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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視海爭雄 第298章 大地在我腳下 文 / 鑌鐵

    第298章大地在我腳下

    1984年,11月份的北京已經是冬天。

    北京的故宮內,在嚴冬將至的時候天穹陰霾,彤雲密佈。隨著強勁的小北風,不時有雪白的鵝毛雪朵,在三大殿前飄來蕩去。太和殿登基大典的重場戲已經拍成了一大半,現在,李翰祥披著一件草綠色的棉大衣,手裡捧端著一份簡單的快餐盒飯,正在太和殿前那已經落了厚厚一層雪塵的漢白玉丹墀前,向劉曉慶、陳燁、梁家輝等主要演員說戲。

    (畫外音):翻開中國近代史,清朝末年,出現一個奇怪的女人,統治中國將近半個世紀之久,她就是慈禧太后。

    (畫面依次推出):森嚴的故宮,陰暗的殿堂,高聳的檔案櫃,函裝的歷代文案,雍容華貴的慈禧巨幅油畫像。

    (畫外音):她,是個嫵媚溫柔的美女,更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王。她是個聰明能幹的政客,更是個陰險毒辣的大獨裁者。

    (畫像的局部):對鏡梳妝的風流儀態,綴滿珠翠、又高又厚的花盆底鞋,威嚴的炯炯目光和富於自信力的微笑的嘴角。養尊處優的纖纖素手,指端鐵甲般的長指甲套。——疊印:匆匆閃過雕龍描鳳的宮殿廊榭、金冠、玉鐲、珍珠披肩。匆匆閃過進貢來的奇異玩物,早期的汽車、火輪船、小火車,上面疊印著一紙又一紙的賣國條約——《天津條約》、《北京條約》、《通商章程》……

    幾位演員聽得都很認真,尤其作為女主角的劉曉慶更是虛心地聽著李翰祥的講解。對於她來說,眼前這個香港來的大導演身上孕育著一股強烈的文化氣息;而對於李翰祥來說,這個內地的女演員是自己絕對正確的選擇!

    想當初李翰祥為了挑選這部戲的女主角那可是煞費苦心。後來,有人向李翰祥推薦《小花》一片何翠始的扮演者,第三屆「百花獎」獲獎者劉曉慶。為此李翰祥專門讓人為自己調來了劉曉慶所拍攝的幾部影片來看。

    一位年輕、貌美、樸實的村姑,抬著擔架,正奮力地沿著一級級的青石台階,用她的雙腿向山頂上攀爬。姑娘所爬過的青石階上,留下了一縷縷殷紅的血跡。銀幕上所放映的是北影廠彩色影片《小花》中的一個鏡頭。銀幕上抬擔架的姑娘便是劉曉慶所扮演的片中主角何翠姑。

    李翰祥在北影廠的放映室裡,已經連續觀看了由北影青年演員劉曉慶所主演的幾部電影,除獲獎的《小花》以外,李翰祥還觀看了《南海長城》、《春歌》、《同志,感謝你》和北影的另外兩部新片《婚禮》和《瞧這一家子》。

    「這個演員很有潛力。」李翰祥很欣賞劉曉慶所演的甜女、楊潔、李翠枝、何翠姑,以及《婚禮》中的盛敏、《瞧這一家子》中的張嵐!特別是尚未公映的《神秘的大佛》和根據曹禺名著改編的《原野》兩片,更使李翰祥對尚未見過面的劉曉慶格外垂青。他對劉曉慶在《神秘的大佛》裡所演的夢婕與《原野》所飾的花金子,更覺得很容易接近他即將執導的《火》、《垂》兩片中的慈禧。李翰祥急於馬上見到劉曉慶,可是此時的劉曉慶卻在千里之外的北國春城,參加由長影導演常彥所拍的故事片《心靈深處》的拍攝,她在那部影片裡扮演女主角歐陽蘭!儘管李翰祥與劉曉慶尚未謀面,可是在心中已經暗暗地將她內定下來了。

    「劉曉慶是北方人嗎?」李翰祥在看片的間歇曾向周圍的工作人員詢問。

    有人告訴李翰祥:劉曉慶是四川涪陵人,1955年10月生。曾經在四川音樂學院附中就讀,主修科為揚琴,副修科是聲樂和鋼琴。她原來是成都軍區戰旗話劇團的青年演員,1975年因為飾《南海長城》中的甜女而走上銀幕,是國內較有前途的演員。

    對方還向李翰祥講述了一段劉曉慶當年主演電影《小花》的故事:劉曉慶結婚剛四天就從北京借調珠影拍《春歌》。此片剛拍完時,又馬不停蹄地趕回北影拍《小花》。劉曉慶肯於吃苦,在黃山拍何翠姑抬擔架一場戲的時候,她每天都要在黃山的石梯上反覆地跪上幾次,有時她吃飯上樓梯,也要跪著走幾步。原來劉曉慶以為跪著走幾步並不十分困難,到後來她的膝蓋跪得又紅又腫,跪下就疼得鑽心。劉曉慶就是以這樣的頑強毅力拍完了《小花》的!

