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第1179章 化解干戈 文 / 魅男
秦刺一直注意著鬼面的舉動,看到鬼面的情緒很快就平定下來,心裡也有些意外。他點破了對方刻意掩飾的秘密,料想對方就算不惱羞成怒甚至奮起殺人,也必然會有劇烈的情緒展現出來。
但沒想到的是,對方竟然這麼快就能夠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不帶一絲火氣的坦言相告,這種表現可不像是一個窮凶極惡的狂匪頭子。殺人成性的惡匪,哪裡能有這麼到家的養氣功夫。
再聯想到紫棘狂匪整個山門頗具氣勢的佈置,以及這鬼面居所,精緻優雅清新脫俗的裝扮,還有鬼面定下來的那些約束手下的規矩,似乎完完全全有悖於一個惡匪團伙應該具備的特點。
這讓秦刺不由得對鬼面這個人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他覺得在鬼面那張恐怖猙獰的面具背後,應該有著一層和他表面身份完全不相符的形象。而那種形象或許才是這鬼面,真正的面目。
「這鬼面看來倒是個有故事的人吶。」秦刺暗地裡對鬼面做了這樣的判斷,口中卻道:「大當家過獎了,我這還算不上是什麼了不得的手段,只不過大當家關心則亂,讓我看出了一些跡象罷了。」
「秦道友也不必謙虛,在你之前,我那頭小獸也曾給不少人看過,但卻沒人能像秦道友這般,由小獸看穿了我身中絕毒。一直以來,這都是我一個人的秘密,無人知曉。現在這個秘密既然被秦道友點破了,竹小姐也是知情人,所以在下有個不情之請,希望二位能替我保守秘密。」鬼面道。
「我常聽人說,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大當家何不殺人滅口,這樣豈不是就不用擔心秘密會外洩了。」秦刺玩味的一笑。
鬼面歎氣道:「我倒是真想殺人滅口,但是我能殺得了你麼?既然殺不了,那只能退而求全。」
秦刺不由和鬼面對視了一眼,隨即兩人竟然不約而同的放聲大笑起來。這讓一旁的竹清雪看的雲裡霧裡,不知道這倆人抽的是什麼瘋,明明是敵對的兩個人,怎麼笑的跟多年未見的老朋友似的。
「既然大當家這麼坦誠,那我也不能叫大當家失望。」秦刺笑聲一斂,說道:「如果大當家相信我的話,我保證你身上的這個秘密,不會再有其他人知道,我不會說,竹小姐也不會說。」
「那就有勞了。」鬼面似乎一點兒也不懷疑秦刺會出爾反爾。
秦刺頗為欣賞的打量著鬼面,點頭道:「說實話,大當家真是叫我另眼相看。來之前,我也打聽過紫棘狂匪的來頭,所知所解無非就是窮凶極惡四個字來形容。但是在來到這裡,特別是和大當家面對面的接觸之後,我卻覺得這四個字並不完全正確,至少大當家的這份坦蕩,便是那些自詡君子的人身上,也很少能看到。所以我覺得,外界的傳言完全是建立在對大當家不瞭解的基礎上。」
「哦,呵呵,可是很少有人這麼點評我。」鬼面的口氣顯得有些惺惺相惜,「那秦道友覺得我應該是怎樣的一個人。」
「大當家是什麼樣的人,我現在還說不上來。但我覺得形容大當家,用七個字足矣。」秦刺道。
「哪七個字?」鬼面好奇道。
秦刺一字一頓的說道:「面具背後是真身。」
鬼面的身子頓時再度顫抖了一下,這是他第二次因為秦刺的話,而產生肢體上的強烈反應。而他的表情也跟前一次一樣,露出了無比驚訝,難以置信的神色,只可惜被面具給掩蓋掉了。
