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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永遠的輝煌 三四三、世界 文 / 祈水

    三四三、世界

    從古至今,很少有毛躁的皇帝,這到不是因為沒有急脾氣的皇帝,但正如所有的做大事的人一樣,做皇帝,是一門沉穩的學問。每一個眼神,每說的一句話,都會為國家帶來重大的影響。

    不過李治這個時候,卻怎麼也沉穩不下來,這麼多年,他已經很少這樣煩躁過了,不過長時間的寂靜無聲,還是讓他有些煩躁。

    「怎麼,你對自己的處境,一點都不擔心嗎?」

    黑暗當中,楊雁的聲音顯得悠遠而詭異。

    李治按著聲音,摸到了楊雁的身體,不由得苦笑說:「怎麼你也會在這裡。」

    比起李治來,楊雁顯得更加鎮靜,這種養氣的功夫,是楊雁的必修課,即便是從前一言不和就拔刀相向的楊雁,也從來不會隨便動怒,況且如今已經到了中年,更是變的沉穩起來。

    「自己的親生兒子遞的茶,誰又會提放呢。」

    說著自己的兒子,楊雁卻並沒有太多的難過,她是一個很奇怪的女人,對自己的子女,從來都沒有過多的親熱,而且尤其與自己的兒子的感情很淡,甚至都不如李治。

    李治長歎了一聲,摸了摸四周,身體周圍並沒有太多粗糙的質感,溫度也適中,這裡應該有地板,只是房間內的通風很差,空氣中有一股子木頭味兒,久而不散。

    「這裡是哪兒?」

    李治沉吟了片刻,苦笑了一聲,「還能是哪兒,昭陵吧。」

    「裡面?」

    楊雁有些不敢置信,不過想想,也就釋然了,看來,動手的人,顯然並不認為李治能夠活著出去了。

    「這到省得費事了,唉,我倒是從來沒有希望自己能夠進到這裡來的。」

    李治的潛台詞,楊雁當然無法理解,所以她只能恩了一聲,依舊用一種古井不波的聲音問:「那你這些天,就為了這個時刻嗎,這些天你的手段,我可都看在手裡,你跟我說說,到底把權力都交給了誰。」

    李治並不想談這個話題,不過似乎有些人想聽,只聽得一聲咯吱的聲音,上方大概十米高的地方開了一個小洞,柔和的光線從洞中射了進來,李治這才有機會觀察一下四周,和他想像的差不多,這裡是個封閉的房間,或者,說是墓室。

    「父皇,你還好嗎?」

    稚嫩的聲音,卻沒有讓李治感到任何的親切,他從直覺上,能感覺出這不是李思,但這卻明明是李思的聲音。

    「你太小了。」

    李治的話讓人捉摸不透,不過顯然上面的人並不這麼認為。

    「小,並不一定不懂得活著的珍貴,父皇,你知道嗎,你的存在,對我來說,實在是最大的威脅。」

    楊雁在這時反而沉默了,她不願意和李治以外的任何人說話,尤其是在這時,她只是用力的握了握李治的手,希望能給他力量。

    不過李治顯然並沒有受到太多的打擊,只是依舊溫和的笑了一聲說:「你這樣做,會為朕的計劃帶來很大的變化,朕不希望你這麼做。」

    「父皇,你的計劃,我會幫你完成的,不是嗎?」

    李思的聲音在這特殊的時刻和特殊的地點,顯得更加詭異。

    「父皇,你想不想要墓誌銘呢,這麼寫怎麼樣,在錯誤的時間,來到了錯誤的地點,做了一件錯誤的事兒。」

    李治沉默了,這句話,讓他想到了什麼,只是他不敢相信會有這樣的結果。

    「李滄呢,你把他們怎樣了。」

    李治突然說。

    原本李治還以為這背後都是有人在推動,但他怎麼想,也想不出到底是誰,李治可不會認為一個垂死的老頭子,會有這樣的魄力,而有魄力的人,卻都未在附近。但如今他似乎想明白了,也許,就是李思自己,只是,他真的是李思嗎?

    「父皇,我不得不佩服你的人格魅力,所以我仍舊稱呼您為父皇,雖然說您與我的差距,有天壤之別,但有些地方,您的做法,還是值得我去學習借鑒的,他們希望能夠來見見您,不過可惜,我不希望發生這樣的事兒。」

