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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一章 我命由我(上) 文 / 凶飛

.    太陽透過散亂的雲層執著的將光芒灑向大地,竹林中小溪流淌,透過竹梢光芒如打碎的鏡子,錯落的落下,竹林中淡淡的雲氣升騰,宛如仙境。

    幾個少年少女在小溪邊發出歡快的笑聲,兩名十四五的少女挽著褲腿在小溪中抓魚,岸邊還有一個十二三歲面色蒼白的男孩坐著為她們加油。

    這個男孩名叫霍俊中,十五歲,他是大城市之人,但是因為出生時難產落下了先天疾病,心臟和肺都有問題,而且基本無法治療。醫生說,清新的空氣對於他的治療有好處。銅鑼村的謝老爺子是他爺爺的好友,所以霍俊中的爺爺將霍俊中送到了這個五年前才通了電的古老村落。

    這時,霍俊中來銅鑼村已經一年了。在這個小村上,他的病情雖然沒有轉好,卻也沒有惡化。不過他面色蒼白,身體瘦小,一看就知道身體很不健康。

    這兩個女孩都是本村人,是雙胞胎,大的叫盧青蘭,小的叫盧紅蘭,是霍俊中的鄰居。

    小村非常封閉,外面世界的風雲變幻似乎和小村無關。村中沒有外出打工者,就是郵差也要半個月才會來一次。

    小村後山有梯田,生產的糧食足夠小村使用,每隔幾個月,小村居民會集中將各種農產品拿到縣裡集上去賣一次,換回來日常用品。這樣的生活已經持續多年,似乎以後也會這麼下去。

    不過對於好奇的少年人來說,外面的世界神秘而有吸引力。在霍俊中來到後,盧家姐妹,就和他走得很近,總喜歡聽他說外面世界的故事。說繁華的都市,說電視機,說電腦,說運動會,說天上飛的飛機,地底下跑的火車,說到哪裡都能找到人的手機。

    抓了一堆魚,盧家姐妹笑著走上岸來。「小霍,你今晚還要去虛道爺那裡去嗎?」

    霍俊中點頭,他身體不好,這天氣溪水好比較冷冽,他不能下水。所以就和謝惠玲一起,在一邊搜集枯枝樹葉,幾個小孩家準備自己燒魚吃。

    山區的孩子早當家,小鎮生活雖然沒問題,但是養殖較少,豬是過年才會殺的,一年到頭見不到幾點油。所以對少年人來說,要解嘴饞就要自己動手。幸好這是山裡,到不少各種野兔野雀,刺蝟山豬之類的。霍俊中尤其喜歡吃這小溪中的白魚,村子裡的人除了虛道爺,其他人都沒有吃魚的習慣。到便宜了霍俊中,可以盡情享受口福。

    幾個人坐下點燃火堆,將魚鱗弄掉,用竹枝穿好在火上烤。盧青蘭問道:「小霍,你每天去虛道爺那裡究竟做什麼呀?」

    霍俊中笑道:「虛道爺不知道從那裡弄了台電腦,說收藏的道書時間久了,保存費力,讓我幫他把道書輸入電腦儲存保藏。」

    盧紅蘭道:「道書?是虛道爺後院那些書嗎,裡面好多書呢,好像還有竹簡,我上次看到虛道爺掃屋子,好多灰。而且那些書都是豎著的,好難認。小霍,你真厲害,那麼老的字也能認識。」

    霍俊中並不覺得這有什麼難的:「沒什麼,我爺爺是藝術家,最善於繪畫刻印,小時候我跟著他學了很多古文,所以認這些字還不算難。」

    吃完魚,又聊了一會,天漸漸的黑了下來。霍俊中送盧家姐妹回去,自己帶了幾串烤好的魚,來到小鎮最後的道觀。

    說是道觀,也不過是幾間灰色的瓦房而已,也沒有懸掛牌匾。

    據說這道觀是很多年前村裡突然流行起某種怪病,令人上吐下瀉,死了不少人。這時來了一位遊方道士,他治好了村人的怪病。他覺得這裡地氣不錯,就留了下來。村人感激他,就合力為他修了這座道觀。

