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視海爭雄 第406章 《雙雄》 文 / 鑌鐵
第406章《雙雄》
榮少亨一行人進去的時候，電影院裡正在播放《旺角卡門》和《三狼奇案》的預告片，每個預告的長度已然是5鐘。這是榮少亨率先發明出來的一種促銷模式，在前世很平常的這種精彩花絮放映，在如今看來，無疑又是一次創新，這令很多其他的電影公司心中很不是滋味，覺得這個銀狐聰明的實在是過分了，為什麼這麼簡單的宣傳手段自己就想不到呢？！
電影院裡一片安靜，幾乎所有人都盯著銀幕出神，偶爾會有記者拍照時候的閃光燈亮起。
榮少亨走到電影院前面的桌子旁邊坐下，等待預告片放完。
剛坐下不久，昏暗中就有人輕輕地咳嗽了一聲。榮少亨趕緊轉過臉去，才發現旁邊坐著李修賢。
在拍戲的時候榮少亨和李修賢有過少許的交往，知道此人一向沉默寡言，可是與你熟起來，那話就多了。
此時的李修賢一身板正的西裝，裡面穿著只有差佬才會穿的緊扣白色襯衣，看其模樣，不熟悉的還真以為他是便衣警察呢。
「怎麼樣，緊張嗎？」榮少亨問道。
「嗯，有一點點。」李修賢說了一句，又道：「已經很久沒這麼緊張過了，上一次是在《公僕》的首映禮上。」《公僕》是李修賢自己製作並擔任主演的電影，非常有名。
「自己製作電影是不是比這的壓力還要大？」榮少亨笑問道。
「不，正好相反，如果這部戲是我製作的，我反倒不會像現在這樣揪心了。」李修賢曬然一笑道，「自己的戲拍砸了，虧本的是自己，無怨無悔；可是這部戲要是砸了，我就要對不起你這個大老闆哩，因此很有壓力呵！」
沒想到李修賢竟然會有如此敬業的想法，榮少亨只得笑道：「放心吧，這部戲一定會紅的，到時候說不定還要讓你上台講話呢！」
李修賢：「千萬不要，我這個人嘴笨，如果這有發言，這樣出風頭的好事還是讓阿發上吧。」
李修賢一提到「周潤發」，榮少亨才發覺周潤發的座位是空的，似乎看出了榮少亨的狐疑，李修賢笑道，「阿發說他的頭髮有點亂，去洗手間修正去了——呵呵，這可是我見過的最喜歡保持風度的男人！」
榮少亨也是笑笑，的確如此，別人或許不知道，這個有名的大牌私底下風騷的不得了，無論是穿衣服，還是灑香水都很有講究，出席盛會時，更是把自己打扮的像新郎官似的——只是未來不知為何會返璞歸真了，衣著隨便，鬍子拉茬的，反倒有幾分滄桑的魅力。
就在兩人小聲交談著的時候，電影院裡燈光大亮，首映儀式要正式開始了。
「史密斯先生，預告片放完了，該你上去講話了。」陳百祥小聲對旁邊的警務司司長史密斯說道。
史密斯最樂意幹這種事情，笑嘻嘻地站起來，走上了講台：「女士們先生們，我想玄廷娛樂的這三部電影已經很長時間了，平時像的是吃不好睡不好，現在。總算是可以先看到第一部了。今天，我很高興。不過讓我有點吃驚的是剛才看到地兩部預告片。我想大家都和我有同樣的感受，那就是，雖然這兩部電影的預告片每部只有五分鐘，但是我們可以看得出來，玄廷娛樂餘下的這兩部電影絕對是兩部優秀的電影。尤其是那宗根據六十年代改編的《三狼奇案》，作為警務人員，我對於此案瞭解甚詳，可是沒想到玄廷能夠鞭辟入裡地拍出那樣情與理，法與義的關係來！最後不管這部戲票房如何，我要在此告誡大家，可千萬不要犯錯事哦，尤其不要忘了買票進場支持此片！」