    李思的聲音,突然顯得悠遠起來,似乎人已經漸漸的遠離了這裡。

    四周又恢復了靜謐無聲。

    「你後悔嗎?」

    「後悔,我從來都沒有後悔的機會,你知道嗎,若是我能選擇,也許早就不會變成這個結局了。」

    李治的笑聲突然變的蒼涼起來,只是雙手將楊雁摟在懷裡。

    「西越呢,你的子女呢,你都放的下嗎?」

    楊雁似乎變成了智者,循循善誘似的問。

    「也許是因為我自私,但西越,唉,你知道嗎,我對她可是充滿了期望。」

    楊雁並不吃驚,李治別的意圖,她也許不清楚,但對於身邊女人的安排,她卻洞若觀火一般明晰,西越原本就是一個對權力嚮往的女人,李治在時,極力的壓制了這種意圖,但若李治不在了,憑著她的本性,楊雁相信,也許西越,會成為第二個武媚娘才是。

    「一聲的寂寞,一句話,就注定了。也許你是對的,想必江山對你來說,更是可有可無了吧。」

    李治的身體突然狠命的顫動了一下,似乎情緒非常激動,不過片刻又緩和了下來。他抬起頭,仰望著那露出一絲光線的孔洞,眼神中,充滿了執著。

    「放不下又能怎麼樣,我早就應該猜到這種結局,也許,這也正是我一生最完美的寫照,成功與失敗,都成為黑暗中的幻影,只有頭頂上的一絲天光,才是我內心深處想要追尋的光明。」

    李治這個時候,宛如看透人生的老僧,只是他覺得,他還沒有能夠解讀生命的奧秘,他甚至不知道他來這裡的真正的目的,從前,他會認為自己是來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為了讓一個民族積極向上,但如今李治卻不這麼想了,也許這麼多年,他最大的成就,並非是一個大唐,而是一個真正的自己。

    走上了這一步,李治已經沒有回頭路了,但他卻感到異常的輕鬆,那些或難忘,或美好的光陰,宛如浮世蒼生,影片一樣在他的眼前掠過。

    大唐的路在哪兒,他不需要關心了,他已經完全的放開了,因為大唐,已經不在需要一個沒有雄心的皇帝,他不在有資格做一個皇帝。

    顯然,楊雁與李治一樣,也從來都沒有後悔過,雖然只有一絲天光,但在兩個人眼中,對方的一顰一笑,都清晰的刻畫在自己的腦海深處,也許即便是到了陰曹地府,也不會忘卻。

    「你還記得忘川河的傳說嗎?」

    李治搜索腦海中的記憶,終於想到了這個名字的涵義。

    「如果你先到了奈何橋,會在忘川河等著我嗎,千年的寂寞,不能言語,只能默默的,等待著我嗎?」」我會為你採彼岸花的。「

    李治篤定說。

    楊雁嗤嗤的笑了,撥弄著李治的鼻子,輕笑道:」是啊,那你必須和孟婆茶,然後,就去採彼岸花,卻忘記了,你要將花,給一個等待著你的女人,你知道嗎,如果真有忘川河的話,等待的人,會是我,而你,會是那個永遠走在輪迴裡的人。「

    楊雁突然傷感起來,顯然,她在這一刻,依舊希望能夠緊緊的抓住李治。」放心吧,死亡並不可怕,可怕的是畏懼。「

    李治輕聲安慰著自己的女人,對於自己的未來,他曾經策劃了很久,可卻沒有想到,最終自己竟然沒有能力決定自己的未來,這讓他突然想到了上一世,與這個時刻,竟然有著驚人的相思,因為他,依舊沒有能力,決定自己的未來。」你說,如果這個時候,我不關心一下大唐,是不是就不是一個稱職的皇帝了?「

    李治突然打破悲傷的氣氛,問道。

    楊雁呢喃了一聲,」誰管你啊,現在你可不是什麼皇帝了。「

    李治訕笑了一聲,不過:」也許吧,但誰又能知道呢,若不是我自己有這樣的意思,又怎麼可能會是這種情況,這麼多年了,我從來都不敢放鬆大唐片刻,也許,這一刻,我的性命掌握在別人的手裡,但如今的大唐,並非當初的玄武門了,你知道嗎,我不會給他任何機會的,如果想要從我這裡得到什麼,那就要看他自己的本事了。也許這一刻,遠比當初的我,更加凶險呢。「

    李治說的不錯,這時的大唐,是李治的天下,如果有一天李治突然不見了,那整個大唐,必然會有一番天下大亂,李治原本也不想這樣,但沒有想到蒼天跟他開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玩笑,再一次向他證明,人力,是不可能戰勝蒼天的,努力了這麼多年的李治,依舊不能擺脫蒼天的捉弄。」是嗎,我陪著你。「

    噹啷一聲,一絲寒光反射,也許是目光,也許是劍光。」藏在腰間的軟劍。看來他還沒有搜我這個做母親的。「

    楊雁細細的撫著劍身上的龍紋,那欲破劍而出的氣勢,讓人心驚。

    天地之間,突然瘋狂的動盪起來,是蒼天震怒,還是憐憫?

    卡嚓——

    一道閃電劃破了天跡,耀眼的白光,似乎是天,正在審視這個冰冷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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