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風雨笑流年 第二十四章 蝴蝶效應 文 / 葉驚龍
第二十四章蝴蝶效應
陳揚沒回答李樂的問話,他的心跳的很快,卻又有一種難言的興奮,這件事竟然和姜子風、姜子龍兩兄弟有關,這意味著什麼?如果這件事真的是姜子風兄弟兩個指使的,那麼一直困擾自己的一些疑點就可以串連起來了,姜子風兄弟的父親在京城也是一個有地位的人,但因為姜瀟瀟他爸爸的事情顯然已經基本上與姜子風兄弟斷絕了來往,對這兩個兒子徹底失去了信心,所以才致使姜子風兄弟在很長時間之內一直都處在官場的下端而無法青雲直上,這也就間接說明了為什麼當趙新和自己的父親陳定飛誣陷姜子風將他平調到廣播局後,他選擇了沉默和長時間的忍受,後來姜子龍發跡成為嶺南省省長助理兼省會冀興市的市長,究其原因也一定是得到了其父的諒解,在其父的關係走動下才站在了冀興市官場的頂端。
但他究竟是如何得到其父諒解的,陳揚心中推斷,他們一定是利用了某種關係化解了與父親之間的矛盾,而他們所利用的,很可能就是李靜的親生父親,前世時李靜身邊一個親人也沒有,按照她現在與弟弟如此親密的關係,為什麼會在多年之後他弟弟彷彿突然人間蒸發了一樣,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李樂即便現在沒有被利用,也會在以後的某個時刻被姜子風兄弟兩個利用,從而獲得了某種籌碼,迫使李靜去央求那個在京為官的親生父親,再通過李靜父親的關係,從而達到了某種目的,獲得了某種幫助,並且最終與他們的父親緩和了關係。其中的可能有兩種,第一,李靜的父親與姜子風兄弟的父親一定有過硬的關係,甚至就連姜子風兄弟的父親也得聽從李靜的父親;第二,姜子龍兄弟直接以李樂為要脅,迫使李靜央求其父幫助他們兄弟兩個達成了某種目的,而這整個交易過程,是在私下完成的,並且李樂最終因為那件事選擇了銷聲匿跡,能夠讓李靜父親屈尊降格來挽救李樂的事也絕不是一件可以用權力和官位來解決的事情。那件事的性質就等同於現在的惡性傷人,人證物證皆在,李靜的父親即便權力再大,也不可能將這件事完全消於無形,更何況他與李靜姐弟的關係本就顯得捉襟肘見。
這件事看似複雜,其實道理很簡單,姜子龍兄弟以姜瀟瀟為引,以劉澤開為托,以劉曉和李樂的衝突為導火線,設置了一個巨大的坑,就等著李靜跳下去了,李靜為了李樂著想,絕不會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弟弟被送進監獄,那麼她就必然會求助那個在北京的父親,而到時候姜子龍兄弟就會讓劉澤開傳話,只要李靜求助她父親幫助他們辦成某件事,那麼他們就可以放棄對李樂的最終起訴和賠償。
事情發展成這樣,顯然也與自己有關,倘若自己能夠早點回到學校,及時勸解周濤,那麼他就不會去找劉曉幫他出氣,而姜子龍兄弟也就不會這麼快得到這麼一個可利用的機會,他們再想從李樂身上找機會,就需要重新碰機遇和時機,但是話說回來,姜子龍兄弟既然打定了李樂的主意,就一定會再尋機會,只不過是一個時間早晚的問題。
陳揚沒想到,自己的一個無心的小失誤,竟然會引發出這麼大的一場蝴蝶效應來。
所以陳揚現在才會感到即震驚又興奮,既然知道了這件事與姜子龍兄弟有關,那麼他就有辦法對付他們,而且對他之前想到的辦法也更加的篤定。
李樂當然不知道陳揚心裡再想什麼,見他發呆,只以為他害怕了,取笑道:「怎麼了,你是不是害怕劉曉父子倆了呢?」
陳揚回過神來,沒有回答李樂的話,朝旁邊的李靜招呼道:「李姐,咱們回冀興市去,現在馬上就回去,你放心,小樂這件事,我可以向你保證,他除了不用承擔法律責任,而且你也不用賠償他們一分錢。」
李靜對於陳揚之前的話仍是有些疑惑,不過她也感覺到這件事好像的確不是表面這麼簡單,事情既然已經到了這種地步,不如死馬當活馬醫,不知道為什麼,對於剛剛與自己認識不過三天的陳揚,李靜總是對他有一種莫可名狀的信任。
而李樂的心思更乾脆,陳揚的話的確說中了他的心思,這口鳥氣他當然嚥不下去,不管陳揚有什麼辦法,總之自己就一個心思,劉曉父子想要錢,門都沒有。
