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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乘邊據險 第十九章 孰輕孰重 文 / 天天不休

    州牧府外的街道上,士兵們正在打掃血流成河的戰場,來回匆匆,忙碌不已。

    甄堯出了州牧府後便看見了緩步離去的秦宓,趕忙加快腳步追了上去。[]

    「子敕兄,請留步。」

    皎潔月色下,秦宓轉身望見甄堯趨步而來,疑惑地問道:「子和有何見教?」

    甄堯(從此表字子和)露出溫暖笑容,有些討好地說道:「我在城中並無下榻之處,想要去子敕兄府上叨擾些日子,還望子敕兄不要拒我於門外。」

    這個說辭秦宓自然知道是借口了,郭嘉攻入成都,先滅了劉焉滿門,州牧府多大?就是郭嘉麾下文武全部住進去都不嫌擠,何況劉焉幾個兒子在城中還有府邸,怎會沒有甄堯的住處?

    定是另有目的,秦宓也想從甄堯這裡打探些虛實,所以當下客氣道:「子和願往寒舍小住,足令寒舍蓬蓽生輝,快請快請。」

    二人在月色下散發著血腥味的街道上並肩而行,聊聊童年趣事,數年不見的陌生感也漸漸消散幾分。

    雖說秦家在益州名望盛高,可秦宓所住的房子還真稱得上是寒舍了,除了簡單的器具擺設外,足以稱得上家徒四壁,成都畢竟不是秦宓的家,這裡想必也就是個臨時住所罷了。

    眼看天將微亮,二人卻毫無睡意,在房中相對跪坐,面前矮桌上擺著清茶,悠然傾談。

    相互噓寒問暖一番後,秦宓便開門見山,舉著茶杯在嘴邊,淡眉輕蹙,低聲問道:「子和,不瞞你說,郭嘉舉兵攻下漢中之後,我原以為他會停息兵戈,積攢實力後再圖武都陰平等郡,待成都以北皆落手中後才揮軍南下,卻沒想到他竟有實力直取成都,可看到你出現在他身邊後,我才恍然大悟,天下人都被你們騙了,郭嘉與甄家結下死仇是假,甄家暗中助郭嘉起兵才是真,如我所料不差,天下巨富的甄家如今已是油盡燈枯了吧。」

    起兵造反從來不是靠一腔熱血就足夠的,曇花一現的造反太多了,而郭嘉這般雷霆之勢火速攻下益州,若沒有萬全準備,斷然難以成事。

    這一點,甄堯也不隱瞞,聰明人之間遮遮掩掩往往要麼自取其辱,要麼就是虛情假意了。

    爽朗一笑,甄堯點頭承認道:「子敕兄料事如神,甄家為助主公起事,可謂傾家蕩產了,我那兩位兄長甚至想過將祖屋也一併變賣,要不是為了掩人耳目,恐怕還真就付諸行動了。」

    這番誠實的對白讓秦宓更加皺眉不已,他想不通郭嘉有什麼值得甄家下如此血本,甚至冒著全家陪葬的危險為郭嘉賣命。

    「郭嘉何德何能?甄家若此時助袁紹,必定在士族中地位崇高,日後你兄弟三人有袁家保舉,三公九卿之位唾手可得,又何必以身犯險與郭嘉同氣連枝?更是認他為主,自降尊貴,子和,倘若我言語有唐突之處,還望見諒,在我眼中,甄家此舉,是為不智。」

    秦宓的話可謂十分中肯,郭嘉出身低微,先前是甄家的女婿,而那時甄家是巨富豪族,雖不如士族門閥掌握權柄地位崇高,可遠非郭嘉寒微出身能比,外人眼中,郭嘉就是一個贅婿,入了甄家之後的地位僅比家奴略高,舉案齊眉相敬如賓那是關上房門夫妻二人的態度,外人眼中,郭嘉在甄家地位,還不如髮妻甄姜。

    至於甄家幫助郭嘉的原因,就這短短的時間裡,秦宓自己也有一番見解,對與錯他不敢妄下斷論,可終究是有道理的,秦宓心中想到,郭嘉若成事,甄家水漲船高,掌控實權遠比商賈立世要更有地位和話語權,從利益角度出發,甄家這麼做是在冒險,博取一份更大的家業和權力,但秦宓將心比心發現,他還是無法理解甄家為何要助郭嘉,因為為了達到同樣的目的,甄家大可以幫助袁紹,幫助劉虞,幫助袁術,幫助韓馥等等梟雄,這些,可都是名正言順的梟雄啊。

    瞧見對面的秦宓好似心中有千百個疑問難以解惑,甄堯笑意濃郁,說:「誠如子敕兄所言,當初甄家在為是否助主公也曾有過分歧,我大哥甄豫想助主公,是出於情義,他與我家主公相識已久,傾心結交,引為知己。我二哥甄儼當時十分猶豫是否幫助主公,固然是因為他身為漢臣而顧慮頗多,但當時局勢詭譎,各地州牧已有割據之勢,倘若州牧羽翼豐滿後,恐怕甄家只能任人宰割,這是我二哥不願見到的局面,所以只能投效一方雄主,而我家主公胸有韜略,腹有良謀,我二哥敬佩已久,也只能順勢而為,投效我家主公了。至於在下嘛,呵呵,不提也罷。」