    老道士叫虛玄淵,在村裡一住也不知道有多少年了。他懂得醫術推拿,村裡人有個頭疼腦熱都會找他來看病。甚至連豬牛的病也會看,順便在給村裡人起名送祭,看看家居,在村裡也到頗有威望。多年前席捲全國的破四舊時,一隊外來紅小兵聽說這裡有道觀,費勁辛苦爬來要來破四舊,卻被村民們用鐵掀趕了出去。

    村中虛老道是年紀最大的人,村中所有人都是他起的名字。不過從盧紅蘭盧青蘭這樣的名字來看,霍俊中認為這老道取名的本事不怎麼樣。

    虛老道為人邋遢,往往一件衣服幾年不換,走到田間地頭想睡就倒地就睡,一睡有時候會睡幾天。村裡人都見慣了,也不管他。

    一年前剛來到村子的霍俊中卻不知道,以為虛老道死在竹林中。他驚得四處叫人,當時村人大都在田里幹活,村中無人。他最後用盡力氣將虛老道拖回村裡,還給老道做人工呼吸。等村裡人回來後,才知道他不是死了。

    等虛老道醒來後知道此事,也覺得有趣,反而和霍俊中這外來小孩交了朋友。

    霍俊中自小多病,不能運動,所以喜歡閱讀。小村中只有道觀內有藏書,雖然大多數是看不懂的道經,卻也成為了霍俊中一個好去處。

    虛老道有時也會和他聊幾句道經內容,霍俊中才發現,這個老道對於道經讀得不少,但對很多經書內容大為蔑視,頗多嘲笑。同時對道經中所描繪的神仙也沒什麼尊重。

    前不久虛老道不知道從哪裡弄來了一台電腦,配置還相當不錯。但是不會用,小村中只有霍俊中一個人懂得使用電腦。所以虛老道拜託他幫忙,將道觀中的經書輸入電腦保存。道觀環境不好,很多古籍都已經模糊的無法看了。

    這樣每天晚上,霍俊中會前往道觀,幫虛老道輸入道經,眨眼間已經過去了一個月時間。

    今天和平常一樣,霍俊中來到道觀,一進道觀就聞到了濃郁的酒味。他眉頭微皺,看來虛老道又喝多了。果然來到後屋,虛老道靠在門板上,旁邊放著兩罈酒,不知道是哪個村民送的酒頭。

    虛老道喝得藍色長道袍上滿是酒績,還在放聲高歌。「醉臥雲霞處,彈指觀日出,浮沉無盡事,南柯意闌珊。家國皆虛妄,人心自運長,夢入神機變,蛇龍萬古盤。」

    他的高歌,和霍俊中在都市裡聽到的那些歌曲完全不同,每一個字都拉的很長,節奏變化很小,霍俊中曾經模仿過,但是只唱兩三個字就喘不過氣了。

    「又喝得爛醉,我說虛道爺,你老說自己是有道真人,可是好歹有點有道真人的樣子好不好。整天邋遢的跟叫花子一樣,又饞又懶,那有你這樣的有道人。人家是神機夢中變,你是狗腿不上席。」發著牢騷,霍俊中吃力的扶起虛老道,把他抗回房中。幸虧虛老道身材瘦小,大概不到九十斤,否則身體不好的霍俊中還真扛不起他。

    「有魚香。」虛老道別看醉醺醺的,一下子就拿走了霍俊中手中的烤魚。大口的吃了起來,急得霍俊中道:「別急呀,這樣吃會被魚刺扎喉嚨的。」

    「怕什麼,老道我八國聯軍的子彈都沒打死,還害怕區區魚刺不成。」虛老道雖然喝得昏天黑地,倒還沒有到完全昏沉不能說話的地步。

    「吹吧,你就吹吧,還八國聯軍,你乾脆說蒙古入侵你就活著算了,真當自己是神仙了。」好容易將老道扔到床上,霍俊中去外面水缸裡面打了水,喝酒喝多了的人特別容易口渴。對於老道的話,他沒怎麼放在心上。這老道清醒的時候就經常吹牛,更別說喝多了的時候。

