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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一七五、深入敵境 文 / 祈水

    一七五、深入敵境

    自從隊伍開拔之後,李治就遠沒有以前看起來那麼清閒了,每天盯著那幾份沒有什麼變化的軍報,卻看不見一兵一卒的廝殺,這怎麼不叫李治心急如焚。他本以為親征,就有可能上戰場了,卻不想如今自己穩坐在大後方,若不是出去看見連營數里,這裡又與皇宮有什麼兩樣。

    然而他不能動,他是皇帝,所有的人都不會讓他犯險,而他,似乎也沒有犯險的理由。而聖駕在此,也能降低吐蕃對於大唐攻擊性的判斷。可李治畢竟是一個男人。

    不過他如今已經成熟多了,雖然心裡頭確實是想極了,但依然沒有做出任何不和常理的舉動,每天都做著皇上應該做的事情。先看軍報,然後改折子,雖然朝廷上的政務,大多數都京城留下的官員接手,可一些非常重要的,譬如五品以上的地方官員的任免,哪個哪個又犯罪了等等,都還是要李治親自過目的,只不過這來來回回,要多耽誤些時日罷了。

    這天剛好是從雲出事的一天,李治並不知道這些,只知道先鋒隊已經深入虎穴,與後面李世績的大軍斷開了,這本來也在意料之中,所以他也沒有什麼擔心的,在他看來,任命孫曹為先鋒官,並不是一個魯莽的舉措,一是他欣賞這個年輕人的機智,二是他是梁建方手下的得力干將,應該是信得過的人選。三來這先鋒隊在實際戰鬥中所起的作用,李治並沒有算在內。

    「皇上,梁建方求見。」

    正閉目養神的李治微微動了一下眼皮,微微的點了點頭,還沒有睜開眼睛,就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在特定的時間和場合,他要保持皇帝的威嚴,可在平常,他實在不願意讓自己的腳下,跪著一群比自己的爺爺年齡都大的臣子。

    人一旦坐上了這權力的巔峰,就會又開始追尋更高的權力,人間沒有了,就嚮往天界,嚮往長生。而李治卻因為本身固有的唯物主義價值觀,而對這些並不感興趣,也許,這就是他與歷代帝王最大的差別。

    過了良久,才見帳外梁建方叩首磕頭,這梁建方年事已高,雖然看起來頗有當年的雄風,但實際上也就是守個長安城門,或者宮城門什麼的,李治可從來都沒有打算讓他上戰場。而梁建方也不知是怎麼想的,一改以前的性子,也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好像也就是這幾年,也不爭了。凡事退讓,這倒是讓李治歡欣不已。所以更是決定這次將這塊蛋糕多分一點給這個對自己有大功的臣子。

    在古代,功勞也有天地之分。天大的功勞,可並不是那麼好拿的,開國元勳自不必說,在就是輔政大臣,而在就是救駕大功了。而這其中,由以救駕大功最為皇帝謹記,獲得這樣功勞的臣子,雖然上次的不多,但在皇帝的潛意識中,就會多多照顧,那以後的好處,可不是一兩處了。

    不過今天的梁建方甚是奇怪,似乎有什麼話想說,卻又不敢說的樣子,一副自己有難言之隱,最好讓皇上先開了赦口令,在說的模樣。

    李治素知這梁建方同大多數的武將一樣,是個豪放之人,斷不會這樣婆婆媽媽,估計是事情比較嚴重了。

    一想到嚴重二字,李治就有些不耐煩了,如今正在打仗的關鍵時期,雖然兩方看起來還沒有大的接觸,那是因為祿東贊還摸不清大唐的心思,而在這一觸即發的節骨眼上,萬一有什麼重要的事情錯過了,那就有可能一著棋錯,滿盤皆輸了。

    「梁愛卿,有什麼事情,就說吧,朕恕你無罪。」

    李治開門見山,也不矯情了。

    梁建方似乎想不到皇上竟然如此乾脆,神情一陣錯愕,不過他就算是在遲鈍,也知道皇上如今不耐煩的心思,所以只得恭敬答道:「皇上,老臣來此,是因為,因為——」

    梁建方遲疑了一下,終於像是下定決心似的,咬牙切齒的說道:「就在剛剛,老臣才知道,原來孫曹這個人,並不可靠。」

    「不可靠?」李治眉頭一皺,立刻在腦海中想到了種種可能。

    最壞的也就是吐蕃的奸細罷了,先不追究梁建方的事情了,如今這孫曹要是吐蕃的人,那五千士兵尚是好說,即使將領有兵符在手,也絕對不可能倒戈相向,最多就是被吐蕃誘殺罷了,可是從雲……