哈哈哈哈。面對史密斯的義務宣傳，電影院裡很多人都發出了善意地笑聲。
「好了，女士們先生們，其他的我也不多說了，每次參加首映禮我就都要站起來發言幾句，可能有很多人已經看煩了我，為了避免影響大家看電影的心情，我會選擇簡短扼要！最後，預祝本次首映式圓滿成功！謝謝！」史密斯這次發言倒真是簡短扼要，但是電影院裡地氣憤被他調節得輕鬆了不少。
接下來陳百祥讓榮少亨上去說話。卻別榮少亨拒絕了，畢竟這不是他導演的電影。
榮少亨沖吳宇森擠巴了一下眼睛，吳宇森無可奈上了講台。
在香港，無論是電影人還是觀眾，對吳宇已經很熟悉了。
在玄廷娛樂的導演組中，除了榮少亨和胖子王晶，吳宇是目前最出名的一個。在《英雄本色》公映之後，廣大的影迷就又重新開始關注這個奇跡般重拾光輝的千萬大導演。
講台上的吳宇森有點緊張，畢竟這是他翻身之後歇力導演的第二部英雄片，而且馬上就要接受觀眾的檢閱，心裡難免有些忐忑。
「各位女士們，先生們，大家好。今晚我很高興，也很激動，當然，更有一些緊張…咳咳咳…」清了清嗓子，「我這個人不善言談，不過我還是希望大家能夠通過今晚的電影來瞭解我。」
「對於那些熟悉我的人來說，也許我以前的導演電影大多定格在喜劇類型上面，隨著我喜劇感的消退，我遇到了創作中的瓶頸，這段時期是我人生最大的低谷，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夠勇敢的爬起來，更不知道自己的電影事業是否就此止步。不過我很幸運，在我走投無路的時候，很幸運地遇到了玄廷娛樂的榮少亨先生，是他接納了我，讓我加盟了玄廷娛樂，更是他像對待親人一般，讓我逐漸在電影界重新發揮了自己的才能。如今我還歷歷在目記得他對我的鼓勵，他說，一個導演若想突破自己，就必須要毀滅自己，當時我還不太明白，可是如今我明白了。其實做電影和做學問一樣，不破不立，破而後立。當我將自己所擅長的喜劇素材轉化為槍戰題材，再從槍戰題材中提純出自己最喜歡的英雄片類型，這樣一來，那部《英雄本色》就出來了！」
「實際上我現在很惶恐，惶恐不是因為自己拍不出來好東西，而是因為《英雄本色》那部戲太成功了，成功的讓我不敢想像，更讓我有一種做夢的不真實感覺。我害怕這種夢境會醒，更害怕自己無法超越這道自己營造的障礙。但是這時候，又是榮少亨先生只吃了我，他說，阿森，不要怕，既然你能拍出《英雄本色》這麼好的片子，那麼一定能拍出比這更出彩的戲來。於是，《喋血雙雄》的劇本在腦海中出現，同樣這是屬於男人之間的戲，只不過在這部戲裡面我大膽地嘗試著將友情作為主題來描寫，少了親情的襯托，或許這部戲少了一些感動，卻多了一些熱血！」
「如果說《英雄本色》標誌著我重新在香港影壇的崛起，那麼今天，這部《喋血雙雄》的公映，則標誌著我要像小馬哥一樣，重新拿回屬於我自己的東西——尊嚴！榮耀！還有自信！所以，在這裡，我要感謝所有玄廷娛樂人，特別要感謝我地老闆榮少亨先生，如果沒有他，就沒有這部電影，自然也就沒有我在香港電影圈的做出一點成績的可能。最後，希望大家能喜歡這部電影。」
吳宇森激動得聲音都抖了，從檯子上走下來的時候還差點絆了一交。
「怎麼樣，聽到手下這麼感謝你，是不是特別有成就感。」李修賢回過頭來，笑呵呵地對榮少亨說道。
