淮南辛苦了近半年的將士放鬆休整一下,等到收到曹仁回軍襄陽的消息之後,在許都靜觀荊州的局勢發展再做打算。

    相府中,曹操大會群臣。

    雖然淮南之役無功而返,但曹操的好心情卻並未因此受到影響。

    荊州方面平衡的打破,讓他看到了江南諸雄自相殘殺的徵兆。

    隴右方面,夏淵淵捷報頻傳,他不但擊破了馬超,逼其南投張魯,而且剿滅了盤踞西涼,割據了三十多年的反王宋建,虎步隴右,無人能敵。

    種種好消息,足以抵消淮南的無功而返。酒宴之上,興致甚好的曹操,甚至還賦詩作歌一首,將整個酒宴的氣氛推向了高潮。

    在群臣的一片喝彩聲中,一名鬚髮皆白的老臣信然走出席間,向著上座之曹操拱手道:「丞相神武雄略,功績前無古人,後無來者,歆以為,丞相當進位為國公,非如此,不能匹配丞相這曠世奇功。」

    酒醉三分的曹操聽得此言,低頭一看,見階下進言那人,正是侍中華歆。

    曹操的臉上閃過一絲不易覺察詭笑,但緊接著卻哈哈笑道:「華侍中啊,我看你是喝多了酒,怎的忽然胡言亂語起來了。」

    話音剛落,另一人跟著出席,與華韻並肩而立,同樣拱手道:「華侍中之言,正是我等群臣心意。丞相為大漢朝東征西討,掃滅無數叛逆之賊,中興之功,堪比光武,朝野群臣,天下萬民,都盼望丞相能進位為公,方能安撫黎庶之心。」

    這時進言之人,乃諫議大夫王朗。

    此二人乃聞名天下的大名士,在朝野德高望重,他二人這般站出來一勸進,席間群臣頓時便像是炸開了鍋一樣,紛紛的倣傚勸進。

    曹操手捋短鬚,神色間一派得意,一雙鷹目卻在暗暗的掃視著席中群臣。

    此番大宴的群臣,都是曹操一手提拔起來的心腹之臣,又或是從政治上來看,一向堅定的站在曹操一邊,確切的來說,都是曹操眼中的「自己人」。

    席間的群臣,幾乎所有人都在爭先恐後的勸進,唯有一人,卻靜坐不動,只低著頭默默的飲酒。

    那個人,正是荀彧。

    本是得意的臉上,立時閃過一絲陰霾。

    曹操雖大權獨攬,但碰上勸進這種事,卻不能自作主張,正準備謙虛的推辭,以示自己的功德不敢居此大位時,忽然間,一名內侍急匆匆的入內,將襄陽方面傳來的最新消息,當著群臣之面報知了曹操。

    一個令所有人都震驚的消息。

    征南將軍曹仁兵敗被擒,襄陽已失陷於劉封之手。

    本是被眾臣的勸進,推進到一個大高潮的酒宴,一瞬間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不少人以為自己是喝多了,耳朵迷糊沒有聽清楚,那可是征南將軍曹子孝啊,號稱鬼神之將,怎麼可能被劉封那種二流的小諸侯所擒,這簡直比天大的笑話還要可笑。

    可是,當內侍戰戰兢兢,再一次大聲的把這壞消息重複一遍時,所有人這一次真的都陷入了驚愕之中。

    「行了,我知道了,下去吧。」

    曹操屏退了內侍,神色依舊春風滿面,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舉杯笑道:「來來來,咱們繼續飲酒作詩,莫非被一件小事破壞了興致。」

    襄陽失陷,曹家第一大將被俘,在很多人看來,這已經是天塌下來的大事,但他們卻沒有想到,曹操竟能如此的泰然處之。

    感慨之餘,眾臣也只能陪著笑臉,繼續飲酒,但心裡邊畢竟有事,這勸進之事也就無人再提。

    一場宴席,在一種微妙的「歡快」氣氛中結束。

    次日,曹操便下令,大軍即刻開拔,晝夜兼程向著襄陽方面開進。

    按照賈詡原先的計策,曹操本是想坐山觀虎鬥,看著劉封和孫權為爭荊州而撕破臉皮,然後再坐手漁翁之利。

    但賈詡的計策,是建立在曹仁退兵,襄陽這座可以虎視荊州的南進基地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前提下。

    而今發生了這樣驚人的變故,襄陽的失陷,不但意味著曹操失去了隨時可以南下江陵的據點,而且反過來南陽、許都,還暴露在劉封的兵鋒之下,這是曹操無法容忍的。

    無論如何,都必須奪還襄陽。

    十幾萬步騎大軍晝夜兼程而行,時年三月,大軍抵達了新野境內。

    在此之前,江夏的文聘聽聞曹仁兵敗,襄陽失陷,害怕歸路被斷,故而不得不放棄了安陸一線,率軍退守新野。而文聘退兵之後,吳人則趁機北進,將整個江夏郡收入囊中。

    …………

    夏口。

    午後時分,東吳的四萬大軍抵達了夏口。

    水寨中軍大帳中,孫權召見了駐守在荊州一線,包括魯肅在內的西線將領,向他們宣佈了準備向劉封開戰,武力奪取荊州的決定。

    「主公,近聞曹操已親率大軍抵達新野,大有再度南下之勢,劉孫兩家,若是在這個時候自相爭鬥,肅只怕會讓曹操坐收漁利。」

    作為一名堅定的抗曹派,魯肅的思想還是轉變的很快的,荊州無論是劉備當家,還是劉封作主,總之在他看來,孫劉聯盟的基本政策是不能改變的。

    而且,明知孫權對他先前出手相助劉封心有不悅,他反而越要堅定不移的主張和劉封聯盟,否則,若是改為主戰,就等於否定了自己先前的作法。

    魯肅不能自己打自己的臉,他別無選擇。

    第二百零四章百變孫仲謀

    「劉孫聯盟?哼。」

    孫權現在一聽到這四個字就反胃,心想那姓劉的果真沒一個好東西,劉備那廝忽悠著自己把南郡借給了他,結果自己在淮南跟曹操死拼的時候,向他苦叫了半天救援,連個回音也只有,只顧著擴充地盤。

    那小劉就更不用說了,自己把妹妹都送給了他,一手把他從劉備的「魔掌」下拉了出來,這小子倒好,招呼都不打一聲,就把這荊州一口給吞了。

    「好一個孫劉聯盟,子敬,你倒是說說看,我從這孫劉聯盟中,到底都得到了些什麼好處?」孫權冷言冷語的問道,口氣中充滿了諷刺與不滿。

    魯肅知道孫權有氣,儘管如此,仍道:「如今我東吳雖然愈加強盛,但尚未達到可以和曹操兩線爭鋒的地步,孫劉在荊州的聯盟,至少保證曹操不敢在荊州用兵,這才讓主公能集中精力經營淮南。主公,這不正是你先前將南郡借給劉玄德的原因嗎?」

    魯肅一席話,又把皮球踢還給了孫權。

    孫權頓覺有些尷尬,要知道當初可是他自己為了壓制周瑜,一門心思的要把南郡借給劉備,魯肅其實只是摸準了他的心思,做了一次順水推舟而已。

    這時,一旁的呂蒙卻笑道:「魯都督,正所謂此一時彼一時,當時的形勢,兩家聯盟或許是最好的選擇。但眼下劉封生變,荊州亂成這般地步,主公臨機決斷,改變舊有的策略,那也是合情合理之舉。」

    在魯肅眼中,呂蒙雖然有些才華,但終歸只是一不懂讀書的武夫而已,說到底不過是自己的下屬,而今竟然敢當著吳侯的面,公然駁斥自己。

    忽然之間,魯肅想明白了,孫權開戰之心之所以這般強烈,趕情是受了呂蒙這小子的煽動。

    『呂子明精妙機狡,懂得借勢而行,只可惜目光放得不夠遠,吳侯受了他這般蠱惑,定然會誤了大事呀。』

    東吳諸將中,魯肅哪一個不是瞭如指掌,對於呂蒙這個崛起極快的年輕將領,他理沒有理由不瞭解他的過去。

    魯肅知道,早年的呂蒙只是一名普通的低級軍官,有一次,上頭提前通知吳侯要來軍中校閱,呂蒙聞知後,便借錢為自己的部曲購買了一批光鮮的軍裝。

    後來孫權閱兵時,便發現了這支軍隊的特別,覺得士兵們精神氣勢比別軍要好,從此就記住了呂蒙的名將,正是因為那件事,呂蒙才從一名低級軍官,進入了孫權培養提拔的年輕將領名單。

    魯肅也很清楚,這個呂子明和別的年輕武將不同,這個人的志向高遠,根本不滿足於一生為將,如今他鼓動孫權和劉封開戰,分明是盯上了自己這都督的帥位,想要藉機上位呢。

    「子明此言……」

    魯肅正欲反擊,忽然之間,外面親兵來報,言是劉封的使者陳震到了,而且還給孫權帶了兩份大禮。

    東吳大軍壓境,劉封不可能沒有反應,在孫權看來,這必是劉封派人來求饒了,當下便先將方纔的討論放下,令將那陳震傳入相見。

    須臾之後,陳震手捧著一隻木匣進入大帳,見著陰雲滿面的孫權,淡然自若的屈身一禮,平靜道:「震奉我家劉將軍之命,特來向吳侯進獻大禮。」

    孫權目色沉沉的注視著陳震,拂袖喝道:「我不需要什麼大禮,我需要的是你們劉將軍對他所作所為,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陳震輕咳了一聲,笑道:「吳侯息怒,我家劉將軍的解釋,就在這兩份大禮中,吳侯見過便知。」

    孫權一時不清楚劉封這是葫蘆裡賣得什麼藥,便暫時壓制怒火,打算看看他到底在故弄些什麼玄虛。

    「這第一份大禮,就在這木匣中,敬請吳侯過目。」陳震將木匣高高舉起,雙手奉上。

    侍從遂將那木匣接過,擺放在了孫權面前的案几上。

    此刻的孫權,倒是忽然產生了濃厚的好奇,捋了捋袖子,將那木匣忽的揭開。

    當他看到匣中之物時,神色立變,驚得低呼了一聲,身子本能的向後一仰。

    帳中諸將,同樣也是吃了一驚,個個面露駭異之色。

    木匣之中所盛的,正是美髯公關羽的人頭。

    那人頭雖然已無血色,面目猙獰扭曲,但關羽那極有特點的臉,還是讓包括孫權在內的東吳君臣一眼認出。

    那可是關羽啊,傳說中的人物,儘管當初他們聽說關羽為劉封所斬時,都感到有些難以置信,但當他們親眼看到關羽的項上人頭時,方才深信了這個事實。

    驚駭之下,孫權神色迅速恢復如常,鐵青著臉質問道:「這是什麼意思?」

    「是這樣的。」陳震不急不緩道:「先前吳侯有難,曾屢次向劉備呼救,但劉備卻只顧一己之私,置吳侯這位盟友而不顧,如此不仁不義之舉,我家將軍深為恨之。便是因此,我家將軍為了給吳侯出氣,方才會出兵攻打南郡,我家將軍更是冒著險些喪命的危險,親手斬下了關羽的人頭,因此特命我將這人頭獻歸吳侯。」