    李翰祥當即拍板,決定請北影演員劉曉慶來飾演《火燒圓明園》和《垂簾聽政》中的女主角慈禧!

    數日後,兩片中的主要人物一一得到落實——東太后慈安由上影演員陳燁飾演,大臣肅順由北影老演員項囗扮演,麗妃由舞蹈演員周潔扮演。其他的角色是;張鐵林飾恭親王、王培飾端華、王憧飾載垣、於立文飾杜翰,王運庭飾匡源……。而扮演影片中咸豐皇帝奕濘的男主角,李翰祥當然就選擇了自己之前所認識的梁家輝。

    講戲講了大半小時,再看看外面,雪越下越大,眼看下一場戲無論如何也是拍不成了。李翰祥心中難免有些焦慮,抱怨老天爺這場雪下得不是時機。就在他抱怨之時,這個時候榮少亨很巧地趕了過來。只見榮少亨依舊穿著較為單薄的西服,只是像《上海灘》裡面的許文強一樣,脖子上圍了一條潔白的圍巾,身形挺拔地走在雪白的地面上,頗有些器宇軒昂的感覺。

    李翰祥一看見榮少亨就知道他是為了什麼事兒而來,將身上的棉襖緊了緊,笑道:「在香港沒見這樣大的雪吧?」

    榮少亨應對道:「這樣的場景只有在戲裡面才見到過——鵝毛大雪漫天紛飛,很容易讓人聯想到『林沖夜奔』的情景!」

    「呵呵,林沖那是夜奔,你大白天的過來又奔的哪一齣戲啊?」李翰祥戲謔道。

    榮少亨:「祥叔,你這分明是明知故問嘛!」

    「哈哈哈,好,不難為你了,走,我帶你看一看我搭建的圓明園場景,也算是一盡地主之誼!」

    「那好吧,來到北京不看圓明園還真就說不過去!」

    李翰祥花巨資搭建的圓明園仿造場景在北京東郊很遠的地方,再加上大雪路很難走,兩人只好乘坐李翰祥專用的李氏工作車趕往目的地。

    工作車儼然是個灰色的龐然大物。這是一輛長約十五米的大型汽車,車廂部分約為十二米之多。推開一側的拉門,就可以望見一間寬敞明亮,舒適而又整潔的起居室兼餐室。起居室的左側,則為李翰祥的工作間,四平方米的空間裡佈局合理。四壁上放置有大量的圖書資料,還有電視機、放映機、膠片庫、影片剪接台和幾隻椅子。這座既有客廳、臥室、洗澡間、炊事間加剪接放映室的工作車,是李翰祥在邵氏時候的小工作車基礎上又加改造的。這是李翰祥別開生面的藝術小天地。他每天在這裡緊張而有序地生活,一部又一部影片,多年來就是從這裡源源不斷流向世界各地的。所以,李翰祥對人最先說的話題,便是這輛在祖國內地極為罕見的生活工作車。

    車慢悠悠地在雪地上開著,李翰祥笑著告訴榮少亨道:「改裝這樣一部車,除了為外景工作的方便,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為了對影片進行剪接和後期製作。作為一個導演,如果不親自剪接,就好像是配好料的菜叫別人下鍋,買好了的爆竹給別人放一樣。剪接是導演的最大樂趣之一,因此樣片一到,我必須坐下來親自剪接。剪接就好比是炒菜,什麼佐料都準備好了,這個菜非要自己來炒不可,那才能炒出自己的味道。這就是我要自己剪片的道理。如果佐料很好,讓一個不會炒菜的廚師去炒,那麼炒的菜就沒有肯吃的了!……所以,我在邵氏開始拍戲以來,便堅持自己來炒菜了!……」

    榮少亨表示出一副理解萬歲的模樣道:「這一點我明白,有時候我也恨不得把自己的專車改成辦公室的模樣,那樣自己就可以隨時隨地辦公了!」

    李翰祥看了一眼榮少亨:「看起來你我都屬於工作狂類型,有時候會為了一個目標而奮不顧身地衝刺再衝刺!」

    榮少亨篤定地笑了笑:「也許是吧,不過我和你有一點不同,你做事情喜歡親歷親為,而我則喜歡運籌帷幄!」說話間,榮少亨的眉宇隱露出一絲桀驁之氣。

    李翰祥詫異榮少亨表情間的變化,那一刻他才好像忽然發現,坐在他身邊的榮少亨可是香港的新一代娛樂大亨,絕不是普通人。由於對方的謙卑,自己一直把他當成普通人看待,這一點是很錯誤的!

