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親征蒙古 第七十九章：千古，唯此一人 文 / 小二上酒嘍
第七十九章：千古，唯此一人
萬曆用過午膳，正翻看著那本《本草綱目》，林慶走進殿來，說道：「皇上，他來了，在殿外候著呢。」
「快請他進來。」
在林慶的高聲傳召下，李時珍的身影出現在殿門口，他走進殿來，眼睛只看著地面，一到殿中便跪，口中喚道：「草民叩見皇上。」
萬曆忙起身繞過桌子，親自上前去扶，說道：「先生快請起。」
扶李時珍站起來後，萬曆仔細端詳著他的相貌。實際上，自己來到這個世界後，看到王德、看到高拱、看到張居正時，他們的相貌都出乎自己的想像之外，王德是一個太監，卻長著一張國字臉；高拱大權在握，本應氣勢凌人，卻是一個瘦老頭；張居正原本應該是一副鞠躬盡瘁的儒生模樣，卻長得異常的高大，英氣逼人。不過……眼前的這個李時珍，卻完完全全是萬曆心目中的醫聖形象了：
削瘦的身材，微微駝背，身著一套褪了色的青布直身長衫，頭上簡簡單單地包著束巾，因為是急切間前來覲見的，身上不少地方還有些許灰塵。那張因為長期風吹日曬而黝黑的臉龐下，是一把小山羊鬍，可能是由於服用過大量何首烏之類的藥材，所以雖然他看起來已經六十多歲了，但這鬍子和頭髮卻是全黑的。他額頭寬闊，臉頰略為突出，臉上佈滿了皺紋，萬曆看著他的眼睛，彷彿看到了他跋涉山川十八年的滄桑。
李時珍抬頭看了一眼萬曆，眼中閃過一絲異色，又低了頭說道：「皇上，草民衣衫不整，有失禮法，還望皇上恕罪。」
萬曆看他全身穿著，大多已經褪了色，的確顯得寒酸。
「先生奔波半生，不計個人得失，只為了救治百姓疾苦，這才身著寒衣，何罪之有，林慶，賜穿蟒袍、玉帶。」
「是，皇上。」林慶應了聲，出殿吩咐去了。
李時珍現在才注意到了，皇上居然稱他為「先生」，要知道先生二字只有兩種人可以當得，一種是老師，一種是有學問的人，自己雖然是精通醫術，但醫學乃是雜學，如何能算得上知識淵博？更何況是皇帝這麼稱呼他，現在又聽到皇上要賜穿蟒袍玉帶，他心中驚恐，連忙跪下，說道：「皇上，那蟒袍一向是賞給有功之臣，如何能賜給小民？」
「蟒袍賜給有功，那麼先生就沒有功勞麼，」萬曆走回案桌，拿起《本草綱目》說道：「先生風餐露宿十八年，足跡遍佈天下，嘗遍百草，又花了十年時間三易其稿，這才寫成此書，朕觀書中所載藥方、藥理，無不精妙，若然成書，廣傳天下，不知道可以救活多少人的性命，這不是功勞，什麼是功勞？」
自從當了皇帝以來，萬曆只叫兩個人為「先生」，一個是張居正，一個就是眼前的李時珍了。如果要比對明朝的影響，李時珍自然比不過張居正；如果要論對中國後世的影響，恐怕李時珍絲毫不會遜色；但是，如果把目光放在全球，論其對全人類的影響，李時珍所起的作用，絕對百倍於張居正。因為直到今天，李時珍所發明或記載的藥方、他所探索出來的藥理藥性，依然在挽救著千千萬萬人的生命。
稱他一聲「先生」，毫不為過。
李時珍對皇上的讚譽反應不大，但等他聽到「成書」二字時，竟是雙眼放光，面露喜色，說道：「皇上，草民欲呈上草民所著之書，請皇上御覽。」
「怎麼，朕手上這本不是嗎？」萬曆疑道。
「回皇上，那只是其中一卷而已。」李時珍看到皇上手中的書，分明是自己手抄給楊太醫的，心中已經明白了，原本還以為楊太醫不念舊情，想不到他竟幫自己獻給了皇上。
「那快呈上來。」
「是，皇上。」李時珍精神抖擻地站起身，想往殿外走去，殿外不遠處的一間小屋內，暫存著自己的畢生心血。從中午自己在離京的路上接到皇上中旨，到現在受到了皇上賞識、突然有了出書的希望，這一切，就好像在夢中一般。
一個太監用手勢阻止了李時珍，示意他不用親自去，很快，有兩個小太監捧著一個藍布包裹進到殿中，放在金磚地上解開，呈現在萬曆面前的，竟是滿滿一大摞線裝書。
萬曆沒有想到，《本草綱目》原本竟然如此浩大，這麼多書冊、畫本，怕不有二、三十斤重，李時珍以六十歲高齡，孤身一人背著這些，千里迢迢來到京城，只是為了求人出書？
萬曆眼眶有些濕潤，對旁邊的林慶說道：「林慶，傳朕旨意，命工部和國子監負責刻印此書，印上萬冊，刊行全國。」
萬曆蹲下身來，找出本草綱目第一卷《總目》，說道：「先生求見王世貞作序不成，今天朕來作序，先生覺得如何？」
李時珍聽到皇上說要刊印萬冊，已是處在巨大的喜悅之中，現在又見皇上要為自己的書作序，更是狂喜，如果有天子作序，自己的書就能「廣傳天下」，自己勘正天下本草的願望也必將達成，哪還有不願意的道理？
「皇上肯為草民拙著作序，草民謝恩尚且不及，何敢不從。」
萬曆捧著那總目回到案桌前，舉起了硃筆，一想到自己能為這本留芳千古的名書作序，心情就有些激動，仔細地看了李時珍的自序，又醞釀了許久，寫道：
「古語有云，望龍光而知古劍，見寶氣而辨明珠。朕今日偶得一書，為荊楚人士李東壁所獻，洋洋灑灑數十卷，曰：『歲歷三十稔，書考八百餘家，稿凡三易』。朕開卷細讀，每藥標正名為綱……此書博而不繁，詳而有要，醫方精妙，藥理細微，朕視之為重寶。借序妄言，此書當耀天下於後世，救萬民於疾苦，實醫之國書耳！」
萬曆寫完，又擎起玉璽，重重地蓋了印，拿給李時珍看。李時珍細細看完，看到皇上竟然稱《本草綱目》為「國書」，心中大喜，又跪道：「草民謝過皇上！」
「先生請起。朕今天請先生前來，還有一事相問。」
李時珍起身說道：「皇上所問，草民知無不言，只是……皇上，『先生』二字，草民確實受之有愧，請皇上莫要……」李時珍興奮之餘，這才聽到皇上還一直叫自己先生，他如何敢當，連忙推辭。
「先生醫學淵博，又能捨身為人，如何受不得這個稱呼？以後不必再推辭。」萬曆接著說道：「先生行醫多年，也當知道，對一個人而言，最可怕的莫過於患了絕症，但對朕來說，最為擔心的，莫過於災年流行的瘟疫，其動輒死傷以百萬計。不知道對於瘟疫，先生有什麼好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