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百七十八節 天子千秋 文 / 要離刺荊軻
第一百七十八節天子千秋
劉據,緊了緊身上的冠服,提著綬帶,走進巍峨肅穆的宣室殿之中。
文武百官靜立在兩側,恭候著他的到來。
今天是天子劉徹五十六歲生辰,一會,劉據就將率領這滿朝文武,向劉徹賀壽。
「公孫丞相,太僕呢?」劉據掃了一眼滿殿的大臣,對丞相公孫賀問道。
太僕,執掌天下馬政與天子輿馬,責任重大。
當年,劉據的恩師已故丞相石慶為太僕,對於工作異常嚴格認真,甚至到了死板的地步,有時候他甚至連天子御車到底有幾匹馬在拉,都要仔細的反覆數上好幾次。
雖然這樣,難免被人說愚笨呆板。
但,正是在石慶手中,漢室在各地的馬場中,擁有的戰馬達到了三十萬匹,創造了一個歷史記錄。
「與太傅相比,敬聲表弟卻是……」劉據搖了搖頭,在心中歎了口氣。
現任太僕公孫敬聲,從小跟劉據就是一起長大的,兩人關係曾非常要好。
但是,劉據明顯的感覺,自從做了太僕之後,公孫敬聲變了,或者說,他以前的缺點都暴露了出來。
驕橫、奢靡、散漫。
不止在上朝點卯之時遲到,劉據聽說,如非必要,公孫敬聲甚至連太僕官邸都不想去,把手裡的事情全部交給了他的副手--未央廊令上官桀,搞得太僕官邸發給各地馬場的公文和批復上蓋得印章幾乎全部是未央廊令印,有很多時候都差點鬧出了笑話。
這還不止,前兩個月爆出來的貪污醜聞,更讓劉據心生寒意。
這樣一個表弟,劉據實在不知道,自己該如何面對。
而今天,天子千秋大壽這樣莊嚴正式的場合,他居然沒見到人影
劉據臉色有些鐵青。
「他這個太僕還想不想當下去了?」劉據低聲對公孫賀哼道:「他若不想做,便上一道請乞骸骨書吧」
今天是天子千秋,作為儲君,劉據責任重大,必須協調好一切事宜,否則,出了任何紕漏,他都要承擔責任
而在這樣關鍵的場合,身為太僕的公孫敬聲居然缺席
這簡直就是在打劉據的臉
因此,劉據再也沒辦法忍受下去了
聽著自己的外甥的冷哼,公孫賀不知道為何,有種腳跟發軟的感覺。也難怪,這麼多年了,公孫賀還是第一次見到劉據當面如此直白的表達對自己兒子的不滿。
這讓公孫賀心中一驚
眼前這位冷冰冰的殿下,可不止是他的外甥,還是這個國家的儲君,將來的天子
「殿下,臣教子無方,請殿下降罪」公孫賀連忙屈身道。
自己的兒子,自己清楚。
公孫賀非常明白,他的寶貝兒子,現在在幹什麼,在心中歎了口氣,公孫賀求道:「不過今次,犬子可能是有些公務纏身,殿下便饒了他這一次罷……」
看著公孫賀那低聲下氣,一臉哀求的樣子,劉據就在心裡軟了下去。
到底,他跟公孫氏,是血濃於水的親族。
劉據的性格,讓他沒辦法對公孫敬聲真的做出太過於決絕的事情。
親親相隱
即使是一般的人家之中,對於親人犯罪,也是可以幫忙隱匿的,只要不涉及謀反、大不敬等重罪,即使被人發覺,法律也沒辦法懲治隱匿親人罪行或者窩藏屬於罪犯的親人。相反,主動把犯罪的親人送官,非但得不到別人的誇獎,反而會被人唾罵連地方官都不會給你好臉色。
就更別說是皇室之間了。
「只此一次,下不為例」劉據歎了一口氣,只能在心中盼望著表弟快點到來,那樣,就還來得及,否則,天子一出現,就什麼都晚了
「抱歉……」過了一會兒,劉據從聽到了公孫敬聲喘著粗氣,跑進來說話的聲音。
