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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踏上貴族的階梯 182、弒君者對弒君者 文 / 慎獨行

    182、弒君者對弒君者

    號角把低沉哀傷的調子吹遍王都菲爾梅耶的大街小巷,光耀大聖堂和王都各處高塔的鐘聲隨後加入,更將這曲哀歌迴盪至充滿冰冷虛無感覺的天穹之下。佛蘭達拉的金色面容彷彿也因此暗淡下來,蒼白的陽光灑落在灰燼堡壘坍塌的廢墟之上,清晰的描繪出在斷壁殘垣之間翻滾不休的灰塵。

    這一幕無疑比幾天月前龍王亞瑟十二世駕崩的場面更為淒涼,然而卻沒有多少王都居民有時間為年輕的國王去世而感到悲傷。在兩名大魔導師猛烈交鋒的余[搜索最新更新盡在]

    o即將把他們的家園化為灰燼的時候,哪怕是再死一個國王,也不會在他們的心中佔據什麼位置了。

    大多數王都居民都在忙於從燃燒的房屋裡面搶救為數不多的財產,同時朝著他們能夠想到的一切名字發出咒罵,從諸神、王國重臣直到北境的獅鷲領主,無一倖免,都成了王都居民發洩恐懼和憤怒情緒的對象。

    實際上,國王亞瑟十三世的不幸駕崩對於王都居民來說,反而是一件好事情,因為在號角和鐘聲匯聚而成的哀歌響起不久,北門附近的王都守衛軍、北境聯軍和死神騎士團三方就停止了相互之間的激烈交戰。

    繼續戰鬥下去已經沒有意義了。

    龍王亞瑟十二世驍勇善戰,稱得上是一位優秀的統帥,但是卻算不上一位英明的國王,他熱愛醇酒美人、比武競技和行俠仗義,xing好漁se的風流名聲在整個王國之中盡人皆知,恐怕只比他的弟弟強種大公稍微遜色一籌,據說凡是有酒館所在之處,就會留下龍王的足跡。然而龍王的子嗣卻沒有因此增加,反而是出奇稀少,除了兩個早早夭折的私生子外,就只有王后莉拉雅為他生下的王太子肯?亞當斯了。

    宣告新王駕崩的哀歌同時也宣告了亞瑟王室一條血脈的斷絕,由於龍王菲德爾?亞當斯沒有留下其他子嗣,而新王肯?亞當斯同樣如此,所以國王寶冠的法定繼承權已經穩穩的落到了攝政王勞爾?亞當斯的手中。無論他之前究竟在龍王之死中扮演了什麼角色,由於亞瑟王室並無其他血脈流傳下來,現在勞爾?亞當斯都已經成為繼承王位的不二人選。

    攝政王勞爾?亞當斯大公閣下本人當然更加清楚這一點,他在他的兩個兒子、護衛首領殘劍爵士阿爾?阿迪爾和十幾名騎士的簇擁下,站在王宮坍塌的廢墟前面,肩頭披著奢華而沉重的金絲披風。剛才的爭鬥讓勞爾大公的臉上和身上還帶著灰塵和汗水的痕跡,看上去簡直有些狼狽,但是勞爾大公的表情卻顯得神采飛揚,難以遏制的笑意甚至從刻意下垂的嘴角和眉梢之間流露出來。

    曾經如巨人護衛一般屹立在王都菲爾梅耶中央的灰燼堡壘,最後卻成為王宮被毀的罪魁禍首之一。這座雖然古老但卻無比堅固的堡壘曾經經歷過重重磨難,即使是在建國初期號稱「天傾之夜」的那場災難之中,灰燼堡壘雖然內部發生了大爆炸,代表十二圓桌騎士的高塔只有七座殘留下來,但是主體結構卻沒有受到多大損傷。

    這座堡壘本來就被當做亞瑟王國王權屹立不搖的象徵,每一塊磚瓦上都鐫刻著來自諸神尚在世間行走的那個年代的神秘符文,可以說除了傳奇魔法之外,不會有任何力量能夠對其造成損傷,更不要說讓它轟然崩塌了。

