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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協理河工 第一百零九章 大堤潰了? 文 / 隔山打牛

    第一百零九章大堤潰了?

    潰堤就在眼前!

    如此大的洪水,一旦潰堤,那就是一瀉千里,不僅這堤壩上的數千農戶無一能夠倖免,就是臨汾縣的十數萬百姓也必定在劫難逃。

    一場浩劫,一場驚世浩劫就在眼前,李元宏彷彿看見水面上飄浮的,數以萬計屍體,彷彿看見一片片房屋農舍,被翻滾咆哮的洪水一蕩而平,彷彿看見一家家寡妻孤兒,伏在煙裊墳頭啼血哀嚎……

    這一切都將在自己眼前發生,李元宏腸子都悔青了,如果自己一開始就重視這臨汾河防,如果自己不要那平陽府庫銀,如果自己再能擠出幾千兩銀子來,如果自己及早發現這處隱患……太多的如果了,這些假設只要有一個實現,今日的浩劫就不會發生!

    一連串的念頭在李元宏的腦海中一閃而過,他使勁搖了搖頭,牙關緊咬,默默念道:「或許……還有一種如果!」

    顧三米看見李元宏的面容忽然變得猙獰扭曲,顯得格外的可怖,不由向後退了兩步,只聽李元宏低聲喝道:「我找管眼,你們扔沙袋!」

    顧三米還沒發應過來,就見李元宏拔腿就跑,一個身躍,順著堤坡就滑了下去,堤岸上的河兵們同時發出一聲驚呼。

    夏日深夜的河水依舊冰冷刺骨,激的李元宏一陣哆嗦,腦子也清醒了不少,他剛才在岸上已經大致看出了管湧的源頭,所以一直朝著這個方向潛水下去。

    李元宏閉著眼睛,頂著水流,身體盡量緊貼堤壁,雙手摸索著可供著力的石稜灌根,慢慢向下爬去,他要根據水流的方向判斷管湧源頭的具體位置。

    摸索了半天,就在快要憋不住氣的時候,李元宏的身體猛地被一股強勁的吸力牽引向一邊,一腦袋扎進一個水洞之中,整個身子幾乎全被吸了進去。

    一股暗流將李元宏的身體猛然吸進管湧的入口,直嚇得魂不附體,他是來指引丟沙袋的位置,現在好了,他倒直接成了堵口的沙袋了,嚇得他雙腳抽筋似的胡亂踢騰。

    也是巧了,他這一亂踢,腳踝忽然被一叢灌木牢牢卡住,身子不再往裡竄了,他反應也快,一個翻身雙臂撐住兩邊的洞壁,大腿使盡全力頂在洞口,硬生生把身體從水洞裡拔了出來。

    已經脫困,李元宏心中一陣大喜,趕緊翻身靠在壩壁,雙腳一蹬,靠著堤壩向水面竄去。

    剛一露出水面,李元宏張大嘴巴深深吸了一口氣,扯著嗓子就向堤壩上的人群喊道:「管湧找到了,在這裡,快扔沙袋,快扔……」

    李元宏喊了幾聲,隱約聽見顧三米喊道:「大人你游開,我們扔沙袋啦!」

    李元宏聞聲急忙向左邊劃去,剛一離開,十幾個捆著柳條的布袋子就砸了下來,不遠不近剛好落在李元宏探出管湧的地方,不用問,扔得這麼準的肯定是那群河兵了。

    緊接著,一根小胳膊粗細的木桿流到李元宏的面前,傳來汪同生的喊叫聲:「拿棍子找管眼!」

    還是汪同生心細,想到在水下找管眼肯定會被吸進去,如果橫著一根木棍就可以避險了,所以一口氣扔出幾根木棍,最後一根被李元宏抓住了。

    李元宏感激的望了一眼,一個猛子又潛了下去,有了棍子再也不怕被吸進去,所以第二個管眼很快就被找到了,第三個管湧在大堤內鑽的不是直線,位置較難判斷,所以找起來困難許多,累得李元宏幾乎休克,用了半柱香的功夫終於還是摸到了。

    但到最後一個管眼的時候遇到大麻煩了,因為隨著時間的推移,這個管眼已經被撕開了,巨大的吸力在水體內部的十幾米範圍內,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漩渦,人一靠近就被牽引的打著螺旋,李元宏幾次潛下去卻不能靠近,自然也就無法指明具體位置了。

    李元宏只好再次探出水來,趴在堤坡上穩穩身形,回頭看了看水面,只見前面三個管眼的位置還在不斷落下沙袋,只是數量越來越少,看樣子已經快堵住了,也就是說,就剩這最後一個管湧了。

