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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玄衣頌文章 第二四章 斬家奴 文 / 便衣

    第二四章斬家奴

    蘇破雖然驚訝於星舞如何會從宮中連夜跑出來,而且一見面就是這般令人吃驚的言語,但是此時這門口卻不是說話的好地方。

    這可是大周皇朝的四公主,堂堂的天之貴女,若是被下人看到,出現在自己的房門前,而且是夜半時分,這可是會出天大的亂子的。

    雖然蘇破不在乎的,但是,這才十四五歲的小丫頭,還是謹慎些好。

    左右四顧,然後瞬息間出手,拉著星舞那纖細的皓腕,便將她帶入房門中,然後啪的一聲,便將房門關上,將黑暗隔絕於這紫木門板之後。

    「星舞,你怎麼這時候出宮?何事這般驚慌?」

    蘇破鄭重的問道,這小公主不是沒輕沒重的人,肯定不會虛言,故此蘇破也是提起來念頭,慎重的很。

    不過,這手,卻是忘了鬆開,猶自握著那纖軟柔滑的,如雪一樣白的手腕,還有半隻小而纖長的手掌。

    星舞雖然有千般言語,但是此刻手被蘇破牽著,卻是面上驟然泛出紅暈,一時間竟然說不出話來。

    第一次見面,在那孤崖處,刀兵相向,後來便是半裸相對尷尬近乎無言。

    第二次見面,在炫目的星斗下,那少年回眸的一瞬間,星舞便迷失在那絢爛的,深邃之無邊無際的眼眸中,被那猶如天上星芒一樣的眼睛所吸引,被那奇異如星光般的氣質所迷醉。

    而且,這少年所言的話語,所講述的故事,都是那般的新奇,那般的動人。

    她曾經被那白雪公主的遭遇而忽驚忽喜,也曾為那青蛙王子的故事而笑顏如花。

    這個傢伙,第一次見面,那麼死板,而第二次,在那般呼嘯的刀兵湧過後的街角,卻是那般的瀟灑從容,那般的風趣幽默,又有那麼多自己從來沒有聽聞過的新奇話本。

    要不是時間緊迫,星舞真想聽上一夜,就如小時候,在父親懷中,聽到的那些故事般,安逸而溫馨。

    而這一次,直接被他牽著手,星舞卻有種想掙脫又不想分開的感覺。

    「當然是有急事!」星舞回眸輕笑。

    蘇破只覺腦中「嗡」然一亂,連忙攝定心神,強把目光拉離她的眼眸,落在手中這細膩如凝脂的肌膚上。然後順著這隻手一路望上去,經過閃爍者星芒的手鐲,攀上了山茶花流雲水袖,隨後越過肩膀,又在她那副黑色耳環上停留了片刻,終於還是停在了一雙黑如點墨的星眸上。

    然後,有些不捨的鬆開那緊握的手。真的很溫暖,很輕柔。

    「今天,清平突然來找我……」星舞將事情的經過講述了一遍。

    蘇破深深的蹙起了眉頭。若是真個只是十七歲的少年,他多半會不以為意,至少也不會急切。但是,他擁有著兩世為人的驚訝,還有種奇異的預判,這一切都足以讓他重視起星舞的話。

    ……

    ……

    夜沉沉。星舞的手雖然綿軟,令蘇破有些砰然心動。但是,在蘇破後世的習慣看來,她只是個孩子而言。

    既然有可能發生些什麼,那就更不能讓她再此久留。

    目送星舞離開,蘇破在夜色中思量了好久。直到月上中天,才又回到了書居。

    屋中燭火暖明,被褥暄軟,蘇破卻躺下很久才慢慢入睡。漸漸的這晚他做了夢。

    在夢的開始,蘇破夢見那對熟悉的眼睛,時常流動著歡快的笑意,又可以忽然沉靜下來,幽幽地,像風中的火,像夜裡的燭,或者雪夜裡的星光。它們能看得見蘇破所有的快樂與憂愁,他的每一次心動,他的悵惘,他的歲月雨雪,朝夜悲歡,他的晝思夜夢。

