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傳之娟子的故事 第三十七章 貘良的占卜 文 / askshow
大快朵頤之後，俊也一邊剔著牙一邊心滿意足的說著什麼「不吃霸王餐，一定遭天譴」之類的混帳話，一邊被六音敲著腦袋教訓。鋼人和阿煌正在研究最近那部卡通片比較好看一些。裕二和四方田就在一邊大談市場的發展前景問題，至於娟子，卻默默的坐在一邊品著茶，一句話也不說。
「喂喂，從一開始見面時我就發現了，俊也和高佃大哥長得很像不是麼？」
「是啊是啊，第一次看到高佃大哥時我就注意了，他們兩個哪裡是長得像，簡直就像是一個人似的。該不會他們有什麼血緣…」
話題一轉，鋼人和阿煌把談論對像由卡通片轉為了俊也和裕二，而且越說越不像話。一聽這些話，娟子馬上變了臉色，站起來給這兩隻小猴子一人頭上來了一記爆栗。
「說什麼呢，這樣對高佃先生和俊也很失禮喲！」
「沒關係沒關係啦。」裕二笑著勸開了娟子，伸手拍了拍抱著頭雪雪呼痛的阿煌和鋼人兩人的肩膀，「這兩個小傢伙說的也是實話麼，我和您那個學生長得確實像，說不定真的是前世有緣呢。」
「我看到時也有些驚訝，感覺真神奇呢。」四方田也加入了評論團，「當時我以為你們真的有什麼親戚關係，所以歐德蘭才會出手幫學校的，差點就讓我當場放棄入股呢。現在看來，這個相似純屬一個意外的巧合啊。」
「唔，我第一次見時也覺得…」娟子也不由贊同的點了點頭，不過，她的處境比起其他人來稍微有些微妙－－她是先認識裕二後認識俊也的，所以對於她來說，那一驚早就在初次見到俊也時就驚過了。
「啊，既然我和高佃大哥這麼像，那高佃大哥你就收我做乾弟弟吧。有一個歐德蘭代理總裁的乾哥哥，我也挺有面子的…」
「什麼面子，現在你自己把自己的面子都丟光了…」還沒等俊也說話，娟子已經給他的頭上也來了一記。不知為什麼，一向溫和的娟子碰上了俊也卻總是給他氣得想動手教訓一下這個胡鬧小子。以前也小小的「誇獎」過了，能把娟子氣成這樣的，這個世界上估計也就只有俊也有這個本事了。
「哈哈，沒關係沒關係。不止是俊也小弟，我也覺得我們蠻有緣的。如果你有希望，我也想多個你這麼弟弟呢。」裕二哈哈一笑，用力的拍著俊也的肩頭，拍得他咧著嘴一歪一歪的，差點沒坐在地上。
「哎呀，高佃先生你太寵俊也了…」娟子苦笑，今後如果讓這兩個麻煩兄弟聯合起來，自己的生活可就徹底翻了天了…
「對了，我聽小霞說入江老師你以前的職業並不是老師，那是怎麼回事？」說著說著，裕二的話題突然轉到了娟子的身上，「方便的話，可以講來聽聽麼？」
娟子心裡惴惴不安，只能把以前編過無數次的謊話再拿出來擋駕了：「這個…其實也沒什麼好說的，我以前只是一個小小的業務員而已。我能在這裡當上老師，完全是憑了中井校長，也就是我以前的恩師的提攜。如果單靠我那不入流的學業，根本不可能來當老師啊。」
「娟子老師太客氣了吧，如果沒有點教書育人的本事，也不會讓這些學生把你給捧到天上去啊。」四方田在一邊插了句話，順手挑起大拇指點了點旁邊的四個小傢伙。俊也他們馬上坐直了身體齊刷刷的看著娟子和裕二，像雞啄米一樣不住的點頭，弄得娟子他們三個都忍不住笑出聲來。
「好啦好啦，你們這幾個小傢伙都吃飽了嗎？沒吃飽的話，就再點一些刺身什麼的來吧。」深深的吸了一口指間的香煙，四方田挑起了眉頭，「這次是我做東，可不能虧待了尊貴的小客人們喲。」
「不用了不用了，四方田大哥你這麼慷慨，我還真有點不好意思再點什麼啦哈哈…」俊也摸著後腦勺故作不好意思的大笑，後果就是六音又紅著臉偷偷的掐了他一下。
「是嗎？那就算了，說真的你這小子還真能吃…」四方田嘀咕了一句，看著面前桌上幾乎摞成高塔一樣的碗盤暗自流汗。心想如果你們四個小子都像你這麼能吃，我今天還真就慷慨在這兒了…
