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十二節 牢獄之災(3) 文 / 要離刺荊軻
第十二節牢獄之災(3)(本章免費)
「冤枉啊!」
「南陵縣薔夫草菅人命……」
「私藏巫蠱,競欲殺人滅口……」
「學生張恆,自幼受聖賢教誨,子曰成仁,孟曰取義。我乃堂堂讀書人,君子學館中苦讀七載……為社稷死,心甘情願,為陛下死,百死不悔。然今日卻要死於小人之手,吾死不瞑目!」
「我輩讀書人,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亂臣賊子今日殺死一個張恆,我大漢朝還有千千萬萬個張恆……你們殺的絕嗎?」
「吾頭可斷,唯腰不可彎也!血可流,獨膝不能屈也!」
在秦二麻子押解張恆回縣城的路上,張恆倒還安靜,在囚車中酣然入睡。
然而,一進南陵縣縣城,張恆就立刻大聲嚷嚷起來,只見張恆在囚車之中,昂首挺胸,一派誓死不屈的堅貞模樣。
他說的話,一句比一句震撼,立刻攪亂了原本安靜祥和的南陵縣縣城。
沒過一會兒,圍觀的人群就擠滿了本來就不是很寬敞的道路,更有不少人家在聽到了聲響後,打開窗戶,湊出頭來瞧熱鬧。
秦二麻子一見,急了,他連忙從自己身上的衣服上撕下一塊布條,跳到囚車想要堵住張恆那張肆無忌憚的叫嚷的嘴巴。
秦二麻子現在終於知道什麼叫做真正的刁民了。
他已經後悔輕易的答應幫江使者的出頭了,這個張二郎簡直就是一個瘋子!不!瘋子都沒有他瘋狂!
張恆見到秦二麻子果然上當,哈哈大笑一聲,慷慨激昂的道:「賊子,你堵得住我的嘴,堵得住這天下悠悠眾口嗎?」
張恆怒目圓睜,死死的盯著秦二麻子,就像一頭來自史前的猛獸。
秦二麻子早就已經憂心忡忡,他原本計劃是把張恆押進監獄中,大刑伺候務必得到張恆畫押的承認其勾結欽犯,構陷他私藏巫蠱的口供。
這是他想來想去,唯一可行的辦法。
但這一切籌劃都在現在化為泡影,秦二麻子知道,圍觀的人群現在已經被張恆鼓動了起來,眾目睽睽之下,他已經不敢再用刑了,也不能用刑了。
在這南陵縣,在他秦二麻子的頭頂上還有縣令,主簿,縣尉約束於他。
如今事情鬧得這麼大了,想必已經驚動了縣令,縣尉等人。
想到自己最後的希望也即將落空。
秦二麻子現在已是心如死灰,被張恆這麼一瞪,他竟然感覺心中發毛,腳下一軟,居然跌倒在地了。
這樣一來,更坐實了他意欲陷害忠良的『事實』。
一時間,群情洶湧,不明就裡的圍觀群眾紛紛騷動起來。
不得不說,關中自古多豪傑,百姓們自有其淳樸的善惡是非觀,而張恆無論模樣,還是說出來的話,都令百姓心生好感。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多好的小郎君啊,假以時日未必不是又一個汲公!」
「是啊,是啊,賊子竟然膽敢陷害這麼好的一個小郎君,當真是天理不容啊,太一神可是神通廣大,豈能容他胡來?」
「你沒聽那小郎君說嗎,好像是這秦二麻子私藏巫蠱被小郎君發現,這是要殺人滅口啊!」
「啊……原來如此啊……」
「我早就知道,這秦二麻子平日裡壞事做絕,前些日子,北村的田寡婦就被這個畜生逼得投河自盡了,他遲早是要遭報應的!」
也不知道是哪一個帶頭,漸漸的越來越多的圍觀者,站到了路中間,攔住了秦二麻子的去路。
秦二麻子從地上爬起來,見到此景,他的心理防線終於崩潰,在他眼中整個世界都已經破碎。
「你們幹什麼?」秦二麻子來不及拍去身上的灰塵,衝到人群面前,咆哮著道:「想造反嗎?」
「這個可是窩藏朝廷欽犯朱安世的罪人!」
「他滿口都是胡說八道,誰都不許聽!不可以聽!不能聽!」秦二麻子幾乎都有些歇斯底里了。
可惜,他平時做的壞事太多了,早就已經引起了人們的不滿,沒有任何一個人相信他說的話。
其次,他提誰不好,居然提起朱安世。
沒錯,朱安世在朝廷的眼中確實是重犯,要犯,非殺不可!
