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二、當時輕別意中人,山長水遠知何處(一) 文 / 聖者晨雷
被粗豪漢子喚為「妹子」的,正是在蜃樓島上盧瑟判斷與自己身軀前世有因果的女子,那個時候,他臉上戴著虛偽面具,因此對方並不能看到他的真實面目,可現在則不然。她看到盧瑟的臉時,渾身劇烈地顫抖,嘴唇也哆嗦起來。
不知是什麼什麼樣的因果才會導致她這麼激烈的反應,盧瑟心中隱約有一絲針刺般的疼痛,他慢慢撫住自己的胸口。
「你……你果然轉……」
那女子終於開口說話,但只說了幾個字,便停了下來,方纔她眼中有淚光盈動,現在將淚擦去,算是看仔細了盧瑟,發覺他是五靈短缺之身時,話語嘎然而止。
盧瑟向她微微頷首示意,然後回過頭來對莫名其妙的辛蘭與章玉道:「咱們也去看熱鬧吧?」
那女子目光隨之轉移到辛蘭與章玉面上,辛蘭長得雖然不是國色天仙,卻也楚楚可憐,而且因為新有了法寶的緣故,她的臉上洋溢著一種幸福的笑,這為她平添了幾分姿色。章玉梳著丫環常用的髮髻,眉開眼笑,嬌憨活潑。再加上一個身高體壯的鄭洪,這分明就是一家小兩口帶著丫環護院外出遊玩的模樣。那女子身體再顫了顫,數十載的相思,兩世的恩怨,盡化為一聲輕歎。
這歎息重錘一般敲打在盧瑟的心中,盧瑟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他不知道自己這具身軀的前世究竟是做了些什麼事情,與這個女子發生過何等的情債糾葛,竟然會使自己這個穿越者也身荷其重,幾乎不能自拔。
他定了定神,伸出手去抓住辛蘭的手,辛蘭回頭看了那女子一眼,她是聰明人,心中雖然不願,可也知道盧瑟必有用意,因此沒有掙脫。
鄭洪見公子離開了,便捨了那粗豪漢子,緊緊地跟隨後頭,他手中還拿著一把糖人在舔,看上去倒是憨頭憨腦。那粗豪漢子此刻哪有心情與他計較,而是緊緊盯住那個女子,那女子呆呆望著盧瑟背影,見他們越行越遠,隱約還聽到他們說笑之聲,只覺萬念俱灰,周邊的一切都不存在了,漫漫長街,空曠若此,她一人獨立,雖已是東南春風,卻還是吹得人遍體生涼。
「七妹!七妹!」
見她這副模樣,那粗豪漢子緊張萬分,抓著她的胳膊搖了兩搖,卻見她眼珠轉動,然後輕輕咳了一下,櫻唇之畔,殷紅的血跡赫然在目。
「該死的,七妹你為何為那人傷心至此!」那粗豪漢子憤然瞠目,眼角幾乎都瞪裂了:「我去為你殺了他,管教他形神俱滅,再也不能轉世禍害人!」
「當年我害得他被剖心瀝血,如今這點血,算得了什麼?」七妹絕望地道:「他如今五行短缺之身,就連踏足仙道的可能都沒有了,四哥,你何必還要記恨他?」
粗豪漢子心中暗道「這不全是為了你麼」,口中卻訥訥不敢言。不說出來,他還可以跟在七妹身後,還能有所指望,如果說了出來,萬一七妹拒絕,那麼他就連跟在七妹身邊的可能性都沒有了。
「不成,他如今沒有半點修為,前世仇家遍於天下,若是被人認出了,必定是形神俱滅的下場!」七妹正準備轉身背道而去,但就在那一剎那,她心中又想到這件事情:「看情形,他身邊的那個……咦?」
因為方纔她和那個粗豪漢子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盧瑟身上,因此並沒有給辛蘭與章玉更多的關注,此刻想來,七妹猛然意識到,盧瑟本身雖然是五靈短缺之身,因此沒有修行的可能,但他身邊的兩個女子,卻都是修行之人,特別是辛蘭,甚至還達到了後天的巔峰!
這個發現,讓七妹變了顏色。
如果盧瑟從此就是一個與修行界不會產生干係的普通人,那麼她黯然離去,將自己的心思寄托於虛渺的來生,但偏偏盧瑟身邊就有修行之人,這也就意味著,盧瑟被前世仇人發覺的可能性大增。而他身邊的那兩個女子,在七妹眼中看來,修為還很低,根本不可能保護好盧瑟。
這讓她又遲疑起來,若是就此離去,放任盧瑟以後面對的危險,她心中怎麼能安定下來?
七妹面色上的變化,自然都看到了粗豪漢子的眼中,他也隨之一變再變,心中極度後悔,若不是自己興起要討好七妹,說什麼帶她周遊天下散心,哪裡會又同這廝遇上?這廝前世做了那麼多殺戮的事情,這一生竟然還平平安安,真是老天沒眼!
