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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五、客裡光陰,傷離情味(七) 文 / 聖者晨雷

    「牽衣。」盧瑟掌中寫的是這二字。

    「宋牽衣。」宋思依掌中寫得是這三字。

    這一對應,二人心中最後的那絲誤會也煙消雲散了。宋思依自然明白,若不是莊伯涵信任之人,莊伯涵不可能在臨死前告訴盧瑟這個名字。而盧瑟見到了那個「宋」字,便猜出這位牽衣,應該與宋思依有著親戚關係。

    「她是我姑祖母,我自幼便是在她身邊撫養。」宋思依收回手,神情淡淡:「我父母早亡,九品堂乃是世家大族,像我這樣孤苦伶仃的女兒家,若不是姑祖母收養,即使不淪落為下役,也不可能有踏入修行界的機緣,更不會得到族中『一言讖』的傳授。」

    「我見到過族中失去庇護的子女,他們對待我們這些人,眼光裡都是嫉妒與仇恨……」說到這,宋思依嘎然而止,然後一笑:「姑祖母一世未嫁,始終在苦苦等待,我不只一次聽得她說,終有一日,她所等待的男子會馭劍而來,將她風風光光地取過去,四方修行同道都會來道賀,恭喜他們合籍雙修。」

    「我見到過姑祖母為自己準備的嫁衣,很漂亮……我想,她若是穿著這嫁衣出嫁,那應當是這世上最美的新娘了。」宋思依說到此處時,幽幽一歎:「只不過,便我從來未見到她穿起那身嫁衣。在我十四歲時,姑祖母便走了,她的嫁衣全留給了我,但她自己卻去探訪莊前輩的下落,自此便渺無音訊。」

    盧瑟抿了一下嘴,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甚至不知道如何去安慰宋思依。

    「我此次答應高牧野來這古仙洞府,一來是知道這是莊伯涵前輩發現的福地,想要來看看是否有莊前輩失蹤的線索,二來也是希望能在此尋著我姑祖母的行蹤。」宋思依又道。

    「莊前輩與我是在偶然之中相遇,那時他已大限將至。」盧瑟道:「他托我轉告一個叫牽衣的人,他大仇已報,請牽衣無需為他奔波,唯一遺憾的是,不能履行當初的盟誓,若有來生,必以十倍之情報之。」

    這些話,並不是莊伯涵親口對盧瑟說的,但在莊伯涵最後將那些大陣的佈置與破解之法告訴他時,隨著這些信息一起湧入盧瑟腦中的。那個時候的莊伯涵,因為被定元針制住,空有一身聖階修為,卻也只能發動地火與玉隱門同歸於盡。

    「這些話,你留著對我姑祖母說吧,我……」宋思依淡淡地說道,到這裡時,她停了一下:「我只有一個人,姑祖母也只有一個人,我恨那個讓姑祖母夜夜流淚的人。」

    盧瑟默然無語,這種事情,他是無法參與的。

    這個時候,一聲輕輕的咳嗽響了起來,二人驚訝地向那裡望去,只見那個白鬚老翁不知道何時,無聲無息地坐在屋中。

    這屋子只有一處門,兩人談話時確認並沒有人走進來,可那老翁就是這樣出現在他們面前,若不是他咳嗽一聲,二人只怕到現在還不知道。

    第一次見那白髮老翁時,他的氣勢之強,二人前所未見,但第二次他再出現時,又與一個普通的人類老頭兒沒有任何差別。

    「想出來走一走,就跟我來。」老翁站起身,從二人面前經過,在出門前時,突然說道。

    這個老翁在神裔部族中地位極為崇高,只怕比起族長姜隱還要有影響力,得他允許,比起說服姜隱那個頑固份子更好。因此,聽了他這一句話,二人都是滿心歡喜。

    出門的時候,二人都禁不住深吸了口氣,只覺得精神一振,彷彿從久困之中獲得了自由。周圍的空氣沒有二人想像中的那麼好,隱隱有股乾燥的焦味兒,與若木樹葉的枯黃相似。盧瑟心中一凜,開口問道:「老前輩,這若木還有辦法救治麼?」

    「萬物有生便有死。」老翁平靜地道。

    這話說出之後,盧瑟與宋思依都是心中一凜,這位神裔部族中地位崇高的老翁,似乎對於整個部族的興亡根本不放在眼中!

    「老前輩,雖然萬物有生有死乃是至理,但人生於天地之間,便是要爭那一線生機,這若木關係到……」

    「我自然知道,只不過這不是你們能管的事情,若木壽限已到,又承載這許多,除非有能與若木相提並論的靈泉,否則真仙來也沒有用處。」老翁道。

    這已經是神裔第二次提到靈泉了,盧瑟心中一動,靈泉他沒有,但生生玉髓卻是有得是,生生玉髓在他體內這許久,並未見著減少,舀一些來用,或許可以救活這棵若木?