    大約行駛了半個小時左右,工作車在京郊那偌大一片仿古的建築前緩緩地煞住了。心有所思的李翰祥從工作車上走下來,在大雪紛飛的天地之中,李翰祥仰望雄渾壯麗的「圓明園」,說道:「有時候拍電影也是一件很殘酷的事情,比如這棟仿圓明園的建築是我籌集資金辛辛苦苦才搭建起來的,可是馬上為了拍戲就要一把火將它燒掉!」

    「的確,這麼大的一堂佈景放火將它燒掉,實在是有些可惜呀!」榮少亨也從工作車上面下來,信步走到了「圓明園」的前面,雪花飄落到他的頭上,隨即又被凌厲的大風吹去。

    「走吧,阿亨,你就陪同我在看一眼我這心血,也算是一個沉重的告別!」在榮少亨的陪同下,兩人相偕而行。

    雖然只是一個仿造的佈景,但是地方卻寬闊異常,他們兩人沿著裡面的小路上走來,兩旁均是惟妙惟肖的仿造建築。李翰祥將無限留戀的眼光投向那些由木料、硬塑料、石膏等原料,精心接雕的廊柱、拱門,對榮少亨說:「儘管我也對這些仿古的建築十分留戀,焚燒掉確實是一筆巨大的損失!可是,我李翰祥是為了讓未來的影片增加真實性,才不得不忍痛割愛的!如果我對這些仿古建築不採取真燒真毀,只是象徵性地用火燒掉一些模型的話,那便失去了拍攝《火燒圓明園》的真正含意!燒掉六十四萬人民幣雖然是一種損失,但是大量的拷貝賣出去以後是可以將損失成倍地收回來的。更主要的是,我可以用這一把火為後人留下一部真實可信,形象性的歷史教材呀!那才是用幾十萬人民幣所無法買來的,阿亨,你說這樣做對嗎?」

    「做導演沒有什麼對與錯!」榮少亨站立在一高處,從這裡可以望得見整個佈景的設置,「因為每拍一齣戲,實際上就是一場生生死死的廝殺,導演則是這場決鬥的主宰和總指揮,而你的職責就是將這部戲完美地拍下去,直到最後——因此,我想說,你的選擇沒錯!」

    榮少亨所說的一切完全是發自內心。要知道,如果李翰祥情願他所拍的影片《火燒圓明園》在關鍵的場景上失真與虛假的話,那麼他可以為京郊的大地上留下一座新的人文景觀,也可以讓更多的旅遊者在這裡觀賞這些建築中想起大導演李翰祥來。可是,令榮少亨從內心中深深感動的是,李翰祥似乎根本沒有想到在京郊留下這座佔地一萬餘平方米的仿古建築,對他來說會有什麼好處。李翰祥所想到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不惜一切代價來追求未來影片的歷史真實感!

    榮少亨一向自認為自己拍片有夠大氣,搞個《尋秦記》連戲服都花費了100萬,可是如今聽說李翰祥即將下令縱火焚燒這偌大一片可以亂真的藝術建築珍品的時候,榮少亨也暗忖他自愧不如!

    榮少亨說:「翰祥叔,你回內地拍片這條路走對了,這與你在邵氏拍片恰好形成鮮明的對照了!這裡能夠為你提供這麼良好的拍片條件,這是在任何其他地方也辦不成的!……」

    雪花跳躍著,映亮了李翰祥興奮激動的臉膛。他感到榮少亨的這句話算是說到了他的心坎上。李翰祥深沉地頷首說:「阿亨你說得對。我想回祖國內地來拍片的願望,早已非一日了!我們是炎黃子孫,在我李翰祥僅存的時間裡,我很想為十億人民拍幾部好影片的!雖然這些貢獻是微不足道的,但是我很願意這樣做!……」

