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三十九章、硝煙散盡天下明 文 / 祈水
第三十九章、硝煙散盡天下明
「皇上呢?」
急急趕回來的百官,都聚集在宮門外,長孫無忌見孫大海出來了,以大異於一個老人的速度上前揪起他問。
孫大海似乎早已經預見了,一點也不驚慌,慢條斯理的道:「各位大人不必緊張,皇上無事,只是因為這次前隋餘黨的騷擾,讓皇上很不高興,他現在不想見人,大人們都回吧。」
「孫公公,好久不見了。」
在百官中身穿朝服的李泰山前搭訕道。
孫大海看了一眼這個好久沒有見到的皇子,不禁有些驚訝。
李泰此年僅僅三十歲,照理說應該是一個人最輝煌的年齡了,才學有成,正要大展宏圖的關鍵時刻,可李泰,卻儼然一副老學究的模樣了。
李泰的臉上早已經找不到以往雍容華貴的痕跡,也許均縣的風霜早已經將他凍結的衰老。身體也不似以前那麼胖了,風吹在身上,衣衫還能隨風飄蕩。
孫大海點點頭,安聲道:「王爺,老奴也不說什麼了,皇上既然金口赦免了你,自然就不會對你怎麼樣的,你趕緊去安置家眷吧,皇上已經把你原本的王府重新修葺,就等著你呢。不過皇上今天心情不好,所以就不見你了。」
李泰機械的道謝,呆呆的看著孫大海姍姍進了皇宮,他的眼神裡,有一絲迷茫,又有一絲覺悟。
他突然想起了父皇以前說過的話:李治成皇帝,那其餘皇子都可活。
「怎麼樣?皇上找到沒有?」
玄奘這個時候毫無一絲出家人的風度和修養,急急道。
唐風搖搖頭:「楊雁逃的很快,我已經發動了所有的力量,就怕皇上——」
唐風沒有說下去,他真怕自己的推斷成了現實。
玄奘沉默了一會兒,才道:「放心吧,上一次楊雁行刺,都沒有對皇上怎麼樣,這次李恪已經在我們的手裡了,楊雁暫時不會把皇上怎麼樣的,只是你得趕快把皇上找回來。現今雖然局勢已經穩定了,但若讓人知道了皇帝竟然被人劫走,那豈不是要天下大亂。」
「放心吧,知道這件事的人都不能說話了,幸虧大師的隨機應變,否則若是讓趕來的士兵都知道了,那——」唐風沒有繼續說下去,誰都知道後果。
「你盡快阻止人手找到皇上,這些天就讓老衲幫皇上把長安平定吧,只是唐風你需要找一個替身來,畢竟皇上還是要偶爾露一下面的。」
唐風點頭同意道:「這裡就交給你了,玉璽和兵符都在你的手裡,你是先主所托,我自然是信任你的,替身的事情好辦,隨時都有,只是能不能起到作用,就看你胸中的乾坤了。」
玄奘朗聲一笑:「既然拜了皇上,自然要忠貞之死,待老衲解決了李恪之後,再與長孫一脈攤牌,怕是瞞不過長孫無忌那個老傢伙了。」
「李恪還在蘭林宮是吧。」唐風若有所思的望了蘭林宮的方向一眼。
天色漸晚,宮女掌燈之後,玄奘坐在床邊,看著仍昏迷的李恪。
李恪早已經沒有了一代梟雄的氣質,滿臉都是如女人般的柔弱,似乎是楊妃的死消磨了他的雄心壯志一般,或者楊妃死的哪一刻,李恪的心就死了。
輕輕的撩了李恪的人中穴,李恪呻吟一聲,悠悠醒來。
「母后——」
醒來的李恪似乎沒有明白自己在那裡,口中仍機械性的叫著昏迷之前的話,半晌才轉頭看見玄奘在身邊坐著,而自己,躺在他最最熟悉的母親的床上。
「大師是來嘲弄我的吧。」
李恪雙眼無聲的看著床頂上的如壁畫般的天女散花,空洞的道。
玄奘微微一笑道:「王爺,老衲怎麼敢,我只是來與你說說你的母親罷了。畢竟她與我都是佛門中人,可能有些她的心思,你是不知道的。」
果然,玄奘的話中一提到楊妃,李恪就激動起來,雖然沒有說話,但期待的眼神已經在催促玄奘了。
「你母親在先皇的妃子當中,可以算得上是只在長孫皇后之下。雖然長孫皇后薨之後,先皇也寵幸別的妃子,但心中最敬重的依然是你的母親,可雖然這樣,先皇還是不能立你為儲君,這其中的原因,相信大家都明白。」
「你知道你母親為什麼至死都沒有背叛李氏家族嗎?」
玄奘空空一笑,別有寓意看了一眼李恪,又道:「這當然談不到忠心了,如果我說忠心能蓋過骨肉親情,恐怕你也不會相信吧。你到現在仍然不明白你母親捨生取義的意思嗎?」
李恪茫然的搖了搖頭,他也不相信,自己的親生母親,竟然不站在自己這一邊。
玄奘長長一歎:「我告訴你,你母親如此這般,是為了百姓。」
「你以為你比皇上更適合天子的寶座嗎,你以為你會比當今皇上更加聖明嗎,你錯了。」
看李恪要反駁,玄奘如連珠炮一般連番說道。
「當年先皇曾評價你說『類己』,這不錯,可你不知道嗎,現在的大唐,萬萬不能有如先皇一般的皇帝了。」
玄奘疾言厲色的喝道,看李恪還在迷茫,又冷冷道:
「看來你真的比不上當今的皇上,你以為先皇就是真的最最聖明的君王了嗎?沒錯,老衲無意詆毀義兄,先皇確實是聖明之君,但其中,也是因為王朝初建時必定的繁華,人心思定而起。也因此先皇處心積慮的進行了多年的戰爭,為的就是讓百姓依然嚮往安定,而不是和平久了,生了惰性和叛逆之心。」
說到這,看李恪似乎有些明白了,又道:
「而現在,若你當了皇帝,又會如何呢,你自己問問自己的心吧。」
玄奘說完了這句,走到房中間,背對著床,負手而立。
李恪的心中百感交集,一會兒是楊妃死之前的情景,一會兒又是和李治的糾葛,還有玄奘那久久迴盪在他耳中的話。
「難道我真的錯了嗎?」
李恪喃喃了一句,頹然道:「明不明白已經無所謂了,反正皇上是不會放過我了,還想這些幹什麼,只是不知道死後能不能入宗室陵墓了。」
玄奘看李恪竟如此自暴自棄,搶步一把拽起李恪,怒道:「你怎麼這般不開竅。」
「你怎麼就不明白,皇上為什麼能容忍你叛亂,難道皇上會不知道你的心思嗎?我會不知道嗎,還有,你就不想想為什麼皇上會把文武群臣都遣到明德門,啊?」
李恪眼中突然湧起一絲希望,顫聲道:「難道——」
「你自己看著辦吧。」玄奘突然放下李恪,從懷中掏出早已經準備好的聖旨,扔在床上,大步出了房間。
李恪撿起聖旨,打開看了之後久久無聲,過了一會兒,突然如一個小孩子一般把頭蒙在被中哽咽起來。
「皇上,您的計劃已經實現了,老衲也會助你平定朝綱,可是,您在哪裡?」
在空蕩蕩的皇宮裡,玄奘抬頭看著天空中飄忽不定的浮雲,憂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