榮少亨咂吧了一下嘴，毫不掩飾自己的心情道：「不是特別有成就感，那是相當的有成就感。」
再看旁邊。
「胖子，你說這老吳平時沒看得出來有什麼拍馬屁的天賦，可今天我算是長見識了，你看人家這馬屁拍得，真是恰到好處，簡直是渾然天成鏗鏘有力。」玄廷導演李力持若有所感地對劉鎮偉說道。
「這就叫功力！哪跟你一樣，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就打出來也是一個別人用舊了的屁！」胖子劉鎮偉鄙夷道。
「挑，我那是藏拙！我有實力，幹嘛要拍馬屁？！像你這樣滿身肥肉，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人，才需要去拍馬屁呢！」瘦子李力持反駁道。
「拍馬匹也是一門藝術——不過對於你這種見識淺薄的人來說，說了也是白說！」劉鎮偉白了他一眼。
「我怎麼淺薄了？哼，你就等著看吧，總有一天我李力持也要像老吳一樣，站在台前神氣活現耀武揚威……」
「不用你站上去，只要把你的大頭照一擺，我們就都朝你鞠恭敬禮了……」
「呵呵，我有那麼大的能量？」
「是啊，集體給你開追悼會！」
「我挑！」
「我反挑！」………
榮少亨對於這胖瘦兩個大導演真是無語了，天生一對活寶，碰到一起沒有不吵鬧的。
就在榮少亨搖頭歎息時，電影院裡響起了熱烈的掌聲，吳宇森一邊走一邊頻頻地鞠躬，然後他高高舉起右手，把觀眾的掌聲引到了榮少亨這邊。
「這個吳宇森，還非得讓我也站起來！」榮少亨一邊嘟囔著，一邊露出燦爛的笑容向所有鼓掌的人一遍一遍的鞠躬。
然後電影院裡地燈光一點一點地暗淡下去，銀幕上的帷幕被緩緩拉開。觀眾席上也隨之一片安靜，接著一縷光線從後面地放映室裡打到了雪白的銀幕上。
電影。正式開始。
電影的開場，一片漆黑，持續了幾分鐘，就在所有人都感到納悶的時候，突然低沉幽怨的音樂聲響了起來，然後畫面一點一點地變亮。中景鏡頭。大雨橫飛，一座教堂好像茫茫大海中的燈塔，閃爍著一絲亮光；鏡頭切換，教堂內佈滿了潔白的蠟燭，蠟燭的光輝映亮了教堂的黑暗，也映亮了那慈悲的聖母像——好像吳宇森特別鍾愛在聖潔的地方刻畫邪惡，形成強烈的心理對比。
教堂的一個角落，一個端坐在椅子上的男子直勾勾地看著鏡頭，他一動不動，眼睛裡一點光彩都沒有，彷彿一尊雕塑一般。鏡頭再次切換，原來他盯著看的是那滿臉慈悲的聖母像，目光逐漸變得溫潤，像在仰望自己心中的母親。
「這個男人好有氣質哦！」
「他在幹什麼？做禱告麼？看起來又不像。」
「笨蛋，不是說了麼，這是發哥演繹的殺手！」
「殺手？有這麼帥的殺手，殺了我我也願意哦！」
「你發花癡呀！」
「嘿嘿，你不也一樣……」
一些觀眾小聲嘀咕著，更被眼前這個有點詭秘和淒美的鏡頭弄得有點飄飄然了，紛紛猜測起來。
淒美的配樂聲逐漸加強，愈發悲愴悠揚，鏡頭慢慢延伸，拉長……伴隨著音樂和字幕，故事正式開始。
負責聯絡殺手的朱江在大雨中推門而入，空曠的教堂成了兩個「朋友」密切交談殺人任務的據點，一切顯得那樣格格不入。
當周潤髮飾演的殺手小莊將被殺者的照片重新放回皮箱，並且拿起手槍的時候，預示著一場刺殺即將開始…。
榮少亨這一番刻意為之，十足吊起了觀眾的情緒，當《喋血雙雄》四個字出現時，更是變得一發可不收拾的想盡快欣賞到影片了。這時，從洗手間返回座位的發哥把頭靠過來悄悄說：「沒想到剪出來效果那麼好！」
