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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艱難開礦 第五十四章 並非棉花 文 / 隔山打牛

    第五十四章並非棉花

    一千六百多人的隊伍確實不好轉移,別的不說,每日的糧食消耗就不是一個小數字,而更困難的是,沿途還要躲過霍州、洪桐等府縣,一路上都有綠營兵的衛所,當然,這些衛所倒是不能構成威脅,但一旦打草驚蛇,大批的清軍就會如同豺狗一般蜂擁而至,到時候想甩開他們就難比登天了。

    還有一個辦法就是走水路,從汾河順流而下,速度上快出許多,不過也有兩個問題,一是哪裡弄到船,二是如何通過霍州和臨汾。

    一遇到這個問題,李元宏就想到莊師爺的好了,若是一肚子壞水的莊師爺此時在跟前,肯定能想出幾個餿主意的。

    但是不管怎麼說,先向汾河方向運動總是沒錯的,於是在朱有良的率領下,義軍開始折向東南,為了避開可能搜山的清軍,義軍一邊前行,一邊將沿路留下的痕跡一一清除。

    這樣過了兩天,終於到達了汾河西岸,對面就是商埠重鎮——靈石,義軍其實早已斷糧,只靠著樹皮草根勉強到了這裡,所以候勝一看見山下河對面的鎮子,立即就帶了一百多礦工,嚷嚷著下山搶糧。

    「不許下山!」李元宏一聲高叫,卻聽見朱有良也是這麼一聲,兩人相互看了一看,朱有良接著說道:「咱們不是土匪,將汾西縣城打下來的時候,咱們不是約法三章了嗎?」

    「可是兄弟們快餓死了啊!」候勝看了看旁邊幾個躺在地上幾乎站不起來的礦工,委屈的說道。

    李元宏也餓得飢火燒心,他倒沒有朱有良那麼高的覺悟,而是考慮到其他因素,說道:「不能衝下去,這邊一亂,順流而下的王莊就知道了,那霍州必定會被驚動,你們都這模樣了,怎麼和清軍打!」

    眼看著吃的喝的就在眼前,卻不能去,候勝眼睛都急綠了,但李元宏的話任誰都聽得明白,不要說現在和清軍拚殺,就是來幾百個比較粗魯的衙役都夠他們受的。候勝頹然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再不吭聲。

    朱有良看了一眼李元宏,目光有些複雜,咳嗽一聲說道:「現在該怎麼辦?」

    「我下山一趟,看看能不能搞到糧食。」李元宏將褲腰帶勒了勒,招呼大嗓門等幾個衙役跟他一起去。

    朱有良也站起身來說道:「我帶幾個人跟你一起去!」

    李元宏聞言心裡雪亮,朱有良還是對自己有疑心,怕他趁機逃走後將義軍的行蹤告訴官府。

    不過朱有良畢竟身負著各個煤窯的一千多條性命,謹慎一些也可以理解,所以李元宏心裡沒有一絲的見怪,點頭道:「如此最好!」

    李元宏、朱有良、4個礦工、4個衙役,加上一個死活要跟著的羅蠻蠻,一行11個人向山下走去。

    山下的汾河邊有條半官半民的泥潞,路邊有一個渡口,一個頭戴蓑笠的老擺渡在那抽著煙槍,一看一群人到了河邊,知道來生意了,趕緊磕了磕煙斗迎了上來。

    「客官要過河吧,瞧這一身夾冰帶雪的,快快船上請。」老擺渡一臉的褶子堆滿了笑,顯然好久沒做過大生意了。

    李元宏卻不忙上船,笑了一下說道:「老丈可知道對面的靈石埠口有無船隻?」

    老擺渡一愣,打量了一下李元宏道:「客官可是行商?」

    「不錯,我正需要一些船隻運送貨物!」

    老擺渡眼睛一亮,連忙答道:「那客官就算問對人了,前一段時間,汾西縣暴民鬧事,綠營兵都出動了,據說殺了上千人呢!這下好了,汾西的煤也沒有了,所有運煤的船都走了空,這不,大部分煤船都在這靈石到南關這一帶埠口候著呢!」

    一聽說有船,李元宏一喜,繼續套話:「老丈可認識煤船的掌櫃?」

    老擺渡就等他這句話呢,一指河岸對面說道:「咱們走水的人,哪個不認識哪個啊,那邊高德勝客棧就住著一位煤貨掌櫃,還是俺的同鄉,名叫范石驊,俺正可以為您引見!」

    眾人一陣大喜,二話不說,跟著老擺渡過了河,來到河對岸的一處集鎮,集鎮內櫛比鱗次的有不少店肆房舍,最東頭有家最大的客棧,名叫高德勝,據老擺渡說,大部分的煤掌櫃都在這裡等煤。

    眾人來到客棧二樓,老擺渡敲了敲一間客房的門,說道:「范掌櫃,俺給您帶生意來了!」

    門一開,一個僕人打扮的男子閃在門前,一見是老擺渡,有些不耐煩的點了點頭,無聲作了個請,老擺渡哈著小跑了進去,李元宏等人還要跟進,卻被那僕人一身胳膊擋住了。

    不一刻,裡面傳出一聲:「請客人進來!」僕人這才閃身放行,但只將李元宏、朱有良二人放了進去,其他人還是被擋在外面了,顯然是嫌進去人太多。

    與一般客房一樣,正中擺著一張圓桌,旁邊幾張磨得絹光的紅木椅,七八步後是雕木架床,而東壁橫了一張枯搓獨睡榻子,設著衾枕。榻旁放了兩三個黃竹箱子,想必是盛衣服什物的了,衾枕側面開著一扇窗戶,窗前卻又放著一張椅子。