    而這最後一個管湧還在不斷擴大,如果再不堵死,便會將整個堤壩撕開一個決口,到時候一切都完了,所以——必須盡快指明位置。

    想到這裡,李元宏一抹滿臉的河水,撕破喉嚨就是一聲大喊:「沙包跟著我……」

    一見人群呼啦拉奔了過來,李元宏一個轉身,雙腿使盡全力蹬在堤面之上,朝著右前方的河面直直刺了過去。

    順著他划行的水痕,一個個柳條沙包不偏不倚的落在李元宏身後,砸起一朵朵巨大的白色浪花,一直跟著他向前方推移,直到……李元宏的身影消失在河面之上,再也不見上來。

    看到這一幕,汪同生只覺眼前一黑,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與此同時,綿綿長堤之上,數以千計的百姓,齊齊跪倒在地……

    這是水聲?

    嗯?是煮水的聲音,李元宏吃力的抬起頭來,模糊中發現自己躺在一個不算大的船艙內,頂上是木質的船掾,自己緊靠著艙腳躺著,身上蓋著一床厚實的彈花棉被。

    煮水聲是從左邊傳來的,李元宏一歪頭,只見漫漫水汽從一隻銅提爐上升騰而起,隱隱問到一股棗子的香味,銅爐旁蹲著一個人影,因為水汽加上李元宏頭昏腦漲,也看不清是誰,但依稀可辯是個女的。

    「我……我在哪裡?」李元宏說出的話,沙啞的幾乎不像人語,連他自己都嚇了一跳。

    那人影猛地轉過身來,接著快步走到李元宏面前,低頭看了看,臉上露出驚喜的表情,輕聲道:「你醒了?」

    李元宏這才看清,面前站著的是位十六七歲的姑娘,像是大戶人家的丫鬟模樣,上套一領棗花高領紗衫,下身罩著石榴黃裙子,頭髮烏黑的像是墨汁染過一般,梳得光可鑒人,翹起的嘴角邊鑲綴兩點小酒窩,顯得有些調皮可愛。

    李元宏點了點頭,卻不敢說話了,生怕自己的嗓音嚇壞人家小姑娘。

    女孩子笑了一下,像是想起什麼,轉身又跑回爐旁,將爐上的陶壺捧起來倒進艙板上的一隻瓷碗內,一手拿起瓷碗一手捏一隻勺子又回到李元宏的身邊。

    「這是給你煮的棗米粥,來,我餵你。」女孩子將碗放在一邊的木板上,單手托起李元宏的脊背,麻利的將靠枕墊在他的身後,拿起勺輕輕舀了一口,在碗邊一刮遞到李元宏嘴裡。

    聞到紅棗的香味,李元宏的肚子立即咕咕聲大作,一張口就吞了下去,肚裡頓時覺得一暖,渾身都舒服了一大截。

    女孩子沒想到這麼大一勺他一口就吞下去了,趕緊又舀了一勺遞過去。

    吃了一大口,李元宏反倒飢火更旺,掙扎一下想自己起來吃,可身子一動就疼的鑽心,好似萬把鋼針齊齊戳在身上一般,激得他直咧嘴。

    女孩子輕輕笑了一聲,埋怨道:「你昏厥了四日了,不能吃的太快,大夫說,寒病還沒痊癒,若是積食了就麻煩了!」

    四日了?李元宏一下停住了嘴,豎起耳朵一聽,外面沒有雨打船艙的聲音,也就是說,雨停了!

    見李元宏忽然不吃了,女孩小嘴微微噘起道:「怎麼又不吃了,我是讓你不要吃的太快,不是不讓你吃呀。」

    李元宏掙扎一下坐直身子,使勁清了清嗓子,一字一頓道:「姑娘,臨汾縣怎麼樣了?」

    女孩子使勁分辨李元宏的話音,半響才理解了,說道:「你是說臨汾吧?什麼怎麼樣了?」

    李元宏都快急死了,偏生自己又說不清,使勁抬起胳膊比劃道:「堤,臨汾的大堤……怎麼樣了?」

    女孩子這次明白了,想了一下道:「我也不太清楚,下了5日暴雨了,我們在襄汾救起你後,就一直躲在河津埠口避洪啊!」

    李元宏一下睜大了眼睛,大吃一驚道:「風陵渡?我被你們帶到山西與河南的交界處啦!那臨汾……」

    正在這時,從艙外走進一人,還沒看清模樣就聽他說道:「聽說臨汾的大堤潰了!」

    就這麼一聲,李元宏的身子向下一滑,再也坐不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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