這哪叫好？榮少亨嘿嘿一笑，精彩的還在後面呢。這次他一改吳宇森拍的版本，將影片製作得相當之精良，亦不辜負了近七百萬的拍攝資金。
不過，在大致故事上，他倒沒進行太大的改動，僅是增加了一些細節，以及改動了前世被人詬病的一些地方。
不能不承認，吳宇森駕馭英雄片的功力很強，再加上場景氛圍的對比與營造，幾乎不用任何語言就將人物內心的情感表露無疑，像周潤髮飾演的小莊，他之所以要坐在教堂看聖母像，那表示他對殺手之路的厭倦，對血腥生涯的抗拒，還有一開頭，大雨茫茫，唯獨教堂明亮，這寓意著什麼，不言自明。怪不得未來有人評價吳宇森說，他的電影是用詩，子彈，英雄，還有白鴿堆砌而成的…。
說到這裡，不得不談一談《喋血雙雄》方面的配樂，也就是片頭這一段無比淒美悠揚的樂調。
為了尋找前世電影中那種能夠觸及靈魂的配樂，榮少亨花了不少的心思，在電影拍攝的期間內，他令玄廷音樂製作部的幾個高人聯合起來製作這部電影的配樂。其中包括黃沾，黎彼得，還有盧冠廷等人。
這部戲的配樂主要分為，教堂開場曲，周慧敏的《淺醉一生》插曲，發哥口琴音樂，電影動作曲，以及最後的教堂結尾曲。總共分了五大類型，榮少亨要求每一類型都要精益求精。
只是可惜，最後黃沾和黎彼得創作出了《淺醉一生》這首插曲，盧冠廷則創作出了發哥口琴音樂和動作配樂，只是這部戲開頭和結尾的教堂音樂無人創作出來。用黃沾的話說，這兩段配樂要求太空靈和淒美了，一般音樂人很難駕馭，因為大家都在紅塵中混得舊了，有了痞子性。
這是很無奈的一件事，沒辦法，最後榮少亨只好公開重金召集這兩段教堂配樂。重賞之下必有英才，最後被榮少亨選中的則是一位名不見經傳的年輕配樂師，此人曾在教堂唱詩班擔任鋼琴演奏，這次參加召集也是為了贏得獎金翻修教堂。冥冥之中似乎早有定數，就這樣，《喋血雙雄》的配樂順利完成，也幫榮少亨多招募了一個在電影圈一個不得志的配樂才子。
當銀幕上演到大反派「大傻」出現的時候，榮少亨嘿嘿笑了。這個大傻還真是個演反角的人才，人一站出來，不用太多的台詞介紹，已經能讓觀眾們明白這個超級大壞蛋，窮凶極惡的傢伙！
實際上在前世的1983年，成奎安在電影《吉人天相》中首次扮演「大傻」這個角色。1987年，他在港片《監獄風雲》中再度出演「大傻」。因為片中惡形惡相的「大傻」給人的印象太深，成奎安在現實中也被稱作「大傻」，之後這個綽號伴隨他的一生，大家都不再叫他的真名，而是直呼「大傻」。有趣的是，由於觀眾和圈中人對「大傻」都很認可，以致成奎安在之後的很多部電影裡的惡人角色也被叫作「大傻」，有影迷戲稱「大傻」真是一個「永遠不死」的反派，在這部電影死了又在那部電影中冒頭。
如今在玄廷娛樂的很多戲裡面，這位被榮少亨冊封為「金牌綠葉」的大傻，演繹的絕大多數角色都是讓人咬牙切齒的大反派，基本都是「大傻」式黑道大哥，動輒喊打喊殺，卻有勇無謀，最後死在主角的槍下。不過這一次榮少亨給他設計的角色，可不是單純的有勇無謀了，而是一個老謀深算，心狠手辣的黑道大哥。
