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色漸臨,葉府早早點了燈。
葉青出去半個月,回來就見著院子又修茸了一些,規制又擴大了,現在總計兼併了五個院子,漸漸有著深深是海的味道,裡面牆角都栽著了連綿的梅樹,大家都稱是「梅院」。
沿正道而入,就有新建的一個牌坊,石匾上寫「解元坊」,
寒氣凜凜,寒星漸漸顯在天上,院裡有一層霧,寒風吹過庭院,最後一片枯葉自枝椏上脫開,打著旋自飄過,被一隻纖纖玉手捉住。
「此去又是經年,再過一陣,公子就要起程了……」惆悵歎息剛落,就有一個女聲:「姐姐或請求同去?」
「路途萬里,再周詳計劃也嫌不足,哪裡還能添亂?」芊芊掩下憂鬱,隨手將枯葉拋出,將窗戶合上。
她一身青絲小裌襖與襦裙,這時在燈下盈盈轉身,對著面前窈窕迷人的白狐裘袍少女說著:「或子楠妹妹捨得讓出船票?」
芊芊小臉上還留著點可愛嬰兒肥,可是肌膚剔透,雙眸中隱隱帶著深邃靈光,似笑非笑間的麗色,已初具一種超乎男女的吸引力,使得江子楠看得一呆,這還是昔日的小丫鬟麼?
回醒過來臉色一紅,趕緊斂眉垂目,心底暗啐一口:「妖精,就你會說自是不願讓出,一輩子都不讓……」
送靈歸鄉夜後,江子楠就有了這明悟,想到這裡,臉上紅暈更甚,掩飾性的恭順低了首。
芊芊一見她這情態,哪會不知她正想著誰?
「好啦,不是真的和你爭……」縱芊芊開朗,看了也不由一種複雜的酸酸情緒湧了上來,無心逗趣,直向著內室:「我很想跟去,但不想為公子惹出一些麻煩……」
「那是姐姐越來越美麗了。」羨慕中透著點酸酸,江子楠說著。
芊芊一聲,似笑非笑的斜睨一眼,正想說些什麼,就聽著裡面聲音:「你們嘀咕些什麼,還不進來……」
兩女相視一眼,皆暗啐一口,加快腳步進入了內室,就見著小樓上,銅燈散發柔和的光,葉青端坐在書案後面,正在疾書,不抬首說著:「我還有數十字,你們先等等。」
這時,就見著書架上滿是書卷,這是有著書軸,束之捲起,展之而閱,堆在了書架上,有百卷。
芊芊隨手抽出一卷,展開五尺長,兩尺寬,上面是公子的詞
「寒蟬淒切,對長亭晚,驟雨初歇。都門帳飲無緒,留戀處、蘭舟催發。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念去去千里煙波,暮靄沉沉楚天闊。
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按照公子所說,此詞過於秋悲,但對芊芊來說,公子轉眼又是離別,這詞真說到心中去了。
不過這百卷中,詩詞不過三五首,別的有著武功,有著公子幾次科舉的策論,有著農耕畜養之術,凝聚著葉青這二年來的精華。
芊芊雖不懂,但葉子凡有一次進入書房,見此百卷,噫然失色,不能自己,言有三五卷就可傳世,況百卷乎?
故她也知道這是何等可貴。
江子楠卻凝神看去,只見公子過年十七了,此時戴著黑漆細冠,身穿黑袍,長袖翩翩,面如皎月,此時略有些疲憊,越發顯得難以描述,就算江子楠不明白,也覺得公子融入了天地之間,摸不得,猜不透。
這時葉青終題完了,倦然一笑,說著:「大易武經,果是不凡吶,我這十五決,只是其中精華一成」
不過一成卻足夠了,葉青前世雖修有道法,又有白陽圖解,七年深思,可這一個月時間,也創不出武經來。
但是要是取材於小武經,暗暗以道法滲透,修改增刪,卻已有這才氣。
這十五法門,都是取小武經內,師天順法,融入武功中,以打擊敵人,其中不泛以武入道的韻味。
可惜的是,道法森嚴,再以武入道,還不是道。
大易朝之敗,就在此乎
葉青有些遺憾,又很滿意,又是一歎。
這時已十二月中,去往京城要越過兩州,路途遙遙,時間算起來不多了,再留些日子,就得率人遠去京城……就是說,又到離別時。
葉青徘徊良久,才一笑,指著一疊說著:「芊芊,子楠,這是武經入門奠基卷,以及弓、射、騎、盾四卷,這可傳授給族內。」
「你們自己都必須自武經入門奠基開始修起,但弓、射、騎、盾四卷就可有可無了。」
