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花有別樣紅 第五章 高深莫測 文 / 言者春曉
第五章高深莫測
對於黃立鶴這個人，江林濤前世中也沒有什麼記憶，回到宜都之後，專門去翻了翻有關黃立鶴的情況和墊河縣近些年的社會綜合發展的簡報。
黃立鶴是從墊河縣縣長的位置上轉任縣委書記的。在墊河已經七八年的時間，任縣長六年，書記兩年。
江林濤看了看墊河縣近些年的社會綜合發展的簡報，被嚇了一跳，在黃立鶴當縣長初期，墊河縣才剛剛擺脫貧困縣的帽子，可是在短短幾年時間，這個昔日的貧困縣，已經一躍成為全省排名前二十以內的經濟強縣。特別是在黃立鶴成為縣委書記主政一方之後，去年墊河縣的國民生產總值達到了十一億，比他初當縣長的時候，高出了九億，比金豐市最發達的龍勝區還高出一截，這麼快的發展速度，靠的是什麼？顯然，僅僅靠農業根本無法實現這樣的跨越。
江林濤仔細的看了看墊河縣所提供的材料，並沒有發現墊河有什麼大手筆的投資，江林濤也去考察了兩天，雖然是走馬觀花，但是縣裡拿得出手的項目都是看了的，經濟上的問題，這根本糊弄不了他，上規模的企業也僅僅就是一家，年產值也沒過億，江林濤瞧了瞧那規模，心裡估算了一下，恐怕幾千萬的數字裡都還有很大的水分，這樣的成績，有一種最大的可能：造假。
江林濤於是問了下熟悉黃立鶴以及熟悉墊河情況的人，黃立鶴在任縣長期間，任上經歷兩任縣委書記，第一任書記的時候，黃立鶴羽翼未豐，想叫板，結果沒成功，第二任縣委書記任上的時候，黃立鶴已經羽翼豐滿，成功把縣委書記擠走，黃立鶴當上縣委書記之後，在縣裡更是一言九鼎。
江林濤不禁一笑，周鳳臣是長期當龜兒子，偶爾當當大爺，而黃立鶴這樣的土皇帝，是長期當大爺，偶爾當當龜兒子。很奇妙的感覺。
除了強勢，黃立鶴還有一個特點：喜歡造勢，說得直白一點就是喜歡吹牛，江林濤聽說，黃立鶴在省市領導那裡表態，要把墊河縣打造成為四江省的十強縣；在墊河縣的老百姓面前講，要讓墊河縣的人均國民產值向沿海靠齊，要大步快跑奔小康。只是黃立鶴還是沒膽量講，人均收入向沿海靠攏，估計這牛皮一吹，立馬就要現形，不管怎麼樣，黃立鶴的言論應該是很有鼓動性的。
但是一個地方靠吹牛就能發展嗎？顯然不能，不但不能發展，反而會對發展造成極壞的影響。
靠吹牛、靠玩數字遊戲出政績只能便宜主官，最後吃虧的肯定是老百姓，普通的幹部群眾被鼓動起來，有限的資源都用在了弄虛作假和政績工程上，完全沉浸在假大空的虛幻之中，一旦這肥皂泡一破裂，現在這年頭雖然不會像五十年代的浮誇風那樣會餓死人，但是對於一地的發展也許打擊是相當嚴重的……
其實，縣委書記是一個非常好的平台，轄區不大不小，婆婆媽媽相對較少，在現行體制下，縣委書記的權力非常大，擁有一個地方發展的決策權、用人權，人財物什麼都能管得到，真要幹事業，縣委書記這個位置上相當不錯的一個平台。當然當權力缺少有效約束的時候，縣委書記就「無所不能」，若是走歪了，這個位置也往往會成為一些人的滑鐵盧，乃至走上鐵窗之內……
這次調研報告，看周鳳臣的意思是要他執筆，江林濤明白這麼一回事之後自然是不願沾邊——牛皮如果吹過了頭，遲早都是要暴露的。黃立鶴這樣的人實在是太容易出事了，並且不出事而已，一出事，就是大事件。
江林濤找了一個很充分的理由把這事給推了出去。
從墊河回來，江林濤的工作又恢復了常態，薛處長和吳麗娟在外考察幹部，還沒回來。
江林濤感覺到處裡的氛圍有些微妙的變化，不但周鳳臣顯得活躍了一些，見到處裡的人都顯得很熱情的樣子打著招呼，科長梁山成也一樣，下班出門的時候，還開著玩笑要給他介紹女朋友。但是兩個人的表現還算是比較隱蔽的，畢竟這裡是組織部，很多人都是練就了一副火眼金星的,過頭了那是吃不了兜著走。
原本有些死氣沉沉的處裡似乎有了些許的生氣。
雖然處裡那些傢伙一個個都是人精，有什麼內幕消息，看出什麼端倪也不會說，但是江林濤本能的感覺到，周鳳臣和梁山成這樣的表現，預示著處裡應該是在人事上有什麼變化。
會不會是要處裡要增加一個副處長，分擔一下薛處長的工作？
江林濤想著，真要是增加一個副處長，處裡的人員當中有三個人最有競爭實力。
