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16章 螞蟻 文 / 89
第116章螞蟻
班裡已經有幾個學生開始把gb帶到學校裡玩，特別上課的時候，關了聲音在下面打遊戲的常常有。這個時候縣城裡也才流行掌機沒多少時間，有的也都是gb。楊辰看著這群玩了不亦樂乎，還吵鬧著下節課誰玩，借誰的玩之類的同學，才突然覺得的確有點無法合群了。
不過小白同學卻是個例外，別人一下課就過去看，只有他跟楊辰依舊坐著，閒扯著。小白的父母都在工廠上班，家境一般，還有個奶奶，從小就屬於比較懂事的人。楊辰從他的言談中就感覺到，這個不碰遊戲機，不懂電腦，只對nba和讀書投入精力的男生，比想像中的心理年齡還要長一些，感覺就跟個心理年齡相當的人談話相差無幾。
這時候《寵物小精靈》剛剛在市電視台裡播放沒多久，就是第一部，小智、小剛、小霞的劇情，這比楊辰記憶中早了很多，不過也沒在意，總之一出來就火了，小學生自然喜歡，而高中生也有不少的精靈迷，課間經常討論哪只比較厲害，哪只進化後怎麼樣。一些人的家裡有電腦，可以去網上看到更多的信息，然後他們就會成為人群的核心人物。
相對於已經播放了的《龍珠》、《灌籃高手》、《神龍鬥士》，這次的動畫熱潮特別濃烈，因為任天堂在2000年就已經推出了金版、銀版的《口袋怪獸》，男生、女生都很激動地發現，自己可以扮演著一個主角去收集寵物小精靈，還可以打敗整天狗屎運的小智同學，雖然很多人自己都覺得長這麼大了，玩小孩子一樣的遊戲比較難為情，可事實證明，那些說別人「無聊」的傢伙自己都在偷偷摸摸抓著精靈。
楊辰覺得這寵物小精靈的成功，除了進化、戰鬥這些男生喜歡的元素外，把寵物們的造型打造了非常可愛，吸引了大量女生也是一大重點，所以男女老少通吃，一代又一代遞接到十多代。
藍藍也很喜歡看寵物小精靈，好幾次說也想要只gb，楊辰記得gba已經在01年的3月份正式推出了，雖然還沒在哪裡看見有得買，但托人訂購一隻也不難，可是小丫頭對遊戲有著強烈的欲，買來後難保就徹底淪陷的，所以就沒說出來。
除了遊戲和動畫，當然還有在學校外的小商品一條龍大街上，賣了火熱的《寵物小精靈》卡片、粘貼紙了。
卡片一包包地，一塊錢買十張，有些促銷的是多送一張，學生們用卡片玩一些對戰，也有用卡片放桌子上，拍一下，比誰遠，不掉下桌子的比賽，有賭博的元素，所以學校都會管，可是老師沒收一大疊，學生又會省吃檢用再買一大疊。至於粘貼紙，還會有專門的冊子用來貼，貼滿以後去換獎品。楊辰班上就有個瘋狂的收集者，直接從批發商那裡按盒買，收集齊以後換了輛踏板車，車子還沒卡片貴呢。
班主任嚴芬對班上的寵物熱很是無奈，多次強調，「你們已經是高中生，不能再玩這種小孩子玩意，該認真讀書了」，但效果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高中的學生，說起來已經快要成年了，可其實這個年齡段還是挺天真的，懂事的人不少，可不代表大家就失去了童心，每當看到那些同學聚在一起，為自己支持的某只精靈強大與否爭論了面紅耳赤，為了某個遊戲環節苦苦思索，為了一張卡片的爭奪吵上一甲……這些楊辰都有點羨慕，雖然自己重生了，可那依舊是自己無法體會的感覺，因為對這個東西實在沒多少興趣了。
距離學校不遠新開一家書店，為了吸引顧客，開始了一次智慧問答送禮活動，五塊錢一次的問答卷，答對五道題目以後，購書滿三十元送十元。這在學生間立刻流傳了開來，這樣的活動，大多數人覺得樂趣是大於金錢的。