    雖然有了這個念頭,但盧瑟並沒有說出來,神裔部族與他的關係目前只能說是冷淡,而且生生玉髓這樣的重寶拿出來,對方怎麼會不起覬覦之心,在想出十全十美的方法之前,他不準備交出生生玉髓。

    「雅歌,帶著他們,四處走走。」

    領著二人出了木屋,只走了片刻,便看到姜雅歌騎著雪雲天駒緩緩過來,老翁向她吩咐道,然後自己就消失了。

    「有老祖宗的吩咐那就好辦了。」姜雅歌臉上也是歡喜,她原本對於無法答應盧瑟的要求有些慚愧,現在有族中的老祖宗出面擔待,那麼她就可以領著盧瑟二人四處遊玩。不過她心中還是有些遺憾,這幾年來若木枯萎得越發嚴重,一些以前非常漂亮的景致,現在已經看不到了。

    巨大的若木主幹,足有近十里之徑,一根粗壯的分叉,也有一里寬許,因此這裡極為寬敞,與地面上別無二致。若木之上,又生長著各種奇花異草,還有象雪雲天駒這樣神奇的動物。姜雅歌領著二人,從上至下,將一些奇妙的地方一一說給二人聽,當他們來到若木最下時,盧瑟眼尖,看到若木上一個巨大的洞窟,不由得好奇地道:「這洞窟是天生就有還是你們挖出來的?」

    「我們如何捨得在若木之中挖出洞窟來!」姜雅歌看著洞窟的神情有些悲哀,她停了會兒才道:「這是族中聖地,歷代族中先賢的魂魄,便在其中,若木勾連天地,他們就通過這裡回到祖神身邊。」

    盧瑟點了點頭,這裡應該是神裔的墳場了。

    從聖地向下,飛行百餘丈,便是若木的根部,若木在此與大地相連。盧瑟腳踏大地,輕輕撫摸著若木的樹幹,微微閉上眼,去感受這棵神樹所傳遞來的信息。此時正值傍晚,太陽在環形山的西側,將金色的光芒灑在盧瑟的臉上,盧瑟面容淡定,神態從容,瞬間彷彿神人一般。風吹著樹葉,沙沙的響,像是在與盧瑟說話。宋思依與姜雅歌都驚訝地望著盧瑟的動作,那瞬間,她們都情不自禁屏息凝神,生怕驚擾了眼前的一幕。

    這一刻,天地彷彿都靜了下來,宋思依與姜雅歌感覺到奇妙的力量從若木上傳出,將盧瑟籠罩於其中。而盧瑟自己卻明白,那是他胸前的通天印跡,引發了若木的共鳴。

    正如陳摶猜想的一樣,若木也是生生玉髓一般的異寶,能夠被收入通天幻境之中。但是,這株若木太大,扎根又深,現在的通天幻境,只能與它引起共鳴,卻還不能將之裝入。更何況,這株若木之上,還生活著無數神裔,盧瑟也不希望因為自己的緣故,使得他們提前死亡。這對他不見得有什麼好處,而追殺反倒就在眼前。

    「或許,他真能救活這若木!」

    姜雅歌眼中閃著星光,原本盧瑟的儒雅多學,便讓她心折,宋思依的一言讖,也讓她對盧瑟產生期許,而這一幕,更加深了她的希望。

    「走吧。」也不知過了多久,盧瑟收回手掌,沉吟了會兒,對姜雅歌道。

    「盧兄長,你能救活它,對不對?」迎面而來的,是姜雅歌那熱切的目光:「我父親為了救活它,已經放棄自己的修行,族中長輩為救活它,在大澤莽荒中四處尋找方法,我們這些年輕人修為低淺,幫不上忙,心中總是難安,盧兄長能幫助我們,對不對?」

    她問得如此殷切,讓盧瑟都不忍心否認。但沉吟好一會兒之後,盧瑟還是有些艱難地搖頭:「我不知道如何救它。」

    剎那之間,姜雅歌如同星星般的眼睛被霧水遮住了,她哽咽了一下,然後垂下頭去,那失望的神情,讓人心痛。

    盧瑟抬起頭,不去看她失望的神情,若說宋思依身上有一種讓人不由自主折服的氣息,那麼這個姜雅歌則是有種讓人情不自禁心生憐惜的特質。春蘭秋菊,雖是各擅專場,可對於盧瑟這樣的人來說,還是後者更有威力。

    「走吧。」他第二遍催促道。

    「是,盧兄長,請往這邊……」姜雅歌並沒有因為盧瑟的回答而對他有什麼態度改變,她伸手指向西南方向,正要介紹那裡是什麼地方時,突然間,若木上方傳來「鈴鈴」的聲音。

    「那是風鈴子在響,族中出大事了!」姜雅歌驚訝地抬起頭:「我要趕緊過去,二位先隨我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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