    陳震這解釋,跟當初忽悠魯肅時一模一樣。

    魯肅聽著臉皮便微微抽動,暗忖:劉封這小子實在狡詐,他把關羽的人頭獻於吳侯,這擺明是想向世人顯示,他襲取荊州,斬殺關羽,乃是奉了吳侯之命。哼哼,好一招嫁禍於人之計。

    孫權何其聰明,魯肅能想到,孫權稍遲一刻立時也恍然大悟。

    明知這是嫁禍之計,但孫權一時卻不知說些什麼,沒辦法,陳震的說詞確有其理,借口雖然很牽強,但終歸是借口。

    未等孫權做出反應,陳震馬上又叫道:「來人呀,把獻給吳侯的第二份大禮帶上來。」

    東吳君臣立時又瞪大了眼,竟是迫切的想要看看劉封又有什麼「驚喜」。

    須臾後,在一陣腳步撲騰聲中,幾名陳震的隨從押著一名反綁著的中年軍人進入了大帳。

    那中年軍人神色慘白,氣色極差,但眉宇中卻仍然蘊藏著幾分英氣,只是,目光中卻迸射著無盡的憤慨,嘴巴蠕動著,似乎是想罵人,但卻不知為何始終又不肯開口。

    陳震指著那人道:「劉將軍打下南郡,一則是想為吳侯教訓劉備,二來也是想替吳侯在西面牽制曹軍,畢竟劉將軍和吳侯是自家人,總比劉備更值得信任些。豈知這曹仁竟趁著荊州局勢混亂之際南侵,我家將軍便將他擒獲,只是不敢擅自處置,便只好將他交由吳侯來處置。」

    原來,眼前這灰頭土臉之人,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曹仁。

    大帳中之中,又是一片嘩然。

    不過,現下的孫權,感覺卻比先前要好多了。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的這曹家第一大將,孫權心中一種痛快油然而生。

    這也難怪,先前在淮南之時,曹操那四十萬大軍可算把孫權折騰的夠嗆,最可氣得是,人家都打到了自己家門口,可自己卻偏偏只在躲在戰艦時看著人家在岸上耀武揚武,人家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自己根本沒有任何辦法。

    在曹操那裡,孫權受了不少氣。而今,曹家第一大將跪在自己的面前,孫權自然有一種怨氣得以發洩的快感。

    只是,片刻的快感後,孫權很快清醒過來,暗想自己這妹夫可真夠狡猾的,得罪了劉備,用關羽的人頭嫁禍給自己,開罪了曹操,又把曹仁送來,還是要嫁禍給自己。

    孫權一直認為自己這方面是強項,但現在他卻發現,他這位妹夫的手段,那可是絲毫不遜色於自己。

    這是,魯肅忽然上前道:「主公,這曹仁用曹操親族中第一大將,如今既然落在主公手裡,肅以為當將他就地斬首。如此,既可振奮我軍士氣,告慰淮南之役戰死將士的在天之靈,又可打擊曹操的士氣,令其不敢再小覷我江東。」

    魯肅當然知道劉封把曹仁送給吳侯,是在向已至新野的曹操表明,我背後有東吳撐腰,你曹操若敢進攻襄陽,那就是在向我們劉孫聯盟挑戰。

    明知如此,魯肅還這般積極的勸孫權殺曹仁,就是逼著孫權假演真做,讓孫權不得不改變對劉封用兵的計劃。

    孫權當然不傻,東吳與曹操畢竟是死敵,他眼下搬出什麼「戰死將士的在天英靈」來壓自己,搞得孫權不殺曹仁就好像會寒了將士之心似的。

    孫權忙向呂蒙暗使眼色,示意他趕緊出來替自己解圍。

    呂蒙會意,忙道:「曹賊雖可恨,但這曹仁終歸只是一俘虜,若是將之斬殺,這殺俘之名傳揚出去,豈非有損主公的聲名,也顯得我江東兒郎,只會對毫無反抗之力的俘虜下殺手,叫天下人笑我們沒有血性。蒙以為,這曹仁殺不得,不妨先前他收押起來,以後再做處置吧。」

    呂蒙話方一出口,孫權馬上連連點頭:「子明所言極是,來人啊,把曹將軍帶下去吧。記得要好生對待,莫要旁人說我孫仲謀心胸狹窄,虐待俘虜。」

    第二百零五章籌碼用盡

    孫權那一句「好生對待」,其實就是暗示他在這個微妙的時期,並不打算在荊州與曹操發生衝突。

    魯肅見此狀,眉頭不禁微微而凝,從孫權對待曹仁的手段來看,他已經隱隱的感覺到,此次孫權是抱了極大的決心而來,想要改變孫權對劉封動武的心思,似乎將是件極為不易之事。

    曹仁被送走,孫權將案几上的木匣合上,抬頭盯著陳震,語氣冷淡道:「難得我那妹夫這般有心,給我送上了這麼兩個大驚喜,看起來他的所作所為,我還得好好感謝他了。」

    這話明顯帶有反諷的味道。

    陳震呵呵一笑,擺著手道:「吳侯與我家將軍都是自家人,何需言謝。不過我家劉將軍,倒是真的有件小事想請吳侯幫忙。」

    「這倒是件稀奇事,我那妹夫斬關羽,擒曹仁,威震華夏,他這般能耐,我這個當大舅哥的不求他幫忙就罷了,怎的他還會反過來求我?」

    孫權的諷刺意味愈加濃重,碧眼之中,埋怨之氣在迸射瀰散。

    陳震只能假作不知,歎道:「吳侯真是過獎了,我家劉將軍再有本事,也只能作吳侯的西面屏障而已。只是如今我家將軍擒了曹仁,惹怒了曹操,目下曹操十幾萬大軍已進抵新野,大有舉兵南下,鯨吞荊州之勢,這件事,怕是只有吳侯出手,方才能讓曹賊知難而退。」

    「曹操要打也是打襄陽,我也是愛莫能助啊,要不這樣吧,你可回去轉告我那妹夫,他可盡起荊州北兵,全力北上襄陽抗擊曹賊,南郡方面,我自會派兵進駐,做他堅實的後盾。」

    孫權開始耍起了無賴,這一番話分明有戲弄陳震的意思。

    陳震頓覺尷尬,一時間不知如何回應。

    這時,呂蒙又接口道:「我家吳侯其實很想幫劉將軍,只是我軍剛剛在淮南跟曹賊血戰,將士疲憊,已無力再戰。而劉將軍威震華夏,士氣正盛,若全軍北上,定可擊退曹賊。江陵一線,我軍雖然疲憊,但若只是負責一下防務,還是不成問題,劉將軍大可放心。」

    他這主臣二人唱起了雙簧,只把陳震這張三寸之口繞得無言以應。

    孫權見陳震吱唔不言,臉色便故意陰沉起來,不悅道:「你方才也說了,孫劉乃是自家人,既是自家人,我那妹夫還有什麼可顧慮的,難道他還怕我趁機吞了他的地盤不成?」

    傻子都知道孫權是衝著荊州來的,但在這檯面之上,陳震又豈能當真。

    當下陳震鎮定心緒,很快恢復了思路,他故作惶然道:「吳侯誤會了,我家將軍豈會不信吳侯。只是我家將軍也知江東將士久戰疲憊,豈敢再輕易勞煩。劉將軍的意思是,吳侯可打著兵進合肥的旗號,大張旗鼓的率軍東歸,介時曹操害怕兩線作戰,自然就不戰而退。如此不費吹灰之力而退強敵,豈非兩全其美之計。」

    這是龐統給孫權出的計策,理論上,這也是逼退曹操的最佳計策。

    不過,願望是美好的,但卻一不定如其所願。

    孫權聽罷,捋著紫須,很認真似的琢磨了半晌,微微點頭道:「劉將軍的建議我會考慮的,不過現在我軍大戰方罷,正是疲憊之時,就算要回師合肥,也需要時間來休整。回去轉告你家劉將軍,讓他耐心的去等著吧。」

    孫權沒有一口拒絕,但也沒有當場答應,而是給了一個讓人癢癢的回答:耐心的去等著吧。

    等?等到什麼時候?這般形勢,如何又能等得起。

    孫權這明顯有故意拖延,打馬虎眼的意思,但事到如今,陳震也知多說無益,只得強顏歡笑,道謝了一番,便稱要回往江陵覆命。

    打發走了陳震之後,孫權的盛怒,似乎因此而消減了幾分,但這並不能該變他奪取荊州的決心。

    鑒於魯肅的反對態度,孫權則令魯肅率軍屯於夏口,佯裝北上進擊襄陽,自己則率大軍進抵巴丘,以呂蒙為前驅,一路向公安進發,另命甘寧率軍一萬,由湘水南下,準備奪取南四郡。

    江陵方面。

    陳震覆命而歸後,並沒有帶回好消息,從他描述的孫權的態度來看,劉封只能認為龐統的計策就此失敗。

    在此之下,劉封迅速對兵力做出了重新的佈署。

    孫權若進攻荊州,則江陵必為其進攻的核心目標,所有的防禦體系,也必然要圍繞守備江陵來進行,而吳人若想進取江陵,則南岸往東的公安城則是其第一道障礙。

    公安城本有軍五千,劉封又自將五千,會同黃忠,以一萬兵馬,四百餘艘戰船守公安。長沙方面,則由陳到率精銳軍三千,火速南下,協肋劉泌守臨湘。江陵城方面,則由龐統、劉巴率三千兵力守備。

    這幾路兵馬,再加上襄陽魏延所部五千人,兩萬多人的兵力,已經是劉封可以動用的全部嫡系長沙軍。

    至於收降的三萬多兵馬,江陵、襄陽、公安三城,以及西攻宜都的馬謖所部,每一處都調派了一些,這些人馬因新降不久,人數雖眾,但在這樣一個關鍵的時刻,劉封也不敢以他們充當重要角色。

