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15章 黎明之前1 文 / 彩虹之黑
第115章黎明之前1
季青城猛然邁出一大步，停留在兩人之間那微妙的平衡終於被打破。孫叔一聲悶哼，身形悄然浮起，黑濛濛的鬥氣從身體內噴薄而出，一絲金光在黑霧的包圍中若隱若現。季青城暗暗心驚，這竟是一名暗黑屬性的聖階高手。剛才那一次氣機交鋒雖給對方造成了小創，但自己也禁不住心旌神搖，那一陣黑霧籠罩後，季青城能清晰地感受到，對方那一點小傷已被完全撫平。
在這片大陸上，魔法與鬥氣的屬性流派並未夾雜太多的利益因素，與傳統的風、火、水、土相同，黑暗系也只不過是自然中客觀存在的一系，然而這樣的局面在大光明教憑空崛起後卻有了微妙的改變。光暗兩系本無正邪之說，但相互克制卻是不爭的事實，他們是天生的對手。當大光明教盛行大陸，光明教高層運用那些或真或假的教義，將黑暗系的修煉著隱隱歸為異類。雖沒有明面上的口誅筆伐，但暗中的襲擾削弱卻未嘗一日而止。從不勝其煩到疲於奔命，黑暗系修煉者缺乏組織，修煉方式也漸漸失落，為數不多的黑暗系強者大多選擇了隱入暗中，眼前的清瘦中年人顯然便是其中之一。
季青城飄然而起，輕撫手中劍，那劍身上竟剝落一層薄薄的鋼翼。新的劍身窄了寸許，光澤似乎黯淡了許多，但真正懂兵器的人卻知道大巧若拙的道理。鋒芒畢露的大都不過中庸之資，真正的名劍需要歲月的祭奠。遠處的打鬥微微一滯。斯科拉目光掃過，臉上一紅，自己的全力一擊卻原來脆弱至斯，對手連劍鞘都不曾卸下過。
洛天鴻靜立在不遠處，幾名隨身護衛的大劍師神情凝重，宮中的防禦力量已顯薄弱，作為最後一倒防線的他們早已如履薄冰。月兒不知何時已爬出了雲層，在黎明之前灑落最後的光輝，明暗交替中，對峙的雙方同時動了，看似舒緩的身形只一瞬便碰撞到了一處。
孫叔的兵器是一根黝黑色的管狀物，僅尺許長短，想必一直藏匿於身上。那黑管的材質透著古怪，季青城只覺自己這一擊的巨力如泥牛入海一般，絲毫沒有落到實處。正在暗呼不好的當口，對方另一手倏忽抬起，三點黑芒閃電般直射季青城面門。
間不容髮之際，赤紅色鬥氣陡然四射，季青城身形暴退，硬生生讓過兩點寒芒，但最後一枚暗器去勢甚疾。這是一枚急速旋轉的六角形暗器，其材質顯然不是尋常金屬，在有如實質的鬥氣屏障中穿梭如常，嘶嘶的摩擦聲中竟崩出幾點星火，卻也只將它阻了半瞬。季青城的反應不可謂不快，最後關頭的奮力一偏讓他躲過了顱開骨裂的厄運，只覺面頰上微微一冷，一點飛紅漸起，麻癢的感受陣陣襲來。
有毒！季青城心頭一沉。對手左右開弓一氣呵成，端的是好算計。那黝黑色的管狀武器分明使用了某中特殊材料，能將龐大的物理攻擊憑空引開。大陸上能用來鍛造兵器的金屬可謂千奇百怪，無所不包，但越是屬性奇特便越是儲量稀有。季青城雖是初見，卻能清晰體味出其中的奧妙，這等兵器本就是頗為逆天的存在，在對方手中使來猶為恐怖。儘管只接觸了片刻，但這位「孫叔」行如鬼魅，顯然是以速度見長。奇特的黑管令他免去了力敵的擔憂，以己之長與敵相對，自然游刃有餘。
那所染之毒頗為兇猛，就在這思索的片刻已隱有擴散的趨勢。一聲冷哼，季青城不敢怠慢，蒼龍鬥氣驟然在體內凝成一道小鑽，將受傷之處的血液迫於一處。季氏家傳的蒼龍鬥氣實在是一門奇特的技藝。大可動天地，小可惹塵埃，這十字箴言本是描述蒼龍鬥氣練到極處時的境界。龍的脾性變化萬千，卻也能胸懷寬廣，隨遇而安，季青城的鬥氣雖不敢言巔峰，但已不比等閒鬥氣的死板，內斂凝形，馭氣抵物，聽起來頗為驚世駭俗的技術活於他而言倒非如何困難。
這般層次的對決原非一時半刻能看出輸贏的。季青城不黯敵情，一招不慎已然失了先機，那「孫叔」出手之間何等老辣，怎會輕予對方以喘息之機，只待深黑色鬥氣輪動，那新一波的攻擊已接踵而止。這一擊卻不比前次那般小心翼翼，孫叔對自己所使毒藥信心十足，對手縱然能壓得一時，卻也得耗去不少勁力。同為聖階，本身的力量相去不會太多，何況有了手中「多雷斯魔管」之助，自己在防守一端已隱然立於不敗之地。
季青城眼中精芒連閃，嘴角微微翹起，也不見他如何動作，身軀猛然升高數丈。