    榮少亨遙望著遠方聳立在漫天大雪下的燕山餘脈,那博大而遼闊的山巒田疇在雪色中無邊無垠。相形之下,眼前的「圓明園」等建築又頓時顯得十分渺小。

    他忽然從衣袋裡拿出一張香港近日的《香江日報》來,對李翰祥說:「翰祥叔,你知道吳思遠這個人嗎?也就是在去年擔任金像獎主席的那個人……」

    「當然知道他。」李翰祥有些詫然,因為吳思遠曾經在邵氏呆過,並且向他學過拍戲,可以算是他的半個徒弟。只是李翰祥猜不到榮少亨何故會突如其來地提起他來。

    李翰祥說:「那吳思遠像你一樣,曾經也是個才華橫溢的年輕人啊。我很器重他,便教他拍戲,記得他在《龍虎鬥》一片中當副導。1971年他就能獨立導片了,記得他先導《瘋狂殺手》,後來又導演過《廉政風暴》,當時在香港是很有影響的年輕導演。我記得他在1975年後拉出去,自己搞了一家思遠影片公司的,拍了《醉拳》、《蛇形刁手》和《李小龍傳奇》幾部片子,現在好像成了一個製片家了。他如今有什麼新片子嗎?」

    「吳思遠在台北被人給打傷了!」榮少亨眼睛望著李翰祥說道。

    「遭到了歹徒的毒打?他去了台北?」李翰祥大吃一驚。榮少亨不失時機地將那張香港報紙遞了過去,李翰祥匆匆一看,報上果然刊登有香港導演吳思遠在台北遭歹徒毆打的消息:

    11月9日,香港導演吳思遠在台北市金鑽餐廳前,聽到有人喊:『戴眼鏡、穿紅襯衣的』聲音後,隨即遭到十四五名歹徒的拳打腳踢,施暴圍毆達十五分鐘之久。其中一歹徒還亮出了獵刀,阻止他人上前救援。直到吳思遠重傷臥地,他們才呼嘯而去。吳思遠被當場的友人急送醫院搶救。他血流滿面,腦部受震盪,後腦縫了三針,腰部不能動彈,右眼可能有碎玻璃進入,傷勢很重。此事已引起港台電影界人士的極大憤慨。……但是,因為台北近來多發生這類暴力事件,儘管台港電影界呼籲警方查辦兇徒,都是以不了了之而告終……」

    「太不像話了,歹徒們為什麼如此毒打一個香港去台灣的導演呢?」李翰祥一目十行地將報上的那條新聞看完,胸間立刻升騰起一股怒火。他與被毆打的導演吳思遠形同師徒,如今對方遭遇這種慘事,他絕對是義憤填膺,怒道:「莫非台北警方當真對這起毆打事件不聞不問了嗎?」

    「這是一件沒有辦法的事情。」榮少亨扼腕歎道:「據吳思遠本人對報界說,他到台北受歹徒襲擊的主要原因是,與他最近拍的影片《龍之忍者》有關。這部片子比他從前拍的幾部都好,它是將中國的功夫和日本的忍術結合起來拍的,很有些武功的韻味。《龍之忍者》在日本櫻花節場場爆滿,台北有一家片廠就向吳思遠借該片的武打主角李元霸。吳思遠不肯答應,於是才有了這場飛來的橫禍!……」

    「實在是……太令人憤慨了!」李翰祥凝望著遠方,大雪紛飛中只覺得寒冷徹骨。

    「其實發生這一系列事情的根由就是香港和台灣電影市場的混亂!」榮少亨不失時機地提出了自己看法,「在香港,在台灣,大家都知道拍電影賺錢,於是那些黑幫社團紛紛參與進來,既是像邵大亨那樣的人物也不能獨善其身,更何況我們這些小小導演呢?!」

    李翰祥思索著榮少亨話中的意思,沒有打斷他的話。

    榮少亨凝視著雪花,繼續道:「所以我們大家都渴望一個安全的有秩序的拍攝基地,能夠不被外界的事物所困擾,專心致志地拍攝出自己所希翼的電影,而這只有在內地這樣的環境中才能實現!」

    榮少亨的話說得很明白,和香港與台灣比起來,內地的拍戲環境好要純潔的多,其資源也豐富的多,他最終的目的還是希望李翰祥能夠高瞻遠矚地看到創建西安影城的重要性。

    果然,李翰祥沉默了。

    說實話,這幾天他沒少考慮此事,一找他倔強堅毅的脾氣,最不喜歡的就是走後門拉關係,因此就一直沒有直接答覆榮少亨的要求,可是榮少亨這種屈尊降貴鍥而不捨的精神有深深地打動了他,此刻再加上擺放在面前電影人殘酷的現實,令他那頑固的自尊心動搖了

    雪花一片一片的飛舞著,彷彿像是一片片的精靈,將整個天地裝染成銀白的世界………

    良久,李翰祥忽然斬釘截鐵地說道:「好了,阿亨,我願意幫助你創建西安影城!」

    那一刻榮少亨知道自己贏了!

    大地在我腳下,影城掌握手中,問蒼天誰敢爭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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