且不說粗豪漢子在腹誹,盧瑟一行離開了糖人攤子,順著看熱鬧的人群,便擠到了一座酒樓之前。這酒樓的招牌上寫著「烏州春雪堂」五個大字,斗大的酒旗迎風招展,酒樓前是個小廣場,如今擠得個滿滿當當,盧瑟估計不會少於兩千人。
「繡球招親,公子還真和話本裡說的一樣呢。」章玉當初是個戲迷兒,對於聽評話可以說是廢寢忘食,因此她沒有把才纔發生的事情放在心上。
盧瑟鬆開了抓著辛蘭的手,面上淡淡的笑,辛蘭側過臉看了他一眼,只覺得他神情似乎有幾分苦澀。他與方纔那兩人,肯定另有故事。
「這酒樓名字倒是雅致。」感覺到辛蘭在看自己,盧瑟笑道。
辛蘭默默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腳尖,突然之間,她修行獲得突破又得到飛電劍的喜悅,被一種淡淡的酸意所取代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有這種奇怪的感覺。
「好好,出來了,春大當家出來了!」
盧瑟眼睛始終是盯著前方的,當聽得人潮喧喊後,他好奇地向那酒樓上望去,只見正中的窗口處,一個艷如牡丹的盛妝女子,以輕羅衣袖遮著小半張臉,盈盈向這人群望來。雖然她擋著小半張臉,可那風韻,仍然讓人怦然心動。
即使是盧瑟,也不覺眼前一亮:這樣的女子,可是萬中無一。
那女子目光向下掃過,下邊所有人都覺著她在看自己,不覺心蕩神馳。盧瑟卻是心中一凜,與辛蘭對望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一絲懷疑。
這位春大當家的,可是個精通魅惑之術的修行之人!
精通魅惑之術的修行中人並不奇怪,奇怪的是她為何淪入普通人中間。這世上修行之人因為門派積習,絕大多數都看不起普通人,一稱呼他們便是輕蔑地說「凡夫俗子」,願意與凡人相處的原本就少,而到凡人當中來這一出繡球招親,那背後的詭異可就深了。
「這春大當家是何許人也?」盧瑟拉著旁邊一人問道。
「連春大當家都不知道,你還來做甚,滾開滾開,別擋著我看春大當家的--她衝我笑了,衝我笑了!」
那人有若瘋狂,讓盧瑟更是懷疑,這裡只怕也不是什麼善地!
對於自己這個身軀前世的因果,盧瑟是能避就避,但對於今生的事情,他還不準備避讓什麼,除非力有未逮的時候暫時保養實力。現在他體內已經有水靈湧動,辛蘭達到後天巔峰,又有法寶飛電,不正好找件事情來試試手,將來怎麼去面對萬香殿的追殺?
因此他向辛蘭使了個眼色,示意她一起等著看熱鬧。
那位春大當家的向下看了好一會兒,然後才退了回去。她不僅貌美,儀態也甚為大方,和她一比,辛蘭與章玉便都顯得有些忸怩。
「春大當家,春大當家!」圍聚的人都喊了起來,顯然剛才還未曾看過癮。
又過了片刻,一個老頭兒出現在那窗子前,眾人見來的不是美女而老頭,又發出一陣噓聲。那老頭倒不怯場,只是示意眾人安靜,他有話要說。眾人稍靜之後,那老頭大聲道:「諸位鄉親爺們,我家小姐今日繡球招婿,選那有緣之人共定終身,這原是大喜之事,諸位來捧場,我家小姐甚為歡喜,故此在場之人,無論老少,皆有十文辛苦錢發放!」
看熱鬧尚有錢可得,到場之人更是歡喜鼓噪起來。
盧瑟卻注意到,那老頭並沒怎麼大嗓門說話,聲音卻壓住了人群的鼓噪,每個人都可以聽得清楚。這又是一個修行中人,他們玩出這樣的花招,究竟是何意?
「但是,沒有規矩不成方圓,我家小姐可是千嬌百媚的二八佳人,未來的姑爺自然也該相貌堂堂年紀相當,故此呆會兒我家小姐拋繡球時,那些大叔大爺們,還請讓讓,給年輕人出頭之機。」
幾個鬍子都白了的老兒卻不幹了:「為何年紀大了就要讓,豈不聞一枝梨花壓海棠?」
人群頓時一陣哄笑,那幾個白鬍子都被周圍的年輕漢子擠了出來,一個個髮髻也散了鬍子也亂了,還有個最倒楣的鬍鬚被促狹鬼拔了半邊。
「再就是我家小姐不唯美貌無雙,還有著百萬貫的家當,她嫁人當然是不肯為妾的,那些家有賢妻的大哥兄弟,也請讓讓,莫要飽漢不知餓漢饑。」
「胡鬧。」辛蘭聽得面紅耳赤,嗔了一聲。
盧瑟也覺得是胡鬧,老頭兒這番話,雖然討得看熱鬧的人的歡喜,卻分明沒有把主人的婚姻當作一件正經事兒來辦。他這番做作,也顯得這次繡球招親更加古怪,背後似乎正在策劃著什麼陰謀。
他向四周看去,圍聚的人越來越多了,小半座烏州城估計都已經到場。這麼多人,靠眼睛是看不過來的,他心中如此想,突然間感覺到至少有十餘道神念從身上掃了過去,他心中一凜。
烏州城中,哪來這麼多修行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