「太僕去那裡了?」劉據沒好氣的問道,又看了看他的樣子:「君難道昨夜沒睡好?」
現在的公孫敬聲,簡直不像一個九卿
他眼窩深陷,雙目微微有些漲大,額前的頭髮甚至還有點雜亂,錯非他身上穿著太僕兩千石的朝服,劉據甚至可能會認為,這是一個市井無賴,剛剛逛完花街柳巷回來。
「殿下,臣昨夜連夜批復天水、安定兩地牧師官的公文,所以來晚了一點,請殿下恕罪」公孫敬聲低著頭說,但嘴角卻微微帶著些微笑,昨天晚上,他在諸邑主府邸,跟諸邑鬼混了整整一晚,至今他還在回味著,那個年紀跟他差不多大的豐潤婦人軟軟的身子,能成為一個公主的入幕之賓,這讓公孫敬聲,特別滿足。
有時候,打破禁忌,更能讓男人興奮
「是嗎?」劉據在心中歎了口氣。
所謂牧師官,就是漢室在天水、西河、安定、北地等郡開設的馬場的場長的官名。
但,劉據卻不再跟以前一樣,單純的相信公孫敬聲自己的一面之詞。
這半年來,劉據慢慢的通過了各種手段,渠道,知道了自己的外戚和老師的子弟們是個什麼德行。
瞭解的越多,劉據心中的孤獨感就越重。
「幸虧,孤還有張先生可以借助」不知為何,劉據忽然想起了那個南陵縣的年輕朋友,嘴角就不由自主的微笑起來:「過些時間,孤便與張先生坦白吧……孤需要張先生,來幫孤出謀劃策,表兄表弟,一個靠的住都沒有」
劉據自己真正的外戚,其實是衛氏。
可是,他舅父衛青的三個兒子,他的三個親表兄弟,卻連公孫敬聲都比不上,公孫敬聲起碼還算聰明,也能識得大體,多少也有些能力,能幫他一些。
但衛姓三兄弟,除了吃喝玩樂,現在已經不會其他的技能了。
「張先生現在已是孝廉,孤按例可以征辟之」劉據想著:「是太子舍人好一點,還是太子洗馬呢?」
公孫敬聲父子看到劉據臉上漸漸舒緩開來的眉毛和神色,兩人對視一眼,點點頭,卻是難耐心裡的歡喜。
「果然,到底是血濃於水啊,我便知道太子表兄一定會幫著我的」公孫敬聲美滋滋的想著。
「陛下駕到,群臣謁迎」這個時候,一個穿著黑色袍服的太監從殿後的屏風中走出來,喝道。
「兒臣據」劉據連忙走上前去,拜道。
「兒臣旦……」另外一側,燕王劉旦亦出列而拜。
「兒臣胥」緊跟著劉旦,足足有差不多一米九的彪形大漢,出列而拜。
「兒臣?」昌邑王也出列,在他身後,海西侯李廣利緊跟著出列:「臣李廣利……」
文武百官齊聲唱諾:「恭賀陛下千秋之喜,願吾皇萬歲」
「眾卿免禮」在幾個太監的攙扶下,劉徹登上龍座,俯視了一遍那密密麻麻的文武公卿大臣,劉徹臉上微微一笑道:「賜坐」
「陛下制曰:賜坐」一個宦官走上前道。
便有無數侍女、奴婢進來,將這數百的文武官員,請到他們該坐的位置之上。
接下來,丞相公孫賀,代表全體文武百官出列,說了一堆恭喜恭賀一類的好話,然後恭恭敬敬的將今年各郡呈報上來的計薄,交到劉徹手上。
起來,也是寒酸,堂堂的丞相,三公之首,輔佐大臣,現在唯一的職能和權力似乎就只剩下了每年的這個時候對各地計薄的審核與呈報。
劉徹命人將這些計薄全部收起來,對一個站在他身邊的宦官吩咐道:「去,將這些都交給張安世,命其完,然後寫一個條陳給朕」
劉徹畢竟年紀大了,記憶力也視力都大為衰退。
這麼多的簡牘,若是壯年之時,劉徹是怎麼也不肯假手他人的。
但年紀大了,他不得不將這個他壯年時最愛的工作,交給自己的心腹去做。