    想到這裡,李治的臉色終於陰沉起來,他終於想起,自己的得力愛將,居然也在那五千人當中,而且好像柳柔兒,也跟著去了。

    想到這裡,李治如何還能沉得住氣,臉色黑的嚇人,怒道:「趕快把前因後果說將出來。」

    梁建方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磕了個頭。

    「皇上,孫曹是跟在臣身邊五年的人了,所以臣對他很是信任,可是就在前幾天,孫曹的舉動就顯得很奇怪,似乎有些做作,當時臣雖然沒有往心裡去,但還是有些懷疑,卻不料剛剛我的手下在他的房間裡,搜到了他與不知名人物的通信,信中所講,似乎要對我大唐不利。所以臣這才——」

    「信呢,拿來。」

    李治劈手奪過梁建方手中的幾封信,抽出來看了一遍,越看越氣,最後實在忍不住,又怕自己盛怒之下,做出不理智的舉動,哼了一聲,背過身去,試著讓自己冷靜下來。

    情況還遠沒有自己想像中的那麼壞,這孫曹掩飾了這麼久,卻在這個時候露出了馬腳,想是已經不在乎了,看來孫曹是吐蕃的奸細,這已經是鐵板釘釘的事實了,而如今李治要算的,就是孫曹到底能給他帶來多大的損失。

    那五千人,看來是別想了。說不定如今已經是吐蕃人的俘虜了。

    李治倒是希望那五千人能使俘虜,最起碼還有命活,實在不行,最後拿金錢和糧食,將那些人換回來也好,是不是大唐的子民不說,如今李治最怕的,就是人口因為戰爭的影響而銳減。如今大唐的人口,還是太少了啊。

    從雲和柳柔兒,看來也是凶多吉少。從雲是有名的將領,不過也難保祿東贊為了士氣,將從雲殺了,那這次的損失就大了。

    幸而孫曹沒有在軍營裡鬧出什麼事情來,不過看來他在這裡,也是不敢動,畢竟這裡有自己坐鎮,軍營守衛的森嚴程度不是平常能夠想比的,而他也不可能接觸到那些秘密裝備,這些倒不至於洩密。

    可不能就這麼算了,竟然被祿東贊擺了一槓子,這口氣如果不出,李治如何咽的下口。

    「唉,這次本來想還你的人情。卻沒有想到,竟然害了你,不過也好,總算是揪出你身邊的一個奸細,要不然日後對你發難,豈不也是一劫?」

    李治沒有說出口,只不過看梁建方如今的戰戰兢兢,頗有些過意不去。不過畢竟還是他的失職,李治不能不辦。

    「梁大人,這事情以後在說,如今重要的是挽回敗局,這樣,你先留下,時方,立刻把唐風給朕叫來。」

    梁建方見皇上如今沒有追究的意思,不禁鬆了一口氣,偷偷的抬頭看了一眼,卻發現皇上如今正在發呆,只不過那蒼茫的眼神,似乎有一種魔力,要穿透前方未知的空間,看到戰場上瞬息萬變的情景。

    秋風瑟瑟,但已經吹不動枯黃了一半的草葉子,穿梭在這沒膝的草叢中,似乎在波浪中行走一般,看的久了,這眼睛,都有些暈了。

    這荒荒大草原中,兩個疲憊的身影,正是死裡逃生的從雲和柳柔兒。

    也是他們命不該絕,在吐蕃大規模的騎兵都與他們擦肩而過之後,解決了部分剩下的騎兵,兩個人掠了兩匹馬,本想去與騎兵隊回合,卻不料在途中就碰到吐蕃的斥候,當時的情景真是千鈞一髮,對方四五百人,包抄而來,若不是從雲和柳柔兒,拚死跳下一條流淌在山間的大河,順著河水漂流,而又將戰馬偽裝誘敵,早就被吐蕃人抓住了。

