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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二零八、出海 文 / 祈水

    二零八、出海

    時值初春時節,海風中帶著一絲絲涼氣,拍打著岸邊的岩石和港口中停泊的船隻,激起的浪花,細碎的水滴,恍若如詩幻境,美輪美奐。

    楊雁從來都沒有見過大海,如今站在岸邊,雖然這兒是一個內陸港,但這種海浪捲擊沿岸的波瀾壯闊,還是將她深深的吸引住了。

    這一刻,她才知道,自己是多麼的幸福。

    「你一直想要看看大海,卻終究沒有時間離開,如今,站在這裡,讓我替你看吧。」

    楊雁心有所思,有些傷感起來。

    和李治在一起的時候,李治總是和她說起一些瑣碎的小事,其中讓她記憶比較深刻的,就是李治喜歡大海,他的願望之一,就是躺在沙灘上,瞇著眼睛,看大海的滔天巨浪。

    「怎麼樣,這裡不錯吧,若是看得久了,都會讓人心胸開闊的。」

    沈從從後面走了上來,看見楊雁站在那裡發呆,輕聲道。

    他當然知道楊雁如今的心思,很多人都是這樣的,一輩子,都沒有見過這樣炫麗的場景,這樣的美,足以征服每一個人。

    「不過,這也算不得什麼,等過幾天,我們出海去,讓你看看真正的大海,到底是怎麼樣的。」

    楊雁不是一個善於表達情感的人,雖然已經改變了很多,但還是反感別人看透她的內心,所以並沒有答話,只是將臉冷了下來,把自己的眼睛,從那副美景上移開,問道:「怎麼,這幾天就要出海嗎,是皇上的命令嗎?」

    沈從笑著搖搖頭,不把楊雁的態度放在心上。

    「就算是吧,不過不是這次的了,在剛剛開始的時候,我們就有規定的,每個月,都要找幾天風平浪靜的天氣的時候出海,將附近的海圖,都勾畫出來,探明大海裡的情況的。如今我們已經走的相當遠了,不過因為這次的船隻改造比較成功,我們如今可以去一個叫做飛鷹峽谷的地方了。」

    「出海。」楊雁喃喃了兩聲,有那麼一瞬間,眼神中流動的憧憬,讓沈從怦然心動,那樣的眼神,就好像是從一個還懵懂世事的孩童的眼睛中發出的,是那樣的純真。

    說是括州基地,卻並非建在括州,而是將括州,當成了最大的後勤補給基地。而本身因為這個港口的關係,基地就建在海旁,說起來,這裡的建造,還是參考了舊新羅金城的建造經驗,如今城中人影攢動,儼然成了小型城市。

    當然,是座實行軍事化管制的城市。

    「你看,這裡是船舶建造處,所有的船隻,都是從這裡出來的。」

    楊雁瞥了一眼,對沈從這個嚮導很是不滿,因為她對這些,並沒有什麼興趣。

    他並不清楚,這裡,可以說是資本主義最初萌芽的地方。

    像這種製造船隻,炮彈,大炮等等的工廠,雖然是朝廷上壟斷,但廠中的勞動力,是一種僱傭與義務並存的關係,這已經形成了初步的資本意識了。

    只不過,這屬於高度機密而已。

    「你別看這裡似乎很是寬鬆,想進就進,想出就出,但想出這城,可並不容易,平常的時候,城門都是關著的,進出的人,都要有特別的通行證和口令,若是沒有,休想進出。」

    楊雁走了一會兒,開始失去了對這座不存在與大唐版圖上的城市的新鮮感,蹙眉道:「怎麼,還要幾天出海?」

    沈從一愣,剛剛走的盡興,楊雁就要回去了。

    實際上,他已經將楊雁當成了李治的替身,而如今這樣介紹,有點向皇上炫耀自己的功勞一般。這樣的心思,怕是沈從自己都無法察覺吧。

    這座城也有一個自己的名字,是沈從命名的,喚作龍水。

    龍水城是一個典型的內陸式港口城市,這裡離海岸較遠,對於風暴的影響,降到了最低,而且,這裡是非常重要的戰略性城市,當然李治在篩選地點的時候,就是看重了這裡的地勢。二面臨山,一面臨水。而另一面,則能夠直通內陸。無論是戰略性進攻或者是防禦,都綽綽有餘。

