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叱吒青雲路 第一百六十五章 夜幕下的獨思 文 / 葉驚龍
第一百六十五章夜幕下的獨思
陳揚請紀委書記牽頭，由縣委組織部、紀委、政法委聯合召開了一個題目為「為人民服務」的務虛會議。請縣交警大隊作一個中心發言。兩位犯錯的交警在大會上作深刻的檢查。三家聯合發一個文件，首先在政法系統開展作風整頓教育活動，然後向全縣公路交通，商業服務業，旅遊業和政府各部門延伸。會議最後請紀委副書記宣佈對兩位民警的處理意見。
會議還沒有開始，交警大隊的會議室就座無虛席，市、縣兩級電視台的記者，縣委、政府有關局的領導，加上一些關心此事的社會人士都提前到達。還有不少人在走廊過道站著，好像要聽什麼宣判大會。會議還特邀了張志遠副主任和組織部長參加。
劉鐵軍拒絕了陳揚的請求：「這種會，我怎麼能參加，不知你們是請我去講話呀，還是把我當作和張志遠一樣的家屬對待！」不去正和我意，陳揚還真不想讓他去，他不去，自然會有人對他有看法，反正自己跟劉鐵軍的溝壑是沒法填補了，索性不如放開來跟他都。不管他怎麼想，自己還要按組織原則去請示匯報。
會議開得十分嚴肅或者說有點緊張。檢查得無論怎麼深刻，交警大隊整改措施無論怎麼得當可行，有力度，與會人員都焦急地等待著處理決定。這不僅是兩個人的事，兩個家庭的事，他牽動著上上下下不知多少人的關注。
紀委書記首先介紹了決定的提案是上級主管部門草擬的。陳揚同志對市委、市交警大隊的提議表示明確的態度，他不同意將兩位犯錯誤的民警限期調離。要按毛主席「懲前毖後，治病救人」的方針，教育從嚴，處理從寬。陳揚書記多次向市有關領導做工作，市裡最後同意了陳揚同志的請求，對兩位犯錯誤的同志給予全市交警系統內的通報批評，年底晉級延緩一年。
全場靜靜的不知在等待什麼，台下兩位民警一下子哭出聲來，接著掌聲響起。這掌聲不知是為了陳揚書記的寬宏大量而起，還是對兩位犯錯誤的民警痛改前非的決心所動。主席台上的張志遠眼裡明顯露出了感激的神色，拉著臉面臉紅脖子粗的同組織部長一起走到陳揚的跟前，一人握住一隻手，緊緊的，一口一個感謝，而且看起來真的是發自內心的感謝，在這件事上，陳揚的態度是至關重要的，陳揚只要有一點強硬的態度，那兩個警察就肯定沒什麼好下場。
陳揚笑著說：「主任，部長，你們不必謝我，我覺得我做了一件十分有意義的事情。我雖然蒙受了一點皮肉之傷，卻讓青河縣政治發展轉向，正氣開始抬頭。人們對是非評判有了新的標準，不是嗎？」陳揚這麼大度，自然也是有私心的，這麼一來，不僅會讓所有當事人感恩，尤其還動搖了以張志遠為代表的青河縣的傳統勢力，就此意義上講，真是事半功倍呀。自己的威信在青河縣一定會穩步上升。
劉鐵軍是青河縣土生土長的幹部，從公社團委書記一步步干到今天這個位置實在不易。他是青河縣歷史上第一位本地人擔任的七品縣令。劉鐵軍對自己的位置是十分珍惜和看重的，無論他遇到什麼問題，位置是核心，一切都要為它讓步。眼看著陳揚政聲鵲起，不管他是有意還是無意，無形中都對自己的位置產生了程度不同的動搖。當然，在他心中，陳揚還沒有足夠的政治資本和實力與自己較量，但他已經感到自己必須要有所準備了。
劉鐵軍的一位恩師曾任過青河縣委副書記，後調到地委，現在是主管青河縣的沙州市市委常委組織部長。他傳過話來，市委近日對市委後備幹部人選進行了摸排，分為一、二、三梯隊，劉鐵軍是近期進班子的後備，陳揚被排在中期後備幹部。劉鐵軍深知後備幹部的排序只是形式，他會根據主要領導的調換或者好惡隨機調整的。看來他陳揚已經跨入了同他相當的起跑線。而且潛力將遠遠超過自己，他越想越後怕。縣級換屆從年底到明年初就要開始，這不光涉及他倆的問題，還關係到全縣四套班子的調整，那些忠於自己的親信們盼了五年，不能等閒視之。