    這種擺設倒是奇怪,李元宏不由順著窗戶向外看去,這才恍然大悟,原來窗戶正對著埠口,汾河中心的一個天然洲心島將這個埠口剛好擋在後面,怪不得從山上看不見呢。而埠口裡面泊著一百幾十艘不算小的無桅木船,上面還都裝著貨物。

    就在李元宏的目光久久停留在櫓船的時候,那個老擺渡招呼道:「客官別亂瞅,范掌櫃在這兒呢!」

    李元宏這才注意到桌子邊上還坐著一個人,只是身材矮小,好似十三四歲的孩童,也因為他目標太小,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椅子上放著一包麻袋呢!

    范掌櫃臉色一冷,顯然對李元宏無視他存在的舉動心生不滿,也不客氣直截了當說道:「鄙號一向只運送大宗買賣,瞧尊駕這一身裝扮,恐怕用不著鄙號出馬吧!」

    李元宏低頭一看,還真是,自己來的時候穿的袍子早已在山裡掛了破破爛爛,不少地方已經露肉了,別說不像大客商,就連販棗的挑夫穿的也比自己體面一些。

    「呵呵!人不可貌像嘛!」李元宏笑了笑,繼續道:「不過話說回來,別說您這幾十條船,就是再翻一倍也不定夠我使的,這次我做的是一筆大生意!」

    「吹牛的人我見多了,還沒遇見相與這般漫無邊際的,實話說,我有160多條船,每條能裝一萬六千斤貨物,一趟就是百萬斤的買賣,我怎麼看尊駕也不像能做這樣大買賣的主兒吧!」范掌櫃顯然有些不耐煩了,抬手端起茶碗,身邊的家僕立即高聲喊道:「送客!」

    這就結束了?眼看這麼多條船卻不能用,李元宏不甘心啊,正要張嘴說話,忽然身後一人說道:「我們的生意可不只百萬斤!」

    這話音陰陽怪氣的,屋內眾人都是一個愣神,而李元宏不用回頭也知道,是洋鬼子羅蠻蠻粉墨登場了。

    范掌櫃抬眼一看,臉上肌肉一抖,不過他畢竟見過大世面,很快恢復常態,欠了欠身站起作揖道:「這位洋大人……是英格蘭人吧?沒想到我國的語言說的這麼好,呵呵,我還跟你們做過幾次大生意的。」

    「不,我是德意志人,離英格蘭不遠。」羅蠻蠻往前走了走站在李元宏身後。

    「哦!」范掌櫃顯然沒聽說過什麼德意志,不過既然距離英格蘭不遠,想來也差不多,不由好奇的指了指李元宏說道:「洋大人和他是合夥人?」

    「不,我是他的活計!」活計二字怎麼聽都像是火雞。

    一句話,不只范掌櫃驚的下巴掉老長,連李元宏也一個轉身,莫名其妙的望著羅蠻蠻,心道我要有你這麼個活計,我還不瘋掉啊!這時卻看見這個洋人向自己眨了眨眼睛,一臉得意洋洋的模樣。

    范掌櫃能不吃驚嘛,他是和洋人打過交道的,曾經還為廣州十三行運過貨物,那些個洋人個個趾高氣昂的,根本不把中國人放在眼裡,別說面前站的這個衣著破爛的年輕人,就算是三四品的大官也不敢在洋人面前挺直腰桿啊。

    但這個洋人竟然親口承認是這個皮膚黝黑的年輕人的夥計,若不是親眼所見,打死他都不相信!但眼前的事實顯然不是幻覺啊,於是,李元宏在他心中的形象立即高大了數倍——這個年輕人不簡單。

    范石驊口氣立即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滿臉堆笑對李元宏和羅蠻蠻說道:「不知相與和洋大人要做的是什麼生意?用多少條船?」

    你別說,屁股後面跟個洋人,真是倍兒有面子!李元宏心裡一喜,望了望窗外說道:「運什麼回頭再說,你的船——我們全要!」

    「啊!全要!」范石驊倒沒吃驚,既然洋人都是他的夥計,生意大一點也不奇怪,只是現在這當口卻難了。

    當然,能和洋人做生意,不僅賺的錢多,說出去在同行面前也漲面子,而且一旦合作成功,以後財源自然滾滾而來,但是現在,這批船已經不由得自己了——167條船基本都裝滿了貨物,而那個貨主可是自己萬萬得罪不得的人物啊!

    思索再三,范掌櫃苦著臉說道:「不是我不想做你們的生意,實在是我的船已經有人雇了,你們趕早一步就好了,唉!」

    「已經雇了?不是說無煤可運了嗎?」李元宏和羅蠻蠻同時看了看窗外,那些船上確實裝著貨物,兩個人心裡不由一陣頹然。

    范掌櫃說道:「本來是空的,前日就來了一單生意,河南來的棉花,整整167船,現在只剩下5條船可用了!」

    5條船哪夠裝下1600多人啊,這半天白忙活了!李元宏一聽這話就沒勁了,也沒心思跟他囉嗦,一抱拳道:「既然這樣,這生意就做不成了!也罷,打擾了!」說完拉著羅蠻蠻和朱有良就往外走。

    哪知半天不吭聲的朱有良忽然一指窗外,說道:「船上的貨物——恐怕不是棉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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