而在所有親近大臣中,以張安世在這方面的能力最傑出,劉徹記得很清楚,張安世曾經一字不差的將剛看完沒多久的上百卷簡牘的內容背給他聽。
正因為如此,張安世才會被他委以尚書令的重任。
走完這個程序,就輪到了皇子公主們給劉徹獻禮賀壽了。
劉徹共有六子,長子太子劉據,次子齊王劉閎,三子燕王劉旦,四子廣陵王劉胥,還有就是現在還未被封為王的幼子劉弗陵。
六個兒子中,齊王劉閎早夭,剩餘五子,今日全數在場。
先出場的是年紀最小的幼子劉弗陵,劉徹只見,那個小小的,稚嫩的兒子,穿著一身黃色的皇子服裝,帶著冕冠,似模似樣的邁著步子,走到殿中,非常乖巧的拜道:「兒子弗陵,恭賀父皇千秋萬歲,願父皇德被仁及四海」
劉徹聽著他小小的糯糯童音,心中就被一陣幸福之情淹沒。嘴角不免露出些微笑。
「這是兒子,獻給父皇的禮物」小傢伙趴在地上,舉著一塊帛書,道。
「呈上來」劉徹對左右吩咐道。
很快,左右就將劉弗陵手中的帛書,拿著恭敬的呈給劉徹。
劉徹接過帛書,打只見帛書上面有數十個歪歪曲曲,看上去不太雅觀的字。
這些字都是同一個字:孝
「孝」劉徹看著帛書上的那些用稚嫩的筆法,臨摹著的孝字,他忽然會心一笑,道:「制:皇子弗陵,孝心可嘉,賜狼毫一支,墨硯一台,勉之勉之,勿驕勿躁」
賞賜雖輕,卻意味深重。
熟悉劉徹性格的人都知道,他賞賜的東西越少,那麼,他對那人也就越看重。
劉弗陵捧著劉徹賜給他的狼毫筆和墨硯,高高興興的坐到自己母親身邊去。
接下來,是十多位公主送上的禮物,左右都是些奇花異石,算不得什麼稀奇,也就只有五利出來獻禮的時候,劉徹跟她多說了幾句,其他的都是嗯一聲解決。
所以,倒是很快,就輪到了廣陵王劉胥。
「兒臣,別無所長,為賀父皇千秋,兒臣願演力舉千斤鼎為賀」劉胥大大咧咧的說道。
滿朝文武頓時傻了眼。
這裡可是未央宮宣室殿,不是上林苑,這位大王估計是神經有問題……
至於知道劉胥性格的人,則是長歎一聲,暗道:「果然是個二貨」
「停」劉徹也是苦笑不得,連忙制止他就要去搬動殿中那個大鼎的舉動。
開什麼玩笑?堂堂漢室諸侯,跟一個雜耍的匠人一般在宣室殿中表演力拔千斤的好戲,這傳出去,漢室的臉面還要不要了?
更何況……在這之前,漢室諸侯王中,一位同樣能力拔千斤的大力士,淮南厲王劉長,可是被太宗皇帝活活餓死的……
劉胥這樣做,想幹嘛?
幸虧,劉徹知道自己這個荒唐兒子的性格,所以也沒想太多。
「廣陵王,你的孝心,朕知道了,退下吧」劉徹揮了揮手,對於劉胥,他完全不知道該怎麼應對。
這個兒子,從小就渾渾噩噩,盡幹些糊塗事情。
但有一點好,那就是對自己很孝順,也從不爭權奪利。
「傻人有傻福吧……」看著劉胥老大不情願的退下去的樣子,劉徹也是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
廣陵王之後,一臉黑線,被自己弟弟氣的臉色蒼白的劉旦,勉強平復一下心情,出列拜道:「兒臣旦,賀父皇千秋,特獻上《算數書》」
著,就從懷中取出一份竹簡呈上道:「《算數書》自秦末以後,便被焚燬了大半,兒臣據殘卷,合燕地諸賢,歷時數載,終將其復原,特獻與父皇」
「哦」劉徹大喜,道:「呈上來」
漢室的天子們,都很喜歡數學,對於數學經典之一的《算數書》更是極為喜歡,可惜,自秦末之後《算數書》已經不全了,現在聽說劉旦竟然將之補全,那裡還不高興?