三個人趕回冀興市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八點多,李靜提出先回家一趟,吃過飯再商量怎麼辦,但陳揚拒絕了,警察現在也在盯著李樂,回家顯然是不行的。
陳揚提議先找家飯店,他先陪李樂喝點酒,壯壯膽,李靜當然不樂意,但礙不住李樂的強求,只得答應了這兩個瘋狂『男人』的要求。
小飯館不大,裡面吃飯的人也不少,三個人找了一個角落,也沒點啥菜,要了盤花生豆,點了三大碗麵條。
李樂和陳揚都想來瓶白酒,但李靜不讓,她提醒這個時候要保持清醒,喝酒容易誤事兒。但耐不住李樂兩個人磨蹭,無奈下一人要了瓶啤酒,就著花生豆乾喝。
麵條可以大口吃,酒也可以大口喝,但三個人心中的那口郁氣,卻不能大口嚥下去,所以在一瓶酒幹完之後,自然而然就有了第二瓶、第三瓶……
原本打算簡簡單單吃完的一頓飯,卻因為彼此心情的糾結,而變成了一場沉悶漫長的借酒消愁筵,三個人酒意上頭,忍不住胡說八道一番,唏噓感慨一番,尤其是李樂,絮絮叨叨的講著自己在學校裡的故事,講著自己對姜瀟瀟的怨恨,講著屬於他自己的青春故事。
李靜只能無奈的在一旁聽著,心裡著急,卻也無法打斷弟弟的絮叨,而陳揚,卻是靜靜的聽著李樂的敘說,心中也是頗多感觸。
儘管陳揚的心已經不再年輕,但對於李樂這些少年人的心性,今世的陳揚已經有了更加深刻的理解。
逆反的青春就像是一把刀,扎傷別人的同時,也會狠狠的割傷自己。九十年代初期的校園(當然也不止是九十年代)有著一種莫可名狀的體制,即被老師所認可和維護的權力秩序,學校做為體制的搖籃、社會體制化鏈條的始端,總是以成績的優劣來劃分學生的層次,這種體制做為主流在校園內維持運轉著,似一座堡壘般堅不可破。但同時,在課餘和校外,學生中往往又存在著一個非主流的秘密體制,以一種青灰色的基調悄悄的孳生著,而這種秘密體制則是完全以一種動物性的強悍程度為標準,對權力、道德、利益進行著重新洗牌和再分配。
在陳揚的眼裡,李樂、劉曉他們的人生觀、價值觀就具有典型的時代性,九十年代的青少年相比於上一代,似乎顯得更加的迷惘和矛盾,以李樂和劉曉為例,他們兩個在家裡始終是寡言少語、內向之極,但是在學校,在離開了父母親人的視線範圍外,他們卻是有著一種飛揚跋扈般的輕狂——衝動、任性、自由放縱、不喜約束。
在成年人的眼中,他們這代青少年人,似乎是跨掉的一代、迷惘的一代,尤其是那些終日將教養導善擺在額頭顯眼處的老師們,總是可以振振有辭的對這類孩子羅列出諸多不學無術、教習難改的理由。不過對當下已經歷經了兩世的陳揚而言,所謂的真善美或理想主義完全就是一些狗屁不通的東西,這些東西會隨著青春印記的深陷而逐步土崩瓦解,大人說他們是「逆反」,但對他們而言,這就叫少年的個性。
「迷茫與困惑」只是成年人看待這個時代青少年的結論性感受,但身在其中的青少年,就像任何時代一樣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活著,沒有特別地為賦新詞強說愁。相對而言,「年少輕狂」這個名詞於他們而言似乎還多了份積極的意味,雖然「狂」起來不一定有理,但確實只有「年少」才有狂的資本和勁頭,哪怕是因為無心的言語得罪了某個社會上的痞子,挨了一頓無名的痛揍,回頭怎麼想怎麼覺得窩囊,最終還是選擇了伺機報復,哪怕再次被打倒在地、頭破血流,也豪不後悔,這就是年少才有的意氣和輕狂。其實比迷茫更可怕的是絕望的清醒,大多數人成年後要不繼續做個惹是生非的失敗者,要麼就是受了委曲也只能畏畏縮縮的自己忘掉,究其原因,大概就是沒了那種少年時擁有的意氣輕狂,而有了諸多成年世界的顧慮和擔憂。
陳揚也曾經歷過自己的青春,他很清楚李樂、劉曉包括周濤在內,他們此時便正處於這種逆反的青春時期,放縱著自己的行為,卻從來不去考慮這些行為將會給自己帶來什麼樣的後果。
對於捅傷劉曉的事情,酒後的李樂似乎已經完全拋在了一旁,只顧著藉著酒精抒發著自己的少年心懷和鬱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