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二部 二十九章 文 / 斷刃天涯
進得園子,**與楊一相交日久,素知楊一不重俗禮,也不謙讓,只顧招呼李鴻章坐下。李鴻章與楊一乃是初識,中國又歷來是禮儀之邦,經年受儒學熏陶的李鴻章怎麼肯先坐下,只是一再禮讓,口中不住道:「楊督面前,小子怎敢造次。」一再退讓,楊一見此,只好先坐下,這李鴻章這才敢落坐。只是這神態依舊是一付恭敬的摸樣。
**見李鴻章如此,便笑著說到:「少荃你是不瞭解我們大人,平日裡那些官吏見了大人,個個禮節周全,你道大人怎生說他們?」**這一問也把李鴻章的興趣問了出來,便道:「怎地?」**先在看看楊一,見楊一依舊是一付笑瞇瞇的表情,這才說道:「官場上的繁文縟節真是無趣的緊,請他們做吧他們只敢坐半個屁股,他們坐著不累,倒把我這看的看累了。」說著**指著李鴻章哈哈大笑起來。李鴻章看看自己坐下的樣子,正好也只是坐了半個屁股,知道**這是在說自己,不由的嘿嘿笑起來。
楊一見李鴻章略顯尷尬,趕緊說道:「少荃不必顧及太多俗禮,楊某今天只想和少荃做個知心的朋友,朋友只間弄許多俗禮就沒多大意思了。」李鴻章稍微調整了情緒道:「大人,子曰:克己復禮,這禮還是一定要講的,蒙大人抬愛,但鴻章斷斷不敢造次越禮的。」
楊一聽罷,做欽佩狀道:「少荃不愧為曾師弟子,叫人欽佩。你看這樣如何,你我私下裡是好友,在家裡就不必弄些俗禮,到了場面上,你非要弄那禮節我也不攔你,如何?」
李鴻章聽了仍自猶豫,一旁的**惱了:「你這少荃,當年同赴京師,你作《入都》十首,是何等膾炙人口,是何等的意氣飛揚,如今反倒變得不爽氣了。」李鴻章聽罷,趕緊站起來回道:「敏思兄切莫惱怒。」說完看了看楊一,見楊一依舊是一副和善帶笑的表情,這才說到:「既如此,鴻章就高攀了。」**依舊不依不饒道:「早該如此。」
三人復又坐下,只是李鴻章還是略有拘謹,**見狀便找李鴻章敘起舊情,說些當年的往事,楊一一直不做聲,只是在一旁做個看客,慢慢的李鴻章也放開許多,與**說些年少輕狂,激揚文字的舊事。楊一見兩人說的興起,也不插話,只是在一旁默默的給二人倒酒,張、李二人你一句我一句說的高興。偶然間**問起李鴻章的近況,在何處高就?李鴻章聽的不由面色一淡道:「說來慚愧,小弟雖有功名在身,但官場沉浮有年,起起伏伏,如今只是在老師門下為一幕僚。」
其實李鴻章的近況楊一一直很關注,也告訴過**,但**還是作出一副驚訝狀道:「以少荃之才,怎地落得如此境地?」這**和李鴻章不同,他是一向閒雲野鶴慣的,對仕途早就不帶希望,跟了楊一後,大家定了造反革命的基調,對官場的事情就跟著參合了;而李鴻章不同,一直以來,李鴻章都以齊家、治國、平天下為志,以光宗耀祖為榮,然官場黑暗,李鴻章多年坎坷,時有起伏但其志不改,只是如今落魄,心中不免有些懷才不遇的牢騷;當年組建團練,屢次立功,但木秀於林風必摧之,自己最終落了個告病回家讀書的下場,官場的黑暗,有志難舒等等這些都是李鴻章心內的疙瘩。現在**又有此一問,李鴻章不免悲從中來,端起酒杯一口飲盡道:「嘿嘿,敏思兄,老杜有詩雲,江東子弟多才俊,捲土重來未可知。」說著兩頰紅潤,竟是有些醉了。