    而如今一來,兩個人就不能在往西走了,而東邊自然也是禁地了,所以無可奈何之下,兩人權衡利弊之後,只有選擇了危險係數最小,變數卻最大的北方。

    「這是吐蕃的大草原,我也不知到底叫什麼名字,不過我們在這裡很危險,從雲,如今該怎麼辦。」

    柳柔兒神色依然平靜,只要在從雲身邊,她並不在乎周圍的情景,而從雲就不然,如今心裡多裝了一個人,有了牽掛。

    「在往北走,就是祁連山脈了,那裡倒是易於藏身,可如此逃回去了,還有什麼臉面,去見皇上。」

    從雲有些懊惱,看了看天色,已經漸漸黑了下來,又是一天過去了,他們卻沒有走出半里。

    原來這兒方圓數百里都是草原,上次躲過對方騎兵的搜索,是因為恰巧發現了一個獵人用來捕捉獵物的陷坑,兩個人躲到下面,逃過了敵人的視線。可這草原上太平了,如今已經是秋末,草都伏在地上,根本就擋不住視線。人站在十里之外,只要仔細看,也能看出數目來。

    而這陷坑,又不是隨處可見的,若是等吐蕃的騎兵趕來,哪裡還來得及挖,所以兩個人這一天,竟然沒有離開這裡。

    「沒關係,你不用想太多了,這次恐怕並不只是咱們兩個這麼簡單了,雖然我沒有明顯的證據,但總感覺這吐蕃人來的蹊蹺,他們在哪裡藏了這麼多的騎兵,據我所知,我們被伏擊的地方,附近並沒有大型的養馬場,更別說草原了,他們難道都是自帶草料的嗎?」

    從雲搖搖頭,他也想不明白。

    「看來如今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不過如今,我倒是有一個瘋狂的點子,只不過——」

    從雲說話少有猶豫,柳柔兒何等聰明,看他看自己的眼神,就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感動之餘,也不禁有些憂愁起來。

    「你是想摸回去嗎,只不過我們並不清楚吐蕃人的老巢到底在哪裡,在說那裡的守衛肯定森嚴,憑著咱們兩個,恐怕還不行。」

    「可惜這裡不是大唐的領土了,若不然,和皇上聯繫上,就會有辦法了。」

    這個時候草原上的風突然猛烈了起來,兩個人都感覺有些冷,就又鑽回了陷坑裡。

    「我們雖然不愁乾糧,可畢竟不能在這裡耗著,我看不如這樣,趁著天黑,我們摸回去,若是找到吐蕃人的老窩,那自然是好的,若是不能,讓我們摸過了他們的警戒線也好,我不太放心,若是前面孫曹中了埋伏,那就遭了。」

    「你不用擔心了,我可以肯定,那五千人,恐怕處境會比我們還要慘。說不定如今孫曹他們,已經——」

    柳柔兒依偎在從雲的懷裡,明顯感覺從雲的身子震了一下。

    「可惡。」

    從雲悶哼了一聲,突然猛地咳嗽起來,絲絲血塊被他吐了出來。

    柳柔兒大吃一驚,忙扶住從雲,卻看他面色蒼白,已經昏了過去。

    柳柔兒一直以來都只是給從雲出謀劃策,什麼都聽從雲的,此時從雲出事,在最初的驚慌之後,她反而清醒了過來。

    將從雲的身子平著放在厚厚的乾草上,柳柔兒不會醫術,只是感覺從雲應該是急火攻心,加上這兩天一直吹著冷風,可能感了風寒了。

    果然,從雲的額頭髮燙,呼吸急促。

    草原風就是這點不好,像從雲這樣並不習慣的人,長久的吹,鐵定會吹出毛病來。

    餵了從雲一些清水,柳柔兒呆坐著發起愁來,心中縱有千萬條計策,可如今沒有了從雲的肯定,她就如同失去了主心骨一樣,不知所措。

    「怎麼辦?」

    柳柔兒抬頭,頭頂被荒草掩蓋的縫隙中,露出點點星光,這個時候的她,竟然發現,原來離開了從雲,自己竟然是這樣的柔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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