「來得好！」暴喝聲震耳欲聾，縈繞在身畔的赤色鬥氣瞬間收入體內不見，同一時間，龐大的威壓如一座山巒，生生壓向越來越靠近的瘦小身影。
「怎麼可能！」孫叔在心中狂呼。這股威壓無比熟悉，儘管沒有記憶中那次一般澎湃無幬，但四下裡瀰漫的熾熱確實在急速向著自己匯聚，那剛剛凝聚起的必勝信念如墜地的瓦罐般分崩離析。領域！這分明是武者領域的力量。
與法師領域相類似，當聖階武者修煉至高深境地，同樣能勘破規則，獲得屬於自己的領域力量。對於真正追求肉身極境的武者來說，踏入聖階的門檻，波瀾壯闊的世界才剛剛展開。在世人眼中神秘異常的聖階高手同樣分三六九等，而是否擁有自己的領域正是一道極其重要的分水嶺。
領域，顧名思義，便是在特定的區域內佔有支配地位。置身於武者領域中，不緊能使自身的攻擊威力提升數籌，更可以調用領域範圍內符合本身屬性的力量去消磨對方的鬥志。這一強一弱之間，高下立判。當一個領域主面對尋常聖階時，幾乎立於不敗之地。季青城修煉的蒼龍鬥氣帶有強烈的炎屬性，空氣中活潑的火元素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讓「孫叔」感受一下領域的溫情。
季青城的劍終於動了，沒有排山倒海的氣勢，樸實無華的一劍幾乎不帶一絲風聲，身處領域之中，有著別樣的詭異，然而身臨其境的孫叔卻有著迥然不同的感受。
剎那間的芳華！這有如宿命的一劍凝聚了季青城的全部精神，沒有劈波斬浪的煊赫，卻帶了一股莫可抵禦的味道。那劍尖的移動循著特殊的軌跡和韻律，知覺告訴他，就算是手上的「多雷斯魔管」也沒有絲毫把握引開這一擊的威力。
退！暴退！孫叔在第一時間選擇了最直接的方式，面對這靜寂而澎湃的怒火，他選擇退避三舍。然而現實的嚴酷超出了他的預料，那一劍綿延疾進，如附骨之俎般不依不饒。無形的壓迫每一刻都在加劇，恍如無形的大錘擊打著神經，熾烈的火元素化身為一枚枚銳利的尖刺，尋找著每一寸暴露的皮膚。一直都保持著沉穩面容的孫叔終於色變，瞬息暴退十數丈已令他流轉的鬥氣出現了短暫的空虛，此刻的每一點干擾都無法被忽視。
靜立觀望的洛天鴻神色數變，剛剛還在為孫叔那神鬼莫測的手段擊節讚歎，轉瞬之間已主客易位，慘白的面容是他心情的最真實寫照，距離大批援軍入城還有數刻之久，若無那聖階的頂樑柱撐著，自己的安危著實堪憂。
虛空中夾雜著撕裂空氣的聲音，孫叔的危機感越來越強烈，隨著距離的拉近，季青城那古拙的兵刃開始微微抖動，就像那面對獵物的猛獸一般，那有若生靈的悸動令它終於鋒芒畢露。劍已生靈，不露則罷，一露必飲血而歸，無法逃離對方的領域，孫叔知道這一劍避無可避，身形一頓，深黑色的鬥氣盡皆凝聚在身前，呈現出最為綿密的圓錐形態，同時手中魔管當胸一橫。
說來也只是剎那，季青城的劍閃電般及近，面前那暗黑鬥氣構成的細微滯障被破開了上千道，孫叔嘴角溢血，眼神慘烈異常，那最後的鬥氣防禦層連接著他的心神，破開的瞬間已受重創，握著魔管的手終於迎上。
意料中的碰撞聲並沒有傳來，那劍劃過一個詭魅的弧度，避過了攔截，直劈對方右手大臂。隨著氣機收緊，這濃墨重彩的一劍終於落下，彷彿跨越了百年。一截斷臂凌空飛起，鮮血淋漓，觸目驚心。
重重光影掩去，一地的落寞。
那一聲歎息遠比變換的鋒芒更刺耳，洛天鴻的身軀晃了晃，腳下一陣無力。孫叔的臉在抽搐，卻未發出一聲痛哼。默默撕下一條衣帶，將傷處勒緊，地上發出液體滴落的聲音，卻不知是汗水還是血水。拾起那半截斷臂，一搖三晃地轉身而去，季青城沒有追逐，這一擊的份量他知之甚深，今夜的他已沒有再戰之力，儘管不知道他有怎樣的過往，但季青城不會吝嗇一位強者應當被賦予的尊嚴。終歸一切都將在今夜結束了罷！
面頰上的麻癢似乎更強烈了些，那忘情一擊下，似乎連御毒的鬥氣也動用了，壓迫一緩，那毒便傾盡全力地想要擴散開來，好不霸道。皺了皺眉頭，季青城歎了口氣。
「你似乎忘了些什麼？」
那艱難前行的身影一滯，卻不曾轉身，半晌才冷聲道：「秋波之毒烈而不殤，將它迫住，用天水洗滌三日便可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