為了拍攝沙灘槍戰這幕戲，大傻算是吃盡了苦頭，原來這幾天他正好身體不舒服，動不動就要上廁所，可是拍戲不能因為他一個人而耽誤了大家的功夫，所以他就忍著。直到導演叫「cut！」他才像坐火箭似的飛躥出去，據說因為長時間的憋尿，他的小腹脹痛，前列腺發炎，為此醫生還給他開了一大堆的藥丸，叮囑他一天吃三片。大傻是個急性子，心想一天吃三片，自己哪裡記得起來呀，再加上拍戲這麼忙，不如一次性把一個星期的給吃了豈不省事，於是一瓶藥丸被他一口氣吞下，當天他就上吐下瀉，拉了肚子，這一拉反倒把他前面的病拉好了，只是又犯下了胃痛的毛病…
想到這裡，榮少亨愈發的佩服這年頭演員們的敬業精神了，不比前世的有些人，一有頭痛發燒的小毛病，整場戲就都要停工，誤人誤己，更誤了電影的製作進程！所以說，香港的電影能夠有十年的輝煌，絕不是憑空得來的。
當電影上面的劇情演繹到周潤髮飾演的殺手和李修賢飾演的警察，開始惺惺相惜的時候，整個電影院裡面出滿了難以名狀的情愫。
「我真懷疑你們這行還講不講道義。」
「這個世界已經變了，現在沒有人講了。」
「有時候，命運可真會開玩笑，想不到瞭解我的，竟然是一個警察。」
「其實你是可以放棄的。」
「我也想過，只是我承諾過要做的事一定要做到。」
「我還真有點羨慕你，有時我想做的事，卻做不到，我相信正義，可是沒人相信我。」
「好人通常被人誤解。」………
大屏幕一問一答，道盡了人物的滄桑和無奈。不得不承認，這番台詞設計的很有深度，就像古龍的小說一樣充滿了魅力。也感染了許多在默默欣賞著影片的觀眾。
「這個殺手不像殺手。」
「這個警察也不像警察。」
「是呀，導演的手法很怪，為什麼看了這些我們會覺得胸口堵得慌？」……
觀眾們的竊竊私語讓整個電影院顯得異常詭異，彷彿大家正在面對的是一場囊括自己在內的生死遊戲。代入感，強烈的代入感，已經將所有的觀眾所吞噬，他們有的人成了殺手小莊，有的人成了警察李修賢，還有的人成了戲裡面的甲乙丙丁……
還是繼續來欣賞影片，當電影到了高潮的部分，朱江跪著向大傻要殺手費用的時候，整個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潮濕。
鏡頭中，周潤髮飾演的小莊失去了往日的冷靜，變得激忿填膺，道：「如果當我是你的朋友，你就一槍打死我好了。我不想見到我的朋友在別人面前跪著乞求！」
鏡頭側轉，將焦距對準朱江，一臉的滄桑和淒苦，卻還有一份至死不渝的堅持，道：「我是一個沒用的人，但我答應朋友的事，我就一定要做到，如果可以一槍打死你，我就不必跪著向人幫你要錢，難道我就不覺得羞恥嗎？」
鏡頭緩緩拉近英雄末路的教堂場景，周潤發苦笑道：「這個世界變了，我們都不再適合這個江湖，因為我們都太念舊。」
朱江笑著回應道：「或者我們都幸運，我不希望一輩子連一個朋友都沒有就離開這個世界。最遺憾的是我欠你的太多。」
周潤發眼眸中閃爍一絲亮光：「朋友之間無所謂誰欠誰，不然要朋友來幹什麼？對嗎？」
簡簡單的話語，再結合此時此景的渲染，讓人在觀看的時候，像被語言的子彈射穿了內心，產生一種震撼感。甚至，榮少亨可以聽見有些觀眾在低聲的哽咽，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但有時候男人之間的友情，要比那甜蜜的愛情來的更要熾烈和兇猛。
榮少亨漸漸沒了欣賞觀眾反應的心思，因為他的注意力漸漸被影片吸引住了。這是一部非常精彩的經典之作，絕對是，榮少亨自己都激動得要命。他的欣賞能力本來就不弱，欣賞自己的作品，同樣能夠察覺到什麼地方不好，什麼不好。