一旁的竹清霜聽到秦刺的點評,卻撇撇嘴,暗想:「這話說了跟沒說有什麼區別,面具背後不是真身是什麼?」
但鬼面接下來的反應,卻讓竹清霜有些意外。
確實,乍一聽,秦刺這話跟廢話沒什麼區別。但話裡的含義,卻只有鬼面才能聽得明白。
秦刺其實是在隱晦的告訴鬼面,你戴上面具所展現出來的不過是表面形象,而在你的面具背後,才是你真正的面目。只不過,你刻意的用一層保護色來偽裝自己,不讓旁人知道你真實的姿態。
鬼面目光複雜的看了秦刺半晌,終於哈哈大笑起來,「好,這還是第一次有人能夠讀懂我的內心。秦道友真是我的知音,就衝著這一點,從今往後,只要是秦道友的事,我紫棘狂匪絕不會為難。」
竹清霜完全懵了,她想不明白秦刺那看似廢話的七個字,到底蘊含著什麼魔力,居然讓鬼面態度大變。
鬼面的態度確實變了,如果說之前他還只是顧忌到秦刺的修為,維持表面氣氛的話,那麼現在,他對秦刺著實產生了一種知心神交的感覺,這也導致他對秦刺的態度,愈發和緩甚至透著親熱。
「大當家,有句話不知道當問不當問。」秦刺忽然道。
鬼面連忙道:「秦道友有什麼話,儘管說。」
秦刺道:「大當家身中絕毒的事情,似乎沒有什麼不可對人言的地方,為何大當家卻不願意洩露出去?莫非大當家還有什麼難言之隱?」
鬼面沉吟了片刻,開口道:「不瞞秦道友,在下身上確實有些難言之隱,但是不方便說出來。」
秦刺理解的點頭道:「既然大當家為難,那就算了,我也只是好奇罷了。話說回來,這蝕體絕毒既然稱之為絕毒,那顯然相當了得,但是在大當家的身上居然找不到絲毫中毒的跡象,看來大當家似乎找到了克制之法?」
鬼面搖頭苦澀的說道:「哪裡能有什麼克制之法,不過是以那頭小獸作為試驗品,找到了一些拖延毒素發作的法門,維持一個表面上的正常狀態。但這也不過是拖延時間罷了,我中毒的時間已經不短,如今毒素對我的侵害已經逐步加深,如果不是這次得到了聖水娃娃的消息,恐怕也要不了多久,我就得死在這絕毒之上。只可惜,唉……」
鬼面的話裡有些意猶未盡的味道。
似乎他並不怕死,但好像有什麼事情沒有做完一樣。
秦刺有些好奇,本想問問這鬼面到底是因何而中毒,但想到之前鬼面的難言之隱,想想覺得肯定問不出什麼結果,也就打消了想法,安慰道:「大當家不必憂心,有些劫難命中注定。既然在這最關鍵的時候,聖水娃娃出現了,說明大當家命不該絕。想來,大當家得到這生水娃娃的目的,也就完全是為了祛毒了。」
「當然是為了祛毒,聖水娃娃固然可以提升修為,但是於我而言,卻算不了什麼。」說到最後,鬼面的語氣裡,隱隱透出幾分傲然,「如果不是這絕毒的拖累,我的修為又豈會退縮到現在五元的境界。」
「哦,這麼說,大當家的修為原本更高了?」秦刺詫異道。
鬼面歎了口氣,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岔開話題道:「秦道友,既然咱們已經把話說開了,那麼這生水娃娃……」
「大當家儘管放心,我秦刺說話從來算數,只要沒其他人插手,或者不出其他的意外,這聖水娃娃我一定說服竹小姐,幫大當家拿到手。」秦刺承諾道。
「秦道友快人快語,我相信你說的話,如果在下這次能夠僥倖得到聖水娃娃祛除毒素,來日畢當重謝秦道友,還有竹小姐。」鬼面興奮道。
「我……」竹清霜見這倆人三言兩語好像就將事情定了下來,完全忽視了她的存在,特別是秦刺,一副替她做主的模樣,她可不放心,就這麼把竹府的安危寄托在秦刺的身上,便想說些什麼。