「這中卷你們都可學,可授之葉捷、江晨、周風、周鈴。」
「上卷先留在書房內,待我回來再說吧」雖說這世界是道法顯世,雖說裡面盡量採取了精進快速的方法,但就算是中卷,也必要三五年才大成,上卷是不急著放出了。
正說著,突外面傳來了丫鬟的驚呼,葉青一怔,這發生了什麼事,趕著幾步到了庭前,向上一看,頓時明白了。
十一月中,正是月圓時,群星隱匿,只見月亮突缺了一個口子,並且在緩緩擴大著。
轉眼之間,陰影越來越大,圓圓月亮自缺個口子,就到遮去小半,而且圓還在縮小。
再幾個呼吸之間,陰影就遮住大半個月亮,夜色更濃重了,終於,整個月亮只剩下一絲微光。
天穹一片漆黑,葉青怔怔的看著,臉頰急速抽動了兩下,頓時心亂如麻。
芊芊一眼看見了,問著:「公子,你臉色不好,是累了麼?」
葉青擺了擺手,不語進了內室,心中只有一念:「月全食是大劫來臨之兆,可是按照前世記憶,應是明天三月才有。」
「隔了三年,就是日全食,大劫正式來臨。」
「今何以提前五個月?」
雖沒有下雪,寒氣日漸濃厚,葉勝在屋裡生了一盆炭火,正喝著悶酒,這過了一年,有著孫瓜田主事,有著父親葉子凡關照,這南淤河墾荒的差事,算是辦了下來了。
事後論功行賞,這六百五十畝裡,就撥出了五十畝給他,也算是私有產業的開始,要是認真於,並且葉子凡還有遺產,想必可積個三百畝。
可是,萬事都怕比較,只一想,葉勝喃喃念著「葉青」,眼神裡就有著恨意。
葉勝永遠忘不了,當年童子試時,幾天前還是族裡的公子,讀書論詩,美酒女人,可童子試的結果一出,立跌落塵埃。
別說是外人了,就是自家父親也喝之者來,呼之者去,從此面對黃土莊稼,當個農夫。
以後葉青一路青雲,童生至秀才,秀才至舉人,還是一州魁首解元公,連父親葉子凡都漸漸恭謹,何況自己,真是連說也說不得。
現在這葉青又要進京考進士去了,想到這裡,葉勝就只覺得胸內一團火,燒的全身疼痛,眼裡頓時充滿了血絲,這火催著酒意,頓時就酒意直衝大腦,一片模糊著。
本想喊著丫鬟,但這粗使丫鬟又苯又醜,想來就覺得沒有胃口,當下就掙扎著,抵達窗口,把窗一開。
話說酒醉最怕風吹,這寒風一吹,葉勝頓時就全暈了,只覺得全身迷糊,就在這時,就聽見有人喊著:「月食了……月食了,快快躲到屋裡去,這可是大不吉祥啊」
葉勝卻思考不過來,月食了?
他反而掙扎著向上一看,目光才對上了月食,突覺黑光一閃,頓覺全身一輕,轉眼一見,就見自己滿是酒氣的身體跌了下去,呼吸微弱,兩眼緊閉。
「魂魄離體了,快回去」葉勝大驚,這點基本常識還是知道,沒有修煉凝聚成形的魂魄,一旦離體,很容易被風吹化。
但就在這時,周圍迅速湧出一股股濃烈鮮血一樣的紅霧。
「吼」隱隱中,傳來了一聲瘋狂吼叫聲,露出了一個猙獰的面孔,對著葉勝只是一吸,一個半透明的白色靈魂就被拉扯了過去。
葉勝嚇的不能動彈,毫無反抗之力,就被這面孔一下子吸到口中。
一聲慘叫,這面孔品著,滿意點點頭:「很不錯的憤恨」
一道紅光一閃,沒入地下的身體中。
黑暗中,軀體的意識漸漸甦醒過來,下一瞬間,猛的睜開雙眼。
這是一間小小屋子,桌上有幾隻小菜,還有半壺酒,到了現在,還沒有僕人來看,想必是關係很不好。
這軀體上,有些茫然眼神漸漸清晰了,突仰天大笑起來。
「成功了,奪取了這個軀體。」
笑聲突停頓,面孔上顯出陰沉不定的神色:「該死,好強的天道秩序,沒有通過許可,連道法都施展不了。」
紅光在軀體上一轉,這人片刻又吐出了一口氣,露出一絲笑意:「幸好,天賦神通還是帶過來了。」
想了想,突又仰天大笑起來:「嘿嘿,大人就是大人,應對這情況,傳了我們顛倒逆反真經。」
「只要我們倒行逆施,就可吸取大量業力和罪孽,轉化成力量,就可完成使命,一旦大劫來臨,卻可負負得正。
這人眸子血紅,細細分析著記憶,片刻冷笑一聲:「最恨是葉青?垂涎的是芊芊?」
「可惜,這是正常的敵人和女人,帶不了多少力量。」
「不如,先殺父淫母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