    而再次見到那雙眼睛竟是在多年以後。那多年,不知曾幾。

    在記憶的長河中,蘇破不停的遊蕩,只為了要遇見她。

    他不知道遇見了又能怎樣的歡喜,他只是想要見她。彷彿見到了就可以一生無憾,一生無悔,彈指相聚也罷,至少曾經一起,並肩看過白的雪和黑的夜。

    即使,只是在夢中。

    某天晚上,蘇破就在一處開遍蓮花的山水之間,見到了她。她的眼影在月光下是迷離的銀紅,呼應著那些紅色砂岩神秘的光輝。

    蘇破欣喜,驚喜,狂喜,這一刻,無法刻意放輕他靠近的腳步。她微驚地回頭,看見是蘇破,輕輕微笑。

    蘇破走到她身邊,和她並肩站著。那水倒影著沉沉的紅光映照著他們,猶如一幕華美的幻夢。

    不知多久,終於找到了她,又和她一起。蘇破幸福得想要歎息,又覺得生生不息的歡暢。心歡喜得像要炸裂。

    但瞬息間,那眼睛卻變了!

    那不是她!

    面容變幻,一會換成了星舞那有些稚嫩的臉,一會換成了一張被白色霧氣縈繞著的臉!

    那是……

    攜走姑蘇的奇異女子!

    相似的,是她們的眼睛,有若星芒,或者有若藍色的星球。

    究竟是哪個?你們到底是誰?

    就在蘇破的怒吼聲中,蓮花深處這一張年輕晶瑩的臉,卻驟然逝去。天空驟然降下大雨。蘇破抬眼望去,彷彿整個混濁天空都已溶化,源源不絕地流淌,將人世浸成一片**的蒼灰黯淡。

    然後,在這蒼涼下,卻驟然燃起火焰!

    在焰火中,到處都是刀兵,到處都是慘呼。

    雪亮的刀光在紅焰中閃亮,不斷的貫入到一個個掙扎的人影的身軀上,濺起血沫如灑,人頭在空中翻滾著,便如皮球飛旋。

    如地獄一般的殺戮!

    蘇破凜然,他發現,他正置身在這血火之中,正在奮力的廝殺著!

    一個一個的軍士猙獰著面目,揮動著刀槍,圍攏過來,一個一個的被他揮刀砍翻。

    疲累的幾乎無法呼吸!

    蘇破不知道自己斬殺了多少人。那近乎永不枯竭的太極珠,都轉動的越發緩慢了。

    這是怎麼回事?

    蘇破狂吼著,在這京都當中,二蘇府,怎會有敵襲?而且,這敵人都是大周的禁軍,還有北軍精銳!

    他奮起餘力,拚命的向前衝擊,但只能看到竹園騰出漫天火焰,在那火焰中,聽到母親的呼喝聲,求助聲!

    姚一顧,二管家,五檜,一個個熟悉身影被刀光泯滅,被火焰吞噬,那慘呼的聲音,如此淒厲!

    而在其中夾雜的,便是軍士們的狂笑聲,呼喝聲,喊殺聲!

    目眥欲裂,蘇破猛然揮刀,紅芒閃過,將三人斬成六段。但是,他卻無法再向前行進半步!

    一個雙眼狹長,身材高大的男子持刀擋在他的面前。

    巍然如山,正是定軍候。

    「蘇家謀逆,格殺勿論。蘇破,我看你還能在我面前蠻橫否!」

    那刀,便如秋風一般的襲來……

    漫天血紅……

    ……

    ……

    蘇破大吼一聲,在滿身淋漓的汗漿中醒來。

    這是怎麼回事?

    這不是自己那模糊夢境中的一個麼?

    第一個,便是那地龍之夢。在夢中,自己發現了地龍,結果被宮十一,尚白浪等人圍殺。

    而這個,便是血火中的掙扎!

    這一次,這夢境又是如此的真實,仿似就發生在眼前一般。

    蘇破再也睡不著了。他以為,那危機雖急,也不急在今夜。但是現在看來,竟似是隨時都有可能發生。若果夢境能反映真實,那麼,他此刻便在蘇府,便在這事件的發生地!

    不行!

    馬上,馬上便要做出防範!