    先前孫權之所以敢用呂蒙之計,準備以武力奪取荊州,那是因為呂蒙認為,劉封一定會把曹操作為主要防範對象,其精銳的長沙軍大部分理應佈署在襄陽一線。

    但是,令孫權感到意外的是,劉封竟然只在襄陽佈署了五千人,以魏延一將面對新野的曹操十幾萬大軍。其餘兵馬,全都佈署在了江陵公安一帶,擺出一副準備跟自己死磕的態勢。

    劉封魚死網破的態度,頓時又讓孫權的強硬態度有所改變,他倒不是怕了劉封,而是怕自己與劉封的主力死拼之後,就算最終獲得勝利,拿下了江陵,到時也勢必實力大損,介時又如何再應對北面以逸待勞的曹操。

    在此情況下,孫權便下令暫時停止進軍,大軍屯駐於巴丘,暫時不對江陵發起進攻。至於南入湘水的甘寧所部,同樣也只是在湘水中巡遊而已,並未對長沙郡進入實質性進攻。

    孫權的按兵不動,讓劉封看到了和解的希望,他遂在得到龐統的贊同下,再次派陳震出使巴丘,倣傚劉備之事,表示對荊州只是暫借,一旦自己向西攻取蜀中之後,就將荊州歸還給孫權。

    從法理上來講,劉備所借的荊州,不過是南郡一地而已,而現在,劉封卻把整個荊州都算作是向孫權所借,這無疑是一個巨大的讓步。

    儘管孫權很清楚,劉封眼下的這個承諾,只是困境之下的不得已而為之,至於將來能否履行承諾,還是一個未知數,但一想到能兵不血刃就能得到整個荊州,孫權還是不由得又心動了。

    劉封在耍手段,曹操那邊也沒閒著。陳震前腳剛剛離開巴丘,朝廷的使者後腳便至。

    朝廷的來使,帶來的是漢帝的聖旨,委任孫權為荊州牧,車騎將軍,令其率軍攻打劉封,然後再率軍攻取巴蜀,消滅劉備與劉璋,事成之後,漢帝將封其為吳國公,允其劃江而治。

    誰都知道,漢帝的聖旨,即是曹操的意思,而曹操為了表明誠意,以讓孫權放心攻打劉封,還主動的將大軍由新野,向北撤至了南陽,以示自己此番南來,只為報復劉封,並無趁機南下的意圖。

    荊州牧、車騎將軍,還有未來的那吳國公,這三個頭銜實在是令孫權垂涎三尺,儘管這些頭銜都是空頭,儘管孫權知道這是曹操在使離間之計,但由朝廷所授的這三個頭銜,對於提升自己的號召力將有巨大的幫助,這一點孫權也是看得到的。

    孫權剛剛猶豫的態度,因是這一道聖旨,很快又變得堅決起來。權衡之下,他馬上下了一道命令,命從夏口方面魯肅那裡,再調一萬兵馬增援巴丘,將巴丘的駐軍增加到五萬之眾,一副準備大舉西進的態勢。

    曹軍退至南陽,襄陽方面的壓力雖然減輕,但當劉封收到巴丘方面東吳增兵的消息後,心情卻愈加的沉重。

    從某種程度而言,其實劉封更忌憚孫權,原因很簡單,劉封沒有一直強大的水軍。

    先前劉封憋在長沙那地方,雖然門前有條湘水,但畢竟不及長江廣闊,無法建立一直可用水軍。後來襲取南郡,雖然盡收了關羽留下的四五百艘戰船,但水軍這玩意兒,不是有船有兵就行的,最關鍵在於士卒必須要經過長期的水戰訓練。

    孫權如果真的率水軍殺來,劉封自然不敢與其在水上交鋒,他所能做的,只有燒燬戰船,固守城池,以待時變而已。

    面對這樣的困境,即使是一向足智多謀的龐統,這個時候也無法想出萬全之策。

    就在劉封為此而頭疼的時候,夫人孫尚香從江陵城趕到了公安.

    原以為孫尚香只是思念丈夫,想來公安照顧他而已,但夫妻一見面,孫尚香的第一句話卻讓劉封大吃一驚。

    「夫君,事到如今,不如就讓我去一趟巴丘,懇求我那二兄退兵吧。」

    第二百零六章賭一把

    (感謝小莫,小笨的打賞,呵呵)

    「夫人,你這是何意?」劉封一臉的驚色。

    孫尚香默默道:「夫君你現在四面受敵,手中又無一支可用的水軍,江東的水軍若然殺來,如何又能對付得了。現在這種情況,唯有我去求二兄退兵一條路可走。」

    孫尚香喜好武事,雖然平素對軍國之事不多過問,但眼下劉封所面臨的困境,她還是看得一清二楚的。

    劉封知道,孫尚香一向要強,平素從不向人低頭。如今,她卻肯為了自己,主動的去向自己那冷酷的兄長低聲下氣的懇求,於她而言,這必然是一個極大的難難決定。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自己這個丈夫。

    劉封心頭,感動之情油然而生,但接著卻又是一種深深的慚愧。

    一個男人,若是淪落到讓自己的女人出馬,依靠懇求別人來生存的地步,還怎麼能算得上是男人,那簡直將是莫大的恥辱。

    劉封搖頭一笑,輕撫著她雪白的臉龐,「夫人的心意我瞭解,只是我劉封乃堂堂七尺男兒,豈能讓自己的妻子去低聲下氣的求別人,傳揚出去,我劉封還有何顏面苟活於世。」

    「可是……」孫尚香絕美的容顏上,流露著幾分焦慮,那是一種發自內心的關懷。

    「沒有什麼可是的。」劉封打斷了她的話,「吳侯是什麼樣的人,你應該最清楚,在他眼中,只有利益,哪裡會有什麼親情。眼下他一心想奪荊州,別說是你這個庶妹,就算是太夫人親自去求他,他也絕對不會心軟。」

    一語,無言。

    孫尚香心頭微微一顫,背後湧上一絲寒意。

    劉封說得沒錯,他的那位二兄孫權,根本就是一個無情冷血之人,自己在他眼中,本就只是一個可以換取利益的籌碼而已,向這樣一個人去求情,根本就是徒勞無功。

    這一點,孫尚香豈能不知。

    但是,如今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夫君,被自己那無情的兄長逼入絕境,而她卻又是這樣特殊的身份,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讓孫尚香心裡很難受。

    「夫君……」

    心中的苦楚,她無法出口,劉封的體諒,卻又讓她感到溫暖,此刻,她所能做的,也只有默默的依偎在他的懷裡,千言萬語,盡在這靜靜的相依之中。

    劉封將妻子緊緊擁有懷中,輕撫著她如水般的頭髮,心中感動之餘,強烈的憤怒卻又如火焰般升騰。

    孫權,你實在欺人太盛!

    這荊州,我劉封就算是死,也不會讓你輕易得到,大不了咱們拚個魚死網破,到最後,讓曹操來收拾死你這個噁心的傢伙。

    憤怒之下,思緒滾滾如潮,驀然間,劉封的眼中閃過了一絲靈光。

    ………………

    巴丘。

    大帳之中,孫權斜臥於胡床,盯著案幾上那兩枚碩大的官印出神,眉宇之間,儘是洋洋得意之色。

    荊州牧、車騎將軍,奮鬥了這麼多年,終於得到了這個名正言順的稱號,孫家幾代人都無法達到的高位,如今卻在我孫權手中得到。

    父親,你應該為我驕傲了吧。

    兄長,你終究也只是一個馳騁疆場的勇將而已,我現在終於超越了你。

    正自遐想時,忽面侍從來報,言是都督魯肅求見。

    子敬?他人不在夏口,忽然跑到巴丘來做什麼,嗯,多半又是想勸我退兵。

    孫權的好心情頓時被打破,儘管如此,但鑒於魯肅的地位,孫權也不能把人晾在外面不見。

    「請他進來吧。」

    孫權擺了擺手,從胡床上爬了起來,稍稍整禮了下衣冠,恢復了正襟危坐樣子。

    須臾,魯肅帶著一臉的凝重入內,一看這表情,孫權就知道自己猜得沒錯。

    施禮方罷,孫權便不悅的問道:「子敬,你不在夏口鎮守,忽來巴丘做什麼?」

    「主公,我剛剛探聽到一件極為重要的情報,事關重大,所以特地親自來向主公稟報。」魯肅神色肅然,口氣凝重。

    「什麼情報?」孫權隱約感到了幾分不同尋常,臉上的那種不以為然的神態稍稍收斂。

    「近日襄陽方面傳來消息,說是劉封將幾千降軍放歸北還,不但頻頻的派人往南陽和曹操聯絡,而且還在逐次削減樊城的駐軍,諸般行跡,甚為可疑。」

    「竟有此事?」孫權暗吃一驚。

    樊城與襄陽一水之隔,樊城在,則北面之敵無法兵臨漢水,襄陽就不會直接暴露在北軍的兵鋒之下,如今劉封有主動從樊城撤兵的跡象,單純從守衛襄陽的角度來看,這的確是一個十分不可理解的舉動。

    魯肅點頭道:「情報千真萬確,而且我們的細作還收到風聲,說那劉封很有可能在跟曹操就歸降之事進行討價還價。」

    劉封要歸降曹操

    一個消息,如寒冬之風,徹骨而入,一瞬間讓孫權從裡到外,結結實實的打了一個冷戰。

    「劉封這小子一向頑強,而且他費力那麼大的心思,好容易才詐取荊州,他果真願意放棄到手一切,將之拱手送人嗎?」孫權似乎有些不信。

    「種種跡象表明,這劉封極有可能準備降曹,這也難怪,眼下他四面楚歌,強撐下去,只有死路一條,在這般絕境之下,他選擇歸降曹操也不是沒有可能。」

    魯肅這般口氣,倒似對劉封的處境很是同情,但是仔細想想,似乎也並非沒有道理。

    想當年,曹操南下之時,自己兵精糧足,尚動了歸降曹操的念頭,而今劉封面臨著這般不利的境地,想要歸降曹操也不是沒有可能。

    「主公,如果劉封一旦降曹,整個荊州便將再一次兵不血刃的落到曹操手中,這一次曹操一定會吸取上次教訓,只怕再難犯當年赤壁之役的錯,我東吳的形勢就將極為不利呀。」

    魯肅並非危言悚聽,孫權聽著是背上直發毛,一想想當年赤壁之戰前,噩夢般的提心吊心,孫權就直打冷戰。

    「如果劉封果真有降曹之心,依你之見我們當如何應對?」孫權這個時候又巴巴的詢問起了魯肅,態度跟先前已是截然相反。

    魯肅輕捋著幾縷稀疏的鬍子,不急不緩道:「主公莫急,這件事要解決也容易。劉封降曹,無非是畏懼主公而已,只要主公稍作讓步,不計前嫌,與劉封重新結成聯盟,則劉封自然就會打消降曹的念頭。」

