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永遠的輝煌 三零一、懺悔 文 / 祈水

    三零一、懺悔

    順著楊雁來到了頂層的天台，這裡是海連城的制高點，夜風呼嘯，萬家燈火輝煌如斯。

    「楊雁，你想說什麼？」

    柳柔兒的臉色陰沉，她如今太敏感了，只要與她作對的人，她都會毫不猶豫的顯露出她的敵意，若是以前的她，至少不會頂撞皇帝。可今天，她什麼都做了。

    楊雁的嘴角泛起了一絲笑容，說不出是高興還是生氣，這個名字，她已經太久沒有聽到過了。一般人都會稱她做貴妃娘娘，只有李治偶爾會這樣叫她，當然，兩個人之間，更多的是暱稱。

    「柔兒，你變的不像你自己了，這次回來，你怎麼成了這樣，剛剛你實在是不應該頂撞皇上的。」

    楊雁粉面含笑，溫婉的語氣，讓柳柔兒神情為之一滯，楊雁的態度，讓她似曾相識，畢竟她與楊雁，可以說都是同一種人。

    「柔兒，你還記得媚娘嗎，你讓我想起了她。」

    楊雁淡淡的說著自己心中的想法，這是一個難得的機會，她很少會這樣吐露自己的心聲，她不是沒有傾訴的**，實際上每個人，都有傾訴的**，可惜，並不是每個人，都能找到合適的傾聽者。

    千金易得，知己難求，尤其是如同楊雁一樣性格特立獨行的人，更是如此。李治雖然也是楊雁的知己，但畢竟兩個人有著不同的性別，楊雁給了李治屬於女人的溫柔，卻不能將自己心中的所有對李治坦誠。

    柳柔兒沉默了，她和武媚娘很像嗎，她不這麼認為，雖然看起來，兩個人都是那種曾經有過野心的女人，但柳柔兒是因為她的身份，當初的她，必須承載吐谷渾的未來，作為吐谷渾的公主，她所做的，是她應該去做，必須去做的。這些，都是被動接受的。

    即便柳柔兒不討厭這種身份，也很喜歡這種操縱別人的感覺，但這畢竟是後天培養，並不能持續一生的時間。

    而武媚娘卻是一個先天貧弱，後期努力的女人，她的所作所為，完全符合她本身的意願，她的野心，她的**，都直截了當的表現了出來。

    當然，作為一個女人，柳柔兒還是很佩服武媚娘的，但她更清楚，作為一個女人，要是如同武媚娘那樣，反而會更加危險，尤其是在如今的社會。

    「我沒有她那麼偉大，我也不會如她那樣愚蠢，在我的心中，最重要的是從雲，權力與**，我都不在乎。」

    楊雁呵呵笑了。

    「可你表現出來了嗎，你不在乎權力，可你卻在忤逆皇帝，這難道不是你在抗爭的表現？吐谷渾有什麼好的，如今貧困落後，你不替你自己考慮，也考慮考慮以後的孩子，你希望讓你的孩子，也生活在荒漠之中嗎？」

    柳柔兒渾身一顫，孩子，這個詞，她太久沒有聽到了。從她的孩子死了以後，所有人都不敢在刺激她，因為從閒逸的死，對她的打擊，是致命的。

    如今，楊雁一句話，卻讓她的心動了起來，自己會有孩子嗎？

    「我，我還可以有孩子？」

    柳柔兒的嘴唇哆嗦著，幾乎語不成調。

    楊雁微笑著撫摸著自己的腹部，點頭說道：「當然，你是女人，從雲是男人，你們自然還會有孩子，你摸摸看，這兒已經是我第四個孩子了，你知道嗎，有了孩子，女人才會完整，而你也會發現，孩子是你的一切。」

    柳柔兒輕輕的撫摸著楊雁的腹部，她很熟悉這種感覺，那時新生命的律動，這樣還未曾來到世界的生命，已經在和她打招呼了。

    「替你將來的孩子想想吧，柔兒，你的眼裡，不應該只有從雲，這樣太自私，不僅僅是對你，也是對從雲。」

    楊雁最後說了一句，施施然下了天台，她知道，柳柔兒需要靜一靜，一直以來，她的思維都是紊亂的，她的心情肯定非常亂。作為一個女人，楊雁懂她，所以也能夠短短幾句話，就抓到柳柔兒心中的糾結所在，也只有這樣，柳柔兒才能敞開心胸，雖然如今的她，對從雲的愛，已經成了生命的全部，但這是不應該的，雖然愛情在女人的生命中，佔據了太多的份量，但楊雁認為，她們的生命裡，還應該有些別的什麼東西。

    也許有這樣念頭的，並非只有楊雁一個女人，但能將這個念頭付諸行動的，卻不多了。而作為貴妃的楊雁，能保持並一直確定著這樣的理念，實在是非常難得的事情，而這，當然也多虧了李治。

