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十二節 二出了一種境界 文 / 要離刺荊軻
黑甲,紅纓,長戈。整整齊齊的一個三百餘名北軍精銳組成的方陣沿著河道向下走去。
沒有喧嘩,也沒有任何的混亂,整齊的腳步聲響徹了整個南北河岸,驚醒了不少沿岸村民。
張恆打開窗戶,就看到了這支目前這個世界上最精銳的軍隊,心中讚歎一聲。這支軍隊,僅以方陣的齊整與精氣神來說,就算與後世的職業化軍隊相比,也並不遜色了。
不過想想,這也是應該的。
漢室歷代帝王,都非常注重軍隊的訓練,便是一般的郡兵,在入伍前都必須接受嚴格的軍事技能訓練,以確保軍隊的戰鬥力,這就是所謂的『非教士不得從征』。
連郡兵的徵募,都要求嚴格,就更別說從全國各郡郡兵中精選出來的王牌精銳組成的南北兩支京師衛戍部隊了。
所以,眼前的這支軍隊能夠有這樣的氣勢,也就不值得奇怪了。
「叔叔,那些人是要去幹什麼?」嫂嫂卻被這支軍隊嚇了一大跳,關中昇平數十年,除了吳楚七國反叛的那些日子之外,很少能夠看到全副武裝的軍隊出現在民間的道路上。
「難道是有人謀反被朝廷發現了?」嫂嫂趕緊關緊門窗,對張恆道:「叔叔,外面可能不太平,今日我們最好還是留在家中罷!」
這倒是典型的小農意識,明哲保身之舉。
張恆笑了笑,道:「嫂嫂莫要擔心,他們這是來幫咱們掘井抗旱的!」
「真要有謀反的事情發生,來的就不是這麼一點了……」
「真的嗎?叔叔……」嫂嫂卻是不大相信。
「放心好了,嫂嫂!」張恆笑道:「我估計用不了多少時間,縣令就該來通知各鄉各裡的鄉老,裡正去縣衙商議協助官兵掘井的事情了!」
果然,巳時還未到,就有衙役來到張家,通知張恆去縣衙商議事情。
張恆對於這個忽如其來的通知,感到有些詫異,照道理來說,張家在南陵縣並不起眼,家中既沒有鄉老,更沒有人作里正。
這種官面上的事情,原本是不可能通知張家的。一般來說,都是由本鄉的鄉老轉達。
雖然疑惑,但張恆還是在給嫂嫂交代兩句後,就跟著衙役去縣城。
不管怎麼說,能夠有參政議政的機會,去縣城混個臉熟,對張家都是有好處的。
這就跟後世參加人大、政協,是差不多的意思,甭管有沒有發言權,至少可以提升張家的名望,這在以後要招徠流民佃種土地的時候,可是一塊金子招牌。
能讓縣尊給請去商議事情,那麼隱匿他們自然也是很輕鬆的事情了!
「這難道是獻紙的獎勵之一?」張恆玩味著這個忽如其來的舉動,猜測著事情的真相。
劉據對於張恆獻紙的舉動沒有給任何的要獎勵什麼錢財,爵位的暗示,但張恆一點也不擔心。
所謂功必賞,過必罰,這是衡量一個上位者是否合格的標準。
過,或許可以不罰,但有功不賞的,那是傻瓜,早八百年這種人就被輪了無數次,每一個都死得無比淒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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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二郎!好樣的!」
「是張家二郎來了!」
「看,那就是我們南陵的才子,聽說他作的詩連天子都頗為讚許呢!」
「那是,我看啊,這張二郎儀表堂堂,胸中自有經綸,將來那肯定是跟董太傅和毛博士一樣的大家!」
張恆一進縣城的大門,立刻就被人認了出來,有的叫好,也有的拿他跟人炫耀。張恆自己聽了那些話,都有些面紅耳燥。
沒辦法,關中地區雖然號稱八百里秦川,物華天寶,人傑地靈。
但令關中群眾感覺尷尬的是,自漢室立國以來,關中就沒出過一個名震天下的大學者。
袁盎是楚人,賈誼是洛陽人,董仲舒是廣川人,毛萇是河間人,司馬相如是蜀人……
這讓平日裡自翊為老子天下第一的關中群眾情何以堪?