可是她剛說了一個字,就被秦刺揮揮手打斷了。隨即秦刺對鬼面道:「大當家,不知道能不能請你暫時迴避一下,給我一些時間,好讓我和竹小姐談談。」
「當然可以,兩位請便,我這就迴避。此事不必*之過急,倆位盡可以慢慢商量。」鬼面雖然心裡很急,恨不得馬上能拿到聖水娃娃,但口上卻說的不慌不忙,隨後便退出了屋子,將這裡完全讓給了秦刺和竹清霜。
秦刺的神識在屋子附近流轉了一圈,就露出了滿意的笑容。這鬼面確實一個講信用的人,說迴避,就真的離開了。周圍也沒有佈置任何不妥的東西監視他和竹清霜,算得上光明磊落了。
鬼面一走,竹清霜就發作了,她瞪著秦刺道:「秦公子,勞你越俎代庖這麼久,叫我怎麼好意思呢?」
秦刺卻是淡淡的一笑,渾然不把竹清霜的挖苦放在心上,悠然自得的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那模樣,叫竹清霜恨得牙癢癢。
「看你這樣子,那大當家應該沒對你怎麼樣是吧?」秦刺打量著竹清霜,微笑著說道。
其實從竹清霜出現的時候,他就已經看出來,那鬼面根本對竹清霜秋毫無犯。儘管這看起來有些不可思議,似乎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一方是美女,一方是惡匪,不發生點什麼,就好比餓狼抓到綿羊以後,卻不吃它一樣荒唐。
但事實確實是這樣,在秦刺看來,一方面應該是鬼面有求於竹清霜,對於一個身中絕毒的人來說,美色和自己的性命比起來,孰輕孰重,一目瞭然,他自然不想*得竹清霜這個對他來說唯一的希望,破滅掉。
另一方面,顯然就像之前那兩個巡夜人說的一樣,這個鬼面或許真的就不好女色,甚至根本對女色無動於衷。這看起來也有些不可思議,但是經歷了和鬼面的直接接觸,以及鬼面所呈現出來的反差極大的表現之後,秦刺也就不覺得奇怪了。
當然,值得奇怪的地方還有一點,就是鬼面既然對女色不感興趣,又為何放出要納竹清霜做壓寨夫人的風聲,還找竹府索要嫁妝。
對於這個問題,秦刺已經有了答案。
很明顯,這是鬼面放出去的煙霧彈。他既然不想洩露自己身中絕毒的秘密,那自然就更不願意讓人知道聖水娃娃的消息。那麼,他就需要一個借口,來蒙蔽他人,為何擄走竹清霜?
如果沒有借口,他擄走竹清霜的用意就很值得旁人推敲。但如果是為了女色,看上了竹清霜,想納她做壓寨夫人,這個理由對於一個窮凶極惡的惡匪來說,倒也說的過去。
而由此索要嫁妝,甚至是動了竹府的根基,也屬於紫棘狂匪霸道張揚的風格範圍之內,不會惹人生疑。
如此一來,只要他說動了竹清霜,那麼他擄走竹清霜,乃至隨後出現在精金礦尋找聖水娃娃,都有了合理的理由,旁人不會覺得這其中有什麼不妥。反倒會認為,這都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由此可見,鬼面不愧是能統領整個紫棘狂匪的大當家,不是那有勇無謀的莽夫。
「就算對我怎麼樣了,也用不著你管。」竹清霜惱道。
「呵呵,你說的不錯,這確實不在我管的範圍內。我只答應清雪那丫頭,將你安全的帶回去,至於你有過什麼遭遇,跟我無關。」秦刺淡淡的說道。
「你……」竹清霜被氣得俏臉通紅,可是面對秦刺這水火不侵淡然自得的模樣,她又無可奈何。
何況,秦刺的修為她已經知道了。面對一個五元高手,她還能有什麼脾氣,要真是有脾氣,她也不用在那鬼面面前謹小慎微了。
「說吧,你到底想幹什麼?如果你來,是為了救我,我很感激。但如果你想越俎代庖,替我們竹府答應任何條件的話,那我告訴你,想也別想。我們竹府的安危,不會繫在你一個外人身上。」竹清霜冷下臉道。