    李治，這個不一樣的皇帝，不僅僅表現在對待黎明百姓上，楊雁明白，在愛情觀上，李治也顯得開放而又大度，他很少去干涉楊雁的生活，甚至不禁止楊雁出宮，楊雁想去哪裡，都不需要與李治通報。

    「怎麼，從雲走了嗎？」

    下得天台，楊雁卻意外的沒有發現從雲的身影，這段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她原本會以為，兩個男人會有更多的話可以說。

    「醉了，這小子，居然幾杯酒就醉了，虧得朕還想要與他把酒言歡。」

    李治苦笑著說。

    楊雁太瞭解李治了，雖然他一臉的苦笑，但楊雁知道，他已經滿足了，其實李治是一個很容易滿足的人，每一次楊雁只要和李治說一句情話，他都會心花怒放，這種男人，整個大唐都少見的很，而且他還是一個君王。

    皇帝的妃子，是最難做的，在一開始，楊雁也是這麼認為，但如今她卻知道，皇帝的妃子難做，但永徽皇帝的妃子，卻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了。

    「你與柳柔兒說了些什麼？」

    李治好奇的問。

    楊雁搖搖頭，這些對楊雁來說，都是內心深處最寶貴的東西，她明白李治對她的好，也記著李治對她的好。

    「算了，讓他們靜一靜吧，這麼多天，估計他們的心理壓力都太重了，如今好不容易放鬆下來，不必逼迫他們，想必他們即使是在想離開，也不會在乎這麼幾天的吧。」

    李治笑道：「是啊，你說的不錯，況且，朕這次來，又不單單是為了他的事情，唉，煩心啊。這東瀛，就不能老實一點。」

    楊雁杏眼一翻，無奈道：「哎呀，別以為你真有什麼王者之氣，能讓所有人都瞬間拜服了，人家又不是你的子民，你還想讓他們任人魚肉啊。」

    「看你說的，好像我是一個暴君似的。」

    楊雁面色稍稍凝重了一些，聲音沉重的說：「也許在東瀛人的眼中，你不僅僅是暴君，而且是個殺人狂魔了。」

    看李治張口語言，楊雁用自己的中指放在他的唇邊，眼神裡，都是信任。

    「我們之間，還需要說這些嗎，你知道的，即便全世界都否定你，我也會站在你的身後的。」

    李治不在辯解，只是輕輕的將楊雁攔在懷裡，是啊，如果有一天，世界真的否定了自己，那該怎麼辦。

    自己的角色，當真就光彩了嗎，其實李治也是明白的，所謂君王，沒有一個會有善良的心，環境不允許，你的子民不允許，你的歷史不允許，作為君主，你的心，就一定要狠一點。

    沒有哪一個君主，是愛心氾濫的，哪怕那些歷史上稱之為愛民如子的聖命君主，李治也不相信。除非是在洪荒時期，那種部落形勢存在的村子，才會有那樣的領袖，而如今大唐泱泱大國，卻絕對不可能有了。

    「皇上，你說這次來海連，不僅僅是因為從雲，還有別的事情，可我怎麼不清楚呢。」

    楊雁疑道。

    李治苦笑了一聲，看著蒼茫的天空，那群星閃耀下，月色如洗一般，讓人渾身，都湧起一絲涼意。

    「你沒有問嘛，看你最近也挺忙的，對了，李恪似乎快回來了，朕最近還需要去洛陽看一看，你去找李恪談一談吧。」

    楊雁沉默了，在這個世界上，若論到血緣，李恪絕對是最親近的一個，這麼多年來，她對李恪，也有著所不清道不明的感情，雖然不怎麼深厚，但確實有那種血濃於水的親情在裡面。

    而李治最近的反應，楊雁都看在心中，雖然李治從來都沒有對她說過，但楊雁還是能隱隱猜到些，只是李治不說，她也不想說罷了，正如她剛剛所說的，她並不在乎李治要做什麼，因為她需要做的，僅僅是在合適的時候，站在合適的位置罷了。

    「是嗎，也許我也該回去一趟了，不過你去洛陽幹什麼？」

    李治面色突然變的蒼白起來，一絲難以掩飾的沉痛，從他的瞳孔之中掠過。

    「我想她了，想去看看她。」

    李治沉痛的說。

    楊雁默然，她不是擔心李治的舉動，也不擔心自己在李治心中的位置，只是如今——

    「昔人已逝，何必呢，媚娘也是咎由自取，你不必愧疚。多想想西越吧，你似乎對她的關心不夠，她畢竟是愛你的。」

    李治突然笑了，笑的那麼痛苦，讓楊雁的心，揪心一般的疼。

    「說那些還有什麼用呢，沒用的還是我自己，自己喜歡的女人，卻留不住，唉，算了，何必呢。」

    說罷，李治蒼茫的笑聲，遠遠的傳了開去，那笑聲中，飽含了對曾經的一份愛情的懺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