在榮少亨眼裡，在觀眾眼裡，這部影片幾乎是在寫一群猶如古龍武俠世界中的男人。
影片一開始，職業殺手周潤發首先在音樂酒吧行刺，正是《英雄本色》一片酒家槍戰戲的變奏，同樣連珠炮發得淋漓痛快。但這殺手的槍火在近距離灼傷歌手葉倩文的眼角膜，使她逐漸失明，令多情殺殺手深感內疚。
全片就在這連串駁火中引出人情的糾結。每場槍戰戲法都各有精彩之處。龍舟競渡時暗殺名流，氣氛甚佳；周潤發在醫院與警探對峙，則神出鬼沒，傳奇化得相當瀟灑。警探李修賢亦是神槍手，他與黑幫斗槍的一幕就很刺激，此後他與周潤發多次正面對槍，又利用葉倩文去誘捕他，都拍出奇趣的戲劇性。結果他倆惺惺相惜，成為攜手對抗黑幫的雙雄。
還有過氣殺手朱江，比周潤發和李修賢更有悲劇英雄味。他曾經賣友求存，最後為了道義和尊嚴而深入虎穴，在慘受毆打侮辱下兩度反敗為勝，最有劇力。曾江演老差骨，則笨手笨腳得可愛，並且帶來風趣。
直到最後一幕教堂大戰，子彈橫飛，屍橫遍野，雙雄互相扶持著與大傻一夥人展開血肉拚殺，躺在血泊裡，互相凝望著彼此，那種刻骨銘心的英雄味道，像濃烈的血腥一樣，撲鼻而來，躍然於銀屏……
隨著結尾音樂的響起，周潤發拔出李修賢藏在身後的槍，與大傻展開瘋狂的互射，被子彈打瞎雙眼的小莊躺在地上掙扎著嘶嚎，李修賢抱著他大叫：「毛頭！」不遠處，同樣瞎了眼睛的周慧敏在地上也摸索著，周圍，烈火炎炎，火光沖天……李修賢瘋狂地追擊大傻，瞎了眼的周潤發和周慧敏互相叫喊著爬向彼此，卻交叉錯過，只留下身後滿地的血污……警察呼嘯而來，大傻舉手投降，這時候的李修賢腦海中想起和周潤發交往的日子,大傻恐懼地看著李修賢一步一步逼近，大叫：「我要求警方保護我！」
「砰——！」一聲槍響，大傻的胸口飆出濃烈的血花，無數的槍口，對準了原本代表正義的李修賢……口琴聲響起…字幕出。
電影院裡的燈光大亮的時候，榮少亨轉臉看了一下身後，下，很多人臉上都亮光閃閃，仔細一看，那閃光竟然是淚水所致。
可以說，《喋血雙雄》的後面十幾分鐘，是血腥的，是暴力的，甚至是有點邪惡的，吳宇森完全繼承了張徹血肉江湖的味道，將刀劍換成了子彈，殺人如麻，橫屍遍野……但就在血腥中卻為大家營造一個心酸的殺手，悲嗆的警察，可憐的歌女，還有可惡的壞蛋生死糾纏的故事。直到最後的情感全部集中到男人與男人之間的情與義，男人與女人之間的情與意之間，其中的辛酸，讓整個電影院裡的人悲傷成河。
看完了電影，他們才發現，原來這部電影根本就和血腥和暴力無關，它要訴說的，是一個有關男人之間溫暖的甚至是含情脈脈的一個寓言，至於這個寓言的含義是什麼，那就需要觀眾自己去理解了。
不過更多的人認為，這部電影像一把匕首，考驗人性和現代社會的信任與友情，看完了電影，他們的心情會很沉重，但又不知道如何化解。
掌聲響了起來。不管是先前認為這部電影有點暴力的人還是一開始就對這部電影有種偏見的人，不管是社會身份高高在上的有錢人，還是很多在這部電影裡找到共鳴相擁而泣的一般人，所有人的鼓起了掌，他們一遍一遍地叫好，榮少亨帶著吳宇森等人在台上一遍一遍的鞠躬答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