    老道突然說道:「小霍呀,盧家姐妹好像都看上你了,你準備要那個,還是想兩個都要?」

    「你別神經了,我們不是那種關係,否則盧大叔不打死我。再說,我們才多大。」

    老道哼了一聲道:「那姐妹兩個,都十五了,在這裡就是生孩子也不算小。盧大憨為人貪錢,這兩姐妹還沒有結婚是因為難得他這種長相能生出這樣一對姐妹花,大概準備賣個好價錢。你真有心,就要了這姐妹兩,反正小姨子本來就是姐夫的小棉襖,更別說還是這種心意相通的姐妹。反正你老子也蠻有錢的,你掏份彩禮錢也不難。除非是你小子看不上山裡的姑娘,喜歡城裡那些打扮的風騷露骨的女人。或者是只打算和兩個小姑娘玩玩,根本不在乎她們的人生。」

    霍俊中無奈道:「你喝多了安靜些吧,這麼大年紀,別為老不尊胡說八道。你以前是不是被城裡女人甩了,所以這麼大怨氣,你可是修道人,留點口德。」

    老道坐起來不服氣的道:「別以為我喝多了,想當年,我一個人走東北,和張鬍子拼酒,張鬍子都要尊我一聲了得。小霍,你馬上十五了,也該考慮人生大事,再說你整天和那兩個小丫頭纏在一起,要是哪天控制不住,破了身就不好了。年輕人,元陽破得太早,影響身體。」

    「我還未成年,你別說這些少兒不宜的東西。」霍俊中拿撒酒瘋的虛老道沒辦法,轉移話題,否則天知道虛老道還會說什麼黃腔。「虛道長,你說,修道真能延年益壽嗎?」

    虛老道很生氣的道:「當然能,老道我不就是證據。」按照村裡人的話,虛老道來村子裡足有五六十年,來的時候就是個老道了,至少有一百歲。雖然霍俊中不太相信,哪有上百歲的老頭還有精神上躥下跳,灌酒吃肉,電腦弄好他首先每天看a片,精神好的就像十八歲。不過不管怎麼說,這麼大年紀這麼好精力,說不定真是修道的原因。

    霍俊中問道:「那能不能教我?」

    「教你?」虛老道發出一陣大笑:「小霍,你為什麼要學道?」

    霍俊中回答的很簡單:「我想活下去,我不想死。」

    虛老道再次發出笑聲:「倒真是像你的回答,可是小霍,人總是要死的,就是修行也不例外。」

    霍俊中毫不猶豫的回答道:「能多活一天就是一天。」

    虛老道好奇問道:「小霍,你為什麼如此怕死呢?少不知死,老不知純。按理說,你的年紀正應該是只知生不知死,膽大包天的時候。」

    「我不怕死。」霍俊中毫不猶豫的答道:「我從記事起,就知道自己活不久。能活到現在已經是奇跡,只是,我想盡力活下去而已。」

    虛道爺輕笑道:「求生而不畏死,倒是難得。告訴我小霍,如果你不怕死,你為什麼要對生如此有執念?」

    霍俊中道:「虛道爺,我是難產兒,出生時醫生說母子只能保一個。父親本意是要保母親的,但是母親堅決要生下我。結果我出生,母親卻過世了。我的命,是母親用生命換來的。所以,我每天都要活得開心快樂,這樣才能對得起死去母親,她用生命換回來我的生命,肯定不想讓我浪費。我不怕死,但是我希望能好好的活下去。」

    虛老道唏噓道:「原來這樣,你身上背負著亡者的期待,怪不得明知道自己身體不好隨時會死,卻還能每天過得開開心心。小霍,你有資格學道。不過,學道是條不歸路,一旦踏上,就無法回頭。得到長生的同時,也要捨棄身為人的許多所有,你放得下嗎?」

    霍俊中笑道:「虛道爺,我連命都隨時會沒有,可以說一無所有的我,還有什麼不能丟下的。」說完後卻沒有得到回復,看了看,虛老道鼾聲大起,居然已經睡著了。

    霍俊中苦笑一聲:「虛道爺,看你這樣子,怎麼也難以相信你是有道之人。」將虛老道身體在床上扶好,蓋上薄被,免得他著涼。虛老道不論寒暑,就是一身髒兮兮的道袍,一雙麻靴。霍俊中脫下他的麻鞋,用熱毛巾擦拭了他的雙腳。這是霍俊中還在城市中的時候由爺爺那裡學到的,醉酒後的人,用熱毛巾擦拭雙足,會令人舒服許多。