之後的一個月裡，劉鐵軍頻繁地往市裡跑，他跑得名正言順。陳揚也往市裡跑，而且也是每隔幾天就跑一次，跑得也是理所當然。劉鐵軍探望的是市級領導班子的成員，匯報工作，聯絡感情，每次決不空手，都是青河縣的山珍野味，綠色食品。可陳揚去到市裡卻是挨門拜訪什麼計委、財政、公路交通、農委，想方設法給縣裡找點項目，爭取點資金。青河大橋已經立項，120公里的沙石路升級為黑色路面，馬上就要動工。這些遠遠超出了分管黨務工作副書記的職責範圍。有人說他是種了別人的田，荒了自己的地。陳揚很清楚，自己地裡撒什麼種什麼，只是建議權，最後還是地主說了算。一到晚上就和市裡的那些分管部門或分管口的領導們聚一聚，吃個飯喝個茶什麼的，然後早晨天還沒有亮，就起身返回青河縣，早晨八點準時到點上班。雷打不動，風雨無阻。
市委組織部郊區科科長是冀興市公安局副局長於洋的戰友，陳揚通過於洋的介紹認識了他，此人消息靈通，知道很多關於換屆班子調整的一些內部情況。陳揚雖然從不主動打聽，但總能在他的身邊聽到一些關於青河縣的信息。市委對青河縣的工作總體上是滿意的，陳揚在屆中的班子考核中排名在前，尤其是中層幹部的推薦率很高，一度曾引起市委主要領導的注意，並明確要求市委組織部在換屆中拿出意見。但市委組織部的領導認為他還不很成熟，個性太強，好表現自己，發表意見不講方式或者說是不講政治，尤其是對老幹部張志遠的問題，小題大作。另外同一中女校長的曖昧關係等等。雖然現在上訪告狀信少了許多，但卻變得很有規律，隔半個月就是一封。市委組織部的意見是尊重青河縣委的意見，否定了原來讓陳揚出任縣政府縣長的議案，這次的原職不動。市委那位領導和陳揚並不熟悉也不甚瞭解，最後還是同意了組織部的意見。這叫作不怕沒好事，就怕沒好人。消息很快就反饋到了青河縣，無疑這又將在青河縣的政壇上引起新一輪的風波。
可陳揚很清楚，市委那位領導雖然不認識自己，對自己不甚瞭解，但有人跟他關係很好，那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姜小龍的父親姜子龍。
山中無老虎，猴子稱霸王。沒有月亮的夜空成了星星的世界，每一顆星星都拚命閃爍著光亮，跟籠罩著大地的黑暗較量。
陳揚深一腳淺一腳沿著青河北岸，踏著那已經泛黃的枯草漫無目標地走著，市委關於換屆人選的消息攪得他坐臥不安，這倒不完全是為了自己在換屆當中被毫無考慮而有那麼一點點失落，不是為了那個在沙洲市掌握大權的姜子龍而憂慮。他思考的這是一次難得的機會，青河縣要翻身擺脫貧困的帽子，必須啟用一批勇於改革開放的年輕人進入縣級領導班子，這是時代的規律，也是今後中國政治體系的發展方向。他無法理解市委對青河縣目前班子狀況的評價。穩定在一定程度上就意味著對現狀的承認或者說是滿意。那些不幹事只求平穩，只會搞關係的主要領導幹部們，卻偏偏被上級認為是信得過的好幹部，這才是他感覺到最可悲的一點。
晚風清涼，天空中星火點點，憑心而論，這真的是一個很美麗的世界，當拋卻一切恩怨糾葛，拋卻一切利益紛爭，讓自己的心回歸於大自然，無慾無求那該多好，就算做一個一世平凡的人，但能夠安安穩穩的走完這一生又該多好。
陳揚唏噓著，歎息著，他想起了老家廟裡的那個老和尚，好久沒有去看過他了，自己該不該回去一趟呢，在自己將要被官場這個大染缸染的七葷八素的時候，或許那個老和尚還能讓自己保留一些純潔和真心吧。
陳揚仰視空中在尋找著什麼，就算自己是銀河中那顆最亮的星星，也無力去改變這眼前的一切，就算自己是重生的人，有了超前的經驗，可是在紛繁複雜的現實中還是顯得力量太單薄了，他很想聽天由命，自私一點講這也許對自己有利，免得勞心勞力得罪更多的人。早一點滾出青河縣回冀興市裡謀點事，最小的利益也能和自己所愛的女人們共享天倫之樂，可是他知道自己只能這麼想一想，但不能這麼做，他已經不是前世的那個陳揚了，也不是在城關鎮的那個毛頭小子了，現實中的方方面面已將他推到了這個地步，如果自己還有一點良心和責任，就不能如此頹廢的想到放棄，想到這裡他扭過身向著那片還算得上輝煌的燈火大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