    繞了半天,終於還是拐了回去。

    如果在先前,孫權一聽到魯肅勸他放棄進攻荊州,一定會很不滿的找理由魯肅支走,但是現在,孫權的心情卻沒那麼反感了。

    「這件事,你容我再考慮考慮吧。」孫權拂袖說道,神色有些失落。

    「世事難測,現在我們最重要的就是時間,還望主公能盡快做出正確的抉擇。」魯肅臨退下之時,還不忘給孫權套上一道「催命符」。

    當天晚上,孫權是徹夜未眠。

    他曾想過在劉封降曹之前,速戰速決滅了這小子,但一想到劉封斬關羽、擒曹仁的赫赫戰績,心邊就沒了速戰速勝的把握。

    思來想去,孫權只能不情願的承認,倘若劉封果真打算降曹的話,除了魯肅的提議之外,自己還真的沒有更好的選擇。

    但是,先前自己是何等囂張,一副不奪荊州誓不罷休的霸氣,現在大軍也調來了,大話也說出去了,如果就這般向劉封讓步,折騰了半天一無所獲,這顏面又將何在。

    孫權又一次陷入了痛苦的權衡利弊之中。

    三日之後,已經回到夏口的魯肅,再一次向孫權發來了示警,劉封降曹的意圖已越來越明顯,容不得孫權再遲疑不定。

    「我該怎麼辦,怎麼辦?」

    孫權對著屏上那張巨幅的荊州地圖,咬著牙一遍遍的問著自己。

    正自苦惱見,侍衛來報,言帳外有人求見。

    一聽到那來求見者之名,孫權的臉上頓時浮現出一抹複雜的神采。

    …………

    …………

    公安城。

    下了整整三天的綿綿細雨,終於在這個早晨落下了帷幕,朝霞之光,如同一隻溫暖的手,輕輕的撫摸著不安之中的公安城。

    劉封照例一大早便上得城池,親自巡視自門的守備情況,查漏補缺,鼓舞將士。在這個黑雲壓城的特殊時期,作為三軍之首,劉封必須讓士兵們看到他的沉著與冷靜,唯有如此,才能安撫他們不安的心緒。

    巡至東門之時,信使將江陵龐統的信送到。

    信中言道,出使曹營的使者已經回來,曹操對他打算歸降的意圖十分感動,不過目前正在向朝廷上報,奏請皇帝陛下的旨意,再做下一步如何納降的安排。

    劉封嘴角閃過一抹苦笑。

    所謂的降曹之議,只不過是劉封臨時想出來的,嚇唬孫權的計策而已。

    他下令魏延放歸一部分降卒,並削減樊城的守軍,再到命龐統安排人去南陽聯絡曹操,所有的舉動,都不過是演給孫權看的戲。

    這般計策,自然瞞不過曹操那雙老奸巨滑的眼睛,什麼請示漢帝,這分明是在故意拖延,給孫權動手創造時間。

    劉封知道,孫權也一定會想到,自己所謂的降曹,這其中有多少是演戲的成份。但是,事到如今,劉封已經別無他法,他只有賭一把,就賭孫權他不敢不信。

    那一封信剛剛收到,江邊水營方向,一騎哨騎絕塵而至。

    東吳的使者呂范到了。

    第二百零七章再度出山

    (感謝吹虛兄打賞,呵呵。從週四到週日出差,這四天只能一天更新一大章,見諒了。)

    原本氣勢洶洶,一副不奪荊州,不滅劉封誓不罷休,盛氣凌人的孫權,態度何其冷淡的把劉封的使者陳震打發走,而今,在這樣一個微妙的時刻,卻反過來派了使者來見劉封。

    在聽聞呂范到來的一瞬間,劉封就感到懸在頭頂的那一柄利劍終於撤了。

    關鍵時刻,這個碧眼兒還是慫了。

    公安城,鎮南將軍府正廳。

    劉封身披銀甲,肅容跪坐,案幾之前擺放著的,正是那柄飲血無數的青釭寶劍。

    匆匆的腳步聲傳入耳中,過不多時,那張熟悉的面孔,帶著笑臉進入了劉封的視野。

    「呂范拜見劉將軍。」呂范徐步上前,深深一禮,言行舉止間,對劉封是極盡的恭敬。

    「免禮吧,看座。」劉封只輕輕一抬手,態度很是冷淡。

    如果先前孫權派使者來,劉封定然是熱情相迎,盛情款待。

    但是現在,形勢卻不同了,呂范在這個時候到來,明顯是孫權中了自己的計策,害怕他會真的降曹,這是打算向自己讓步了。

    主動權已經易手,劉封焉能不借題發揮。

    下首入座,劉封連正眼也不看呂范一眼,只冷冷道:「吳侯不是已經打算跟我兵戎相見了麼,子衡你這個時候來見我又有何意。」

    「呵呵,將軍真的是誤會了,吳侯可從來沒有將軍所說的那般想法,其實將軍是吳侯的妹夫,孫劉兩家同心一體,自家人怎能跟自家人動手,豈非叫仇者快,親者痛。」

    一聽這話,劉封心中長鬆了一口氣,但在表面上,他卻依然板一張面孔,冷笑一聲道:「吳侯既然當我是自家人,沒有對付我的打算,那巴丘的數萬雄兵不知是打算做什麼?集體釣魚嗎?」

    劉封的口氣中充滿了諷刺。

    呂范略顯尷尬,乾咳了幾聲,笑道:「曹操大軍南下,吳侯擔心將軍應付不來,故而才增兵荊州,目的當然是和將軍一起對付曹操了,將軍可千萬別多想。」

    「原來如此。」劉封先作恍然大悟之狀,接著又茫然道:「可是曹軍在北,吳侯若真想助我抗曹,也該屯兵於夏口才是,現在卻把大軍盡數駐於巴丘,外人看來,還真會誤以為吳侯是打算跟我開戰呢。」

    劉封佔據了主動,自然是窮追猛打,也算狠狠的出一出這些天被孫權壓迫的惡氣。

    呂范忙又解釋道:「是這樣的,將軍這不是新下荊州嘛,定然還有不少關羽的舊部意圖作亂,我家吳侯屯兵巴丘,也是想替將軍鎮服那些意圖作亂之徒。」

    這也真夠難為呂范的,總算是勉勉強強的把這事給圓了過去。

    劉封出言諷刺也僅僅是想出一口惡氣,孫權的讓步正是他求之不得,自然不會把場面弄到沒有轉還的餘地。

    呂范這般解釋後,劉封心中痛快了一些,表情也漸漸變得緩和起來,「難得吳侯這般為我這個妹夫設想,那如此算來,先前之事,都是我們兩家缺乏溝通才有的誤會了。」

    聽劉封口鋒回轉,呂范如蒙大赦,忙點著頭道:「誤會,當然是誤會了。」

    「那麼,吳侯對我奪取南郡生氣的傳言,也應該是假的了?」

    呂范呵呵笑道:「當然是假的,我家吳侯說了,這荊州還和從前與劉備所立的協議一樣,可以暫借於將軍安身,待到將軍拿下益州之後再歸還也不遲。」

    看來孫權的讓步了不是白讓的,原來他還記著這件事。

    劉封親口答應過孫權,卻也不好就此反悔,便想反正也只是空口承諾而已,以後兌不兌現還不是由自己說了算,一張空頭支票打發走孫權,何樂而不為呢。

    當下劉封也哈哈一笑,信誓旦旦道:「我劉封一向言出必行,這一點吳侯無需置疑。」

    有了劉封再次確認承諾,呂范長鬆了口氣,當即便告知劉封,巴丘的吳軍將很快動身東歸,在合肥方向發起進攻,以緩解襄陽方面劉封所壓臨的壓力。

    正如呂范所說的那樣,在其離開公安不久後,巴丘的吳軍起程東歸,僅一天的時間就疾駛出荊州境外,撤退的速度之快,讓劉封都感到有些吃驚,甚至讓他懷疑,撤軍只是孫權的障眼法,目的只是為了後來的突襲作準備。

    隨後而來的情報讓劉封徹底的放下了心,東吳的大軍如約撤軍,留下來的僅剩下魯肅的不到兩萬人的西線駐守。

    東吳的撤軍,使得曹操坐山觀虎鬥的美夢就此泡湯,在懊惱之下,曹操當即率軍由南陽再度進至新野,這一次他不再手軟,而是動真格的了。

    曹操反應早在劉封的意料之中,就在確信東吳主力東撤之後,劉封就留黃忠率四千人守公安,龐統率三千守江陵。而他自己,則率五千精銳,以及沙摩柯的近萬蠻兵,向北直奔襄陽。

    在劉封的指示下,魏延率四千兵馬重新進駐對岸的樊城,三天之後,曹操的大軍殺奔城下,對這座襄陽北岸的門戶發起了猛烈的進攻。

    儘管曹軍兵力數量遠勝於吳人,劉封卻對陸上作戰更有信心,憑藉著樊城堅固的城防體系,再加上背靠襄陽,以及劉封從水上給予的全力支持,魏延憑藉著四千兵馬,頂住了曹軍一波又一波猛烈的進攻。

    轉眼一月已過,在付出了數千士卒的生命之下,曹操依然無法撼動樊城。

    魏延的能力,在守城之戰中得到了充分的體現,雖然樊城堅不可摧,但劉封的心情卻高興不起來。

    他這一次似乎是真的惹怒了這位橫掃北方的梟雄,到目前為止,他幾乎看不出曹操有任何一點知難而退的意思。相反,根據細作的情報,曹操還在從許都方面不斷的調兵,大有不將他掃滅誓不罷休的意思。