但是,在民間,朱安世就是這個時代的超級巨星,擁有無數粉絲,而且他的粉絲大都都是亡命之徒,為了義氣可以連家小的性命都不要的。
而秦二麻子命不好,圍觀的眾人恰恰有幾個朱安世的粉絲。
這幾人一聽到偶像的名字,頓時就像打了雞血,只覺得血氣沸騰,腎上激素快速分泌。也不管張恆到底有沒有真的藏匿過朱安世,當下便決定要幫忙。
普通老百姓或許會懾於秦二麻子平日的積威,而不敢有進一步的動作,但是這些人,律法在他們眼中本來就等於沒有,做事情全憑喜好。
當下便有一個身材高大的壯漢,走出人群,扯著大嗓門,冷冷的盯上秦二麻子,笑道:「你說這位小郎君是罪人就是罪人啊?你算老幾?廷尉還是衛將軍?」
「我看這小郎君,一點也不像罪人,人家儀表堂堂,又飽讀詩書,怎會做出違反聖人教誨的事情?」這個大漢身高至少一米九,那胳膊比一般人的大腿還粗,一雙蒲扇一樣的大手掌在秦二麻子面前晃來晃去:「倒是你這骯髒貨,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大傢伙說對不對?」
人群中立刻就有好幾人起哄道:「兄長說得對極了!鄉親們,我們可都是老秦子弟啊。我們老秦人自古黑白分明,黑的就是黑的,白的就是白的,這眼睛裡可容不下沙子!」
「可不能讓忠良在這光天化日之下被賊子給害了啊,那樣我們老秦人的臉面往那裡擱?」
「對!不能讓忠良被賊子所害!」人群立刻就像火山一樣爆發了,大傢伙嚷嚷著就要往前衝,先把忠良從賊子的枷鎖中解救出來再說。
秦二麻子嚇壞了,面對這人民群眾的力量,他感覺自己渺小的就像一隻在火山口邊的螞蟻。
他到底是沒見過後世西方的顏色革命,完全不明白,人民一旦被鼓動起來,便是皇帝也敢拉下馬。
張恆見了此情此景,樂開了懷,事情比他想像的還要好。
原本,他不過是打算借群眾的力量逼迫秦二麻子投鼠忌器不敢亂來,同時引起縣令,縣尉的注意,將事情捅上去。
現在,效果好的出奇,秦二麻子已經必死無疑!
因為,陽陵縣縣令縣尉括京兆伊,承擔不起激起民變的責任。
漢室立國百餘年,關中還從未有過任何的民變。
誰要是開了這個頭,誰就等著族滅吧!
但是,凡事點到為止,過猶不及,事到如今,既然效果已經達到,再搞下去可能就要引火燒身了。
於是張恆立刻大聲道:「鄉親們,南陵縣的鄉親們,請聽學生一言!」
「大家請冷靜下來……」
「要相信朝廷,相信聖天子!」
「學生向來以為,正義必將戰勝邪惡,倒行逆施之輩,必將為蒼天所棄,為生民所厭!」
「孟子曰:吾善養浩然正氣!我輩讀書人,一身正氣,諸邪不侵……豈俱區區奸邪?況朝堂袞袞諸公,皆一身正氣,聖天子神目如炬,一切牛鬼蛇神都躲不過聖天子耳目!」
「所謂,律法,乃天下之法,非你我私下可斷!」張恆看著秦二麻子道:「學生聽說獬豸之角不觸無辜,是非曲直,自有法斷!」
「人在做,天在看,人之一生,所為者不過俯仰無愧於天地!」
「所以,請鄉親們相信律法,相信朝廷,相信南陵縣縣尊,無辜者必然無辜,罪大惡極者,必然逃不過律法的制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