    但是,在這京都,這是大周的地盤,如何防範?從夢中那定軍候的言語中,從星舞的消息中都可以判斷出,這禍患的根源,來自大周皇宮,極有可能是來自那九五之尊的大周國主。

    蘇破猛然站起,迅速的換好衣裳,將一應東西,都放入皮囊中,緊緊的綁在腰間,提著那口寂火刀,便出了門。

    時間緊迫,一分一毫都不能再耽擱了。

    夜雨,越發的清冷。竹園,院籬在大雨中歪倒,樓閣輪廓一片模糊。

    母親就住在這裡。

    越過歪倒的籬笆,蘇破走到簷下,這時他看見窗紙微黃,許是屋中人點亮的燭火掩映。

    蘇破叩響房門,聽見房中隱約的腳步。

    「母親,請快點收拾東西,有要緊事。」

    吱呀,房門打開,蘇夫人驚詫的問道:「玄衣,怎麼回事?」

    「來不及多說。您快點跟我走!」

    蘇破一把將母親背起來,快步衝出竹園,來到偏院時,見到有人正在餵馬,停下來,低喝了一聲:「是誰?」

    「小的五檜。少爺,您怎麼半夜出來了,有什麼事您通知小的就行了……」

    五檜走出來,見到正背著蘇夫人的蘇破,頓時一愣。

    「你這孩子,倒是怎麼了?放我下來……」

    蘇夫人還在埋怨著蘇破的魯莽。

    「五檜,叫醒姚一顧他們,悄悄的,讓所有人趕緊離開,走得越遠越好。」

    「少爺,這……這不好吧?」五檜愕然,但也看出,少爺面色凝重,眉宇間便如一座大山般沉重,絕不是在開玩笑。

    「別廢話,快去!」蘇破低聲喝道,聲音一下子凜冽了起來。

    「是,小的這就去。」

    五檜慌忙奔去,磕磕絆絆的,似乎被蘇破這驟然迸發的火氣給驚嚇住了。

    「你這孩子,怎麼亂說啊……」

    「母親,請相信我!」

    蘇破凝聲說道。單憑一個夢境,就做出這樣的決斷,似乎草率了點。但是蘇破知道,這絕不僅僅是夢境!

    若是沒有星舞的示警,他或許還會猶豫。但是兩者相加,便促使他只能果斷堅毅,因為,一旦猶豫,一旦錯過,便是性命之憂。

    蘇府很快就從沉寂中驚醒,在下人侍女的雜亂慌張的聲響中,蘇破疾步前行,如今,他能為這些下人們所做的,只有這些了。

    因為,他自身都難以保全!

    就在蘇破踏出院門,身前卻是出現了一個身影,一股殺氣噴薄而來!

    蘇破驟然停下,目露凶光,凝視著前方。

    那人佝僂著腰,灰衣灰髮,在黯淡的幾顆星光下,可以看到那張有些模糊面孔上的深刻褶皺。

    這人是——

    蘇家祠堂,典藏閣的修老!

    「三少爺,您這是要去哪裡啊,還帶上了夫人。夜深雨大,別讓夫人傷了身子,還是回轉吧。」

    那修老沙啞的聲音在蘇破耳邊響起,陰冷更甚天氣。

    「修老,我要去哪裡,自是我蘇家的事,你來摻和什麼?快些退去。」

    蘇破驟起眉頭,朗朗說道。

    這老傢伙竟然出現在這裡,還擋住了去路。這令蘇破更加警惕。

    這修老在自己選擇功法之時,種種阻礙,險些害了蘇破一身修為,已經讓蘇破產生了殺念。但是此刻,正是緊迫之時,卻不得不令蘇破沉穩行事。這修老的修為,毫無疑問,在如今的蘇破看來,肯定是進入了入神境界的,能否戰而勝之都難說。蘇破自然希望能避讓開。

    「嘎嘎嘎嘎。蘇三少爺,您以為幾句話便能讓老夫離去麼?真是小孩子脾氣。大將軍有令,今夜不准離府。快點回去吧,這長夜漫漫的,小孩子要睡好才有精神。」

    修老瞇著眼睛,看著蘇破,眼中充滿的戲謔,還有不屑,彷彿眼前的蘇家三少,還是那個癡兒,還是那個不懂事的毛孩子。

    笑聲沙啞如磨石相擦。但這言語中的陰沉,卻如毒蛇一般,噬向蘇破的心頭。

    「修老,這裡是二蘇府。玄衣的話,便是二蘇府的聲音。您什麼時候當起二蘇府的家了?大將軍什麼時候管到二蘇府頭上來了?」

    蘇夫人雖然為蘇破的魯莽不知所措,但是,聽到這修老那無禮言語,還是有些動怒了。自己的兒子,已經出息了,哪裡容得外人分說!