    似乎,曹操打算在襄樊一線,跟他打一場持久戰。

    曹操耗得起,那是因為他家大業大,依靠著完善的屯田體系,完全可以養活幾十萬張不用耕種,專管打仗的職業兵。

    劉封就不行了,倣傚曹操所建立的屯田,只在長沙一地推行,而且還是小範圍的。

    至於劉備,自得荊州以來,似乎一味的怕得罪荊州大族,一直未敢在南郡一帶實行屯田,平素所積之糧,又大部分調往了蜀中前線,根本沒給劉封留下多少。

    自荊州之戰開打以來,劉封一下子收降了近三萬的降軍,憑空多了這麼多張嘴,對糧食的消耗自是極大,只短短數月間,便將劉封在長沙辛苦所積的糧食消耗大半。

    目前戰事未艾,劉封一面得催促劉巴想方設法徵糧,一方面又無法散兵為農,為春耕釋放更多的勞動力,使得荊州的夏糧必然減產。

    此時此刻,劉封又一次深深的體會到,在某些時候,糧食也許才是決定戰爭勝負的關鍵所在。

    在這種情況下,劉封不得不一次次的給孫權送信,請他立刻兵進合肥,以分擔自己在襄陽方面所受的巨大壓力。

    孫權這廝每一次的答覆都是盡快發兵,但打發走使者之後,依舊按兵不動。

    孫權的漠視不理,讓劉封疑惑的同時,也感到很是無奈,在求援不利的情況下,他也只有竭盡全力,苦苦支撐下去。

    …………

    …………

    微風輕輕的指過那張俊美的臉龐,隱隱帶著泥土和小草的芳香。

    他靜靜而坐,閉合的雙眸,長長的睫毛微微的顫動。

    素白的手指,熟練的撥弄著那錚亮的琴弦,幽幽琴音,糅和著江濤拍岸之聲,絲絲縷縷,悄然入耳。

    心中一片寧靜,恍惚中,有一種隔離塵世的感覺。

    地面傳來輕微而有節奏的震動,他皺了皺眉頭,立刻分辨出是數騎戰馬正向著這個方向飛馳過來。

    馬蹄聲破壞了他的雅興,指尖一鬆,雙掌按住了抖動的長弦,悠揚悅耳的琴音嘎然而止。

    當他剛剛支起身子時,急速的蹄聲已在身後停住,回頭一際,那紫髯的華服者,已提著袍襟,扶著腰間的佩劍大步而來,人尚未近前,已張嘴大喊起來:「公瑾,都什麼時候了,你怎的還有這般閒情雅致。」

    周瑜理了理衣容,向著大步而來的孫權拱手一禮,微笑道:「主公若有事相商,派人來招呼一聲便可以了,何必主公親自勞動大駕。」

    話音落時,孫權已來到身邊,他深吸了幾口江風,起伏的胸膛漸漸平伏下來,神色間略有幾分焦慮,攜著周瑜的手笑瞇瞇道:「公瑾你畢竟還在調養身體,這路也不遠,我親自來又有什麼大不了的,正好出來活動活動筋骨。」

    周瑜淡淡一笑,俊美的面容雖尚有幾分蒼白,但比起幾年以前那般垂危之狀,已經是有天壤之別。

    幾年前,正是甘寧的有心,劉封的大方,使得周瑜在張仲景的救治下,從死神手裡硬生生的奪還了一條命。

    現下的那個美周郎,依舊美得令人驚心動魄,但在那張美不勝收的面容間,隱約又增添了一種旁人難以企及的平靜,彷彿是死裡逃生之後對人生的一種全新感悟。

    「有勞主公惦念,只是我的身體已經好得差不多,隨時可以為主公上陣殺敵。」周瑜表情淡然的回答。

    見得周瑜這般氣態,孫權也長鬆了一口氣,話鋒一轉,拐入了正題。

    「公瑾,既然你的身體已恢復如初,那我就放心了。只是你先前的計策,這轉眼已經過去一月,不知何時才能實施。」

    周瑜與孫權並肩走岸邊大道,邊走邊道:「瑜早有言在先,我方什麼時候行動,首要先看曹賊如何用兵,只要許都還留有餘兵,這計劃就還得往後拖。」

    孫權嘴角上鉤,露出一抹詭笑:「我正是為此事才來找你。剛剛收到江北細作的情報,曹操又從許都調了兩萬兵馬,現下除卻留守要害的兵馬外,他的十幾萬野戰兵馬幾乎已經全部署在了襄陽一線。」

    孫權的話讓周瑜的眼眸為之一光,他停下了腳步,目光延伸向江北,抬手遙指道:「那合肥方面呢,不知曹賊留了多少兵馬?」

    孫權撫捋而笑,面帶得意道:「將不過張遼、李典、樂進三人,兵不過七千,公瑾,這般時機,難道你還不打算出兵嗎?」

    「三員將,七千兵,哼,曹老賊還真是小看我江東無人。」

    俊美的容顏間,陡然間殺氣湧現。

    那時候,孫東屯兵巴丘,聽聞劉封有打算歸降曹操的念頭,一時陷入進退兩難的境地,既想對劉封讓步,卻又不甘心一無所獲,顏面受損,就在這個艱難的時刻,周瑜千里迢迢的來到了巴丘,秘密的會見了孫權。

    周瑜向孫權獻計,撤兵歸吳,讓曹操在荊州和劉封血拼,然後趁其東南空虛之際,由他率軍進軍合肥,一舉奪取淮南之地。

    孫權對別人沒有絕對的信心,哪怕是慷慨激昂,自信滿滿的呂蒙,唯獨除了周瑜。

    呂蒙獻計讓自己兵進荊州,結果最後弄得自己是進退兩難,難堪的退兵。

    魯肅倒是沒讓自己難堪,但他一力的主和,把自己弄得十分憋氣。

    唯有周瑜,又一次在自己需要的時候,果斷的站出來,為自己排憂解難。

    當年的周瑜,連曹操都能打敗,更何況是區區一個合肥。正是因為周瑜主動的請戰,孫權才下定決心再爭合肥。

    聽到周瑜那殺氣凜人的言語,孫權心中又有了幾分底,但私下裡卻依然有幾分顧慮。

    他忽然間又是一歎,神色間流露出一抹愧色,「公瑾啊,當初我真的應該聽你的勸,不該把荊州借給劉備,結果卻導致如今的局面,這都是我的失策。」

    孫權當然知道周瑜何其聰明,自己借荊州給劉備,這其有幾分是針對於他,周瑜不可能猜不到。

    正是因為如此,孫權才會擔心周瑜對此心懷怨言,而讓一個懷有怨言的將領,帶著自己幾萬大軍出征,孫權當然不可能放心。

    聽得孫權的自責,周瑜笑得雲淡風輕,淡淡道:「話不能這麼說,正所謂此一時彼一時,當時的形勢下,主公借荊州給劉備並沒有錯,倒是瑜太過執著,不能明察主公的深謀遠慮,但是誰又能料到會出現劉封這個異數呢,說到底,這件事誰都沒有錯。」

    周瑜言語中沒有一絲的抱怨之意,相反還為孫權極力的開脫,這讓孫權在安心之餘,又多了幾分感動。

    要知道,周瑜在軍中素有威信,當初自己不顧周瑜之勸,一力要借荊州給劉備,結果卻出現今時的這種局面,軍中一部分將領心有怨言是必然的,如今周瑜也這般表態,自然也就幫著他化解了那些將領怨言。

    「公瑾你深明大義,我心甚慰呀。」孫權撫著周瑜的肩感慨道。

    「不是我深明大義,而是主公英明神武。方今之勢,正是主公北進中原,問鼎天下的絕佳之機,瑜焉能不為主公赴湯蹈火,再所不惜。」

    這慷慨之言令孫權雄心大作,當即道:「好,公瑾你說得好,眼下時機已到,正是兵進合肥之時,這一次,你打算要多少兵馬,我全都給你。」

    周瑜豪然道:「區區一個合肥,五萬兵足矣。」

    「五萬就五萬,合肥方面,就有勞公瑾費心,我在秣陵做你的後盾,給你調撥錢糧,補充兵馬,讓你沒有一丁點的後顧之憂。」

    …………

    …………

    是年初夏,東吳五萬大軍兵進合肥。

    消息最先傳回荊州,劉封終於長鬆了口氣。

    「真是沒想到,孫權竟然會再度豈用周瑜。」劉封感慨道。

    龐統兩條縫似的眼中吐露著冷笑,「江東諸將,多是一些逞兇鬥狠之輩,小打小鬧還行,但要說打天下,除了周郎之外,再無一人。吳侯這個時候才想起用周瑜,我反而覺得比我預料中的遲了一些呢。」

    聽龐統這話,劉封的背忽然湧上一絲寒意,便想幸虧先前孫權西攻荊州之時沒有啟用周瑜,倘若如此,局面可就大不一樣了。

    江東諸將,劉封忌憚者,唯周郎一人而已。

    劉封微微點頭:「怪不得孫權在吳地拖延了這麼久,遲遲不肯發兵攻合肥,原來他一直在等著曹操把兵馬盡數調往襄陽,哼哼,我這個大舅哥可真是會算計。」

    龐統卻表情輕鬆道:「不管怎樣,孫權總算是出兵了,而且所用統帥還是周郎,我料用不得多久,曹操就該不得不撤兵力。」

    龐統的樂觀,劉封卻不太認同,「曹操雖然留在合肥的兵馬不多,但卻留下了張遼這員良將,周郎此番進攻合肥,只怕不見得能夠逼得曹操撤兵。」

    「張遼此人雖然有些將才,但終究只是一將而已,豈及得上周郎帥才,主公,我們要對周郎有信心呀,呵呵——」

    劉封並未與張遼交過手,他只是有感於曾經歷史上的「張遼威震逍遙津」,方才對合肥之戰存有顧慮。

    但見龐統這般對周瑜有信心,劉封便也寬慰了幾分,遂道:「好吧,那我們就拭目以待,看周郎如何表演了。」

    主臣二人正自議論間,忽然親兵來報,言是西川劉璋部下黃權求見。

    第二百零八章割地

    「黃權?」

    這個名字,劉封當然聽說過,只是此人的到來,卻讓劉封感到有些意外,但當劉封看到龐統那詭異的笑容時,立時恍然大悟。

    「主公,這個黃權的到來,倒是和我推算的時間相差無幾,咱們就見見他吧。」

    劉封點頭道:「好吧,去請這位黃先生請進來吧。」頓了一下,劉封又道:「不,還是我親自去迎接吧。」

    當下,劉封離了正廳,直奔府門而去。

    在邁出高門大檻的時候,瞳孔中倒映出的那個人物影像讓他不禁眼前一亮。

    那是一個五官分明,相貌堂堂的中年男子,雖身穿儒衣,但渾身上下卻又散發著一種武人的雄武之氣,只是,眉宇間卻有幾分焦慮不安。

    「不知公衡先生大駕光臨,有失遠迎,還望見諒。」劉封搶先一步,拱手笑著迎了上去。

    黃權慌忙拱手還禮,不卑不亢道:「益州牧幕下廣漢令黃權,見過鎮南將軍。」

    「先生裡邊請。」

    劉封以高規格的禮數,將風塵僕僕,形容疲倦的黃權迎入了府中。

    大廳之中,主賓坐定。

    劉封笑道:「久仰先生大名,今日一見實是榮幸之至,先生既來,一定要多住幾日,我有諸多事還要向先生請教。」

    劉封的親近掃去了黃權的不安,廳中的氣氛頓時變得融洽起來。

    「權只不過是一無名之輩,將軍實在是過獎了。其實不瞞將軍,權此次前來,乃是奉了我家主公之命,特來向將軍求援。」

    果然如此。

    劉封和旁邊的龐統對視一眼,二人眼中皆閃過一絲會心的神色。

    「先生的意思是……」劉封佯裝不解。

    黃權歎道:「蜀中之事,想必將軍也早有耳聞。我家主公原是本著同宗之情,邀那劉備入川助我們抗擊張魯,豈知那劉備竟是卑鄙無恥的虛偽小人,反過來欲吞滅我益州,實在是可恨之極。」