從表面上看應該是周鳳臣希望最大，畢竟周鳳臣的級別已經是副處了，但是看樣子周鳳臣也是沒有把握，不然不會胸有成竹的沉默著，等待結果，並且江林濤猜測，他的這趟墊河之行應該是向某個領導示好的意味吧。
估計梁山成心裡更是沒有底氣，至於吳麗娟，江林濤估計也很難，吳麗娟的資歷雖然不算淺，薛處長出去的時候老愛帶著她，應該是薛處長的嫡系，但是畢竟薛處長也就是一副處，很難在同級提拔當中發揮很大的作用。何況，像幹部二處這麼重要的位置，一個處裡，已經有一個管事的副處長了，再提拔一個女性副處長，這難度就更大。當然如果吳麗娟有通天的關係，那倒是另當別論。
想來周鳳臣兩人上層的工作沒少做，但是下面人的工作也要做，既然有競爭，那就得使力氣，不然到時候考察的時候，下面這些人一歪歪嘴，在勢均力敵的競爭中就要處於不利的局面。
江林濤分析了一下，總的說起來，應該是周鳳臣機會最大。
從江林濤的內心來講，當然是希望吳麗娟或者梁山成能上去，那樣處裡也騰出一個科長位置，至於輪不輪得上他還兩說，但是至少他也有一個機會。
從薛處長的角度想，恐怕是不願意多一個副處長吧，老處長一旦確認不能回來工作，那處長的位置就空了出來，從內部提拔一個接任處長的機會很大，多一個副處長，那也是多一份對她接任處長的威脅。
只是這些事情不是他這樣的小角色所能決定的。他才剛進處裡的門，處裡各方面的關係都沒有摸清楚，還是不要捲入其中、大家都不得罪的好，坐看風雲淡，是他最好的選擇……
薛處長兩天之後也回來了，下午的時候就把他召到了她的辦公室，把手裡的文件向他揚了揚，問道：「怎麼調研報告上你沒有署名？」
江林濤想了一下回答道：「我以為我就是跟著去實習一趟，不需要署名的。」
薛處長微微皺了一下的眉頭，顯然多少聽出了他這話裡有些言不由衷，不過很快就舒展開來了，想了一下說道：「很多東西都是便干邊學，你能在學習的過程中發現問題，這還是不錯的，不過，不但要在干和學的過程發現問題，還要善於在干和學中學會思考解決問題的辦法。」
江林濤點點頭，薛處長這話說得有些深奧，若是閱歷不夠的人，很難聽懂其中的含義，但是江林濤聽得出來，薛處長對於墊河的情況應該很瞭解的，或者說是對黃立鶴這個人是比較瞭解的，但是對於他沒有署名的做法是持批評的態度的，江林濤猜想，薛處長批評他的原因是也許他不署名的做法，很可能得罪周鳳臣或者更高一級的領導。可是具體遇到這樣的情況該怎麼解決，薛處長顯然沒有給出他答案的意思，而是讓他自己去想。薛處長根本就沒有問他周鳳臣的任何問題，想來她對於周鳳臣去墊河的真實意圖也沒有問這段時間單位上的事情，想來這些事情也是非常清楚的，薛處長不問，他心裡反倒是鬆了一口氣——在背後打別人的小報告，總是一件讓人彆扭的事情……
薛處長雖然態度有些冷冰冰的，但是實際上還是在點撥他，出發點還是為了他好。
說心裡話，江林濤原來是對這個比他大不了幾歲的薛處長有幾分輕視的，但是眼下，他也不得不承認，術業有專攻，他雖然閱歷夠豐富，但是從來沒有在省級機關這樣的大機關工作過，對於組織工作和這種大機關的工作、思維的方式還沒有完全入門。
薛處長做事總是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讓江林濤總有一種看不透的感覺，心裡感覺總是有些不大對味……
「這件事你下去好好想一想……對了，易南市政府領導班子換屆在即，過幾天，李副部長要下去坐鎮，這些文件你看一看，準備一下，到時候一起下去……」
薛處長說著，把一疊資料遞過來，江林濤接著資料，江林濤本想問問萌萌的事情，薛處長似乎淡忘了這事一般，低頭忙著她手頭的事情了下了逐客令，他也不好再問。
其實他從墊河一回來就有些惦記那個小傢伙，想到幹部二處這個位置一到地市幹部調整的時候，恐怕更不能照顧到萌萌，一想到萌萌根本就無法享受到太多的親情的溫暖，江林濤心裡有點惻然，像萌萌這樣的小孩子如果沒有親情的溫暖，那會對其一生產生不可估量的影響。只是他也不知道萌萌在那個幼兒園，就是知道，沒有薛處長的許可，他也不便帶萌萌出來玩。
可是看樣子，薛處長似乎也有些難言之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