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八三、蛟王 文 / 易崑崙
八三、蛟王
趙傭只覺得四周壓力越來越大，丹田內的內息卻不過才調動了一點，卻又轉瞬間被用來抵禦外力。知道這樣下去，自己恐怕就會窒息而死。連忙穩定住心神，不再作任何存想，只把心念繫住那一縷真氣。恍惚間似乎過了很久，又好像不過是剎那之間，趙傭只覺得自己忽然間變成了那一縷真氣。不知自己的大小，只知在身體之內。想了下流遍全身，便真的化氣為目，查看了全身每一處。心頭一喜，便倏地從那境界剝離了出來。這是他修煉內功後，從未遇到過的情況。此時也來不及多想，只知道全身已滿是力氣。揮手把那首領給一掌拍開，在手臂上點穴止血。同時雙腳使力，向水面升去。
那一群刺客早有人等在周圍，因為見他與首領糾纏在一起，沒有立刻過去。此時見他脫身，便都撲了上來。趙傭揮掌踢腿，卻忽然發現再沒有了剛才那種內力不濟的現象。彷彿體內兩種性質不同的真氣，已然完全融為一體。最重要的是，此刻便如剛換過氣，渾身上下，毫無滯澀的感覺，倒似不必再呼吸了一般。
他來不及查看，並不知此刻自己的內功又已精進一層，進入了新的境界。原先兩種不同武功所修成的真氣，只是在丹田內時，因二者同處一爐，相互作用，使得丹田內總是生生不息，真氣鼓蕩。一出丹田，因先練的九陽神功過於強大，那黃裳所傳授內功，不過是依附九陽真氣而行。這次趙傭因為消耗過快，使得丹田內前所未有的為之一空。兩門同源異種的真氣因為產生的量變得相同，終於融於一爐，不再分離。彼此互為陰陽，歸於混沌。又因為趙傭在那陰陽交融的一刻，心神交匯其中，所以真氣的性質開始向著道家所謂的「練氣化神」方向轉變。只是趙傭不過是偶然進入到那種境界，又很快的退了出來。所以他暫時還沒體會到這點，目前不過是察覺到了真氣已融合，並且讓自己掌握了先天之境而已。
一邊感受著先天之境的微妙，一邊屠戮著身邊的刺客。直到身邊再無人靠近，趙傭才衝出了水面。深吸了一口久違的空氣，卻有種味同嚼蠟的感覺。搖了搖頭，驅散了這可笑的念頭。提氣縱身，踩著水面向岸邊的阿碧滑去。
快到岸邊時，在兩個追蹤阿碧而至的刺客頭上分別用腳尖一點，把那兩個刺客直接踩死在水中，趙傭已翻身落在了堤岸上，轉頭對阿碧微笑道：「阿碧，你怎麼樣？沒受傷吧？」
阿碧搖了搖頭，微笑道：「大哥，你輕功又變得厲害多了！剛才居然踩水而行，那可不是和達摩老祖一樣了麼？」
趙傭心情比她還好，聞言聳了聳肩：「怎麼把大哥和個和尚比較起來？你大哥我可是剛娶了媳婦的啊！」
阿碧笑道：「知道了，你和大嫂恩愛有加，不會做和尚。不過你那輕功真的神奇，『一葦渡江』也不過如此吧？哎喲，他們追上來了。」
趙傭一把將她拉到身後，對著那水中向這邊游過來的刺客們喝道：「大膽賊人，你們首領已經在被我擊斃水中，還想來討便宜？」便要躍起出手。
忽然已歪倒水中的商船那邊也有人高聲叫了起來：「都回來！都回來！蛟王暈過去了，過來幫忙把他拖到岸上！」
趙傭一愣，那叫喊的人說得是江浙口音，他聽得不大明白，轉頭問阿碧：「剛才那人喊得可是『蛟王』這個名字！」見阿碧點了點頭，而那群刺客也都調頭向河心劃去。趙傭沉吟了一下說道：「阿碧，這伙刺客不能讓他們跑掉，最好是能都留下來。」
阿碧點了點頭道：「大哥你去吧，我在這裡沒有危險的！」
