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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親征 一六零、帝王心思 文 / 祈水

    一六零、帝王心思

    「王爺,您不進去嗎?」

    站在殿外候著的時方,奇怪的看著吳王在殿門外躊躇不前。他就有些不明白了,這皇上已經給了吳王特權,讓他可以不必通報,如今這樣子,到底是為了什麼呢。

    時方只能確定一點,那就是吳王殿下如今是非常的猶豫,似乎有什麼重要的事情沒有決定下來,而這件事情,必定和這次見駕有關。

    「時方,皇上如今心情如何?」

    李恪突然退了下來,拉著時方走到一邊,低聲問道。

    這時方雖說與吳王不熟,但他也習慣了,平常有總有來見駕的大臣問皇上如何之類的話,都被他搪塞過去了,倒是有幾個人送了不少的好東西,他曾經和皇上說過,皇上告訴他不必介意,若無吩咐,就算是給他的額外的俸祿了。

    不過今天吳王一問卻又不同,時方既然能來伺候皇上,這眼皮子下的功夫,自然非等閒,所以他從皇上與吳王的第一次重逢,就能看出兩個人之間濃厚的兄弟之情,看出來皇上對吳王的佑護,所以這個時候吳王問起,他倒是實話實說起來。

    「不瞞殿下,如今皇上正想著長安城裡的西越娘娘呢,前些時辰還寫了一封信呢,吳王若是有閒,就多和皇上聊聊開心的事情。軍事上的事情小人不懂,不過這個時候,以我在皇上身邊多年來看,最好不要談這方面的事情,否則,總會有人——」

    時方沒有說下去,而是比劃了一下殺頭的手勢。

    李恪不禁忍不住苦笑了一聲,看來自己來的還真不是時候,可自己已經答應了楊雁,況且他說的情況,可以說對如今風雨飄搖的局勢有著決定性的作用,若是自己套不回皇上的心思,那楊雁若是不說,我大唐豈不是要損失慘重。

    心裡想著,李恪還是邁步走了進去,他不得不去,不只是因為這關係著大唐將來的局勢,而且在他的心底,也想知道,皇上對當年的事情,到底是怎麼看的。

    畢竟這件事情,已經壓在他心裡這麼多年,是生是死,他總是要知道的。

    「是三哥嗎,進來吧。」

    剛轉過屏風,就聽見內房李治的聲音響起,不過這聲音明顯有氣無力的,不像是英年的李治發出的聲音,倒應該是一個垂垂墓矣的老者。

    李恪有些吃驚,苦著臉給端著碎茶杯的宮女讓了路,卻無奈的走了進去。

    剛一進房,李恪不禁眨了一下眼睛,這裡的光線昏暗異樣,等適應了,才看清,如今皇上正背著他坐在屋子正中心的方桌旁,兩個手相互握著,而手指上滲出來的鮮血,提醒著李恪,如今皇上的心情,看起來並不是不好,而是非常壞。

    「皇上,也許您應該宣太醫診治診治。」

    李恪站在皇上的身後一丈遠的地方,低聲道。

    「有什麼好醫的,不過是破了手指罷了。」李治說著,將身子轉了過來,看到李恪,勉強擠出了一絲笑容。

    「朕正想著三哥,沒想到三哥就到了,這些天在蘭州住的可還習慣嗎,朕可是不習慣的很,倒是總想著回長安去,皇宮裡雖然冷清,但總是朕的家啊。」

    李恪不知怎的,就想起了自己在皇上登記之前其中一次的碰面,那個時候的皇上,讓他感覺到很貼心,他們之間的談話,就如同兄弟手足一般,雖然話語中毫無親暱之意,但那種淡淡的信任,卻讓李恪很是感動。

    想起這些,李恪越發的愧疚,他如今想不通,當時的他,為什麼就一時衝動,做出了那樣的事情呢,難道誘惑他的,真的是皇位嗎?

    他一直也不願意承認,他爭位的真正原因,只是為了他的母親,為了楊妃。

    「皇上,大唐處處都是皇上的家,這裡也是一樣的。」

    李恪不知道說什麼好,他心裡有千百萬的疑問,偏偏說不出口。

    李治伸手示意吳王坐下,自己則沉默不語,心裡依然想著他的那些心事。

    一時間,氣氛開始沉悶起來。

    皇上不說話,李恪還真不好先開口,可是他的時間不多,若是薛凌在讓他見過楊雁之後,就將楊雁轉移,甚至殺掉的話,那這次的機會,就會永遠喪失了。

    可楊雁與他做的交易,他卻不能照辦放在皇上的身上。這樣的事情,若是讓皇上知道了,定然會大怒,而且寧可不要這分情報,也不會吐露半點心聲。

    普天之下,只有一個人的心事最沉重,最冰冷。以前李恪一直以為最冰冷的是自己,有時候也會覺得是楊雁,可如今站在這氤氳的焚香之中,他才明白,原來,做皇上的,都有一顆冰冷的心,而皇上的心,是在冰冷的深處,藏著火熱的,關鍵就是你能不能觸碰到那份火熱,還是在這途中,就被這分冰冷凍死。