    然而這一幕卻實實在在的出現在眾人面前,由不得他們不相信。王都的豪門貴族從四面八方向著王宮所在地彙集而來,星辰導師薩次恩?赫爾和宮廷總管巴米利楊這兩位王國重臣到的最早,幾乎只比勞爾大公慢了一步,稍後頭戴三重水晶冠冕的樞機主教伊諾克?塞巴斯塔也從光耀大聖堂匆匆趕來,身後還跟著幾名光耀神殿的中高階神職者。

    巴米利楊雙手揣在絲綢長袍中迎了上去,向著樞機主教深深鞠躬致意,「樞機主教閣下,」他憂鬱的歎息著說,「國王陛下恐怕已經駕崩了,願天上的諸神讓他安息。」

    「吾主佛蘭達拉的金色光芒照徹一切邪惡,沒有人能夠逃脫金色太陽的眼睛。」樞機主教伊諾克?塞巴斯塔面無表情的說了一句光耀教典裡的句子作為回答,然後口氣嚴厲的質問宮廷總管說,「今天當值的鐵衛騎士是誰,守護王宮的灰燼騎士都到哪裡去了?還有你,巴米利楊總管大人,灰燼堡壘倒塌的時候,你究竟在什麼地方?」

    伊諾克?塞巴斯塔樞機主教的目光猶如刀鋒一般銳利,然而在巴米利楊那張始終微笑的面孔上卻連一絲

    o瀾都劃不出來。宮廷總管用手指揩了揩眼角,新撲過粉的臉上露出受傷的表情來。

    「哎呀,樞機主教閣下,誰又能想到有會發生這種不幸的悲劇呢?我所希望的可是大家都走得遠遠的才好,不要讓國王陛下受到混戰的牽連吶。」巴米利楊總管一面說著,一面從袖子裡取出一張羊皮紙。「今天當值的是鐵衛騎士的次席——麥哲倫爵士,不過在大約一個小時之前,不眠之眼中有人看到他率領幾十名灰燼騎士急匆匆的離開了王宮,好像是朝著誓約廣場的方向走過去了吧?」

    「麥哲倫爵士居然擅自離開自己的崗位,他究竟想要幹什麼……」樞機主教的嘴角抽動了幾下,臉色變得更加難看起來,「那麼有人發現了國王陛下的遺體嗎?太后莉拉雅陛下呢?」

    「這個……還沒有。」巴米利楊總管的甜膩微笑表情變得有些發苦了。「樞機主教閣下,請原諒……」

    「既然沒有發現遺體,那為什麼不馬上派人去找?」伊諾克?塞巴斯塔毫不客氣的打斷了巴米利楊總管,「即便是王宮僕役全都葬身在廢墟之中,你總還有其他的手下吧?」

    「這也不能全怪宮廷總管大人啊。王宮的廢墟現在危險得很,有些地方稍微碰一下,就可能發生進一步的坍塌,只有鐵衛騎士之首——天騎士歐西裡斯侯爵有能力冒險進入廢墟搜尋,我們這些人可就無能為力了。」星辰導師薩次恩?赫爾用蒼老而柔和的嗓音慢聲細語的解釋說,「不過依我看,就是歐西裡斯侯爵去了也沒有什麼用處,灰燼堡壘坍塌的時候太快太猛,恐怕沒有什麼人能夠倖存下來啊。」

    「是真的沒人能夠倖存下來,還是有人希望沒人倖存下來呢?」伊諾克?塞巴斯塔朝站在廢墟旁邊的勞爾大公投去冷冷一瞥,然後提高了聲音,「攝政王殿下,現在王都剩下的幾位王國重臣都在這裡了,有什麼事情你可以說了。」

    「還有兩位。」勞爾大公的聲音響了起來,「北境守護者獅鷲領主李維?史頓大人和死神騎士團代理團長虓眼勳爵托馬德?央森大人還沒有到呢。」

    「托馬德?央森只是死神騎士團的代理團長,有什麼資格參與重臣議事會?」樞機主教伊諾克?塞巴斯塔直截了當的指出,「至於獅鷲領主……攝政王殿下,你真的希望他能夠參加重臣議事會嗎?這恐怕和你的立場有些衝突呢。」