這天剛放學，藍藍就破天荒地第一個整理好了東西，拽出還沒抄完黑板上回家作業的呂顏，又撞上正要來找她們的楊辰，三人以最快的速度跑去那家書店。因為每天卷子的數量都有限，這一代學生又多，所以不快點趕到，恐怕就沒得玩了。
到了乾淨整潔的大型書店裡面，發現已經有不少學生在要試卷了，在店員的監督下，大家都要面子，所以沒實力也不會上去做，做不出得要耍賴，只會被人鄙視。
楊辰發現自己班的一個同學也在做，叫金傲，女生們喜歡叫他敦敦，主要是為人敦厚，挺開愛的稱呼。人也長了挺可愛，雖然高大，肥肥的，但娃娃臉，說話比較結巴，經常一激動就一個字當機關鎗地掃不停，據說還有很多可愛的嗜好，從上學起就被女生們當娃娃一樣逗。
一些男生會比較善意地稱他為「少女的寵物」。
金傲的性子屬於誰都可以有交情的類型，憨態可掬如熊貓，跟楊辰這種誰也不會特意冷落，誰也不會特意要好的人自然處得來，所以感情還不錯。
當金傲看見楊辰三人時，肥而白百的臉上咧開一個可愛的笑容，「楊辰你也來玩啊。」
「是啊，聽人家說挺有意思的，你繼續做好了。」
「哦……」金傲也不多話，繼續埋頭咬自己的圓珠筆桿子了。
藍藍很快就買了三張卷子，一人一張分好，每個人的題目都不同，順便還指著楊辰說：「不准問別人哦！玩遊戲要認真！」
楊辰一翻白眼，「從小到大玩遊戲就你會作弊。」
藍藍瞬間面色憋紅，呂顏則在旁邊忍俊不禁。
楊辰看了下題目，都不難，無非是一些語文上的詩詞和文學常識，想來書店也為了促銷而已。
楊辰填完後很快回給了店員，店員給了一張條子，作為滿三十送十元的憑證。
這時候，金傲終於咬著筆桿子填完了，把小卷子一交，很期待地看著店員，但似乎又很忐忑。
店員稍微看了下，手都已經放在那條子簿上準備撕了，臉色卻突然一僵，很怪異地看著金傲。
「同學，這是你填的？亂填可就作廢了。」
「呵呵，我知道，就碰下運氣。其實我語文不好，老考不及格，所以有兩道就蒙了，我以為考的是別的題目呢，呵呵……錯了也沒關係。」
「哦……」店員似乎很佩服地看了金傲一眼，然後，「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楊辰在旁瞄了眼那卷子……
「韓愈是唐宋八大家之一，曾經倡導著名的（五四）運動」；「氣蒸雲夢澤，（烏龜爬上河）」；「白居易，（古）代詩人，他有一首寫音樂的詩已成千古絕唱，名叫（《義勇軍進行曲》）」；「唧唧復唧唧，（木蘭沒小雞）」；「左忠毅公的名字是（左冷蟬）」……
楊辰再度上下打量了下敦敦同學，果然，能夠受到廣大女生的追捧，不是一般人啊！
買完兩本言情小說走出書店時，楊辰把所見到的經典答案說給兩個女生聽，連很少露出笑容的呂顏都笑了合不攏嘴，說要抽空到楊辰班上看看敦敦同學。
藍藍從超市裡買出兩個和路雪的冰淇淋，跟呂顏一人一個，知道楊辰是不太愛吃零食的，所以也不會多買。
楊辰看著吃得不亦樂乎的少女，苦笑著說：「都秋天了還整天吃冰淇淋，小心月經不調。」
藍藍捲著小舌頭將口角的巧克力舔進去，嘖吧了兩下嘴，「小時候沒錢，想吃也沒得吃，我現在還沒吃夠呢，再說晚飯我又不是吃不下。」
呂顏小口地舔著，說：「我小時侯就不太在意這個，一個冰淇淋有什麼好在乎的。」
「顏顏你家裡有錢當然不在乎啊，我們窮人家的孩子想吃都沒錢買呢！」
「藍藍你家沒錢？秀叔他的『老人與海』就不知道每天賺多少呢。」呂顏有些不信地道：「你總不會跟我說你們家是突然就有錢的吧？」