趙傭見她說的雖然語氣堅定，但卻有些微顫抖，回頭望去。只見阿碧身上早已經濕透，正在寒風中微微顫抖著。不由得一笑：「你這丫頭，就是喜歡把什麼都藏著，不說出來！」伸手過去，握住了她雙手，笑道：「就憑這些人，倒也不必急在一時。哼！他們敢擄你為質，統統都該死！」卻忘記自己當初也幹過同類的事情。
阿碧被他握住了雙手，內力湧到身上，已不再覺得寒冷，搖了搖頭說道：「大哥，他們為什麼要抓我們呢？」
趙傭一邊監視著水面上眾人的舉動，一邊回答她道：「剛才那首領被人叫做『蛟王』，想來他們應該是明教的人了。抓我，應該是和慕容復有所協議。可是為什麼抓你，我也不大明白了。不好，他們要靠著水性好逃走！」
阿碧聽得慕容復的名字，正心中微感悵然，來不及反應，已被趙傭一把抱在懷裡。驚愕間，便見趙傭高高躍起，撲向江心。這一躍足有二三丈，他抬腳在水面上連踩兩下，同時伸掌下拍，已借力躍起。如此施為，又是兩個起落，已到了那堪堪沉入水中的船上。
此時那群刺客已到了對岸。趙傭微微一笑，探手從船上抓起一條木板，向對岸躍去。眼看著要落入水中，他把那木板向水中一拋，雙腳輕巧的落了上去。手掌向後輕拍水面，竟真的傚法當年那「一葦渡江」的達摩老祖，滑向了對岸。
到了東岸邊，趙傭也對自己能橫跨這十幾丈的河面，感到一份喜悅。暗下決心，等日後功力更深，一定去試試那『一葦渡江』。
那刺客中有回首張望的，也被他表現出的輕功嚇了一跳。高喊一聲：「快跑！那傢伙追上來了！」眾人便不明所以的架著幾個傷者撒腿就跑。
跑了百十步才有人回過味來，叫了一聲：「我們人多，怕他什麼？」便有人附和道：「不錯！我們回頭做了這傢伙，再想法子救治蛟王！」於是一群烏合之眾停住了腳步，回過身來。
趙傭此刻已離他們不過五六丈，聽得肚裡暗笑。也不等他們拉開架式，把阿碧往地上一放，腳尖在地上一點，速度比剛才更快上三分，撲進了人群。
這一來，當真如虎入羊群般。不過盞茶功夫，已經躺了滿地的人。或死或傷，但沒有一個能再站得起來。
趙傭來到那首領面前，提起來看了一看，發現他的確沒被自己在水下踢死。想來是當時力氣不濟，又身在水中，因此力道不重。伸手度過去一絲內力，在這傢伙體內秘穴上一激，那人已悠悠醒轉，隨即乾嘔起來。
趙傭隨手點了他四肢穴道，把他扔在地上，退到阿碧身側，靜靜的等著他吐完。
那首領吐了一會，抬頭盯著趙傭半天說道：「你想問什麼？說吧，能回答的我告訴你！不能說的，你問了也是白問。」
趙傭摸了摸鼻子，暗自納悶，難道明教中人個個都是硬骨頭？開口問道：「蛟王不平道人？」
那首領愕然，隨即點了點頭。趙傭又問：「你抓阿碧幹嗎？」
不平道人搖了搖頭：「與你無關！」
他口氣平淡之極，趙傭過去把他左腿踢斷，問道：「與我無關？」
不平道人頭上滴下豆大的汗珠，卻依舊神色不變的道：「不錯！與你無關！」
趙傭無奈搖頭，又問道：「你怎麼會與慕容復勾結到一起？」
不平道人歎了口氣道：「聽令行事而已！」
趙傭楞了楞，不明白他聽誰的命令。光明左使韋敦應該沒有騙自己，這不平道人在明教中位份尊崇，想來即使那個什麼法王勾結了慕容復，也不能指揮他來刺殺自己的。隨即又想起明教教主卻還未死，莫非他是聽從教主的命令？開口又問道：「你是聽從你們教主的命令？還是那個妙風法王的？」
不平道人看了他一眼，苦笑道：「韋左使果然背叛了我教，跟你勾結在一起了！嘿，想知道我教中情形麼？須知我卻不是那個敗類！」
趙傭聞言也不惱怒，淡淡說道：「好吧，既然你不說，我留著你也沒用了！你當真不怕死？我只問你一個問題，只要你告訴我為什麼要抓阿碧，我便放過你！」