    收拾完後,霍俊中來到偏房,房間中有半個屋子放著各種道書。大部分是豎排的影印本,還有很多是用毛筆手抄寫的,裡面甚至還有二十多卷竹卷和一些羊皮,也不知道是哪年製成的。

    房間中有一股霉氣,不過卻沒有蟲蟻,這算是運氣,否則,這裡的書卷恐怕早就全毀了。

    房間左側有一台器,全無線外接設備。不過小村中手機一台沒有,更加沒有網絡,甚至固定電話也只有村長一家有。所以這電腦配置雖好,但是由於不能上網,大部分功能實際上用不上。

    霍俊中坐在電腦前,繼續最近的工作。很簡單,就是將這些道書輸入電腦中。

    輸入的內容,霍俊中大部分是單個字認識,但是連在一起就看的稀里糊塗。不過只是打字,看不懂也不影響工作。輸入了半本書,霍俊中停了下來。心緒有些不寧,他本來來對修行這種事不太信的,美國人幾十年前就登月了,中國載人登月飛船也在去年成功登月。第一個人類大型宇宙酒店也開始動工,預計五年後就能接待遊客。到時候普通人都能去宇宙中旅遊。科學才是世界發展的根本,修道神仙之類的,應該是古老的迷信。可是今晚本來只是和虛老道閒聊,隨口轉移話題,但是和虛老道的對話卻令霍俊中有些迷茫起來。

    自己的病,現代科技無法治好。也許是明天,也許是明年,自己就會死。實際上霍俊中聽過護士提起自己的病,很難活過十八歲的。能活到現在,已經要感激賜予自己生命的母親,感激為了自己想盡辦法的林醫生。也感激爺爺,肯將自己送到這寧靜的山村,否則在城市中肯定已經死了。

    死亡,從小就在身邊,如果不能逃避,那就鼓起胸膛去迎接。很久以前,霍俊中就有這樣的覺悟。但是,勇於面對死亡,並不是蔑視生命。虛老道這麼大年紀還能活蹦亂跳,比自己還精神。如果,霍俊中想到,如果這世界萬一真的有修道這種事情呢?

    虛老道雖然說踏上修行道路,就無法回頭,有得就有失,要捨棄身為人的很多重要的東西。只是霍俊中左右想來,自己好像沒有什麼可以失去的。

    不過虛老道是個大迷糊,明天醒來,未必還記得今晚跟自己說的話,也未必會教自己。

    霍俊中眼珠一轉,看著身後的道書微微一笑。他教不教有什麼關係,自己叢書裡學不就行了。反正這小村裡面只有一個小學,老師的文化按照霍俊中看來,也就是幼兒園教師的水平。除了認字,也教不了孩子們什麼了。學校能教的,不會超過小學三年級課程。霍俊中每天也沒有什麼事情,不需要像城市中他這個年齡段的少年人,上學考試。

    在書籍中找了找,在這裡輸入了一個月了。雖然大部分看不懂,但是霍俊中還是明白了一些這些道書的分類。而且從平時虛老道的話中,也能聽出來他對大部分講究神仙了,行善積德之類的道書不是太看得起。