    「現在不一樣了,我已經不再是攝政王,而是黃金王座的合法主人。」勞爾大公回答說,他的語氣平靜,但是很容易分辨出來裡面藏著的細微滿足感。「如果李維?史頓堅持與我為敵,那麼他就成了徹頭徹尾的叛徒。薩次恩?赫爾大師,我說得對不對?」

    「完全正確,攝政王殿下。」星辰導師撥弄著胸前那掛用寶石和貴重金屬打造的奢華項鏈說,「如果沒有意外的話,菲德爾?亞當斯先王陛下的血脈已經斷絕,按照律法,您現在就是亞瑟王國唯一合法的王位繼承人,我們只需要舉行一個小小的登基典禮,就可以……」

    一陣急促的號角聲將星辰導師接下去的話完全淹沒其中,正在露出得意微笑的勞爾大公有些不耐煩的轉身看去,緊接著後退了半步,臉上的笑意完全褪去,表情緊繃如鐵板一般。

    馬蹄聲隨後響起,數百名全副武裝的騎士出現在街道的另一端,他們都披著藍白相間的披風,馬鞍旁邊掛著盾牌,手裡緊握著長劍和騎槍。隊伍的最前面是一名身材魁梧的掌旗官,他端坐在馬背上,脊背筆挺如標槍,手裡高舉著象徵北境聯軍最高權力的獅鷲旗幟,上面那隻金色獅鷲在風中展翅飛翔,傲氣逼人。

    李維?史頓在眾多北境著名騎士的簇擁下緩緩前進,他的身材並不十分魁梧高大,但是卻顯得矯健靈活,充滿年輕人特有的勃勃英氣;加上北境黑魘比普通戰馬高出接近一米的高度,毫無疑問是北境聯軍之中最為醒目的對象。

    「看看,那個幸運的小子,居然……」

    「要不是他,我的兒子也不會……」

    「不能讓這個來自北境的鄉巴佬猖狂下去,否則……」

    細微的嘈雜聲從圍攏在王宮廢墟前面的人群之中傳出,有些人看著這些獅鷲騎士的身影,眼睛裡露出嫉妒和火熱的目光,不過大多數豪門子弟的臉上都帶著不以為然的表情。

    在這些王都貴族的心目中,李維?史頓雖然創造了一個又一個的奇跡,但是那全部都是他的運氣太好使然,如果換成是他們這些歷史悠久的貴族家庭培養出來的精英,想必能夠獲得比李維更加輝煌十倍的功績。許多抱著這樣念頭的貴族子弟都跟隨著龍王前去南方四郡,並且理所當然的把性命葬送在了那裡,然而冰冷的現實並沒有讓剩下的貴族清醒過來,反而讓他們傾向於相信勞爾大公隨後放出的流言。

    導致各路王軍在南方慘敗的原因有很多,比如龍王輕敵冒進,比如惡魔詭計多端,比如那個引發騷亂的可怕夜晚。但是其中最重要的一條理由是:獅鷲領主李維?史頓為了保住自己抗魔英雄和北境守護者的地位,刻意將王軍的情報洩露給告死者,這才讓三路王軍都受到了毀滅性的重創。

    這些流言當然沒有任何證據,甚至相互間都是彼此矛盾、無法印證的。然而在惡魔大軍面前收穫了眾多恥辱的王都貴族們急於證明自己,幾乎是逼迫著自己相信勞爾大公的謊言,在他們的心目中,李維?史頓已經從一個「憑著運氣擊敗了惡魔的鄉下小子」,演變成了一個「外表正直內心狡詐的陰險小人」,很明顯,王都貴族們更能夠理解李維的後一種形象。

    第二陣號角聲從相反的方向傳來,與前一陣低沉悠遠的音調不同,這陣號角聲顯得更加高亢有力,宛如山巔呼嘯的狂風一樣桀驁不馴。肩上披著黑色披風的死神騎士團數百位重騎兵出現在街道的另一端,人和馬的身上都穿著鐵藍色的沉重鎧甲,一面代表著魔山伯爵的黑色三角旗幟引導著全軍緩緩前進,在那面旗幟的旁邊,飄揚著虓眼勳爵托馬德?央森的戰旗,上面描繪著令人不寒而慄的徽章:一把黑色鐮刀刺穿白色骷髏,鋒刃上有一滴鮮血正在滑落。