    聽得這話,劉封也是搖頭一歎:「劉備這人向來如此,當年我和子德兄長都被他的假仁假義蒙騙極慘,險些就死在他的手裡。不過公衡先生等益州豪傑,皆是智慧之士,劉州牧仁義,被那劉備所騙,怎麼先生等幕僚也不從旁提醒呢?」

    黃權面露慚色,神情之中儘是惋惜,「當初我等都曾苦勸過,但是我家主公為劉備仁義之名所騙,總是不聽我等之勸,結果才釀成今日之禍。唉,終歸是我們這做臣下的勸誡不利呀。」

    歎惜之餘,黃權低頭飲了一口茶,以掩飾內心的無奈。

    這時,劉封暗向龐統使了個眼色,龐統遂道:「其實劉備入川的目的,我們劉將軍早有所料,後來聽聞劉備翻臉,屯兵於雒城之下,益州危在旦昔。我家將軍余心不忍,故而發兵攻打荊州,為的便是想替劉益州解圍,沒想到這劉備心狠如斯,連關羽的仇都不管不顧,仍是一心想奪劉益州的基業。」

    龐統巧妙的把自個兒奪荊州之舉,跟為劉璋解圍扯上了關係。

    「我家主公對劉將軍的義舉深為感動,只是如今劉備攻打仍急,益州危在旦昔,權此次便是奉主公之命而來,想請將軍出兵西進,我兩家東西夾擊,一舉圍滅劉備這不仁不義之徒。」

    東西夾擊,圍滅劉備,多麼完美的計策。

    劉封又何嘗不想如此,若不然也不會派馬謖一直攻打宜都郡,試圖奪取入蜀的門戶,只是孟達這廝頗有守城的才華,而馬謖精銳兵馬又少,故才屢攻不下。

    按照龐統原先為劉封擬定的計劃,奪取荊州之後,下一步就是率軍入川,趁著劉備和劉璋糾纏之際,趁亂將他二人一併滅之,全取巴蜀,兼有荊益二州,然後再圖霸業。

    但是,曹仁這招意外之棋,打亂了龐統的全盤佈局,導致荊州面臨曹操十幾萬大軍的進攻,使得劉封不得不集中大部分兵力北御曹操,又如何能抽出兵力來西征。

    而今,黃權的到來,讓劉封將西征的念頭,重新又提上了日程,只是,時機對於他而言,仍然未到。

    對視一眼後,龐統歎道:「如果可以,我家將軍當然願意和劉益州協手,除去劉備這個患禍。只是荊州方定,倘若讓將士們千里迢迢,遠離家鄉入蜀作戰,將士們必然思鄉情切,不肯用命。況且,我家將軍也需要給文武諸吏一個出兵入蜀的合理解釋才行。」

    龐統這是在替劉封討價還價。

    黃權早有所料,沉吟半晌後,鄭重道:「我家主公說了,只要將軍肯西進攻打劉備,事成之後,我主願將巴東、涪陵、巴郡三郡作為謝禮相贈,而且還會盡取成都庫府之錢糧,犒賞荊州將士,未知將軍意下如何。」

    聽得黃權這番開價,劉封的心頭著實的為之一動。

    巴東、涪陵、巴郡三郡,地處群山之間,雖然人口不多,經濟不富,但戰略意義卻非常重用,乃是拱衛成都平原東面的屏障。

    一旦得到此三郡,那便意味著成都平原以東將無險可守,劉封兵馬順江而上,幾天之內便可直抵成都城下。

    劉璋竟然肯割這麼重要的三個郡給自己,看來真是被逼得走投無路,不得不下血本。

    不過,劉璋這小子也很聰明,巴東與涪陵二郡,目前已經在劉備的掌握之中,而巴郡治所江州目下也在劉備的包圍之中,同樣危在旦昔。名義上,此三郡仍屬益州,但實際上卻已不受劉璋所控制。

    這劉璋用已經不屬於自己的東西,作為讓劉封出兵的報酬,這盤算珠子打得也真是划算。

    想到這一節,劉封便心有不悅,正待討價還價時,龐統卻給他連使眼色,暗示他可以答應。

    自己所能想到的,龐統不可能想不到,既然他勸自己答應,那就必有其理。

    劉封不及多想,當下便應諾黃權出兵,只是如今荊州雖被曹操攻打,在曹軍未退之下,他也不敢擅自出兵西征,以此之前,還需要劉璋堅定信心,盡全力抵抗劉備的進攻。

    益州危機,人心不穩,黃權在得到了劉封的承諾後,自然是大喜,也不敢在荊州稍作逗留,當天便起程走小路回往成都。

    劉封親自將黃權送出襄陽十里方歸。

    回到府中時,劉封便對龐統道:「先生,劉璋所承諾割讓的那三郡,如今都在劉備的掌握之中,還得咱們將士用命才能換回來,至於錢糧什麼的,根本都是小事,到頭來,劉璋等於是空手讓咱們出兵出力替他解圍,這豈不太便宜了他。」

    似乎是早就知道劉封心中所想,龐統只是捋著短鬚,詭秘的笑道:「主公,其實對於咱們而言,劉璋割幾個郡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有了一個西徵入蜀,名正言順的理由。」

    「名正言順的理由……」劉封沉頓了一下,猛然間恍然而悟。

    龐統說得沒錯,這個名正言順的理由,遠比拿到幾個郡要划算得多。

    劉備攻打益州,完全是巧取豪奪,他雖然屢戰屢勝,奪得了不少地盤,投降的益州官員也頗多,但這些投降之輩,大部分都是以法正為代表的不得志一派,而諸如張任、嚴顏等頑強抵抗之士也不乏其人,這便是劉備為何始終攻不下雒城的重要原因。

    劉封倘若入蜀,雖然可以打進攻劉備的旗號,但就算攻滅劉備,攻城掠地,但這些城池名義上都是屬於劉璋的,到時候若不歸還,則在益州人眼中,自己跟劉備都是一路貨色,若是歸還,豈不白忙一場。

    但現在不同了,劉璋主動宣佈割讓土地,那劉封打入益州之後,就可以名正言順的接管三郡,而不用擔心背上一個趁火打劫之名,遭到益州士吏的抵制。

    「巴郡一地,乃是成都東面最後一道屏障,一過此郡,便是一馬平川的成都平原。如果不是萬不得一,劉璋絕不會把此一郡拱手相讓,不過我猜測,一旦滅了劉備,解除危勢之後,劉璋多半會心生反悔,到時候,咱們便可以以此來藉機再做文章。」

    龐統的口氣充滿了言外之意,劉封思索之下,旋即領悟其意,一瞬間,整個人的心思變得前所未有的開闊。

    「先生所言極是,現在萬事俱備,咱們就只等著周郎給咱們解圍了。」

    ………………

    ………………

    合肥,逍遙津。

    天空就如一塊打翻的硯台,濃重醇厚的夜色掩蓋了一切發光的東西,一片了無生氣的死黑。

    原野上,無數的火把晃動,一閃一閃的,就像是星星跑到了地上,彷彿天與地掉換了位置一般。

    夜風濕潤而沉悶,雖然輕微卻並不柔和,吹在臉上很不舒服,周瑜能夠感覺得到,一股子肅殺之氣正在天地間瀰漫,漂浮在這夜風之中,時隱時現。

    周瑜駐馬於津口,南望肥河,只見江上火星密佈,一眼望去,如同一般火鱗巨龍,伏臥於肥水之上。

    武猛校尉潘璋、奮武將軍賀齊、平賊中郎將徐盛所統的兩萬先鋒軍已於黃昏之前登上河岸,在合肥城西南面處紮下營盤。現在,周瑜所統的中軍已在陸續的離船上岸,藉著夜色的掩護進抵大營。

    後軍討越中郎將蔣欽、五校督陳武的兵馬的兩萬兵馬尚在水軍中,周瑜的意圖是趁夜將五萬兵馬盡數登岸,至天明時分,對合肥城形成大軍壓城之勢,在精神上對合肥守敵形成打擊。

    時隔數年,再一次統領這般大軍,此時此刻,周瑜的心情隱隱有一種莫名的悸動。

    恍惚之中,又回到了當年那叱吒風雲的時代,那種久違了的雄心壯志,此時靜靜的品味起來,實在是讓人欲罷不能。

    這一次,我絕不能重蹈覆轍。

    周瑜暗暗發誓之際,一員將官飛奔而至,正是承烈都尉凌統,這個年輕的將領,當年在江陵之戰時,曾受周瑜獨守大營之重托,時至如今,已成為周瑜最信任器重的將領之一。

    凌統勒馬於前,拱手叫道:「都督,合肥城方面沒有任何出城交戰的跡象,看來敵人打算依城死守。」

    周瑜目光遠望合肥方面,黑漆漆的夜中雖什麼也看不到,但周瑜卻能感覺得到,此刻,曹操所留下的那三員敵將,同樣正在夜色的城頭中向他望來。

    「曹操此人,的確是深謀遠慮,早年還在和袁紹爭鋒之時,就派了個劉馥,把合肥城偷偷摸摸的建成了一座堅固的要塞,看來他早就提防著我們江東。只可惜呀,這些年江東多事,錯過了大好的時機。」