雖然喝的是黃酒,但李鴻章本就酒量不豪,說話間也喝下不少,加之心中有事,人也開始有些恍惚。楊一見狀趕緊叫人扶李鴻章下去休息。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李鴻章才醒過來,只見自己躺在張柔軟的床上,一個丫鬟摸樣的女子正背對著他在做些針線活。李鴻章看看窗外天色,竟已經黑了。酒醉後的頭疼不禁讓李鴻章呻吟了一聲,驚動了那丫鬟,丫鬟回頭見李鴻章醒了,趕緊過來扶著李鴻章。李鴻章在丫鬟的攙扶下坐到桌子前,這丫鬟先給李鴻章倒上杯溫熱的茶,然後說到:「您餓了吧?要用點什麼?我這就去準備。」一杯溫度合適的茶喝下去,李鴻章覺得整個人都輕鬆許多,這才回到:「隨便弄點米飯就可以。」丫鬟待李鴻章緩過勁來,乖巧的拎一馬桶到李鴻章跟前,然後轉身出去。
少傾,那丫鬟端著飯菜進來,後面還跟著一個粗使丫鬟,那粗使丫鬟把馬桶拎出去,只剩下先前的那個丫鬟在服侍李鴻章。這李鴻章本就是大家出身,從小是被人服侍慣的。只是最近在曾國藩的軍隊裡只能有一些個男僕伏侍,此時的情景,倒是他最習慣的,又讓他有彷彿回到自己家裡的感覺。
米飯是熱的,幾個小菜也做的很精緻,李鴻章不由胃口大開,一氣吃了兩碗,這才放下碗筷。那丫鬟見李鴻章吃完,上前收拾時道:「這位先生,我們家老爺吩咐了,先生你要是起了,可以去老爺的書房尋我們家老爺,張先生也在呢。」
李鴻章這才打量了下這丫鬟,見這丫鬟相貌清秀,舉止也得體,知道是楊一專門派來招呼自己的,心下不由一陣感動。見天色已黑,李鴻章怕時候晚了去找楊一會失禮,便問那丫鬟:「現在是什麼時辰了?」那丫鬟回到:「時辰還早,天剛擦黑,要不我這就引你去見我們老爺?」李鴻章想想老師交代的任務還沒跟楊一說,心想著借這機會先提一下也好,於是便點了點頭。
丫鬟拎著個燈籠在前面領著李鴻章去書房,沿著一迴廊走了沒一會,來到一排房子前,那丫鬟指了指其中一個亮著燈火的房間道:「那就是我們老爺的書房,你自去吧,老爺不讓下人靠近那。」說著把燈籠插在迴廊的一柱子上,便離開了。
李鴻章順著丫鬟指的屋子走去,來到門口,正欲敲門,只聽的裡面有人說到自己,便把手放了下來,聽聲音是**在說話:「大人,這李少荃的確是個人才,只可惜運氣不佳,又逢亂世,至今未能掌握一方。我看大人一向愛才,不如向朝廷推薦一下,留他在上海做個獨當一面的人物。」李鴻章聽到這,不由想聽聽楊一的說法。
**說完後,那屋子裡一片安靜,透過窗戶紙上的人影,李鴻章發現楊一在來回踱步,似乎在考慮什麼?「敏思,此舉我看不妥。」這話把李鴻章聽的心裡一驚,暗道:難道是這楊督嫉恨當年在廬州的事情?正在思量呢,**問楊一道:「如何不妥?」楊一略一沉吟道:「先生莫要用這等眼光看我,難道你疑心我嫉恨當年廬州之事?」**道:「大人多心了,敏思不敢。」楊一繼續道:「少荃此來,依我看必是受曾公之托來買槍炮的,我們就這樣留他下來,於曾公處不好交代。其二,少荃乃曾公弟子,他的前途本應由曾公出面推舉,我們就是要出面也得招呼曾公一聲,徵得他老人家同意才名正言順啊。」楊一正待繼續說下去,**笑著接過道:「其三,先生下午命人準備好槍炮,是為少荃準備的,其四,如我所料不差,大人必定會有信託少荃轉交曾公,這信的內容嘛我就不說了。」李鴻章只聽得兩人在屋子裡一起笑起來。只聽楊一道:「生我者父母,知我者敏思也。」**和楊一在裡面打啞謎,只把個門外的李鴻章聽的心癢,也不知道楊一信裡會寫什麼,就這麼站在外面沒由來的一通猜測。猛聽裡面**說道:「這個少荃,也沒喝多少,怎地現在還不醒,待我去看他。」一句話把李鴻章驚醒,連忙鎮定一下情緒,舉手敲門。
只聽門內楊一道:「是少荃嗎?」說著門被打開,開門的正是楊一。李鴻章見楊一親自開門,連忙施禮道:「打擾楊都休息了,少荃有禮。」楊一趕緊扶住李鴻章,嘴裡說道:「少荃,我都說了,大家私下就不用行俗禮了。」