    自永徽三年開始,李治就下了大力氣,在括州與龍水之間,修建了一條直道。

    所謂直道,並不是平常那種官道,官道雖然寬厚都比較優越,路況很好,但遇到大山低谷,都會繞行。而直道則顧名思義,逢山劈山,遇谷填谷。此道寬三十米,厚度十米有餘,可以說,是大唐最為先進的公路了。

    而正因為有了這條補給線,龍水,這座在後來飽經戰亂的城市,終究還是挺了過來,這個名字,也一直流傳了很久。

    第三天,風和日麗,天朗氣清。正式適合出海的好時候。

    海上行船,與路上行車,可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概念,船隻的性能固然重要,但有經驗的水手和船長,更為重要,所以即使沈從這個一手遮天的封疆大吏上了大船,也要聽從船長的指揮,不能私自行動。

    因為有了李治提供的一些造船的先進理念,大唐造船隻遭受了較少的挫折,卻省去了許多彎路,雖然如今的船隻,更多的還是依靠人力,但早已經為發動機,預留了安裝的位子。這龐大的巨輪,可以說,讓每一個看到它的人,都心驚膽戰。

    因為鋼鐵的產量問題,船隻大多,還是木質結構,這也是限制了船隻武器的最大問題,不過隨著大唐鋼鐵業的逐漸成熟,這種局面,會大為改觀。

    站在主船的船桅,迎著微弱的海風,沈從似乎早已經忘記了身旁的楊雁,閉目享受了一會兒,又深深的呼吸了一次,才昂聲道:「來啊,升旗。」

    船頭,一盞大旗緩緩升起,旗面在風中緩緩展開,上面南海艦隊四個大字,迎風飄灑,異樣的雄壯。

    「從今天開始,我們的船隊,正式更名為南海艦隊,成為我大唐,也是我中華民族,迄今為止第一支海軍,而你們,就是南海艦隊的第一批海員,第一批海軍。這裡所有的人,都會將名字,留在我大唐的史冊上,你們給我記住,不能丟了大唐的臉面。」

    在海浪的聲音裡,沈從的話,顯得平和而又穩重,聲音不大,可在這小範圍的寂靜中,所有的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所有的人,都默無聲息,重重的點了點頭,似乎在宣誓著什麼。

    風中飄揚的大旗,獵獵作響,這一刻,似乎整個大唐,都感受到了這股吹過大地的海風,所帶來的震撼性。

    「嗚——」

    隨著旗艦一聲號角響起,整體艦隊,共十八隻船,開始有序的駛出港口。

    船隻開動的瞬間,楊雁竟然不自覺的晃動了一下身子,這倒是讓她驚訝不已,自己什麼時候,連這等毅力都沒有了,想當初站在奔跑的馬背上,也不會晃動一下的啊。

    出海是一個很考驗人耐力的過程,所有的程序,都要按部就班,不快不慢的進行,好在楊雁本身就不是焦躁的人,習武之人,必須首練心境,站在船頭,看著忙碌的水手,楊雁似乎窺探到了一絲遙遠的未來。這一張張年輕而又俊朗的面孔,都是大唐未來的希望。