    雙方彼此相對而行,因為不久前還差點發生一場慘烈的交鋒,他們前進的速度都不很快,避免引起對方的誤會,或是由於過度緊張而發生摩擦。當死神騎士團和北境聯軍之間的距離剩下大約200米的時候,虓眼勳爵托馬德?央森舉起了右手,示意部下騎兵停止前進。

    「獅鷲領主李維?史頓子爵閣下,認識您是我的榮幸,您的名聲響徹王國各地,即使是身處西風郡鐵巖城的我也早有耳聞。」托馬德?央森彬彬有禮的在馬背上鞠躬致意,聲音輕緩柔和,語氣之中帶有一種古老貴族所特有的矜持味道,但是並不讓人感覺討厭。「我是死神騎士團的代理團長和第一分團長,帶劍勳爵托馬德?央森。」

    李維注意到他使用的是貴族之間見面的禮節,而不是騎士之間的叩xiong禮或者更加冷漠疏遠的持劍禮。獅鷲領主稍稍沉吟一下,右手的鐵手套在胸甲上叩擊出清脆的聲音,「能夠認識威名赫赫的死神巨鐮,我也感到同樣榮幸。」

    虓眼勳爵的金色眸子之中閃過一絲銳利光芒,線條姣好的嘴角勾勒出一絲淺淺的微笑,「應該是凶名赫赫才對吧?」他的語氣裡面帶著自我調侃的味道,「魔山伯爵和死神騎士團的名聲一向不怎麼好,您完全不必對我客氣,不然我可能更要自命不凡了。」

    這句話稍微緩和了一些雙方之間的緊張氣氛,幾名北境聯軍的騎士低聲發笑,不過大多數人的身體還是繃緊如弓弦。他們或是手按劍柄,或是緊握長槍,隨時準備與號稱王國破壞力第一的死神騎士團展開一場激烈的廝殺。

    攝政王勞爾?亞當斯抓緊這個難得的機會,從阿爾?阿迪爾爵士的身後走出,然後向著李維和托馬德點頭致意,「兩位大人都是王國的忠誠騎士,操守毋庸置疑,愛國之心令人欽佩。」他的臉上堆滿了笑容,看著李維的目光裡面有一絲說不清楚的情緒。

    「現在王國剛剛遭受了一次慘痛的創傷,我們年輕的國王陛下駕崩,而保護王宮的灰燼堡壘也離奇坍塌,在這種時候更需要兩位這樣的忠誠騎士保持團結,才能夠共同托起保護亞瑟王國的重任。」

    「一個出賣了亞瑟王國利益,背叛了兄長的弒君者;一個以談判為借口,設下卑鄙陷阱,導致王都遭此慘劇的陰謀家。」李維深深吸了一口氣,目光炯炯的向著勞爾大公看了過去,「勞爾?亞當斯公爵閣下,你有什麼立場來談如何保護亞瑟王國?」

    勞爾大公的笑容變得有些難堪起來,不過他很快調整了自己的情緒,聲音依舊誠懇得什麼惡意都聽不出來。「你恐怕對我有所誤會,李維?史頓大人。」他歎息了一聲為自己辯解說,「或許我在王兄之死中扮演的角色不夠光彩,但是我可以保證,導致他最後死亡的陰謀從頭到尾都不是我所策劃,最多算的上放任陰謀的發生罷了。」

    這是勞爾大公第一次在公開的場合承認自己與龍王之死有關,王都貴族們頓時一片嘩然,不少人都露出了驚訝的表情。不過並不是驚訝勞爾大公究竟對龍王做了什麼,而是驚訝為什麼勞爾大公居然會公開承認這一點。

    「你居然承認參與弒君?勞爾?亞當斯公爵閣下,看來你已經放棄掩飾和抵賴了?」李維同樣感到相當吃驚,連眉頭都皺了起來,「為什麼?」

    「因為王兄的血脈已經斷絕,無論我曾經做過什麼,我勞爾?亞當斯現在都是唯一合法的王位繼承人。」勞爾大公露出了一切盡在掌握的傲慢微笑,「相比之下,李維?史頓大人,您雖然洗脫了刺殺龍王亞瑟十二世的弒君污名,但是灰燼堡壘的坍塌和新王亞瑟十三世的死,恐怕與你不無關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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