怎麼說,修補典籍,這也算是文功了
劉旦這本《算數書》一獻,接下來昌邑王劉?獻上來的幾篇賦和一些禮物,就顯得平淡無奇了。
劉?退下去之後,所有人的眼光都盯上了太子劉據。
劉據若不能拿出什麼可以超越劉旦《算數書》的禮物來的話,那麼顯然,今天,太子就要敗了。
別看這種失敗算不得什麼。
但是,在政治上,特別是皇位爭奪中,任何的細節都可影響最終的結果。
對於劉據來說,他不能輸
緊緊衣冠,劉據含笑走上前,雙手長揖,拜道:「兒臣劉據,恭賀父皇千秋,願父皇萬歲」
劉據起身,看著那些正在注視著自己的大臣,還有那兩個心懷不軌的兄弟,臉上輕鬆至極,道:「為賀父皇千秋,表達兒臣的孝心,兒臣特地命人做了一件特別的禮物,還請父皇笑納」
「太子有何禮物?」見到劉據自信滿滿的樣子,劉徹好奇的問道,雖然,今天諸子女送來的禮物,於他而言,沒有什麼不同的。
但劉據如此自信,讓劉徹也好奇了起來。
究竟是什麼禮物呢?大臣們也紛紛猜測起來。
殿中,江充的眼中閃爍著名為狐疑的光華,劉旦的眼中流露著不安的神色,劉旦知道,在禮物上壓倒自己的兄長,是他現在唯一能擊敗劉據的地方,可是,看劉據的樣子,連這唯一的地方,好像也有些沒把握了。
劉旦只覺得心跳一下子加快了,手心裡滿是汗水。
「回稟父皇,兒臣,刻印《孝經》以賀父皇千秋」說著,宮外的十幾個衛士,就抬著兩個大箱子,進了殿中。
劉據起身,走到一個箱子前,將之打開,露出裡面裝裱非常精美的孝經,拿起其中一本,劉據跪拜著呈道:「請父皇御覽」
那些整整齊齊的堆放在箱子裡的書,在出現的瞬間,就迅速了吸引了全殿中人的目光。
白紙出現之後,長安貴族中倒也有不少用其抄錄文章,記賬的。
但是,像劉據這般將它們裝訂成冊,裝裱起來的,卻是沒有。
「只是些紙,裝訂成冊而已」見到那些書,原本提著心肝的劉旦鬆了一口氣:「兄長若技止於此,那麼,小弟便承讓了」
但是,劉據的行動卻並未停止,在他手上的呈上去之後,他將另外一個箱子打開,只見裡面,躺著幾塊結實的木板,木板上密密麻麻的好像有些什麼東西。
他拿著一塊木板,將之舉起來,再拜道:「父皇請觀之,這些《孝經》俱是由此等木雕版印刷而成,兒臣獻此雕版於父皇,願父皇成堯舜偉業」
「果真?」劉徹這下子就坐不住了。看了看手裡的書籍,他翻了翻,只見一個個字跡清晰,整齊乾淨,確實不像手寫。
連忙命人將那木雕版拿上去。
將那木雕版拿在手中仔細看了看,劉徹很快就明白了印刷的原理。
「又是那個年輕人搞出來的吧?」看了看雕版,劉徹想著,但臉上的興奮之情卻怎麼也掩飾不住了。
有了此物配合上白紙,漢朝的文功就可以超越周商,直追三代了,就是跟堯舜比美,亦無不可
「太子有大功於社稷」劉徹高興的道:「制:賜太子冕冠一套,御車一輛,華蓋兩頂」
這話一出,滿殿皆驚,劉旦甚至有些都站不住腳了。
前面的冕冠什麼的還好,但那御車,華蓋,可都是天子才可以擁有的御用之物啊。
現在父皇將那些從來沒賜給人的東西,賜給了太子,豈非是說明,他的一切希望都要破滅了嗎?
「怎麼會這樣?」劉旦一時間有些呆了。
「兒臣叩謝天恩」劉據也不推辭,大大方方的接受,唯名與器不可假人,受了這些賞賜,他的太子地位,應是穩如泰山了
只是,劉據沒有發現,在人群中有一雙惡毒的眼睛死死的盯著他。
那個人是江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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