而張恆的出現,在某種程度上滿足了關中人心中的那一份缺失的自豪。
所以,在張恆的那首《胡無人》被劉徹寫到竹簡上,並傳閱給近臣看的消息一傳開,關中人就沸騰了。
誰說關中出不了文人騷客?這不就是嗎?
所以,張恆的名聲才能在這麼短短的時間裡就幾乎傳遍了整個三輔,以至於連摯友程惠明在函谷關外都聽說了張恆的名聲。
這或許是典型的地域自豪。
張恆來到縣衙的時候,縣衙裡已經滿滿的坐滿了南陵縣各鄉的頭面人物。其中倒有幾個張恆認識的。
「晚輩張恆見過田老!」張恆來到一位已經白髮蒼蒼,連走路都需要人攙扶,牙齒已經掉的差不多的老人面前,行了一個標標準准的大禮。:「願田老壽比南山不老松,福如東海長流水!」
這是必須要行的大禮。
這位田老名叫田榮,今年已經是九十有一了,乃是南陵縣唯一一位活過九十歲的長者。
漢代傳統中最重要的一條就是尊重長者,連天子駕崩之後,臣子們給其上謚號之後,都要在謚號前加一個孝字。
按照漢制,民年過七十,就可以成為鄉老了,可以見官不拜,年過八十,見了天子都不用拜,而且可以得到天子御賜的幾杖,有幾杖在身,便是縣令對這種老人都要小心翼翼的伺候,逢年過節,要親自上門問安,以示尊崇。
而這位田榮田老,今年已經九十一歲了,在他九十歲生辰那天長安城的天子劉徹甚至還派了宦官到他家祝賀,慰問。
田老畢竟年紀大了,連口齒都已經有些不太清楚了。但難得的是,他雙目健全,耳聰目明,對於張恆的問候聽的很明白,一下子樂開了懷:「這後生是誰呀?生的倒是俊俏的很,這嘴可真是夠甜的!」
他家人在他耳邊耳語幾句,田老聽了,笑的更開心了:「原來是張二郎!難得,難得!」
「哼,毛都沒長全的小子,怎麼能參加這樣重要的會議?」有人在人群中陰陽怪氣的說道:「難得是縣尊在寫名字的時候寫錯了人名?」
所謂嘴上無毛,辦事不牢,以張恆的年紀確實容易被人輕視。
不過張恆回過頭去,卻見到了那個陰陽怪氣的人。
好傢伙,還是一個『熟人』北村的錢二。這錢二是北村最大的地主兼里正,長期以來就對張家在河灣處的兩頃地垂涎不已,幾次三番想要設計謀奪。
但張家如何肯賣?
土地是地主的生命,別說是河灣處的那兩頃一等一的良田了,便是連不可耕的劣田,不到山窮水盡的時候,是沒有地主會願意變賣的。
這麼一來,這錢二看不慣,甚至敵視張恆的風光也就有理由了。
「諸位叔伯長輩……」張恆笑了,對在場的眾人揖首道:「晚輩張恆這廂有禮了!」
「張二郎客氣了!」
「是啊,太客氣了!」
其他人跟張恆沒什麼利益關係,自然是不會得罪如今看上去已經要一飛沖天的張恆,紛紛回禮。
只有那錢二依然自顧自的昂著頭,極為不屑。
張恆搖了搖頭,他本不打算與此人計較的,畢竟兩人現在根本已經不是一個層面的人物,跟這種人計較,傳出去會讓人看不起。
但是對方給臉不要臉,張恆也沒轍。
張恆生性就不是那種寬宏大量的君子,他一向認為尊重不是人給的,是自己爭取的。
便笑著道:「諸位叔伯長輩,晚輩在來縣城的路上,看到有一隻螞蟻在一棵大樹下嘮嘮叨叨,晚輩好奇走近了一聽,聽那螞蟻道:這樹實在太可惡了,居然擋著我的道,看我將他搬開!晚輩抬頭一看,發現那棵大樹高聳入雲,遮天蔽日,不是人力所可以挪動的,那螞蟻實在太二了!」
張恆一本正經的搖著頭道:「二出了一種境界!」
眾人那裡還不明白張恆的意思,紛紛哄然大笑。
「二出了一種境界!」一個胖子笑的肚子作疼,腰都直不起來:「這讀書人真是高明,連罵人都不帶髒字!」
錢二卻被氣得七竅生煙,正要發作,這時候幾個衙役走進來,道:「縣尊,縣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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