    而這裡的每個人,又何嘗不是李治呢。

    楊雁忽然笑了,是啊,他雖然不能親自來,親自看著船隻出海,但他是皇帝,是大唐的父母,這裡的每個人,都是他,我是他的眼睛,這些人,又何嘗不是呢。

    一個時辰之後,船隻,終於還是平穩的出了港口,整個艦隊,排成陣勢,開始緩緩的駛向遙遠的大海。

    「大人,我們第一個目的地,是金灣島,期間要過羊巧海峽。形成大概有八個時辰。」

    旗艦的船長在平安出海之後,走過來向沈從匯報。

    楊雁好奇的看著這個船長,穿著很隨便,不是正規的那種像水手一樣同意的著裝,不過身上還算乾淨,大眼睛,看樣子,最多也就三十來歲,在所有船隻中,算是想當年輕的了。

    「羊巧海峽,怎麼這麼奇怪的名字?」

    楊雁隨口問道。

    船長嘿嘿一笑,沒有答話,到是沈從在一旁說:「這是皇上吩咐的,若是誰先發現了海峽之類的地貌,可以以他的名字命名,而這羊巧海峽,自然就是羊巧船長發現的。」

    「名字有些怪。」

    這位年輕的船長含笑點點頭,楊雁這才知道,站在她面前的,正是羊巧。

    「你別看他年輕,他是本地人,十歲就開始和父親在海裡捕魚為生了,對大海,可以說是瞭解的非常深刻呢,以後你想知道什麼,都可以問這個羊巧。」

    看羊巧走遠了,沈從彎著嘴角,跟楊雁解釋了一番,不過他有一句話沒有說,這個羊巧,什麼毛病都沒有,就好像是有點風流。而這種風流,還不是那種浮於表面的好色,而是深在骨子裡,讓人不知不覺就中招的一種叫做內涵的東西。

    也許羊巧,這次要吃大虧了吧。

    沈從暗笑,在大海上,可是無聊的很,找點有意思的事情幹,他可是不會拒絕的。

    不說楊雁是皇上的女人,就憑著她這冷若冰山的性子,看羊巧這回如何是好。

    駛的遠了,楊雁才開始看清大海,那樣和天地一同廣袤的湛藍,仿若水晶藍寶石一樣,閃著悠然的光澤。臨船遠眺,偶爾有海鳥掠過,為這大海,增添了一份生氣。

    「漂亮吧,可惜,這樣的美景,你很快就會失去欣賞的興趣了。」

    沈從似笑非笑的站在楊雁的身邊。

    楊雁沒有答話,雖然她不太明白,可是更不喜歡問東問西的。

    「這就是大海啊,這是不同於我們的另外的世界,記得他曾經說過,這個世界,如果分成四分的話,只有一分,是陸地,其他的三分,都是海洋。我真的想不出,這樣壯麗的景色中,到底有什麼樣的存在呢,不知道有沒有如同我們一樣的人生活。」

    楊雁這段莫名其妙的話,讓沈從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過他更注意的是那四分之三,這件事情,他倒是不清楚,不過這個「他」,應該是指皇上吧,因為只有皇上,才知道的那麼多,天,大海竟然有這樣大嗎,怪不得皇上對船隻的建造,這樣的重視呢。

    想像著未來住在海上的情景,沈從忍不住,也笑了,那該是很有趣的事情吧。

    一路行來,當然是索然無味。楊雁在過了幾個時辰之後,看著一成不變的景色,終於明白了沈從的話,也明白了李治口中的審美疲勞。無聊的她,只好將注意力轉向水手們,看著他們,在行駛中,忙碌的做著各種實驗,有些她明白,有些在她看來,根本就是莫名其妙。不過倒是有趣的很。