吃完飯，天色已經晚了。走出店外，娟子準備去攔計程車，卻被裕二攔了下來。
「入江老師，這一陣的事情真是辛苦您了。不介意的話，我開車送您回去吧。」
「不用，我想我還是…」娟子正想回頭以四方田的車為借口推辭掉裕二的邀請，誰知緊跟在後面的四方田已經明白了她的意思。他一拍俊也和阿煌的肩頭，大聲的說：「喲，四位小朋友，看你們吃得這麼飽，恐怕走回去也困難太多了，不如我好人做到底，送你們回去吧。」
「好啊好啊！」阿煌他們還沒有明白四方田的意思，俊也這個小鬼靈精卻已經明白了，忙不迭的說，「四方田大哥你善良體貼英明神武，真是我們心中的偶像啊！您的車在哪兒？用不用我們幫您開車門啊？」
「不用不用…高佃先生，入江老師就拜託您了。兩位，改天如果有事的話就打個電話，我隨傳隨到哦。」四方田苦笑著看了一眼臉上露出被戲弄的神情的娟子，暗自道了一聲歉，招呼著四個小傢伙向自己的車子走去，把不明狀況的裕二和幾乎當場石化的娟子留在了當場。
「嗯，那麼入江老師，我也送你回去吧…哎？入江老師，你怎麼了？」
坐在裕二那輛雪佛蘭裡，娟子心裡不由得感慨不已。裕二果然還沒變，節儉的他多年來從來不肯買更好的車，雖然說對一般人來說雪佛蘭也不錯了，但想來始終和他現在歐德蘭的代理總裁身份不相稱。
「入江老師您一直住在那個學校的宿舍裡麼？那裡是不是太破舊了？反正我們歐德蘭已經入股成功了，改天我和老…不，總裁說一聲，讓他撥款給你們重建一座宿舍樓吧。」
「嗯，謝謝您了。如果能有新的宿舍樓住，這對寄宿的老師和學生們可是一件好事啊。」娟子不禁有些感激裕二，這並不是為了她自己，而是為了所有寄身在那破舊的二層小宿舍樓裡的師生。住在新樓裡，總比那冬冷夏熱還八面透風的破宿舍裡強。裕二如果真的把這件事辦好，還真的是造福蒼生…不，造福師生的大事。
「不用謝我，這只不過是我的份內之事麼。對了，總裁和小霞很想見見入江老師你，改天有空麼？他們想…」
「…嗯…快考試了，最近都沒什麼空，過一陣再說吧。對了，高佃先生，替我謝謝高鈿總裁和小霞小姐吧。」
不想多惹事，娟子想多見面的事還是能拖就拖了。看著裕二有點失望的表情，她的心裡充滿了歉意。但是這也是無奈之舉，現在的她身心俱疲，根本已經無力再應付任何與過去有關的事情，只有逃避，不斷的逃避…
車子駛過一條街道，看到前面有一家超市，娟子突然想到有些生活用品要買，便對裕二說：「高佃先生你可以停一下車嗎？我有些東西要買。」
「哦，那我找個停車場把車停下，和你一起去吧。」
「不…不用了啦。」看著一臉誠摯的裕二，娟子不禁有些慚愧，但還是堅定的說，「這裡離我家不遠了，而且一再麻煩您也實在不好意思。再說您應該很忙，總是佔用您的時間也不好，只是一點東西而已，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很奇怪，不知為什麼，你的要求我不想拒絕，但也不想照著去做。」逕直把車開向超市的停車場，裕二的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可能你會覺得我這樣說很輕浮，但是和入江老師你在一起的時候，我會突然沒來由的覺得很安心。就好像你是對我很重要的存在似的…對不起，第一次見面，我說這種話真是太失禮了。」
「……是嗎…」娟子陷入了沉默，從某種程度上來說，裕二的話是沒錯的。八年的戀人，雖然分手了，但感應似乎仍在，坐在裕二的身邊，娟子也覺得沒來由的溫暖。難道裕二雖然失去了對自己的記憶，但在他的內心深處，似乎還存在著自己的位置啊…
「哈哈，對不起對不起。」裕二抓著後腦笑了笑，「抱歉失禮了，我覺得氣氛太緊張了才說了剛才那些話調劑情緒的，老師您不必認真的。」
「……沒關係。」看著裕二那熟悉的招牌動作，娟子心裡突然有種莫名的失落感。這樣也好，我們本來就是兩個世界的人，不應該有太多的糾結的…
