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想前世,應州豪傑。
總督以此抗衡俞帆的武將,這江晨真是驚才絕艷,葉青並不多說,這話真真假假,只是一個引子:「叔父雖歸,卻膝下無子,子楠是女身,沒有香火繼承,這不是個事……」
說著對隱隱所悟的江瑞松一頷首,又對驚訝抬首的江子楠一笑:「子楠歸我房中,我自會照顧,使叔父血嗣有繼,但叔父一脈名份必須有個延續,當使叔父在冥土年年享有香火,祭祀不絕。」
「這就是我願,剛才在叔父靈位前也是這樣說,不知族長可願忍痛割愛,選一個子弟過繼到叔父名下,我當以兄弟視之。」
江瑞松一個哆嗦,臉上真心肉痛,這是要帶走一個優秀子弟的節奏。
在山裡一向是娶進來的女兒少,嫁出去的女兒多,優秀子弟是和美女一樣的珍稀品種,這一進一出造成族運影響很大。
可這一環環扣下,當真情理義孝俱全,除非願傳出去讓人指著脊樑骨罵,否則最好不要直接拒絕,只得斟酌語氣:「賢侄看中哪一個?不瞞你說,在座幾個子弟都是中得童生,有著家業,難以應著您的征辟……」
江瑞松很是為難,心中已是恨不得踩一下這小子——你父親拐走了我弟,折損在山外,作兒子的是舉人了,還是解元,感覺遺憾,還有臉問我家來找替補?可真是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
「各位兄長都是江族未來希望,我怎敢勞動?」葉青對別的幾位拱手致歉,又向著江瑞松作了揖,露出人畜無害笑容:「不敢有功名,不敢是嫡支,也不敢看中誰,只能否提出些篩選要求?」
江瑞松頓時就鬆了口氣,雖覺這笑得一口白牙很是刺眼,可沒有辦法再推托,只能硬著頭皮問:「這可以,解元公只管說來。」
葉青聽而不覺,只是大喜:「那小侄就不客氣了,希望年輕些,照顧子楠起見,需要比子楠大幾歲,聰明而有些原則,能讀幾本書……」
江子楠垂著首,可隨著葉青的聲音,她不由在心目中勾勒著,漸漸形成,這就是父親形象。
就聽葉青聲音一轉:「諸位想必都看出來了,這差不多是照比叔父性格,有無功名沒有關係……」
她再忍不住驚訝抬起首來,怔怔注視面前少年,一時恍惚,心裡萬種滋味,翻滾來去都是這一個念頭:「我背棄過,為何還對我這樣好……」
不少目光古怪落到她身上,反覆打量,江瑞松有些恍然,得說「要想俏,一身孝」此話不假,這侄女姿容美麗,身材尤其迷人,難怪得少年解元歡心用意。
江子楠臉色脹紅,望著葉青,在渴求一個答案,葉青似乎是唯獨沒有注意到她焦慮異常的人,這時取出一紙燙金合約:「想必諸位聽過葉家新出的竹葉青,現在一股有一萬五千銀子。」
「現在郡縣內,求購一股而不可得,為得抵消貴方的損失,青願以此一股作價賣給貴方,只要一萬二千兩銀子。
在場盯著這金色的約紙,都是色變。
最近葉家酒業在郡中大舉擴張,山竹城別的產物不多,除了山貨就只有山薯所釀劣酒,城裡李家以酒坊起家,前些天就為喜得一股而遍邀各家,這是花了一萬五千兩重金換來的買賣
江瑞松卻皺著眉,他對這籌碼重量認識更深:「遠不止是可期的利潤,更與郡裡各家形成利益聯盟,具備政治影響力,我江家祖祖輩輩,還真從來沒碰到過天上掉餡餅的好事。」
他心中原有想法都被推翻,再度揣摩著葉青意思,堆起笑臉試探說:「這禮太重,呵呵,別說一個沒有功名的弟子,就算是嫁嫡女的聘禮也是……」
說著,若有所指地望了江子楠一眼。
葉青一怔,用開玩笑的語氣說著:「那您就認她作嫡女好了,再使一子弟繼入叔父房下,這交換公平合理,想必叔父在地下也是放心……」
再聽不清剩下聲音,焦慮與疑惑全數散盡,江子楠此時只覺心中一片清涼甜蜜,這一陣歡喜感動後,又生出許多悔恨,要是當初……這一刻交織在一起,使這少女柔腸百轉。
直到宴會散去,恍惚只記得族長答應了,分配了房間,是東院一個典雅居室,印象裡是招待貴客才會開啟。
先候著母親安歇,又回來服侍葉青睡下,忙忙碌碌。
吹熄了燈,她照例脫了衣裳,僅一件肚兜鑽進被窩,黑暗中躺了會,感覺裡根本不是她的家鄉,很是陌生。
聽著風在屋頂上呼嘯著,就有許多念頭湧上。
同床共枕是她的職責,本來忐忑,但一直沒有被要了身子,反難過起來——難道他以為我不是處子麼?