藍藍歪著頭，撇著嘴，對著天空很可愛地發了下呆，「我還真沒認真問過秀叔呢，好像突然間我們家就很有錢了，反正我小時真的很窮啦，我的衣服都是別的親戚的孩子穿過不要給我穿的，經常帶補丁的，好的襪子都沒一雙……」說到這裡，覺得挺傷感的說不下去，轉過頭望著楊辰，說：「辰辰，你知道秀叔怎麼開始有錢的嗎？我知道你比我們早懂事得多。」
楊辰不可置否地笑笑，「等到星期天你就知道了。」
藍藍伸出一隻不拿冰淇淋的手掐住楊辰的脖子猛搖兩下，「又裝深沉……」不過卻是不問了。
從這個星期開始，楊辰發現，洛成這傢伙竟是突然向自己示好性地交談，經常在下課的時候搶奪掉自己身旁的一些座位，然後像個老朋友似地跟自己聊天。
楊辰自然不會傻傻地認為這傢伙不是好東西，就懶得理會他，所以也就有一句沒一句地閒扯，不會感覺太冷漠，也不會太親熱。
對這種現象，楊辰心裡大概也明白為什麼，晚上睡下前，打了個電話給楊東，開門見山地就問：「爸，你認識一個叫洛康的麼？」
楊東沉默了會兒，才道：「剛認識沒多久，但經常碰到，縣城的也算是上檔次的老闆，不過是混黑道混出來的，怎麼了？」
「他弟弟洛成在我們班，老向我示好，我猜想就是他哥哥的意思，大概對你有所求，或者覺得你以後會往上攀，想搞好關係吧。」
「有可能，我們區裡其他領導的兒子、女兒，要麼已經上大學去了，要麼就是出國，他的生意大多數都跟我有點關係，找你親近也正常，你自己看著處理就好了。」
「恩……我就確認下。」
跟楊辰套近乎是一件事情，天天耍弄下王思佳又是洛大少的另一件事情了。
似乎覺得王思佳這種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傢伙很沒勁，試圖尋求點刺激的洛成在這天下午兩節自修課開始前，招集了幾個跟他混的小流氓，在班裡直接把王思佳拖了出去，一直拉到了廁所裡。
班上立刻鬧哄了起來，蕭蕭等幾個都追出去看到底他們想做什麼，女生們則對這樣暴力的舉動驚若寒蟬，竊竊低語。
楊辰內心猶豫了片刻，還是追了出去，那群小混混平時也都經常看見，逃課、翻牆出去上網吧，全校通告批評都有過，這才開學多少時間啊。天知道他們會做出什麼事情。
王思佳似乎有些害怕，從而稍微反抗了兩下，但終究對方人多，沒能逃跑掉，被推進了男廁所裡。
兩個頭髮翹起，打著發蠟的少年抓住了王思佳的雙手，將他整個人按在了牆壁上，另一個強壯的少年則穩固住他的頭。
廁所裡已經擠了一半人，有自己班的，也有其他班上看熱鬧的，不得不說，即便王思佳可憐，但真正願意站出來的人卻是基本沒有的，人性的自私在這一刻曝露無疑，中國人常常自哀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作風，總是在這樣的時刻展現出來。
只見滿臉病態般興奮的洛成從旁邊一小跟班的手上接過一個玻璃瓶子，那裡面黑糊糊的，竟是一批活生生的螞蟻！
「聽說大力丸就是螞蟻做的，這東西還是高蛋白呢，給你這個軟蛋吃點，對身子有好處……」
周圍人頓時沸騰了起來，這樣的事情就算在電視裡也未嘗有看到過，即便裡面都是男生，也都覺得太噁心，好多人跑了出去。幾個比較熱心的想勸洛成不要，但看著幾個流氓打扮的少年，根本說不出話。更多人則是興奮和期待。
王思佳緊張得說不出話來，只是下意識得緊閉了嘴巴，腦海裡根本沒別的想法，只能期待老師過來看見不對，然後救自己脫離苦海。
洛成看起來也不是第一次做這樣的事情，上前去不顧王思佳那痛苦的表情，擰開玻璃瓶的蓋子，一手捏住王思佳的鼻子，一手舉著瓶子放到王思佳口上。
王思佳試圖將頭移動，但那大個子學生的力氣顯然比他大了多。
