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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五十六節 太史公 文 / 要離刺荊軻

    尚冠裡背靠未央宮,在其正前方可以看到明光宮巍峨的宮牆,右側是北宮與桂宮兩大宮殿群,在尚冠裡背後,一堵高大堅實宮牆宣佈那裡是絕對的禁區--武庫!

    任何人從尚冠裡出發,只需要不到一刻鐘就能夠步行到丞相官邸,執金吾衙門,乃至於太僕官邸、京兆伊衙門等重要政府機構。

    自長安城建立以來,居住於此的不是達官顯貴,就是皇親國戚。

    駕著馬車,走在尚冠裡的大道上,一座座豪華奢侈的宅邸迎面而過,不時有巡邏的衛兵從大道兩側巡視而過,啪啪的腳步聲讓張恆感覺很不自然。

    無論是後世的魔都,還是現在的時空中,張恆都從來沒有來過向尚冠裡這樣集中著一個國家幾乎大部分權勢人物家宅的地方。

    尚冠裡的大道寬敞而整潔,整條道路被人為的分成了三條完全不同的通道。正中間的一條道路,乾乾淨淨,沒有任何的車轍痕跡。

    張恆小心翼翼的駕著馬車,不敢讓車轍有絲毫接近中間那條道路。

    因為那是御道,是只有皇帝才有資格行走的道路。本來,在十幾年前,這條所謂的御道是人人都可以走的,只在天子出行時才會被封閉起來,那個時候人們完全沒有什麼走御道就是犯禁這個概念。

    但是,自從江充當上了直指繡衣使者之後,一切都變了。

    為了討好天子,江充當年在御道問題上大作文章,不知道多少公侯貴卿被他整了個半死,連太子劉據都被他沒收過車馬,開過罰單,至於早就過氣的孝景天子的姐姐,館陶長公主更是被江充拿來殺雞儆猴,做了立威的道具。

    從那以後,御道成為皇帝專用,其他一切人不可以涉足的規矩才算定了下來,並且被引申為法律。

    張恆可不想惹上麻煩。

    趙柔娘卻像劉姥姥見了大觀園,見到兩側的那許多高大宏偉的豪華宅院,一時間都有些晃花了眼。

    「小叔叔,這些宅子真大……」趙柔娘嘖嘖的感歎著:「真漂亮啊,不知道要花多少錢才蓋得起這樣的宅子……」

    張恆笑了笑,沒有答話。

    尚冠裡寸土寸金,能夠住進這裡的人,非富即貴。

    據張恆所知,在尚冠裡,即使是最小最簡單的宅院,也至少需要千萬以上的五銖錢。

    最麻煩的問題是,即使是有錢,也不一定買的到,官職千石以下,爵位在關內之下的想都別想。

    在這條大道上大約走了四五分鐘,張恆就看到了一棟宅院的門前匾額上,寫有一個大大的霍字。

    「大概就是這裡了!」張恆停下來,將馬車停到路邊,然後整理了一下衣冠,從懷中取出霍光上次給他的名刺,然後讓趙柔娘在車裡等著他。

    這才走到門前,輕輕的敲了一下門環。

    沒過一會兒,朱漆大門打開了一個小口子,裡面傳來一個男子的聲音詢問道:「尊客何來?可有事?」

    聲音頗為輕柔溫和,讓張恆頓時有了一些好感,原本擔心的遭遇門房刁難的擔憂頓時消失了不少。

    「學生南陵張恆,拜謁光祿大夫、奉車都尉霍公,煩請通傳!」張恆將霍光的名刺遞進去,那人接過名刺,在裡面似乎還跟一個老人詢問了一聲,才打開大門,躬身請道:「原是張郎上門,奴婢怎麼說今天早上喜鵲一直在叫呢,郎君快快請進,我家主人現下去了甘泉宮面聖,郎君進屋稍坐片刻,待奴婢遣人去通傳!」

    「不敢當!」張恆連忙道。

    就牽著趙柔娘,進了霍府大門,至於張恆的馬車則自有霍府下人將之牽到霍家停放車輛的地方,甚至連馬兒的飲食都有專人照顧。

    這讓張恆見了,不免感慨一聲,這與他在南陵所見,完全不同。

    公侯貴卿之家,與平民鄉農之家,簡直就像兩個世界。

    進了霍府宅院,入目的是花團錦簇,鮮艷美麗的花園,數以百計的屋舍連綿不絕,一直延伸到院牆之處,隨處都可以看到忙碌的下人在修剪花草,填補草皮,擦洗欄杆。

    兩個老人在花園的一個亭子裡悠閒的坐著,似乎在交談著什麼,看他們的衣著光鮮華美,滿面紅光,張恆知道這或許是霍光的長輩,便朝他們揖首致敬。

    「左邊的是老太君!」下人介紹道:「右邊的是子長公!」

    所謂老太君,估計就是霍光跟霍去病的生父霍仲孺了,至於子長公?張恆在記憶中稍稍搜尋了一番,便頓時有些驚訝。

    「可是司馬夏陽公?」張恆問道。

    「正是!」下人躬身回答。

    張恆頓時肅然起敬,看向那個正在微笑著與霍仲孺交談的老人的眼神也變了許多。

    因為那個老人就是《史記》的作者,有千秋太史公之稱,在後世為無數人敬仰的司馬遷。

    司馬遷字子長,所以那下人稱呼其為子長公這是沒錯的,但是張恆乃是讀書人,對於司馬遷這樣德高望重的前輩是不可以直呼其字,更不能直呼其名,只能婉轉的用其籍貫地夏陽相稱。稱之為『司馬夏陽公』這才符合禮節。

    張恆很清楚,『禮』是這個世界最重要的組成部分,身為一個讀書人,可以做錯事情,可以說錯話,但是絕對不可以在『禮』上失分。像一些在深林隱居的狂士那樣囂張的說什麼『吾輩豈為俗禮所制』,那純屬雜音。

    一個連『禮』都不守的人,那麼這個人的道德,才能、品性,一切的一切都會被人放到顯微鏡下……

    去世才不到一年的東方朔才幹怎麼樣?才能怎麼樣?學問怎麼樣?全天下都說他高,可是呢……太史公作史記,還是輕輕的將之列入《滑稽列傳》,認為其不過是一個譁眾取寵的小丑,或者有那麼一點點的道德,但微不足道。

    張恆對那下人道:「煩請代向老太君,司馬夏陽公問安,便道:後進學生張恆問二位長輩金安.

    這是必須要作的事情。

    別人不清楚司馬遷的影響力,張恆還不明白嗎?人家隨便在他的大作上寫一句好話,就足以讓張恆流芳百世了。

    想想看,現任北軍軍使任安,不過是區區一個千石武將,只不過是跟司馬遷來來回回通了幾次書信,人家的大名在後世就超越了現在的三公九卿,後世多少帝王將相徹夜拜讀那篇《報任安書》……

    那下人點點頭,走到小亭子裡,跟兩位老人小聲的說了一句。

    兩位老人將眼睛看向張恆,張恆連忙再次躬身施禮,張恆注意到,這兩位老者對他都是報以微笑的,雖然未邀請張恆過去交談,但這已足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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