不平道人猶豫了一下，終於一咬牙道：「我只能告訴你，是明章那傢伙要阿碧！」
趙傭微微一笑：「也罷！告辭了！」拉了阿碧，轉身離去。心中卻不免疑慮重重：「難道阿碧與明教有關？不會是他的父親就是明教中人吧？還有這不平道人，明明與那法王不對付，為什麼會聽命來幹這九死一生的差事？」
河邊林中，一株枝葉繁茂的梧桐樹上。
阿碧滿臉通紅的被趙傭抱在懷裡。雙手被他緊緊握住，掌心相對，手指扣在一起；後背緊貼著他前胸，感受著那讓自己心跳加速的氣息；頸間感受著他若有若無的淡淡呼吸。正覺得有些迷糊，忽然聽到趙傭說道：「抱元守一，不要胡思亂想！」連忙平息靜氣，指揮著從趙傭雙手、心口傳來的真氣，在自己體內運行起來。
趙傭雖然告訴阿碧不要胡思亂想，但此刻他自己心裡卻也有些心神不寧。阿碧的身體柔弱無骨，二人以這種曖昧的姿勢貼在一起，實在讓他有些心猿意馬。心中雖然有些異樣，卻兀自強撐著對自己說道：「不能胡思亂想，要小心護法！」他此時已清楚的知道自己武功邁入了新的境界，只要心神不沉迷，便不會有危險。所以倒不擔心自己，只是心神蕩漾著留心阿碧練功的情況。
二人如此練功，是趙傭內功精進之後想到的。他此時內力變得混混沌沌，怪異得很。以師傅掃地僧的描述，和黃裳的觀點，無論是九陽神功，還是「九陰」神功，最高境界都是把內力練得有若實質一般。照黃裳的說法，最後更能形成天山童姥那樣的霧狀甚至液態的氣息，所謂「餐霞飲霧」。可是趙傭卻發現，自己現在的內力，竟彷彿是正向著相反的方向發展，變成了練得越精深，內力越不可捉摸，似有若無。當時可著實嚇了他一跳，暗想這麼一來，到最後豈不是自己在內視的時候，根本就找不到內力了？
想了半天想不明白，卻在搬運真氣時，發現了另一樁妙處。就是自己以前練功，須得凝神靜心，才不虞走火入魔之危。而現在只要心念動處，則真氣如影隨形的立刻到達。這樣一來，才算沒有了先前的煩惱。再想到自己只要神智清醒，那麼就不會再有什麼走火入魔之類的危險，更加高興。由此卻又有了另一種好奇，自己這種狀態，能不能作用在他人身上呢？想到就做，抓了個路人實驗了一番後，發現真氣進入他人體內後，便好似在自己體內一樣流暢。而真氣便如同自己的感官一般，把他人體內的情況探察得一清二楚。
因此才有了這種與阿碧一起練功的方法。實際是自己度過去一股內力，依附在阿碧的內力之上，由阿碧指揮著，快速的打通經脈。一來阿碧此時修煉的，是自己教授的黃裳所創內功，與自己這真氣毫不排斥；二來自己真氣所至，意念緊隨其後，對阿碧體內狀況一清二楚。所以這種法子絲毫沒有傳說中的「灌頂傳功」、「外力通經」之類的危險，一切都以阿碧為主導，只是憑空多了趙傭深厚的內力相助而已。
阿碧收斂心神，運功通脈。只覺得有了趙傭的內力幫助後，當真是勢如破竹。也不知道過了多少時候，終於完成了第一次大周天。心中一喜，自然醒轉過來。
趙傭也知道她的情況，抱著她縱身落地，微笑道：「這樣的確快速！本來以你自己修煉，只怕還要過兩個月才能達到現在的狀態。現在卻不過花了十二個時辰，實在划算。你現在進入新的境界，需要穩定一下，才能再使用這法子。而且隨著你內力加深，這法子的作用也不大了，最多再用一次。」
阿碧也忘了剛才的尷尬，笑了起來：「大哥當真是奇才。用了你這法子，造就一個內功高手當真是太容易了。」
趙傭謙虛的道：「嘿，我哪裡敢當妹子如此誇獎！要說奇才，那黃裳才算。若不是他創出這種內功，只怕其它的武功很難讓兩個人的真氣配合得如此默契，毫不排斥。」