**在一旁道:「就是,少荃也太放不開了。」楊一把李鴻章讓進書房,李鴻章環視書房,見書房內擺滿各種書籍,正打算說點什麼為開場白,楊一搶先道:「少荃你別看這裡書多,其實都是擺樣子的,我還真沒看過幾本。」楊一這話一說,李鴻章頓時就覺得大家關係拉進許多,也覺得楊一沒有那高官的做派,心裡不由道:「這楊一能威鎮三省,倒也和此人性格有關。」想著李鴻章從懷裡掏出曾國藩托他帶按理的信件,呈給楊一。楊一接過略看一下,笑著遞給**,**看後笑道:「大人料事如神,敏思佩服。」原來信裡說的正是買槍炮的事情。
**笑著對李鴻章道:「少荃,事情大人下午就準備下了,五千支後裝步槍,十萬發子彈,另有60毫米迫擊炮20門,少荃滿意否。」李鴻章其實在外面偷聽的時候就大概知道這事,現在聽**這麼一證實,更是對楊一為自己所做的感動不已,正想說寫感激的話,有被楊一搶先說道:「少荃不必感激,但憑你和敏思的交情,這忙我就得幫,更何況裡面還有曾公的面子。不過我可說好,這錢我是沒賺你們的,所以運費得你們自己出。我幫你們聯繫好了沈家的船隊,幫你送到溫州上岸,這船費就免了,我再派一百士兵押運,你只要給那些行腳的苦力一些辛苦錢就行。」**待楊一說罷,接著說到:「少荃,這步槍是普魯士新式的後裝步槍,每支80兩,迫擊炮是普魯士商人送的,大人也就送與曾公了,炮彈2000發和子彈10萬發,你出個5萬兩就是,你看這樣的價錢還可以嗎?」
楊一這樣的安排,是李鴻章萬萬沒想到的,曾國藩也曾從洋人那買槍炮,可那些前裝的洋槍就得100兩一支,比這後裝的還貴。楊一這擺明了是要送李鴻章一件大功勞,李鴻章心裡感激,正想表示些什麼,楊一衝他擺擺手道:「少荃,今日你肯定也乏了早點休息,反正公事你也辦完了,明天讓敏思帶你去附近的西式紡織廠裡看看,看看這洋機器是怎麼織布的。」說著楊一便端茶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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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海呆了三天,李鴻章告別楊一,趕往溫州,到那去等待軍火下船,三天裡,李鴻章參觀了新式的紡織廠,那轟鳴的機器,飛轉的線軸,都給李鴻章留下深刻的印象,同時李鴻章還參觀了新軍的操練,新軍給李鴻章最大的印象就是紀律嚴明,裝備先進,而且眾多的洋教官也給李鴻章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在新軍一次實彈射擊中,李鴻章見識到這新式後裝步槍的威力,一分鐘能射擊3次,射程還比前裝步槍遠許多,射速就更別說了,李鴻章這才真正理解楊一是憑什麼與太平軍血戰十餘場而不敗的。新式工業產生的巨大財富,新式武器的巨大殺傷力,完全模仿西洋軍隊的模式組建的軍隊,這就是楊一立足江南的根本。臨行時,楊一果然如**所言,交給自己一封信,請自己帶給曾國藩,李鴻章意識到這封信可能和自己有關,但他只能克制自己想拆開信件的衝動,等待回到老師那才能知道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