    霍俊中也就捨掉這些,也將一些看起來就是更接近哲學理論的書,寓言故事的書放開。還有記載各種完全看不懂的符咒的書,煉外丹的書他也放在一邊。

    找來找去,霍俊中找到了三本書自己覺得有用的。

    一本是西升經。

    一本是九轉丹法。

    一卷內視經。

    西升經是豎卷的影印本,內九鼎丹法則是手抄的,有一些字已經更模糊了,但是還有八成看得懂,最後一卷內視經則是竹簡上的。

    霍俊中把這三卷經書輸入到自己的掌中電腦上。看看時間,也差不多該到回家的時候。他回到房間,看到虛老道還在呼呼大睡,小心的關上門,回到了自己寄宿的謝老爺子家中。

    謝老爺子年級也有六七十了,但是還能每天地幹農活,頗為精神。這時候正在和另一位老鄉在下象棋,霍俊中打了個招呼問好後,回到了自己房間中。

    拿出手掌電腦,開始閱讀經文。

    看到西升經第一章,霍俊中不由微笑,想起了自己曾經看過的一部網絡小說。

    老君西升,開道竺乾。號古先生。

    這不就是說,老子修煉後,前往西方,開悟教誨印度,也就是佛本是道呀。以前以為這是網絡小說家討厭佛教為外來教派寫的,沒想到這本古經第一章就是這個意思。看來,這本經書,可能是佛教剛進入的時候寫的吧。

    令霍俊中想起了街頭罵架那種,你老子是我兒子之類的。這本經書令霍俊中頗覺有趣,就一路看了下去。

    看到第二十六章我命章:我命在我,不屬天地。我不視不聽不知。神不出身。與道同久。吾與天地,分一氣而治。自守根本也,非效眾人行善。非行仁義。非行忠信。非行恭敬。非行愛慾。萬物即利來,常淡泊無為。大道歸也。故神人無光,聖人無名。

    霍俊中只覺一陣昏沉,睡了過去。

    睡夢中,霍俊中只覺渾渾噩噩,身如飛絮,不知道飄往何方。天地間大霧瀰漫,山川湖海都被這一層層如魚鱗重疊的霧氣遮掩,分不清前後左右,上下八方。

    朦朧中,霍俊中卻看到一條龍影,上下翻騰,攪得霧海盤旋,但是卻感不到半點風,聽到不任何聲。

    「小俊。」原本天地間毫無聲音,靜的宛如世界已死。這時突然在霍俊中耳邊響起了女人的聲音,霍俊中回身看去,朦朧中,一個女人在不遠處向他招手。「我好想你。」雖然並不是太清楚,但是這個身影,和霍俊中常年思念的,只從照片中見過的母親的形象完全一樣。

    「媽媽。」霍俊中呆住了。

    「小俊,我好想你,過來呀。」聲音飄散在霧中,飄渺不定,霍俊中大腦一片空白。「媽媽。」對他而言,為了自己誕生而獻出生命的母親,是對他而言最偉大的人。他在夢中思念母親不知道多少次淚濕枕頭,但是在夢中從未見過母親的身影。

    霍俊中一步步的,向母親的身影走去,世界上一切他都忘記了,只想要走到母親的懷抱中,訴說這些年的思念。

    就在霍俊中快要走到之時,突然一聲雷鳴般的怒喝響起:「鼠輩好膽。」一道電光劈下,迷霧頓散。霍俊中才看到前方那裡是母親,而是一個像人一樣站立,卻只有一條腿的綠色莫名生物。

    那生物尖叫一聲:「你天劫將至,自身不保,還要壞我好事。」

    「山魈魑魅,也敢張狂,給我滾。」聲音如驚雷滾過大地,狂風大作,霍俊中肩部被一隻大手抓住,「你這小子,還真讓人放心不下,給我回去。」大手一扔,霍俊中直覺天旋地轉,哎呀一聲,坐了起來。

    這才發現自己原來是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霍俊中搖搖頭暗自道:「自己一定是看道書看的迷糊了,做這樣奇怪的夢。」

    這時太陽已經升起,謝老爺子和兒子媳婦都下地去了。家裡就霍俊中和謝老爺子的孫女十歲大的小惠玲,小惠玲這時已經燒好了飯,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在這小村中,女孩六七歲就大都學會燒水煮飯,要干家務了。在城裡,這種年紀的小女孩,什麼還不懂呢。

    霍俊中住在謝家,每月會給謝家一些錢。這些錢也不算多,但是一月差不多是謝家半年的收入,所以謝家人對霍俊中視為上賓。霍俊中父親是軟件工程師,去美國後在硅谷發展的非常好,目前已經是某家上市公司的高管。每月他會固定的打生活費給霍俊中,這筆錢數目不算大,但是在這小村中,卻是小村中一家人好幾年的收入。