    「三哥,你想長安嗎,這個時候,朕才突然明白,當初為什麼四哥會如此了,原來不知道,長安竟然有著這等魔力,讓人魂牽夢繞。」

    李恪沒有說話,但是他知道,早在他離開長安之後,就已經明白了當初為什麼李泰接到皇上的聖旨之後,會李恪抱著那份期盼,乞降回長安了。原來長安在他們的心中,竟然重要到了如斯地步。

    「我怕是在也回不了長安了,即使皇上寬恕我,我也不會原諒我自己。畢竟,長安城中,有一段永遠不能忘記的過去。」

    李恪黯然神傷。

    李治有些愕然,他不是無情之人,自然也想過李恪的感受,他這些年其實從來都沒有明令不允許吳王進京,可是吳王就像是在自己流放自己一般,每次都向李治請求遠調,一次遠過一次,從來與長安,沒有任何交集。

    「三哥,還想著那麼幹什麼,難道你就不會去看看娘娘了嗎?」

    楊妃永遠是李恪心中的痛,即使隔了十年,當皇上在此提起的時候,他依然感覺到心口的那種剜心劇痛,讓他幾欲求死。

    「皇上真的能夠原諒我嗎,那個時候的我,可是行了大逆不道之事,我也知道,皇上對人和善,多次修改我大唐的律條,而且一次比一次輕,可這其中,就有幾條是沒有動的,謀逆者,誅九族。這條,我清清楚楚,可我就是不明白,到底皇上為什麼,會放過我呢。」

    李恪即使現在,還是不習慣在李治面前稱臣,偶爾說出口,也感覺到彆扭萬分。

    「誅九族,三哥真是說笑了,若真的是誅九族,那豈不是連朕也要殺了。」

    李治突然笑了,經李恪這麼一說,他突然感覺到心情好了許多,注意力也轉移到李恪的身上。

    「朕如何不清楚三哥那麼做是為了什麼,這麼多年過去了,還有什麼好計較的,朕也不是那種斤斤計較之人,你說是嗎?」

    見皇上笑了,李恪也不知怎麼,心情也跟著開朗起來,聽皇上這麼說,心裡更是高興,靈機一動,就問道:「皇上,您真的原諒了我嗎?」

    李治也是順口,就應道:「有什麼原諒不原諒的,我們都是自家人,畢竟你與朕都性李,當年的事情,朕早就不記得了。」

    李治口中說笑著,心裡卻又想起那段本來也應該忘記的往事,他明明知道自己應該忘記,自從自己拿回了送出去的東西之後,就知道自己在也沒有什麼理由懷念了,可有的時候,他就是忍不住。

    「那麼,皇上,據我所知,這附近,應該隱居著不少前隋的舊臣,皇上打算怎麼辦呢,是不是趁著這次的機會——」

    李治有些不明白李恪為什麼一定要將本來挺溫和的氣氛轉為凌厲,因為他潛在的意思,就是要藉著這一次的機會,將前隋的勢力一網打盡吧。

    「算了,朕說了,朕不是斤斤計較之人,不就是幾個老臣嗎,有什麼,想當年,前隋朝的小公主,名正陽順,不是還奈何不得朕嗎,這麼多年了,朕都沒有追究什麼,還會在乎這幾個行將就木的老人嗎?」

    李恪心中一喜,畢竟寬恕的結果,是讓人歡欣的。

    「也不知這麼些年過去了,那個公主,到底怎麼樣了。」

    李恪假作感歎,暗地裡,卻時刻注意著皇上的表情。

    果不其然,皇上聽到這句話,不禁呆了一呆,隨即勉強一笑,明顯的轉移話題道:「我還以為她會去找你呢,畢竟你們在名義上,還算是兄妹呢,那個公主,還真是令朕難忘啊,三哥,你說,如今我大唐比之大隋,又是如何啊。」

    李恪知道想探聽皇上的心思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他看得出,皇上似乎也並不怨恨楊雁,可沒有明明白白的話,他卻不能放手。

    他不是一個撒謊的人,所以他壓根就沒有想過欺騙楊雁,也許正是楊雁知道了他的為人,才與他做的這筆買賣吧。

    「皇上,眼前有一件非常緊要的事情,在不久之前,我的手下傳來訊息,說吐蕃早有異動,甚至有可能知道了御駕在此,而且有意侵犯我大唐,我軍的探子上報,說我大唐之內的官員,有可能有的被吐蕃重金收買,皇上,如今蘭州,似乎已經不是安全之地,雖然這裡雲集了十萬大軍,但若是吐蕃傾巢而出,怕是救援不及,恐怕會危機龍體聖駕。」

    「哦,」聽到這消息,李治突然鬆了一口氣,讓腦子裡充斥著這些軍情,總比那種折磨人的思念來的強。

    「古往今來的皇帝,泰山崩與面前而不變色的,李恪知道不少,可是像當今皇上這等,根本就不拿自己的安危當一回事的,卻還是第一次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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