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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十四章 西山中學破廟堂 文 / 天涯流浪客

    第十四章西山中學破廟堂()

    越過一個山嶺,小嬋興奮地說:「益民哥,你看,山腳下那棟『丁』字形的房子就是西山中學,可看得到走得哭。」

    齊益民的心咯登一冷,臉色立刻陰沉下來,剛才所有的喜悅煙消雲散了。木然般跟著小嬋走,不吱不響地走向一個沒有看眾的刑場。

    「益民哥,我們是先到學校還是先去我舅舅家玩玩。那棟單家獨捨木架子的老房子就是。」

    他完全沒有半點反應。

    她回過頭來,驚異地說:「益民哥,你怎麼啦?」

    「走吧,少哆嗦。」他心中怨恨,恨這山,這路,這石,這人,這擔子,這天氣。

    四周全是山,真是山高山低山接天。四周的山圍成一個漏斗,半山腰晨星般散落著一些古舊的土磚毛房。他和她向下走去,向一個無底的深淵走去,向一個與外界隔絕的原始村落走去。

    「小嬋……」齊益民卻又不知說什麼才好。

    「益民哥,你看這棵古柏盤枝錯節,綠綠蔥蔥,在這貧瘠的土地上生長得多麼茂盛,多麼堅強,多麼令人敬畏!聽說它風風雨雨經歷了一百多年……」

    「但如果栽在別的地方更肥沃的土地上,會長得更好。」他惋惜地說。

    「益民哥,人比樹具有更強的生命力,是嗎?何況人還可以在空間上調換環境。」小嬋回頭望著他。

    「恩……我想,你大概說對了。」

    「益民哥,這是我舅舅家,我們進去休息一下。」

    他機械般跟著她進去了,兩個小男孩正在玩泥巴,滿身是灰。房內光線暗淡,四角佈滿蜘蛛網,灰塵是一切東西的覆蓋物。

    「益民哥,我實在餓了,你呢?」

    「我有辦法,把褲帶勒緊點,不讓它有打雷的空間。」

    她搖頭苦笑。

    「小嬋,你來了?」進來一位婦女,背上一籃豬草,疑惑地望著齊益民。

    「舅媽,」小嬋甜甜叫了一聲,「您覺得奇怪吧,這位是我的鄰居,叫齊益民,剛分到西山中學的老師。」

    「舅媽,」齊益民木訥地跟著說,「您受累了,今天可要麻煩您了。」

    「哎呀呀,我一看你那高高的額頭,粗黑的眉毛,明亮的眼睛,紅潤的臉色,魁梧的身材就知道是一個有福氣的少年。原來是位大學生,才高八斗的文曲星。過去叫秀才舉人,可是八字大的人呀!今天能到我家來,真是菩薩顯靈。可惜到這個破爛房子裡的確委屈你了。」她像劉姥姥見了寶玉一樣連珠炮般唱起了讚歌。

    舅媽很快做飯菜,在她的催促下,他和她狼吞虎嚥填飽肚子,太陽也落山了。

    儘管此時齊益民是多麼討厭去西山中學,然而這裡終不是他的落腳點,他謝絕了小嬋舅媽的再三挽留。

    「小嬋,到學校不遠吧,我覺得很新奇,好像到了一個古老的原始村莊。」

    「益民哥,你覺得這裡死氣沉沉吧,適應這兒的生活是一件很困難的事,不過我相信你的到來能給這兒增添點活力。」

    「我可沒那麼大的能耐。你舅媽的那種古樸好客倒使我心裡產生一種好感和快慰。也許事實並非我想的那麼壞。」他低沉地說。

    「益民哥,你分到西山中學也許並不是一件頂壞的事,也許是苦中有樂。」

    他們沿著一條不像樣的小路走去,映入眼內的一切卻總也拋不開死寂和無形的壓抑:四周是封閉式的山,山上到處是參差不齊的青石,一層高壘一層,山上和山腰零星散佈些土牆茅房。

    向前走去,房屋略有增多,一些人賊頭賊腦地把他們當成外星人。等他們近了,兔子般閃進了房內,離遠一點又從後面觀望,指指點點,像啞巴說啞語一樣。

    「益民哥,到了。」

    「到了什麼?」齊益民心中一驚,「這不是一座即將倒塌的廟堂嗎?」

    廟堂前有一塊斜坡曲拐的場地,地上是各式各樣的亂石,周圍散亂著一些無聊的雜草,好像墳塚上的草在唱哀歌一樣。越過場地,想進入廟堂還得爬過由亂石壘成的陡坡,好些石頭已經鬆動,不甘擺在這兒似的滾了出來,在路中間遭人踢踏又絆人手腳。

    「小嬋,山上的石頭萬萬千,為什麼不選幾塊好點的砌成像樣的石階?」

    「今後有的是時間,好好研究吧。」

    「太悲慘了吧,到這兒來可玩的對象和伴兒是亂石頭?」他被迎頭擊了一悶棒,兩旁幾株很小很細的白楊樹被微風吹動了幾下,像在點頭表示肯定。

    爬上石坡,他和她已氣喘吁吁了,呼啦一聲丟下東西,體力消耗殆盡,精神無法承受打擊,一切都跨了。

    「小嬋,沒走錯地方嗎?這分明是一座遠古時代留下的破廟。」齊益民心裡滴著血。

    這廟,屋椽上的瓦參差不齊,邊上的快要掉下來。約一米高的紅磚牆上再壘上土磚,千蒼百孔,像一塊巨大的蜂窩,下面的紅磚也被挖出了許多塊,閃出一個個黑黝黝的洞,窗子和門大多只剩下一個框洞。樓板有好幾處斷裂開口,欄杆是用樹枝木棒釘的。

    小嬋膽怯地跟在齊益民後面:「益民哥,我們去找找看有沒有人吧。」

    她望著他,他牽著她。

    「小嬋,連累你了,可連累是小,這衰敗的一切更寂寞和刺痛了你的心,永遠也讓我過意不住。」

    「哎呀,益民哥,你說到哪兒去了,當初你輔導我多有耐心。呵呵,其實我喜歡到舅舅這兒來,隨著年齡的增長,今後只要有時間就要來。可不是僅僅舅舅在這兒,益民哥呀,你難道不知道,一個女孩跟你在一起是多麼幸福啊。」

    「我的媽呀,」小嬋突然像見到了鬼一樣尖叫起來。

    三隻兔子般大小的老鼠列隊從牆腳下鑽出來,冷冷地橫了他們一眼,聽到小嬋的厲聲尖叫就勝利地溜回家裡去了。

    「益民哥,這麼大的老鼠不會是耗子精吧。」小嬋心有餘悸。

    「既然膽小,《聊齋》之類的志怪小說就少看。」他得到了瞬間的快感。

    「難道沒有一位老師來過?」走到盡頭他納悶,很快陷入一種不詳之中。

    「不太可能吧。」小嬋牽著他的袖子回頭走,怯生生的聲音是旮旯角落裡的蟋蟀發出來的。

    跨進一間教室,他站住了。如果說剛才還抱有渺茫希望的話,這時完全被眼中的髒亂破滅了。室內橫七豎八呻吟著一些桌凳,滿地碎紙灰塵,像一間垃圾房,牆上唯一的裝飾是遍佈蜘蛛網:牆角一層緊壘一層,頂上倒掛的密密麻麻彼此相連,形成一張天網,誰要來就要罩住誰。

    「這簡直是一張灰暗的羅網,網住我的人生,我的希望,我的追求……」齊益民昏厥無力地倚在門框上,惡魔在腦海中跳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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