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七章 囚牢 文 / 牂牁野人
趙才，字孝才，酒泉人氏。其祖父趙隗曾為北魏銀青光祿大夫，樂浪郡太守。其父趙壽，北周時任順政郡太守。也算名人世家。歷史上其人年青時驍勇好鬥、擅長騎馬射箭。以武功升職，後來討伐吐谷渾、遼東之時，多立戰功，官至右侯衛大將軍。趙才為人公正嚴明，又頗有武功、政績，是以楊廣頗為倚重。其人多次與虞世基、裴蘊等人佞臣力爭，乃是忠心不二的良臣。曾力勸楊廣回轉京都安撫姓臣僚，不要再巡遊江都。江都，又曾與內史詩郎虞世基力爭，回轉長安。後來宇化及弒君，趙才被抓，三日後，宇化及將其放出，官復原職。但趙才一直鬱鬱寡歡，曾宇化及宴會上，舉杯勸告化及和同謀楊士覽等十八人說：「你們十八人只可效忠一主，怎麼又供職他處呢？」自此，趙才受貶，宇化及兵變，趙才被竇建德俘虜，幾天後便憂憤而死，享年七十三歲。
監牢內，楊浩看著這位已近七旬的老者，躬身道：「老人家，公瀚連累你了。」
趙才卻是咳嗽了幾聲，牢房濕悶，這位古稀老人有些不適應。雖說那些士卒並不敢作惡，給予的也是好的牢房。可是既是牢房，那條件又能有多好呢？
咳嗽了半響，趙才道：「秦王……」
「不必叫我秦王，趙老爺子若是不嫌棄浩年幼，就稱呼小子公瀚好了。」公瀚乃是楊浩的字。
趙才卻是看了楊浩半響，始哈哈大笑，道：「想不到，秦王竟變成這樣了。」他顫巍巍的站起來，望著柵欄外的幾名禁軍，心思緒萬千。他思考什麼呢？這樣靜靜的，楊浩也不去打擾。
良久。
趙才始收回目光，看著楊浩，堅定有力，「秦王放心，老臣拼了這條老命，也要保你周全。」說著，他吸著潮濕的空氣，微微歎了一口氣，道：「皇室一門的悲劇，不能再上演，不能再上演了呀！」
楊浩靜靜的看著老者，他的思緒飄散開去。是呀，旁的不說，光是隋帝楊堅一脈，就生了多少悲劇？房陵王楊勇、長寧王楊儼、蜀王楊秀、漢王楊諒，一時間，一幕幕他的腦海浮現。
這時，只聽幾聲「王爺」，從外面走進來一個孩子，正是燕王楊倓。
「叔叔，你還好嗎？」楊倓有些緊張的問道。他的手指緊緊抓住牢門，旁邊一個小太監一臉的緊張，左顧右盼。
「倓兒，我還好。」楊浩微笑，他怎麼會讓他擔心呢？
這時，趙才又是咳嗽不已。楊浩忙上前拍了幾下，喝道：「有水嗎？」
「水，快端水來！」楊倓也跟著喊道，稚嫩的聲音響徹空曠的獄牢。
頓時幾名禁軍端來水，趙才喝了，才緩過氣來。
「不要緊。」趙才擦了擦嘴上的水漬，道：「這位就是燕王殿下。」他看著燕王點頭，笑著道：「是個好孩子呀，可惜，大隋的江山已經是搖搖欲墜了呀！」他忽地哭泣起來。他屢受皇恩，如今眼睜睜看著大隋的江山，民變四起，有突厥、高麗等外患虎視眈眈，他怎能不痛心？想當年，大隋名將迭出，韓擒虎、楊素、賀若弼等，那個不是威震四方，武功赫赫？
隋帝「聖人可汗」之名，突厥、吐谷渾、契丹等無不紛紛膽寒。至楊廣登基後，大業元年，大將韋雲起率突厥兵大敗契丹，俘虜其男女四萬餘人，契丹至此一蹶不振；大業四年，收降吐谷渾，東起青海湖東岸，西至塔里木盆地，北起庫魯克塔格山脈，南至崑崙山脈，並實行郡縣制管理。使之歸入國統治之下。這是以往各朝從未設置過正式行政區的地方。有東進流求，南至交趾林邑。倭人也來使稱臣。
那是何等的榮耀！隋興之時，四方臣服，八方來賀！
可是如今，三征高麗耗了國力，多年來，國內修運河、長城以及各地宮殿，所耗甚巨，農田多荒，致使民變四起，蒼生受苦！大隋王朝岌岌可危！
楊倓年少，不明白趙才為何哭泣，只聽他一聲：「我去找皇奶奶去。」說著，清脆的腳步聲響起，消失獄牢之內。
楊浩只是輕輕歎息。其實如今大隋雖是民變四起，但若是楊廣不一意孤行，回轉關，再下罪己詔，派良臣各地安撫民軍，勵精圖治，節約民力，那裡還有李唐的事？須知後來李唐平定天下，靠的還是大隋的戰精兵，從其，不難看出大隋精兵還是有能力平定天下的。