「說實話,若非看在清雪的面子上,以及在你們竹府叨擾了這些天,我還真不會管你們這檔子的事情。但既然我已經答應了這件事情,我就肯定會管到底。所以此事,你答應也好,不答應也好,也得聽我的。」秦刺略顯霸道的說道。
「你……」竹清霜再度被氣得說不出話來,但隨後眼圈就紅了,像是受到了巨大的委屈一樣,眼淚止不住的流了下來。
這一哭,就一發不可收拾,想到自己這年的辛苦,想到為了苦苦支撐家族,付出的努力和艱辛,想到一個人承擔的重任,頓時嗚咽不止,淚水迅速的將嬌嫩的臉龐打的濕漉漉的,惹人憐惜。
竹清霜的情緒忽然又了這樣的轉變,出乎了秦刺的意料之外。但他和鬼面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不被女色左右自己的思維。所以儘管有些焚琴煮鶴,但他還是毫無憐香惜玉之意的沉聲道:「你要是繼續哭下去,那咱們之間就沒什麼好說的了,我不喜歡跟一個哭哭啼啼的女人,討論任何事。」
竹清霜頓時收住了哭聲,雖然還有些哽咽,但卻倔強的說道:「我就喜歡哭,你不喜歡聽,我還不喜歡讓你看呢。你這人真是冷血動物,一點人情味都沒有。那大當家都比你要好的多。」
秦刺有些愕然,他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評價他是冷血動物。這個評價,真是叫他有些哭笑不得。
想了想,跟一個女子較真似乎也沒什麼意義。便搖頭道:「算了算了,你有委屈,大哭一場也沒什麼。既然哭了,那就哭個痛快,我給你時間。不過我希望接下來,我和你商談的時候,你不要再給我眼淚。」
秦刺這麼一說,竹清霜反倒不哭了,只是眨巴著眼睛,奇怪的看著秦刺。半晌才抹抹淚水,平定了情緒道:「我現在不想哭了,本小姐從不哭,這還是第一次,你能看到,是你的榮幸。」
秦刺一怔,隨即玩味的笑道:「這麼說,我拿走了你的第一次?」
「你……」竹清霜又被氣著了。
秦刺迅速的岔開話題道:「好了,咱們言歸正傳。之前那大當家的態度你也看到了,他擄走你的目的,就是為了聖水娃娃,得不到他是不會甘心的。我想,你應該就是唯一能找到聖水娃娃的人了,是吧。」
「不錯。」竹清霜沒好氣的說道。
秦刺點點頭,竹清霜肯定了這一點,也就意味著靈嬌之前的猜測沒有錯。尋找聖水娃娃的重心,就在竹清霜的身上。
「既然你是唯一能夠找到聖水娃娃的人,那大當家自然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你的身上,你不幫他找到聖水娃娃,他絕對不會放過你,也不會放過你們竹府。」
竹清霜白了秦刺一眼道:「你當我不明白這道理麼?但關鍵是,我又怎麼能保證他拿到聖水娃娃以後,不會為了防止消息走漏,滅我們竹府的口呢?」
「呵呵。」秦刺心想,這果然是竹清霜的顧慮,之前的推測現在基本上完全印證了。「其實這一點你不用擔心。」
「我憑什麼不擔心?就憑你?我還不知道你潛入我竹府到底是什麼目的呢?我能相信你麼?何況,你能庇護我們竹府一輩子麼?」竹清霜反駁道。但說到最後,不知道怎麼的,突然想起秦刺之前說的拿走她第一次,不由臉紅了紅,潛意識把這第一次和一輩子聯繫到一起。
拿走第一次,再庇護一輩子,這說明啥?還不一目瞭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