    船隻之間的相互聯繫,目前全部靠旗語,所有每個船隻上,總有幾個手執長旗的聯絡員。

    「沈大人,這是這次測試的各種項目,您看看,有什麼需要改動和刪減的地方。」

    羊巧不知又從哪裡鑽了出來,將手中的程序表,遞給了沈從,轉而笑嘻嘻的對著楊雁說:「這位小姐,如何稱呼啊。」

    楊雁眉頭一簇,自己一身的素衣,雖然年紀不小了,但因為她本身的性子,和頭飾的關係,竟然還惹得這個羊巧來套近乎。

    「羊巧船長是吧,叫我仙子好了。」

    楊雁想了半刻,按捺住自己的性子,畢竟在這海上,不好發火,而且人家也只是打了一個招呼,若是在認識李治以前,這樣暖味的笑容,早就讓楊雁拔劍了。

    羊巧對楊雁的表情不以為意,笑道:「仙子,果然是天上的仙子啊,這位仙子,您的容貌,可是讓我想起了很多讚美的詞啊,不過好像又都不太合適,若是仙子在笑上一笑,就稱得上是一笑傾城了。」

    說了這一句,楊雁竟然真的沒有忍住,笑了出來。

    由此可見,即使是她這樣冰封了自己內心的女人,也還是希望旁人誇獎她漂亮的。

    沈從暗暗嫉妒,這羊巧果然有本事,這話要是從他嘴裡說出來,楊雁肯定拿劍在他身上捅上一個窟窿來。

    「羊巧,這計劃表我已經看完了,我的意見嘛,將火炮的測試項目移到返航的時候,這次我們的儲備很充足,不用著急,炮彈留著,以應付緊急情況,以後在有測試,還是這規矩,你記住了。」

    「是。」羊巧無奈的將眼神移開,接過計劃表,掃了一眼,埋怨道:「沈大人,這火炮測試,本來就是在最後的,你糊塗了吧。」

    「你——」沈從尷尬的咳嗽了一聲,趕緊擺手,示意讓他忙去。

    羊巧似乎洞悉了什麼一般,暖味的在兩個人的臉上看了一下,才哈哈笑著離開了。

    「這次出海,又不知道要多少天了,唉。做海軍,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

    羊巧離開了以後,沈從發現楊雁的臉立即沉了下來,當時就想轉移話題,故作深沉的歎道。

    楊雁果然轉移了注意力,問道:「怎麼?」

    沈從暗暗慶幸,立刻接道:「你知道嗎,我們這次出海,沒有個十來天,是不會回轉的,每次出海,船上都要帶上最少一個月的糧食的。」

    楊雁奇道:「糧食到是不用佔多少地方,可清水呢,你們如何儲存清水的。」

    沈從哈哈一笑,指著前方遙遠的大海說:「你不是聽見了嗎,過了羊巧海峽,就是金灣島了,那裡是我們的淡水補充基地,況且,那裡,也是我們的海上基地啊。」

    「海上基地,你是說,在金灣島,有像龍水一樣的城市嗎?」

    沈從搖了搖頭,歎道:「那到不是,金灣島,也是去年才剛剛探到的,因為它地理位置比較重要,所以皇上就下令,在金灣島修建一個港口,這次出海,其中一個目的,就是為那裡輸送糧食、生活用品,以及更換士兵的。」

    說到這,沈從又像是想起了什麼,沉默了半晌,又道:「海戰是我大唐所沒有接觸過的領域,雖然朝廷上,確有海戰的簡要章程,但實際上的操作,還都需要我們來驗證的,而且不打仗,終究是積累不了多少經驗的。」

    「打仗,怎麼你們男人,每天想的就是打仗,你是,他也是。」

    楊雁有些失神,實際上,一想起李治,她就總是處於這種失魂落魄的狀態。

    沈從啞然失笑道:「打仗,你不是都看到了嗎,益州打了一場仗,就有了至少十年的和平,我們想著打仗,還不是想讓大唐的百姓,過的更好。你以為皇上是個好戰分子嗎?」

    提到皇上,楊雁有些精神,笑了出來。

    「當然不是。」

    緩緩的搖了搖頭,楊雁的眼簾中,似乎又浮現出李治那悲天憫人的眼神,和那深沉的話。

    「此戰,非朕錯;此戰,為朕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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