可惜，楊廣，這個奇怪的男人，他短暫的人生，是如此的偉大與罪惡；他那匆匆而逝卻又輝煌的王朝，是如此的傷痕纍纍！他自負而又自卑。曾經，他揮師南下，一戰定陳；後來又作為并州總管，北防突厥；高智慧叛亂之時，又徙為揚州總管。那時，他是多麼的意氣風，氣吐萬里如虎！可是，後來，征遼失敗，刺激了他那可怕的自尊心，因此再伐高麗，卻因楊玄感的叛變致使功敗垂成，至三征高麗時，國內已經是民變四起，府庫也早已空虛，不能支持再征伐高麗了。深受刺激的他是躲進江都一隅之地，花天酒地，以為美色美酒就能改變他大隋江山已經烽煙四起的局面。就像一隻將頭扎進泥沙的鴕鳥。
皇后寢宮。
楊廣怒氣不減，但蕭皇后卻是不知情。她令人端過一杯茶水。
楊廣江都作為揚州總管多年，愛上了那裡，吳儂軟語，是那麼的好聽，想比而言，那裡的茶也要好喝一些，一開始的他並不習慣，但後來卻是漸漸愛上了。
「夫君，喝口茶，消消氣。」蕭皇后淡淡的道。她的性子溫柔，知書達理。可正是這種性子，管不住任性的丈夫。
這時，一個孩子闖了進來，口喊著：「奶奶。」那人一進屋，卻是被楊廣嚇了一跳，停下腳步，低聲道：「皇爺爺。」
楊廣面色這才好一些，問道：「怎麼了，慌裡慌張的。」
楊倓瞧了一眼蕭皇后，卻是上前，抱住楊廣的腿，哭道：「皇爺爺，我不要叔叔死，我不要叔叔死！」
「怎麼回事？」蕭皇后卻是奇道。
「哼！」楊廣放下茶杯，道：「秦王賄賂宇述，想要外放造反。」
「啊！」蕭皇后一聲驚呼，旋即，她冷靜下來，問道：「陛下，臣妾女流之輩，是不該參與國事的，只是心有話，不知當不當講。」
楊廣抱起楊倓，道：「皇后，你我夫妻一體，有什麼不可以說的。」時下，楊廣有蕭皇后、蕭嬪等數名妻室，但若論愛的，還是與他相處久，共過患難的蕭皇后。
「陛下。」蕭皇后坐下，將楊倓眼角的淚水擦乾，道：「臣妾跟隨陛下數十年，陛下心所想，也是知道的。」說到這裡，她頓了一頓，語氣一緩，似乎想著用詞，「陛下雄才大略，出點是好的。可是，如今的情況，陛下你真的不清楚嗎？」
「唉！」楊廣只是一聲歎息，並不言語，面色卻是黯然，重重的將手的杯子放下，生沉重的聲音。
蕭皇后續道：「如今河北山東，各地均有反賊，陛下你真不知道嗎？」
楊廣的指節泛白，可是仍不言語。
蕭皇后道：「秦王這事，臣妾也是跟陛下提過，可是陛下並不說話。那些大臣，尤其什麼宇述、裴蘊，還有那個虞世基，根本不將實情向陛下匯報。」楊廣忽地站了起來，但是看到蕭皇后掛有眼淚的臉頰，還有哭泣的喜歡的孫子，壓著怒火坐了下來。
蕭皇后一咬牙，道：「陛下不高興，臣妾還是要說。」說著，她竟是跪下，道：「前幾年，嗣滕王多立大功，是剿滅了楊玄感，可是他正直不阿，不願與那些個貪污受賄的奸臣同流合污，便被趕出朝廷，河南剿匪。可是陛下，您捫心自問，這大隋的江山，究竟是姓楊還是姓別個？究竟是楊家人上心還是外人上心？那些想陛下隱瞞軍情的，究竟是忠臣還是奸臣？」
楊廣聽了，還是沉默不語，陰沉的臉色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皇后說的這些，他不懂嗎？不知道嗎？可是……他數征高麗，尚或有愛面子之嫌，可是他的內心之，卻是為了消耗那些門閥勢力啊，尤其是關隴集團。
關隴集團是一個政治軍事集團，早源自宇泰的八柱國，由北魏鎮武將、代北武川的鮮卑貴族和關隴地區豪族如京兆韋縝、河東柳澤、太原郭彥、武功蘇椿、河內司馬裔、敦煌令狐整等所組成。西魏，北周，隋，三個延續的國家都是都是依靠著關隴集團才建國。他楊廣雄圖壯志，又怎能讓當年宇泰、先帝逼宮進位的一幕出現自己尚或是後代的身上？
他放下楊倓，走到窗前，推開窗子。窗外，星辰已經佈滿蒼穹之上，楊廣習慣性的仰望著天空。繁星點點，一彎月亮俯視著大隋的江山。地上，似灑了一片金黃的輕紗一樣，是那麼的美麗。
良久，匆匆而去。
「唉！可恨。」一聲不甘心的長歎。
「你莫非是恨陛下麼？」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
「我怎麼是恨陛下呢？」楊浩卻是笑道，即使身囚牢之，他仍是笑意盈盈，道：「我只恨，如今反賊四起，我大隋江山風雨飄搖，不能殺賊，振興隋室！」說著，楊浩狠狠一拳打地上，激起灰塵無數。
夜，就這樣兩個犯人的嘮叨之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