    甄堯肯和盤托出,這讓秦宓深感意外,既然彼此以誠相談,那就索性打破沙鍋問到底,秦宓追問道:「子和又是為何肯助郭嘉的?在下願聞其詳。」

    臉上浮現些許俏皮淡笑,甄堯自嘲道:「嘿嘿,在下不過是想要隨著我家主公一同在這人世間轟轟烈烈走一遭,勝敗得失,在下眼中不過是過眼煙雲,不值一提,我追求的,就是這份熱血激昂與跌宕起伏的驚心動魄。」

    秦宓表情愕然,隨即仰天大笑,指著同樣笑聲不停的甄堯無可奈何。

    不是每個世家大族子弟都以家族興衰為己任,甄堯不想被家族所累,追隨郭嘉就好似擺脫了束縛,追尋自己夢想的不同人生。

    笑過之後,二人以茶代酒相互一敬,酣暢淋漓一般地滿飲下去,再放下茶杯後,話題再次回歸正事。

    收斂起笑容的秦宓回想起郭嘉對他說過的話,猶豫地問道:「子和,能否實言相告,你家主公下一步會怎麼做?」

    甄堯誠實地搖頭說:「子敕兄,我家主公的心思,我也猜不到,你我都能想到的便是,我家主公下一步必然要將益州北部十四郡握於掌中,之後會如何做,我不敢妄自猜測。」

    軍事行動很簡單,大家都猜得到,關鍵是行政上的動作,郭嘉會怎樣?會繼續讓益州士族把持大權嗎?

    鄭重地沉吟片刻,秦宓若有所思地問道:「子和,你家主公此次入益州,隨行屬下文士有多少?」

    對此甄堯也不隱瞞,隨意說道:「獨當一面的武將十人,出謀劃策的謀士,不算在下,六人。」

    秦宓聽後,略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這我就放心了。」

    聽到郭嘉身邊加上甄堯不過七位文士,秦宓自然就放心了。

    事實擺在眼前,郭嘉能走的路只有一條了:招撫益州士族。

    為何?姑且不論郭嘉這文武加起來不到二十人能否組建起獨立政權的集權統領幕府,光是益州北部十四郡直屬官員,郭嘉派誰去?十四郡境內百個左右的縣,又派誰去?

    士族之所以能夠把持著仕途,除了門閥的興起以及舉孝廉的途徑外,最大原因就是這時不是誰都能接受教育,誰想讀書就能讀書的。

    平民百姓也有富庶的,可是孩子一樣沒有地方讀書學習,學校?那都是士族開設的私人學堂。

    拿穎川學院為例,裡面都是士族豪族子弟,普通百姓想去學習,沒門,就算有賢士愛才收徒,也會遭到多方排擠與刁難,徐庶就是郭嘉身邊最好的例子,戲志才不得志也是如此。

    所以秦宓才會鬆了口氣,郭嘉有才又怎樣?難道一個人能治理好整個益州嗎?不行,他手下不過幾個謀士有些才學,此時武夫將領大多都目不識丁,何況是手下那些小兵。

    郭嘉到頭來,治理益州還得靠士族,因為有學識,會治理的人才,都在士族手中。

    似乎猜到秦宓所想,甄堯語重心長地說道:「子敕兄,我雖與你泛泛之交,可言談笑語猶如多年好友,可謂一見如故。今日你拜訪我家主公,是為秦家而出面,這我能理解,明人不說暗話,君子小人都是一念之間,秦家是否忠君報國,我不做評論,可秦家不在乎益州是誰當州牧,誰在益州稱王稱霸,在下並沒有言過其實吧?」

    剛舒緩下來的心情又緊張起來,秦宓閉上眼睛一副痛惜之色,緩緩點頭,他可以搖頭否決,但那太虛偽了,他不屑為之,當今士族大家,誰又不是為了自家利益在苦苦籌謀呢?

    四世三公袁紹與袁術不正是利用這一點而得到了天下士族的支持嗎?

    秦宓苦澀地說道:「時局如此,身為秦家子弟,又怎能眼看家族沒落呢?我也是不得已才挺身而出,先來成都探探你家主公的意向,實在是穎川郭嘉凶名威赫,秦家不得不防啊。」

    甄堯收起輕佻的笑容,伸手握住秦宓的小臂,凝視對方雙眼,誠摯地說道:「子敕兄,在下追隨我家主公還有一個理由,那便是我家主公並非滿足偏安一隅之主,我家主公的志向,是整個天下!子敕兄你飽讀經史,深明大義,也應該清楚當今世道為何淪喪至此,天下興亡與家族興衰,孰輕孰重?子敕兄,你乃國士之材,倘若不能一展所長,豈非天下憾事?君以國士報之,我家主公必定以國士待之!」

    秦宓滿目震驚之色,望著甄堯灼熱的目光,沉靜的心難以抑制得激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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