阿碧點了點頭：「不錯！黃大人的確算是天縱奇才，不過大哥你也不差啊！」
趙傭哈哈大笑：「好了，好了。妹子別你再誇我了。嗯，咱們這一天一夜沒動地方，也不知道青龍會的人跟上來沒有？這就去看看吧！」
二人來到留下記號的地方，果然看到韓嘉彥與狄詠、黃裳正等在了那裡。趙傭連忙走了過去，一一招呼。
狄詠見到他，笑了起來：「哈！你這小子果然沒事！」
韓嘉彥卻在一旁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說吧，那些刺客不會讓你都殺了吧？我們現在怎麼辦？」
趙傭拍了拍他肩頭：「放心，我怎麼會不給你們留下立功的機會呢？那群刺客雖然被我打的基本都成了殘廢，不過卻還沒死光。他們也走不快，你只要讓青龍會向南方留意搜索，那麼應該很快就能找到他們的蹤跡。」
韓嘉彥皺了皺眉頭：「為什麼放過他們？你想找出他們背後的主謀？」
趙傭把頭輕搖：「不止是主謀！最重要的，是想找到他們的老巢。這批人是明教的！」
黃裳開口道：「明教教眾在江南很多，又大多是平民百姓。不知道殿下想怎麼辦？」
趙傭目射寒光：「如果我猜的不錯，這次是因為明教首腦與慕容復勾結在一起，才會有這次的行刺。以教主的權威，派出明教中他們的敵對勢力，來行刺我。成了則慕容復可以報仇，不成則我們幫他剿滅了反對者。實在是好算計！所以我現在要讓這刺客活著回去。只要他一回去，明教高層必然要有新的爭鬥出現。而那時，則輪到我們做那黃雀了！」
正說著，青龍會九翼道人趕了過來。先向趙傭施禮後，說道：「殿下無恙，實在是太好了！屬下剛接到消息，已經發現了刺客的蹤跡。另外，京城傳來消息。殿下的義妹段殿下在皇宮中留書出走，說是來尋找殿下。我們還沒發現她的蹤跡。而太子妃也由她的父母陪伴，往南邊來了。」
趙傭聽得頭大了一圈，想了想後，無奈的道：「加大人手，找尋我那義妹的下落。至於太子妃麼，把我們的行蹤傳給段王爺就行了。讓他們回京去，如果他們不聽，那就保持聯絡吧。」
九翼道人恭謹的答道：「是！」
趙傭又道：「走吧，我們這就去追蹤那群刺客。這次就便把明教解決了！哦，對了，九翼，告訴葉二娘，聯絡韋敦。你去吧！」
九翼道人領命而去。趙傭等人前往追蹤不平道人，狄詠則帶領著大隊人馬，跟在後面。
不平道人因為受了重傷，所以走得不算快。趙傭等人也就不緊不慢的遠遠跟在後面。走了十天，才從青龍會那裡得到了阿朱的消息。不知是否天緣注定，她竟然又和蕭峰走在了一起。同行的當然還有蕭遠山。三人在應天府一帶被江湖中人圍攻，蕭氏父子大開殺戒，目前不知所蹤。
在仔細詢問，確定阿朱沒有受傷後，趙傭發呆了半天。阿朱嬌俏可人，機靈可愛，要他說自己不心動，那是不可能的。現在阿朱又和蕭峰走在一起了，天知道二人會不會相愛。想起這個，趙傭心中難免有淡淡的失落感。想了會不由自嘲起來：「看來男人的天性就是吃著碗裡的，望著鍋裡的。儘管已經有了王語嫣，但自己仍然還會惦記別的姑娘。實在有些對不起語嫣啊！虧我還向她娘保證過。」
一旁的阿碧見他出神，以為他擔心阿朱的安危，輕輕的抓住了他的手道：「大哥！阿朱姐姐不會有事的。九翼道長不是說了，她與蕭峰大哥父子在一起麼？有兩大高手在，她應該會好好的。」
趙傭對她微微一笑：「你說的不錯！阿朱一定會沒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