在超市裡挑了一些生活物品，二人就離開了。結帳時娟子堅持自己掏錢，她自立之後就沒有讓對方掏錢埋單的習慣，即使是自己的父母也一樣，更別說是裕二了。
「一個人過確實很困難啊，要不你搬去和我們一起住幾天好了。反正我們在這裡的別墅除了來這裡調查工作之外一年到頭都沒人住，倒不如你去住吧，也免得浪費。而且那邊也有傭人，不會太讓你費心的。」
「不必了，我一個人住得挺好的。」娟子笑笑，裕二的話讓她心裡升起了久違的溫暖，「像個大小姐一樣被人伺候，我始終不太習慣。而且，一個普通學校的小老師突然住進了別墅，讓人前呼後擁的伺候著，那感覺…總覺得有些討厭…」
「…抱歉傷了你的自尊…」裕二露出了歉然的神情，「其實我沒有惡意的…」
「不用介懷，我也沒有生氣啊。」娟子拚命的搖手，「只是我覺得住進那個大別墅似乎和我現在的狀況很不合適似的…」
「嗯…那算吧，不過，以後宿舍翻修的時候如果找不到房子租的話，一定要來住哦。」
「確實…那時就要打擾了呢。」娟子苦笑一聲，正準備和裕二一起離開超市，目光掃過身邊那一排超市裡買小飾品和零食的小店，突然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六…六音？不…那是…」
眼前的人留著和六音非常相像的長髮，也是有些飄逸的白髮上多著兩綹像小翅膀似的髮絲，然而，他的年紀卻比六音大上許多，而且是個男子。此刻，他正坐在一間狹小的房間的大玻璃門後，面前是一張小桌，上面是一塊寫著二十六個英文字母、09十個數字和一些奇怪符號的板子，似乎是石質的，看上去非常光滑，在板面上還有一塊奇怪的小石頭，那形狀就像熨斗的底部一樣，同樣平整光滑，在石塊的中心是一個大大的石孔，大小正好可以容納石板上的一個字符。
「咦？您不是六音的哥哥…貘良先生嗎？怎麼會在這裡…」
「啊，入江老師，六音剛剛打電話來，說晚餐很盡興，承您照顧了。」貘良站起身來，微笑著向娟子伸出了手，「請坐，請坐，我這小店破破舊舊的，真是委屈兩位貴客了。」
「謝謝。」娟子和裕二在小桌前的兩張椅子上坐了下來。貘良也在桌後坐下，雙手搭在桌子上，淡淡的笑著說：「既然和兩位這麼有緣，我就免費用維加盤給二位佔卜一次，算是感謝您請六音吃飯吧。」
「咦？占卜？」娟子愣了一下，「可是，我記得您是一家埃及博物館的館長吧，怎麼會跑到這裡來給人占卜…」
「博物館館長是我的職業，占卜卻是我的愛好，這不算衝突啊。」貘良伸出左手食指按住了維加盤上的小石塊的一端，帶著平和的笑容說，「請用手指按住另外一端，然後閉上眼睛，心裡什麼都不要想，讓自己的本能感覺自然的去移動它。」
娟子將手指搭在石塊的另一端，閉上雙眼。但是要她心裡什麼都不要想，卻實在太難了。這些年來的點點滴滴，就像走馬燈一樣拚命在她眼前亂轉。她心煩意亂的想把它們都忘掉，那些記憶卻變得越來越清晰，這讓她更加慌亂。
「好了。」貘良的聲音傳來，這才讓已經控制不住自己胡思亂想的娟子如蒙大赦似的睜開了眼睛，臉上已經都是汗水了。裕二適時的遞過一張紙巾來，關切的問：「你沒事吧，入江老師，剛才看你表情變得那麼古怪，而且還不斷的出汗，我還以為你病了呢。」
「沒關係，只是…」娟子有些苦惱的笑著說，「剛才閉上眼的時候，怎麼也沒法平靜心情，看來，這一次貘良先生的好意是白費了…」
「不是白費，我看到了你的希望。」貘良笑著舉起了手邊的一張白紙，剛才他用左手操控維加盤的時候，右手就在這紙上記錄著小石塊劃過的一個個字符。
看到那張白紙，娟子呆住了，在那白紙上赫然寫著一個英文詞彙：「return」。