就在他快要憋不住氣而張開嘴的時候，楊辰終於還是上前把洛成手上的瓶子奪掉，心裡一陣失落，被逼到這種境地，這個男生竟然還是選擇承受……到底是怎麼樣一種心境才會出現這樣一個少年？
「好了，洛成，大家都同學，不要做太絕。」楊辰皺眉道。
「操，你是哪條蟲啊，跟我們成哥這麼說話！？」那大個子放開王思佳的頭上前欲打。
洛成一把將大個子擋開，笑著對楊辰說：「你說不打就不打，朋友的面子還是要給的。」說完又對幾個跟班說：「以後楊辰說的話就跟我的一樣，別在我兄弟面前裝跟跟**毛似的！」
幾個流氓打扮的學生詫異地互看了眼，都點頭應是。
楊辰向洛成點了下頭，猛地上前一把拉過王思佳，猶如拖一般地將他拽出了廁所，眾人只見王思佳踉蹌了幾下差點摔倒，很快就被拖到樓下去了。
高蒙對蕭蕭說：「楊辰要去幹嗎？」
「不知道，反正不會是給王思佳吃螞蟻。」
學校宿舍樓後面的草坪是全校最空閒的地帶之一，這時候還在上課時間，自然不會有人經過。
楊辰一把將王思佳撂向了草坪，王思佳雖然瘦但挺精壯，可楊辰的力量還是讓他無法抵抗，在地上一個翻滾才停了下來。
王思佳站起身來，小心翼翼地看著楊辰，撣掉身上的草屑。
對於很多重高裡的學生來說，楊辰這個名字承載了太多初中時期的記憶。這個每次考試都能大分數獲得全區第一的男生，總是作為最好的範例，被老師們談論，講述給學生聽，雖然大多數如何認真學習的方法都是老師們自己編造的，可楊辰的可怕學習成績，卻是這些學生所神往的。即便最後中考的時候楊辰意外地沒當第一名，可大多數人心裡，根本不會認為那是實力問題，只當一次意外罷了。
王思佳是個認真讀書的學生，對楊辰自然不會陌生，當知道自己跟楊辰一個班的時候，他還心裡竊喜了很久，不過開學沒多少時間，生活就被洛成打亂了，根本沒功夫去仔細觀察楊辰的生活，楊辰的學習。
「你覺得自己很厲害是不是？」楊辰沉默了良久，才淡然地看著眼前站著都有些畏縮的少年，「你覺得自己可以被打不還手，被罵不還口，被侮辱當沒這回事，今天被餵吃螞蟻，明天吃蟑螂，就算給你喝農藥你都可以承受，所以你很厲害，對不對？」
「不……不是……」王思佳低垂下了頭。
楊辰根本懶得聽他說，「同學關心你，你可以完全不理會，你連看都不會正眼看他們，你覺得大家很傻，沒事管你幹嗎？你喜歡別別人欺負，你喜歡關心你的人被羞辱是不是？」
王思佳選擇了沉默。
「你是孬種，你連在寢室裡向關心你的人吐露下心聲都不敢，你害怕讓人看見你那可笑的脆弱！你混蛋，你這個受虐狂，你這個沒心沒肺的人渣！你以為你一個人默默承受很厲害，你以為不讓事情鬧大來有修養，你以為不讓老師們煩心很偉大，你以為我們看多了自然就會習慣，你以為你死了我們也毫無感覺？！」
王思佳的肩膀開始簌簌顫抖，但卻依舊無聲地垂著頭。
「你有沒有想過你的父母，想過你的家人，他們會希望看到你被人這麼在學校裡傷害，卻只會承受？他們會認為，你被人折磨個半死也不還手，是對他們的照顧？對他們的負責？你太自私了……自私了讓我們所有人都看不起你……你這個廢物……連吃螞蟻都不配！」
接著，又是一連串難聽的話，幾乎將楊辰腦海裡所有的髒話都過了遍，再下去，楊辰得考慮換語種，用英文、法文了……
楊辰深深地希望，在此過程中，這個少年會突然奮起，揮舞拳頭跟自己干一架，就算打的人不對，起碼還讓自己知道，他是有熱血的，他是會爆發的，但很失望地發現，這個傢伙，只是身軀不斷地顫抖，但毫無聲音，毫無舉措。
當楊辰帶著無奈而鬱悶的心情轉身回教室的時候，王思佳還依舊站在那裡，用只有他自己聽得見的聲音，重複著一句話……
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