    儘管當年曾大敗曹操,但周瑜對這個手下敗將卻從來不曾有過輕視,相反,當他兵臨合肥,頭一次見識到合肥城堅固的城防體系時,對曹操更多了幾分敬佩之情。

    「合肥城守軍不過七千,根本不足為慮,有都督統帥我等,此戰必勝無疑。」凌統對周瑜十分的相信。

    周瑜卻淡淡道:「據聞曹操此番安排的合肥守將,乃是張遼、樂進和李典三人,關於這三人的情況,你可詳知?」

    「這……不瞞都督,我只知張遼乃是呂布故將,素來勇猛,那樂進則是曹操起珍的元功宿將,也是個勇者,至於這李典,倒是不太清楚。」凌統答得含含糊糊,顯然沒有經過詳細的調查。

    周瑜輕歎了一聲:「兩軍交戰,不深入瞭解敵將,又豈能做到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曹操用這三人守合肥,是別有用意呀。」

    「別有用意?」凌統目露奇光。

    周瑜遂是洋洋灑灑的將自己一番見解道與了凌統。

    那張遼身懷大勇,早年歸降曹操後,曾不避大險,隻身入敵營威勸青州豪霸昌郗投降,又在敗袁紹、攻袁譚、征柳城中屢建功勳,是所有降將當中,最受曹操器重的將領。

    至於這樂進,除了遠功宿將的身份外,每臨攻戰,常常身先士卒,奮強突固,無堅不摧,曹操為此還特封他一個雅號叫做「沖折將軍」。

    而這李典,則是曹操已故舊將李乾之侄,出身於豪強之家,喜好學問,情情儒雅,且敬賢士大夫,軍中皆稱其為長者。

    說到這裡,凌統忽然想起一件事,忙道:「據我所聞,那李典乃兗州李氏大族出身,其叔李乾早年之時,曾被呂布所害,而張遼又是呂布舊將的身份,聽聞因是這一層關係,這李典素來與張遼不和。而那樂進又是元功宿將,眼下卻與張遼一個降將官職平起平坐,心中定然也會懷有不服,曹操用這樣三個人守合肥,豈非自取其亂?」

    凌統果然是聰明,一點就通。

    周瑜哈哈一笑:「曹操這麼做,正是他的高明之處啊。」

    「都督,我真的糊塗了,還請明示。」凌統一臉的茫然不解。

    「合肥一城,雖地處要害,城池堅固,但卻深入淮南,遠離後方,可以說是孤城一座。而且此城離水太近,正適合發揮我方水軍的優勢。這樣一座城池,想要守住他,要麼得留有重兵,要麼就得曹操親自回軍。」

    周瑜點撥至此,凌統似乎有所開悟,喃喃道:「而今曹操屢屢增兵荊州,看樣子是不拿下荊州誓不罷休,而合肥城兵不過七千,這樣看來,都督所說的兩點都不成立,以曹操的作風,他並不像是會把合肥這般要害,置之於險境而不顧的人啊。」

    話及於此,周瑜俊美的臉龐驀然湧上一股殺氣,他目視著夜色中的合肥,冷笑一聲:「依我看,曹操他根本就沒打算死守」

    ………………

    ………………

    合肥城。

    城頭上,那三張冷峻的面孔,正在齊齊的面對著城外鋪天蓋地般的火光,三雙鋒利如刀的眼眸中,各自閃爍著不同的神色。

    那是連綿十餘里的吳軍營盤,逼城而下,無數的火把,把夜晚照耀得如白晝一般,他們很清楚,吳人這是在向他們示威。

    「曹丞相有令,賊軍一至,張將軍和李將軍出戰,樂將軍守城。三位將軍,你們打算怎麼辦?」

    說話的是護軍薛悌,手中還向那三將展示著曹操的親筆密令,那是曹操臨行之前留給護軍薛悌的,吩咐他「賊至乃發」。

    說實話,薛悌對於曹操在合肥的人事安排也有些不理解,眼前這三將的官職平級,互不隸屬,而且曹操也未指定誰為主將,自己這個護軍,也僅僅有監視三將是否忠誠的職權,而無干涉他們用兵的權力。

    也就是說,整個合肥的守軍,可以說是群龍無首,唯一能夠作為最高權威的,便是曹操所留的這道「遺計」。

    而且,還是一道讓他們出戰的遺計。

    李典沒說話,樂進也不吱聲。

    敵我雙方兵力懸殊,以少擊眾,這二人對曹操的這條計策都感到不太理解。

    這時,沉默的張遼卻高聲道:「曹公遠征在外,若等他率領援軍到達時,賊軍必定已攻破了我們,這一道密令,乃是讓我們在敵軍未能集結完畢之前給予突然一擊,先挫敵人銳氣,振奮我軍軍心,然後才能順利守城。成敗之機,在此一舉,諸位還有何疑惑。」

    第二百零九章先見之明

    先挫敵銳氣

    兵法之道,以弱勝強,正當如此。樂進與李典皆乃熟知兵法之將,這般道理又如何能不懂。

    見得張遼如此慷慨,李典心中不由為之所動。

    李典因為叔父李乾之死,對張遼這員降將本就抱有忌恨之心,平素之時二人不和之事,軍中上下也都知道。若是在平常,李典碰上合適的理由,都會給張遼使個絆子,以出一口惡氣。

    但是現在,曹公將合肥重地的守備擔子放在自己的肩上,而且還命他與張遼一齊出戰,張遼明知與自己不和,還毫無遲疑,慷慨求戰,若是自己還念著個人恩怨,豈非誤了國家大事,辜負了曹公對自己的一片信任之心。

    思及於此,李典慨然道:「好,那我就與文遠兄齊肩出戰,好好挫一挫吳人的銳氣。」

    樂進其實對張遼也有不滿,他不滿的原因跟李典不一樣,前者為暗,後者為明。

    原因很簡單,樂進可是自酸棗會盟,伐董時代就追隨曹操的元功宿將,而張遼,不過是降將而已,這麼多年來卻是風頭越來越盛,到如今官職竟與自己平起平坐。

    樂進從不認為這是曹操賞罰不公,也不否認張遼的將才和功績,但作為元功宿將,難免總是有那麼一點自恃,正是這種自恃,使他對張遼暗中存有一種隔閡。

    但是現在,一向明著跟張遼有隙的李典,竟然也能放下個人恩怨,以曹公之命,以國事為重,他樂進,又有什麼理由放不下。

    眼見李典表態,樂進亦深吸一口氣,轉過身來,面對著那二人,鄭重道:「既是曹公有命,二位放心出戰便是,我樂進必竭盡全力,做好你們的後盾。」

    張遼見他們皆能以大局為重,心中感動不已,雙臂展開,重重一拍那二人肩頭,豪然道:「今夜,就讓我們大殺一場,讓吳人見識一下我三人之威」

    「大殺一場。」

    「大殺一場」

    樂李二人同聲應喝。

    當天,三人定下大計,由樂進率主力守城,張遼率本部八百騎兵趁吳人立營未穩,夜劫敵營,李典則率一千步軍為二隊,隨後接應。

    城西南,吳營。

    鋪天蓋地的火光漸熄,耀武揚武結束,天色漸深,登岸入營的士卒,這個時候也到了拖著疲憊的身軀,入帳休息的時間。

    中軍大帳中,周瑜扶劍而立,一雙如星的眼眸,環視著帳前眾將。

    凌統、潘璋、賀齊、陳武、徐盛、蔣欽,諸員將領,皆是在赤壁之戰,江陵之戰時就追隨立於揚名於天下的宿將,今時今日,時隔數年,再一次統帥他們征戰沙場,不僅僅是周瑜,他們當中每一個人的心都在澎湃。

    眼前那俊美灑脫的統帥,讓每一個人都不自覺為之折服,心甘情願的為他赴湯滔火,因為他們深深的相信,跟隨著周瑜征殺,必將無往而不利。

    「諸位,曹操只留七千兵守合肥,又留張遼、樂進和李典三將統兵,我料那曹老賊臨行前必有遺計,這三人多半會在今夜趁我立營未穩,入夜率軍來劫營。」

    此言一出,諸將形容為之一動,除卻凌統之外,許多人都還想不通,己方幾乎十倍於敵,在這種絕對的劣勢情況下,城中那三將如何還敢出城而戰。

    不過,即使他們一時想不通,但卻從不曾有過一絲的懷疑,因為他們相信,只要是周瑜判斷,都無需要質疑,自然有其道理。

    周瑜成竹成胸,一臉信心的環掃諸將,大聲道:「若我所料不錯,敵人今夜必會以騎兵來劫營,那今晚我們就將計就計,趁勢一舉攻破合肥。諸位,再次揚名天下就在今時,爾等可願為我周瑜死戰?」

    「揚名天下,就在今時,可願為我周瑜死戰?」

    同樣的話,當年火燒赤壁,決戰前的那一個晚上,周瑜也曾說過這同樣的話。就是在那一晚,他們擊敗了號稱八十萬的曹軍,一夜之間,曾經不為人知的他們,隨著周瑜之名,成了天下人議論的話題。