「你過去一定有什麼難以忘懷的事情，你的心情迫切的使你想重溫過去的歲月，所以才會不由自主的讓維加盤寫下了這個詞。」把手裡的白紙遞給娟子，貘良聳聳肩，「我說什麼心裡什麼都不要想的，那個是不大可能的。但凡是有事需要占卜的，多數是心事重重，要他們什麼都不想，是一件相當難的事。而且，維加盤是依靠人心占卜的道具，當真什麼也不想的話，它也是什麼也占卜不出來的。我說要你什麼都不想，其實是利用心理療法讓你多想一些重要的事情，所以入江老師你也不必太介懷了。」
「啊…是這樣嗎？」聽貘良這麼一說，娟子不由得愣住了。而貘良已經把臉轉向了一邊的裕二，笑著向維加盤上一引，這位先生您不也想占卜一下嗎？」
「啊…謝謝。」雖然感覺有些古怪，但裕二也不好推辭，只得和娟子互換了位置，把自己的手指按在了維加盤上的石塊一端。
「好，請閉上雙眼，心裡想著對自己最重要的事情。如果實在一時想不到什麼是自己最重要的事，就像入江老師一樣什麼都不要想，你的潛意識會讓維加盤自動浮現出對你最重要的事情的。」
「嗯…」裕二老老實實的閉上了眼睛，因為確實也一時想不到什麼對自己最重要，所以乾脆也像娟子一樣什麼都不想。出乎意料，隨著時間的推移，他的頭顱突然升起了一股奇異的刺痛感，而且這股刺痛感不斷加深，到後來簡直就像無數鋼針直接插進大腦裡一樣痛苦不堪。裕二的臉上沁出了比娟子剛才還要多的汗珠，身體也控制不住的顫抖起來。
「裕二…！」娟子吃驚的看到裕二痛苦的神情，不由得關切的叫了一聲，貘良看了娟子一眼，再看看眼前痛苦不堪的裕二，臉上閃過一絲異色，移動的維加盤石塊頓時停了下來。
（這傢伙，沒想到他居然可以真的什麼也不想，難怪維加盤剛才沒有動靜。但是，最後占卜的結果難道…）
「好了，結果很明顯，不用再占卜了。這位先生，你沒事吧？」
「沒…沒事…」一旦恢復意識，裕二就感覺頭也不是那麼疼了。他緩緩的睜開了眼睛，看到的卻是貘良那張嚴肅的臉。
「這位先生您能不能告訴我，您以前頭部是不是受過傷或遭到過重擊？」
「嗯…曾經受過槍傷，怎麼了？」
「難怪維加盤一開始沒有動靜了，頭部受過傷的人，記憶中或多或少會有空白，也比一般人容易進入什麼都不想的狀態。但是，在這種身體情況下進入無想狀態，很容易引起舊傷復發。」
看著對面托腮沉思的貘良，娟子心裡緊張不已，急忙追問：「那…那高佃先生他的身體不會有什麼事吧？舊傷復發的話…」
「不會，只是這種程度的話，不會對他造成實質性的影響，反而會刺激他回憶起一些因傷而被抹去的記憶。但是，那是好事還是壞事，就看他是否真的能回憶起傷前的事情，以前回憶的是什麼事情了。」
娟子一下子跌入了驚恐中，回憶起以前的事情，那意味著什麼？說明自己的身份重新在一起？裕二的父親肯定不會同意，說不定還會把裕二趕出家去讓他一窮二白的從頭開始！不表明身份，讓裕二放棄歐德蘭天涯海角的去找自己嗎？那會害了他的！雖然不能再和他在一起自己會很痛苦，但這樣會讓自己更痛苦！
「還好啦，入江老師你的臉色別那麼恐怖，我只是頭痛一下而已，還沒什麼大不了的。」裕二笑著擺了擺手，「比起這個，我打擾了貘良先生您占卜了吧？真抱歉…」
「不…起碼我已經大概知道在你的潛意識裡最重要的是什麼了。」貘良聳聳肩，「不過就算知道也是沒意義的，太含糊了，我解不開…嗯，改天您身體更好一些的話，我再重新為您占卜一次吧。抱歉，二位，時間不早，我現在也該回家了，六音在家裡等著我呢。」
既然貘良委婉的下了逐客令，那麼娟子再打從他口裡打聽點什麼出來的想法也不可能實現了，她只有訕訕的隨著裕二起身，向貘良告別後徑直離開了小店。而貘良卻望著兩人的背影，神色複雜的看著右手邊的白紙。在那上面，清晰的寫著「lov」三個字母。
「這兩個人…以前一定有過刻骨銘心的愛情，但是…恐怕是被那個槍傷給改變了他們生命中的一切吧…」
伸手拿起覆蓋在字母「e」上的那塊石塊，貘良淡淡的哼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