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禁除鴉片 第三十八章 革職查辦 文 / 隔山打牛
第三十八章革職查辦
汪百正咬了咬牙,心一橫厲聲喝道:「李元宏,你可知罪?」
李元宏挺起身子,微笑道:「大不了革職查辦,我認了!」
說實話,汪百正真是有些左右為難了,他也曾是金榜進士出身,飽讀聖賢之書,他心裡明白的很,李元宏這樣做是絕對是正確的,況且李元宏不為一己之私,想這麼多辦法,受這麼多勞苦,在當今這利慾橫流的官場,實在是難得之至了,尤為讓人欽佩。
但是,這次前來,山西按察使恆春已經找過他談了一次話,從恆春的語氣裡,汪百正完全聽出了岔恨之意,看來這個李元宏不知道哪裡得罪了按察使恆大人,欲將他除之而後快。
而恆春又是滿人,雖不是宗室黃帶子,其背後的靠山可是親王啊,前程自然不可限量,況且自己現在還是個候補同知,以後能不能補缺還不是憑人家一句話,這次事情辦成了,說不定一回去就能掌個正印。
再說了,聽說山西巡撫王兆堔對這個李元宏也不滿意,曾經私底下說李元宏不懂規矩,進入山西補缺知縣也不到巡撫衙門打個招呼,致使巡撫衙門過了十幾天才知道曲沃縣的知縣已經直接到任了。
想到這裡,汪百正將心一橫,故意迴避著李元宏的目光,緩緩說道:「李知縣,現在本案已經完全清楚了,你在上任兩個月之內就犯下六項大罪,其一,欺騙士農商賈。其二,私自出賣土地,且數額巨大。其二、所賣土地不入冊;其四、所得銀兩不與上報,其五、恣意妄用所得髒銀,其六、不經本地學政允許,私施刑罰,打傷孝廉一人。這六項大罪可是屬實?你還有何話要講!」
就知道是這個結果,李元宏也不吃驚,站起身來彈了彈袍角說道:「一點都不錯。」說著將自己的頂戴和官帽雙手摘下,平托到汪百正面前。平靜的說道:「大人請收下!不知大人何日將我解往省城?」
汪百正想伸手去接,卻感到雙臂沉重難當,無論如何也抬不起來,這樣一個好官,如此一個能吏,就在自己手中斷送了!自己算是什麼東西?
正在這時,忽然從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個衙役忽然跌跌撞撞的靠在門框上,氣喘吁吁道:「知縣老爺,大……大事不好了,汾隰鎮的農戶與當地的大戶打起來啦,好像……聽說還死了人!」
「什麼?」到底還是打起來了,李元宏心中一驚,一把又將頂戴官帽戴在頭上,低喝一聲:「召集所有衙役,跟我前去汾隰鎮,記住,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許妄自動手。」
「是!」衙役三步兩步跑了出去。
李元宏回頭說道:「汪大人,你若能通融一下,讓這頂戴再在我頭上戴個兩日,等事情辦完,李某必隨大人前往省城,聽候論處,大人大德,李某終身不忘。」
事情是明擺著的,加上李元宏把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汪百正怎能不同意,但是自己既然是查案官員,若是讓李元宏在查案期間再出差錯,那自己這烏紗也保不住了,於是汪百正點頭道:「你可去平息糾紛,但本同知要和你一同前往。」
李元宏也顧不上許多了,他既然要跟去,那就隨他便了,於是點頭稱是,一扭身就奔出門了。而汪百正也立即叫來鍾千總,調了二十五個兵丁,配上牛皮甲,跟他一同前往汾隰鎮。
汾隰鎮也靠著汾河,不過這裡大部分地勢平坦,是曲沃縣最肥沃的土地,也是罌粟種植面積最大的鎮,全鎮所有的上等田和中等田都種著罌粟,只有山坡、鹽鹼灘,水窪等貧瘠的土地上才種有些許農作物。
鑒於這種情況,李元宏便將汾隰鎮的拔除罌粟行動排在其他五鎮之後,原因一方面是遵循「硬骨頭最後啃」的原理,另一方面也是等其他鎮都已剷除了罌粟,汾隰鎮即使難啃,最後也不得不隨大流了。
李元宏一邊騎著騾子,一邊問身邊外號大嗓門的衙役:「到底是怎麼回事,前幾天我還聽顧三報說,汾隰鎮罌粟拔出的很順利,很多農戶不用監督就將自己田里的罌粟拔掉,約有六成業已改種了棉花和谷子,為何才三天,那裡就出了這麼大的事。」
汪百正也騎在騾子上,此時一言不發的跟在李元宏後面。
大嗓門仰起頭,一邊跟著騾子小跑,一邊說道:「是這樣的,汾隰鎮的大戶比其他鎮子多,雖然每戶田地不算太多,也就幾百畝的樣子,但全鎮7成以上田地都是這些大戶的,大戶大概有30多戶,前一段時間還算平靜,可是昨天不知怎麼回事,所有的大戶忽然聚合起來,要全部休約!」
「休約?什麼休約?」李元宏問道。
莊師爺在一邊插口道:「休約就是大戶將佃戶的田地租約撕毀,不再租田給佃戶。」
這不就等於現代的撕毀合同嘛!李元宏心道:租約都是定好的,怎能說休就休?