    今時今時,似乎又回到了那一晚。

    身體中,熱血在沸騰,一顆心堅如鋼鐵。

    「願為都督死戰」

    「願為都督死戰」

    慷慨熱血的呼聲在帳中激盪,周瑜環視著那一張張戰意濃濃的臉,俊朗的面容上,浮現出一抹志在必得的微笑。

    …………

    …………

    千里之外,樊城大營。

    夜已深,營盤一片靜寂,除了偶爾經過的巡邏隊的腳步聲外,沒有一絲異動。

    靜寂的夜,曹操卻難以入眠。

    他站在帳門前,負手而立,默默仰望著就在幾里之外,那高高在上的星火之光。

    那是樊城的城頭,一座令他十幾萬大軍,攻打數十天而不得下的堅城。

    他回想起了當年南下荊州的舊事,劉琮的投降,讓他兵不血刃的拿下荊州,他甚至連這座襄陽對面的小城看都沒進去看一眼。

    但是現在,正是這座曾經不起眼的城池,卻讓他止步於漢水之前,負出了多少精銳之士的生命,卻偏偏無法攻克。

    荊州,原來也可以如此頑強。

    「唉……」

    在不經意間,曹操發出了一聲輕歎。

    正自感慨間,耳邊傳來腳步聲,左右的宿衛軍士馬上警覺起來,從四面將曹操環護起來。

    回頭一際,卻見一人從黑暗中匆匆而來,來者,正是劉曄。

    作為漢室劉姓之後,劉曄在曹操麾下卻難得受到重用,一直以來,都負責著情報的工作。

    曹操揮了揮手,周圍武士退在一邊,放劉曄近前。

    「見過丞相。」劉曄拱手一禮,夜色暗淡的光線下,那張滿是儒生氣息臉,似乎有一絲憂慮的表情。

    深夜前來,而且還面帶憂色,曹操知道,劉曄必定是帶來了什麼不好的消息。

    「子揚,是不是孫權那小子進攻合肥了?」曹操面色平靜的問道。

    劉曄神色一變,目露奇光:「丞相何以得知?」

    「北國已平,馬超逃往漢中,大耳賊又絆在益州,方今天下,除了那碧眼兒,誰還能再生什麼事端。」曹操撫捋而笑,似有幾分料事如神的得意。

    「丞相料事如神,我等不及也,不錯,吳軍確實兵進合肥,而且兵馬有五萬之眾,聲勢甚是浩大。」劉曄讚佩之餘,將剛剛從淮南發來的情報與曹操。

    一切,彷彿盡在曹操掌握之中,從他的臉上,看不到一絲驚憂之色。

    曹操回身走入了帳中,不緊不慢道:「孫仲謀這小兒,反覆無信,看來先前封他做車騎將軍這一計算是落空了。」

    隨後跟進來的劉曄又道:「丞相,吳軍勢大,合肥若失,吳人水軍直入淮水,整個淮南必不可守,我是想,這個時候是不是該考慮撤襄陽之圍,回援合肥了。」

    曹操冷笑一聲,一臉的不屑:「碧眼兒玩弄權術尚有一手,若論用兵之道,不過是一個三流的角色,其軍雖多,不足慮也。況且,我臨行之前,還給張樂等將留有一條計策,只要他們依計而心,必可逼退碧眼兒。」

    此刻的曹操,儼然一副運籌帷幄,決勝千里之外的氣態,言語之中,充滿了對孫權的不以為然。

    「可是丞相,據情報所聞,此次吳軍統帥,並不是孫權。」劉曄用一種意味深長的口氣道。

    「不是孫權?哪又會是誰?」

    曹操顯得有些意外,屈指一數,吳人中堪為帥才者,寥寥無幾,而今魯肅身在荊州,除了孫權之外,曹操想不出誰還能做進攻合肥大軍的統帥。

    劉曄沉頓了一下,默默的道出了兩個字:「周瑜。」

    周瑜

    在聽到這兩個名字之時,曹操整個人都為之一震,本是成竹在胸的表情,一瞬間為驚詫之色所奪據,神色之中,湧現著莫大的意外。

    「周瑜,怎麼會是周瑜,這小子還沒被孫權氣死嗎?」

    以曹操的權謀,當年孫權借南郡給劉備,其中制衡周瑜的用意,曹操又豈會看不出來。在聽聞周瑜被削了兵權,回吳養病的消息後,曹操可是著實的鬆了一口氣。

    這些年來,一直未在聽聞周瑜的消息,曹操幾乎都快把這個曾經破滅了他統一天下夢想的宿敵給遺忘了,卻沒想到,在這樣一個關鍵的時候,孫權會再度啟用此人。

    天下間,能夠讓曹操感到一絲忌憚的之人,屈指可數,周瑜絕對是可以位居前列者。

    「聽說周瑜這幾年一直在隱居養病,先前一直有傳言,說是周瑜不久前已經病死,沒想到他竟然會在這個時候重新出山,丞相,此人絕不可不視呀。」

    用不著劉曄提醒,曹操已經深切的意識到合肥事態的嚴重性,周瑜的突然出山,一下子打破了他的全盤戰略。

    如果是孫權帶兵,又甚至是魯肅用兵,曹操對張遼他們三個是絕對放心的,只要他們遵照自己的留計,就算不擊退敵人,守住合肥也絕不成問題。

    但是現在,敵方的主帥換成了周瑜,那這形勢就大不一樣了。

    想當年,曹仁以優勢兵力據守江陵,結果呢,卻還是最後被周瑜逼得倉皇棄城而走,以曹仁的實力,尚不是周瑜的對手,又何況是張遼樂進他們。

    一瞬間,曹操所有的自信全沒了,臉上所表現出來的,皆是焦慮不安。

    樊城久攻不下,兵過漢水,攻克襄陽更不知要耗費多少時日,倘若合肥方面再有個三長兩短,整個中原就要東西兩面全部暴露在敵人的兵鋒之下,攻守之勢,從此便可能逆轉,這要一個局面,曹操是無論如何能不能忍受的。

    事到如今,別無選擇。

    踱步於帳中,沉吟良久,曹操長吐了一口氣,沉聲道:「傳令下去,全軍準備撤退,明早就起程東援合肥。」

    ………………

    ………………

    次日,樊城曹軍撤圍。

    兩天後,曹操大軍退至新野。

    三天後,曹操親率大軍東去,以曹洪代曹仁駐軍宛城,鎮南陽,以文聘屯兵新野,防範襄陽之敵。

    襄陽城,一城的軍民,在得知曹軍撤走的消息之後,無不歡欣鼓舞,籠罩在眾人心頭的戰爭陰雲,這時起才算真正的消散。

    襄陽城南。

    劉封等駐馬長亭之外,舉目南望,似乎是在等候著某一個人。

    「真沒想到,吳侯這一次竟然會重新啟用周郎,怪不得曹操會急匆匆的撤兵。」劉封感慨道。

    龐統笑道:「當年主公仁義,派張仲景去救了周郎一命,而今周郎替主公解了襄陽之圍,這也算主公善有善報。」

    他這麼一提醒,劉封這才想起當年之事。相當初,自己還曾猶豫要不要救周瑜,那時劉巴還一力的反對,認為不該留有後患,獨有龐統力排眾議,堅持要救周瑜,這時再看,龐統果然是有先見之明。

    若不是周瑜,東吳諸將,又有誰能讓曹操如此忌憚,這般匆匆忙忙的率軍東援。

    念及起,劉封不禁讚歎道:「當年那招棋,沒想到竟然能在今日用上,先生真不愧是料事如神。」

    「呵呵——」龐統手捋短鬚,眉宇間略有幾分得意。

    說話之間,南邊塵煙起,一行車隊徐徐而來。

    「一定是兄長到了,咱們走吧。」

    劉封策馬上前,帶著荊襄一干文武迎了上去。

    傘蓋之下,那面色枯黃,神情委靡的病者,此時此刻,彷彿迴光返照一般,他環視著左右,那些熟悉的故地景象,就似是一劑神藥,讓他本是垂危的精神,這時竟是抖擻了幾分。

    「兄長,歡迎你回家了。」

    劉封勒馬於車駕前,興奮的向劉琦叫道。

    在侍從的攙扶下,劉琦顫巍巍的站了起來,抬頭遠望,昏黃的陽光下,那一座熟悉的城池,靜靜的沐浴在金黃中。

    這一刻,無數痛苦的,美好的回憶,都如過眼雲煙般,從腦海中一一浮現。

    這裡,是他長大的地方,這裡有他半生的記憶,這裡有美好,也有讓他痛苦的噩夢。

    許多年前,當他被逼無奈的從這裡離開時,曾一度以為,此生再也無法回到這故地,卻沒想到,經過了那麼多的曲折,在自己生命最後的時刻,終於能再看一眼這裡。

    此時,劉琦的眼眶中盈滿了熱淚,千百種感慨,盡在那滾動的晶瑩之中。

    見到劉琦這般激動,劉封心中也有幾分感動,遂道:「兄長,走吧,我陪你進城裡看看。」

    劉琦卻搖了搖頭,哽咽道:「先不進城吧,我想先去父親的墓前拜祭一下。」

    榮歸故里,先去拜祭亡父之墓,自然也是情理之中。想起自己與劉琦的兄弟關係,無論是於公於私,也該去拜祭一下。

    於是劉封便叫車隊轉向,陪著劉琦,帶著一干文武,逕直去往城西劉表墓。

    那是一座規模並不太,修葺並不精緻的石墓,上面已經生長了不少的雜草和籐蘿,厚厚的灰塵佈滿了墓碑。

    劉封扶著顫巍巍的劉琦,步履蹣跚的走到了墓前,淚流滿面的劉琦雙膝一屈,撲通便跪倒在墓碑前。

    「父親,兒不孝,現在才來拜祭你。」劉琦手撫著那滿是塵埃的墓碑,感情澎湃之下,不覺已是淚如雨下。

    「父親,你的基業,阿封他終於替他奪回來了,你在天之靈,也當瞑目了,父親……」

    劉琦不知是慚愧還是喜悅,聲淚俱下,跪在劉表的墓前大哭起來,

    身後蒯良等輩,不乏劉表舊部,而今看到這般場面,無不為之動容,不少人亦是熱淚盈眶。

    此情此景,劉封心中亦是大為感動。

    他單膝跪地,一手扶著劉琦,一手面對著劉表的墓碑,鄭重的說道:「叔父,你放心,有我劉封在,咱們劉家的基業就在,你在天之靈,就保佑我和兄長吧,我們會並肩而戰,一同完成你匡扶漢室的心願。」

    「父親,父親……」

    歹陽如血,曠野之中,那泣聲隨風飄遠。

    …………

    …………

    三天之後,劉封起程了,率領著兩萬大軍,由襄陽而發,先是南下江陵,接著再舉兵西進,向著宜都郡浩浩蕩蕩的殺去。

    荊州方面,劉封依舊留魏延鎮守襄陽,留龐統和劉巴坐鎮江陵,改由陳到鎮守公安。劉封本人,則率黃忠以及牛金等降將,率西征大軍與馬謖會合。

    這兩萬西征軍,其中五千是原先的長沙精銳,另外一萬五千人,則是整編之後的曹軍與關羽軍的降軍。

    大軍溯江而上,很快便抵達了位於宜都郡治所,夷道城東南的馬謖大營。

    在這裡,馬謖已經率軍攻打夷道數月之久,其實由於此前荊州多事,劉封抽不出更多的兵力,馬謖的這一路兵馬,與其說是在攻打夷道,倒不是在此監視牽制孟達的三千兵馬,防止其向東威脅江陵。

    「主公,孟達此人頗有些用兵之能,夷道城攻之不易呀。」見著劉封之後,馬謖感慨道。在此之前,他也曾試圖以一己之力拿下夷道,但在幾度交手之後,他才不得不放棄了這個打算。

    「強攻不成,那便只有智取了。」劉封微笑道,似乎早就胸有奇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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