    「婦人與小子無禮。這蘇家,是大將軍當家,自然要聽大將軍的命令。快點回去吧,否則,老夫便要動用家法了。」

    修老面色一冷,陰冷的氣息撲面而來,令蘇夫人有些喘不過起來,艱難的咳嗽了幾聲。

    「修老,您只是負責的,這二蘇府的家事,便是大將軍也無權過問吧。」

    在蘇破身後,二管家的身影現了出來。冷冷的對著修老說道。

    「小二子,你也膽子大起來了哈。明白的告訴你們吧,今夜,誰都不准離開。大將軍的命令,便是我老修的旨意。你們幾個,別逼我動武,將你們趕回去,到時候,面子上都不好看。」

    修老獰笑了一聲,緩緩行了,身上陰冷的氣息更勝。

    蘇破彎下腰,將蘇夫人放下,正巧姚一顧也趕來。包括二管家在內,幾人都不知道今夜到底耍的是哪一出,不過,三少的權威,自打秋獵之後便已經建立了起來,如今已經是伯爵之位,豈是一個修老所能相比的。如今這修老竟然這般囂張,身為下人,竟然管起二蘇府的家事,怎能不令他們氣憤。

    但是,這修老的修為,深不可測!

    若真是執意要阻攔,還真沒什麼辦法。

    見到蘇破將蘇夫人放下,他們兩個還以為蘇三少爺只能妥協,心道這夜半出門,必然驚動頗大,鬧出些笑話還是不妥,回去也罷。

    這時候,蘇破清冷的聲音傳來,「二管家,姚一顧,你們兩個,背上我母親,去大珈藍寺!」

    「去找納迦蘭安置你們。記住,若有機會,姚一顧,你便出城,去找我父親,讓他遠走。」

    「切記!」

    蘇破一聲厲喝,姚一顧,二管家頓時凜然。這一刻,蘇家三少煞氣騰騰,這兩人竟然毫無半點質疑之意。二管家說道:「老奴得罪了。」

    便背上蘇夫人,兩人向後門行去,步履如飛。

    「呵呵呵呵,都乖乖的吧,跑什麼跑,老夫一個一個,都抓回來……」

    那修老一聲冷笑,便向前逼來。

    蘇破將寂火刀橫出,眼中精芒一閃!

    頓時間,修老便覺一股冷意在心頭滋生,瞬息蔓延到全身,令他毛骨悚然!

    不由自主,腳步一緩。盯著眼前這少年,根本就顧不上那離去的兩人。

    「我不知道,你執行的是誰的命令,大將軍也好,大周國主也罷。敢算計我二蘇府,想要我蘇破性命的——」

    「只能是死!」

    「老狗,你去死吧!」

    蘇破驟然而動,向著那彎著脊背,看著賤卑,實則猖狂至極的老奴才斬去。

    蘇破其實是個很豁達的人,他知道一個淺顯的道理,站的高看的遠,忍字是心頭一把刀。所以,在這種關頭,這修老就是再尖酸刻薄糟踐他,不給他面子都成,不和這小人一般見識,可是一個人如果不能見好就收,老是作孽,蘇破能饒恕,老天爺也不饒恕,人賤天收,就是這個理。

    但是現在情況詭異,這危機時刻,這老東西竟然阻止他離去!

    這說明,這老狗或許便是這陰謀的參與者!

    這樣,唯殺而已!

    驟然出手,沒有一絲徵兆,蘇破身體向前一踏,一道紅芒驚天而動,貫向這修老的前胸!

    這小子的修為進境怎麼這般快?

    修老有些驚訝。那周天星斗功的弊端,他是知曉的,這小子非但沒有出問題,而且還大有進境了,這一刀的威力,差不多只有歸元大成才能揮動,看來,昔日還真是小覷了他。

    不過,這又如何?

    他冷笑著揮手。

    「小傢伙,你還差得遠了!」

    ……

    ……

    5000字章節。

    感謝盟主shindou121,揮劍斬荊棘,阿沅,三位筒靴的***鼓勵。

    感謝越宗者,[銀城]鶴舞,大沉淪者,三位筒靴的打賞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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