一路無話,一百多衙役,二十多兵丁,一行一百多人於傍晚趕到了汾隰鎮,遠遠的就聽見鎮裡人聲鼎沸,不時還傳來一陣辟辟啪啪的爆裂聲,彷彿過年一般。
等走到鎮東頭,只見前面有一座大宅,大宅外面圍了大約一兩千個手拿鋤頭棍棒的農戶,一邊砸砍宅院門,一邊在那裡大聲叫罵著,其中還夾雜著女人和孩童的哭聲。
旁邊莊師爺一咋舌說道:「這麼大的動靜,我看古時候攻城也就這場面了!」
山西人有錢就蓋房,所以這些有錢人家的宅子,修的都跟碉堡似的,院牆既堅且厚,高度怎麼也有三四丈,有四層樓高,將宅子圍成一個巨大的四方形,四個牆角上還有吊樓,院牆上是一條路,並排能走四個人。
農戶們不斷用鋤頭棍棒砸著宅門,但是這宅門顯然也是極厚,門後很可能還有重物頂著,所以無論怎麼砸都無法打開,於是農戶們找來一些火藥,包緊了放在宅門下點火炸門,但民間的火藥威力小,數量也不多,所以暫時還是奈何宅門不得,但李元宏估摸著,照這樣折騰下去,打開院門只是遲早的事情。
農戶們也看到鎮外進來了一大群人,有衙役也有兵丁,不用問,肯定是來援救方家的,既然方家一時半會也攻不進去,閒著也是閒著,乾脆先把這群「援兵」做掉再說。
也不知是誰吆喝了一聲,眾農戶一個個舉著鋤頭扁擔,怪聲叫喊著呼呼啦啦的就向這邊湧來,一千多人那是什麼陣勢,真好像古代沙場上萬軍衝鋒時的場景一般撼人心魄。
這邊一百多號人沒想到農戶們直接放棄「攻城」,衝他們就來了,二十五綠營兵倒是見過一些世面,知道跑是跑不掉了,也不待汪百正下令,二十五把腰刀「匡啷啷」齊齊抽出,擺成一個扇形列在眾人前面。
而一百多個衙役本來都是農戶出身,才當差沒多少日子,本能的還把自己當作農戶的一員,加上李元宏沒有下令,所以都住著水火棍在那裡看熱鬧,有的乾脆竊竊私語道:「打起來就好看了,你說這幫綠營兵能活幾個?」
「我說全都活不了!嘿嘿!有熱鬧瞧了!」
旁邊李元宏聽得一陣狂暈,心道:你們也不想想,你們現在都是衙役了,和綠營是一夥的,綠營兵都死光了你還有好果子吃啊!
暴動的農戶們衝到綠營兵前,速度減下來了,雖然兵丁數量不多,可手裡拿的可是專門殺人的鋼刀啊,誰先衝上去誰死,當然,最後肯定是兵丁們屍橫遍野,但誰也不願意自己最後也和他們躺在一起。
場面就這樣僵持起來,農戶們越聚越多,慢慢就將這一百來號人團團包圍起來,議論聲,叫罵聲,喘氣聲,鋤頭木棍碰撞聲混雜在一起,如同雷聲一般震耳,而他們這一百多人便如汪洋中的一葉小舟,隨時都可能被掀翻,被撕碎。
莊師爺小聲對李元宏說道:「一會兒打起來,你就把官服脫了,哪裡人多往哪兒擠,說不定能保住小命。」
正說著話,忽然人群中出現一陣騷動,一個女人尖細的哭喊聲遠遠傳來:「張老爹嚥氣啦!嗚嗚嗚……」
這一聲喊好似一點水滴掉入沸騰的油鍋裡,瞬間就引發一連串的暴喝聲:「為張老爹報仇啊!」
「打死這幫狗官吏,他們是來幫方家的!」
「大伙們上啊,他們就那一點人,咱們一人一口唾沫也淹死他們!」
汪洋一般的人海開始湧動,前面的農戶已經舉起了鋤頭,後面的農戶們也拿起石塊瓦塊當作遠程武器,而綠營兵們則緊張的滿頭冒汗,手裡的鋼刀不由自主的抖動著,那一百多傻冒衙役此時也意識到危機的來臨,一個個操起了水火棍。
一場血戰一觸即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