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三十一章 遭挨打湘萍救火 文 / 天涯流浪客
時令已是深秋，樹葉開始倦黃，而陽光依舊是那麼熾熱，涼爽的天氣還是遲遲不肯到來。
齊益民老師以驚人的速度和驚人的毅力一本接一本地大量咀嚼各種各樣的小說，廢寢忘食，他的整個心思都墜入了小說的情境中，與小說中的主人公同呼吸共甘苦，悲他們所悲，喜他們所喜。要是別人，肯定早就厭惡了。但他為了那個自以為偉大，能改變自己命運的偉大目標和美好理想而孜孜不倦地耕耘著，他根本不知道那只不過是一個瘋狂的舉動，一個烏托邦，一個毫無意義也根本實現不了的野心，只是讓**和心靈得到麻痺，走向異化。
齊益民老師如此刻苦自學的一個顯著效果是學生作業本上的「x」越來越多。一年級學生連最基本最簡單的「這是什麼？」、「那是什麼？」也不知翻譯成英語，二年級更慘，每個同學被幾種時代搞得昏頭轉向。
沒有備課，信口講來，滔滔不絕，海闊天空，語法句法文法，面面俱到，自己也不知要講什麼，忘了講了什麼！時常額頭上不斷沁出汗珠，啞口無言地望著全體學生，而大部分學生也眼睜睜地望著齊益民老師。他倒很滿意，以為有這麼多學生如饑似渴聚精會神地聽講，其實他們墜入雲中霧裡不知所云，只是因為膽小怕事不知所措，乾巴巴地瞪著無知的雙眼。
有一次上課，齊益民老師口若懸河地講了一大通，突然停下來細瞧一下全班同學，發現後面有兩位大個子伏在桌上呼呼大睡。
齊益民老師氣急地猛衝過去，捏住耳朵用力一提，那瞌睡蟲「哎喲」一聲，早已本能地一拳打在齊益民老師頭上，待他醒過來發現是老師，嚇得屁滾尿流地逃了。齊益民老師頭上立刻紅腫了一塊，所有的同學哄堂大笑，齊益民老師氣得昏頭轉向，更是狼狽不堪，撫著受傷的頭賭氣離開了教室，回到房間裡，眼淚竟撲漱漱淌出來：
「什麼世道？什麼道理？」齊益民老師一拳重重地錘在書桌上，在房間裡度了一圈，越想越氣，「真是好人遭惡報。」
「哼，我一定要置他於死地，」齊益民老師委屈地躺到床上蒙頭大睡，「這個班的課我再也不上了的。」
下一節課是班主任惲湘萍老師來上課，她詫異齊益民老師的英語教本還在講台上，環視一下全班，又少了一位同學，問班長得知上英語課逃走了，再問時班長紅著臉不說。她猜測到英語課出了問題。
「齊老師，你的教本。」下課後惲湘萍老師推門進來，把齊益民老師的書放到破桌上。
齊益民老師挺在床上沒理采，只是微微張開了眼。
「齊老師，你不舒服？」惲湘萍老師得到的回答是眼皮眨了眨。
「這兒工作很辛苦，生活條件又很差，你一定很疲勞了。我走了，你好好休息一下。」
「不……」
惲湘萍老師剛轉身，就聽到一個混沌的聲音。
「教鬼書，還要書打鬼。」齊益民老師氣咻咻地說，「我再也不進六十四班教室了。」說完他猛地爬起來，惡狠狠地說：「你走吧！」接著又倒下緘口不言了。
惲湘萍老師愣在那裡，許久才慢慢轉過頭：「齊老師，發生了什麼事？」
齊益民啞巴一樣不理她。
惲湘萍老師又進來走近一步懇切地說：「齊老師，出了什麼事？」
「你走吧，沒你的事。」齊益民老師冷冰冰地賭氣。
「齊老師，難道……」惲湘萍老師打住了話頭，認真思索採用什麼樣的言辭效果最佳。
「難道什麼？」齊益民老師翻身躍起，大有對她難以忍受，但看到她平靜沉著的眼風，又感到某種莫名其妙的不安，進而帶著愧疚把眼神投向窗外。
窗外如故，是一片冷森的亂墳。
「齊老師，難道我們就讓問題像癌細胞一樣種植，然後放散腫大致人於死地嗎？」
「我不管那麼多，這樣的學生，一定要開除，全世界再也找不到比這兒的學生更野蠻更無知更討厭的了。」齊益民老師狠狠地說，不自覺地撫摸微紅微腫的額頭。
「齊老師，這樣的學生可憎可惡，也該開除，但你用不著發火。」
「我不發火？告訴你，我的火永遠也發不完。除非這地方消失或者我毀滅。」
「在這裡發火有何用？」惲湘萍老師依然語氣平淡。
「是的，在這裡發火有何用？我要向校長反應開除這個傢伙。明天，一定要把他抓來狠揍一頓。哼，學生打老師，真是豈有此理。」齊益民老師如堂吉訶德一樣又是滿腦子書獃子話。
「齊老師，這樣會把問題越弄越糟。」惲湘萍老師依然很平靜。
「難道還要你來教訓？」齊益民老師鼻子哼哼。
「我走了，齊老師，不能操之過急。」她望了望齊益民老師，睫毛閃了閃，微微一笑，「齊老師，用不著發火，也不用對任何人說，那位學生以後無論如何也不敢來讀書。」
第二天，齊益民老師還是愚蠢倔強地不去六十四班上課，膽大的班長怯生生地推門進來：「齊老師，來給我們上課吧。」說完低頭站在一旁，如犯下大錯嚇得不知將受何種處罰的孩子。
齊益民老師躺在床上瞟了瞟他，又側過身子不理他了。
「齊老師……」幾分鐘後他又怯弱弱地說。
「你去吧，你們自習就行了。你們還要老師幹啥？反正老師講課時你們不聽，還管不得。」齊益民老師怒吼一聲。
「齊老師，他沒來了……」
「他還敢來，還有臉來！來了我可不輕易饒恕他……嗯，無論如何我不去上課。」齊益民老師翻身爬起來，「去，去，去，去自習。」他連推帶搡把班長推出了房間，抨的一聲關上門，扯開被子蒙頭睡去。
那一節課是惲湘萍老師代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