芊芊見了,悄悄透露一點,說公子在修習奠基功法,暫不破元陽,隱隱還暗示她不要刻意勾引……自己當時聽得面紅耳赤,心中又鬆了口氣,後來睡在一起多了就漸漸習慣。」
這許多事在腦海裡流轉著,正難以入眠,被子一動,葉青躺了上來,伸手一兜:「我見你席上疑惑滿腹,現在為何不問?」
「公子你都看見了……」江子楠臉色通紅,呼吸微微慌亂,語氣還是鎮定,軟中帶硬:「公子以家法嚴訓そ妾身安敢不聽話多想。」
「可還是想了,不是麼?」
沉默,她的身子有些僵硬起來,葉青愛憐撫摸著,享受光滑豐潤:「子楠遍閱家藏,當聽過千金買馬骨的故事…
江子楠呼吸一滯,聲音有點苦澀:「為什麼要告訴我?」
「因躺在我懷裡是個極聰明的女人,就算我不說,以後也能想明白,既如此我寧可不使人心隔腹。」
這笑語聲裡,她感到身上男人靠近了些,他有力的心跳就貼在自己心後,撲通撲通地震顫自己的心弦,使自己說的話都有些顫音:「那……先父,我,恩……以及這未定的哥哥,都是馬骨麼?」
「子楠覺得呢?我是存有這心思,第一點是因對英年早逝的叔父而言,可以說是千里馬的哀悼……但我懷裡這女人,卻溫熱活力,這也算冰涼馬骨?」
江子楠剛鬆了口氣,臉色就發燒,慶幸不是白天,黑暗中男人看不見。
葉青眼底微光,視暗如晝,這細微變化都看在眼裡,不由心中癢癢:「我看這是匹活生生的粉紅烈馬,聰慧靈性,還很倔強自負,急需要騎士馴肝.…‥」
「公子,你」江子楠聲音氣惱起來,羞憤中卻有著她自己也未察覺到的暗喜。
「好好好,粉紅烈馬生氣了,我們不說她……」葉青嘿嘿笑著最後調戲一句,知道她的承受力到了極限,手上就不再動作:「就說第三點理由,你這未定的哥哥,卻未必是馬骨,至少得選一匹百里馬,你會懷疑自家公子的眼光嗎
江子楠在黑暗中怔了怔,認真搖頭:「不懷疑……」
可是她總覺得這理由不充分,公子眼光再好,能選出什麼人來?
「但不是這個,還能有什麼理由?難道說……」她的臉燒得更歷害了,使勁擺脫種種綺念,心裡卻是炸開光亮,壓不住的小鹿亂跳,喜悅洪水一樣衝開心靈。
「放心吧,你家公子不做虧本生意。」葉青親了她一口,耐心安慰:「實際上你,芊芊,以至呂先生,只要任務完成優秀,我都不吝於賞賜,我現在不缺錢,缺的只是時間。」
她噗嗤一下被逗笑了,知道這是安慰,忍不住反身緊緊抱住男人,張了張口想說些,鼻腔卻是發堵,聲音低得連她自己都聽不清楚:「……你這樣,這叫我以後怎麼還……」
「還不起,就用一輩子慢慢還唄。」葉青在黑暗中微微一笑,任由她發洩一樣捶在胸膛上。
動作自然把這柔軟嬌軀抱得更緊,一雙眸子深幽,又有著悅然——無論怎樣自己算計,生活不是數學,感受這個聰慧現實的女子,徹底敞開情懷,還是感覺著暖暖舒服。
「你該說,這都是哄我的……」片刻後她抽著鼻子說了這句,葉青聽得奇怪,還有女人這樣要求?
看來烈馬就算被征服了野性,也是有著特殊脾氣。
「恩,你猜對了,都是哄你的。」
「撒謊……族內總共就三百口,哪裡有百里馬千里馬?分明就是……」少女聲音一滯,說不下去了,這方面終究還是臉嫩。
說實話沒人信,葉青笑了:「叔父不就是百里馬,說不定我能選出千里馬呢,哎,女生外向,連你父親都被無情忽略……」
啊嗚——
「哎哎哎,你是小狗?惱羞成怒也要有點粉紅烈馬的風度,好不好……」
「嗚就不……」
被窩裡嬉鬧不久,江子楠就是累了,日間車馬勞頓的影響凸顯,她撐不住,深深入眠。
過了片刻,葉青愛憐的看了一眼江子楠,舉手,看著——修過小武經,手還是修長單薄,映著月光,白而透明。
自己剛才有著利益算計,可情感水乳交融,感情真摯,渾為雞子,葉青明白,這是高於太上忘情的境界——聖人之道,有情不累,隨世而移。
只是葉青對自己甚有點驚訝,這心性從何而來,怎麼就這樣了?
他自己都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