    也正因為如此,謝家的日子在他來了後要過的比村中所有人都好。就是村長家和謝家相比,也要差的很遠。小惠玲坐在桌前眨巴著大眼睛問道:「霍哥哥,今天是市集,你要去嗎?」

    霍俊中搖搖頭,他因為身體原因,所以自小就不喜歡熱鬧。再說去市集要幾十里,對霍俊中來說,一趟路程太辛苦「我不去了。小惠玲,你想去嗎?」

    小惠玲道:「我和盧家姐姐一起去,霍哥哥,你知道嗎,盧家姐姐要嫁人了。」

    「啊。」霍俊中愣了一下,雖然小村中女孩大多十五六歲就結婚的,但是那些人也不熟,生長在大都市的霍俊中對這種事總是有一種非真實感。但是這一次到自己朋友身上,這種非真實感就變得很荒唐。「結婚,她們才剛過十五歲,這是違法的,不能登記。」

    惠玲眨著大眼睛問道:「登記是什麼?」

    霍俊中才想起來,和城市中不同,山村裡結婚就是私人的事情,擺了酒接了人就算結婚了,不需要去政府登記註冊。

    一時間對惠玲也回答不清,霍俊中索性沒有回答而是問道:「她們夫家是什麼人?」

    小惠玲趴在桌子上道:「聽說是吳家村的人,是兄弟兩個,他們給盧叔叔下了四萬元彩禮錢。他們都四十多歲了,霍哥哥,我以後是不是也要嫁給這樣的人呀,盧家姐姐不想嫁,我也不想嫁給這樣的人。」

    霍俊中一下子跳了起來,四十多了,盧家姐妹才十五歲,這也太荒唐了。這哪裡是出嫁,根本是被賣掉了。

    霍俊中很生氣:「我去找盧大叔,他怎麼能這樣對自己的女兒。她們是人,又不是牲口,他還有沒有一點天良。」

    「可是,養女兒是賠錢貨,就是收彩禮嫁掉的呀。」小惠玲的話,令霍俊中很無奈。山裡的規矩是這樣,女兒大了就是收筆彩禮嫁掉,女孩自己根本沒有選擇權。山裡面重男輕女,女孩根本是毫無地位,真的跟牲口差不多。

    他去吵也沒有用,因為這是習俗。

    霍俊中自小身體不好,不能做激烈運動,所以從小唯一的娛樂就是讀書。也正因為如此,長期的閱讀令他在待人做事方面比年齡穩重的多。

    「我不能改變習俗,但是我可以改變個人的命運。我沒有這本事幫助很多人,但是至少,我能幫自己身邊的朋友。」小時候在城市中,霍俊中沒有上學,自然也沒有朋友。總是孤單的一個人在家中,來到了這小村中,盧家姐妹是他一生中第一次有年齡相仿的朋友。

    出門時,霍俊中忽然想起了昨天虛老道說的話,他難道知道了這件事,所以昨天才說自己準備怎麼對待盧家姐妹。說我不在乎她們的人生,也說了只要給錢盧大叔就會將女兒給我。霍俊中苦笑一聲,難道自己真的要在十五歲一下子多兩個媳婦?

    想到這件事,霍俊中就覺得非常古怪。明明是太陽底下人世間的事情,怎麼會感覺比昨晚和虛老道聊修行更加荒唐呢?

    去找到盧大憨,開始說希望他不要這樣把女兒賣掉,反而被盧大憨嘲笑要趕走他。直到霍俊中開口道:「反正你是賣女兒,賣給誰還不是一樣。盧大叔,他們給了你四萬彩禮,我給你八萬,從今後青蘭紅蘭跟著我。」

    盧大憨小眼睛轉來轉去,有一種鄉土的狡詐。他不是壞人,只是風俗習慣令他對女兒毫不在意而已。女兒就是給家裡換錢的,不嫁女兒收彩禮,以後小兒子結婚拿什麼錢去給人彩禮。「小霍,你一個人,娶我兩個女兒,這傳出去不好聽。我老盧是嫁女子,不是賣女子。」

    霍俊中道:「十萬,我會帶青蘭紅蘭回城市,那時候別人又不知道,誰會說你。」

    小村裡一家人勞碌一年,大約能掙五六千元。能拿出四萬彩禮,盧大憨已經覺得狠賺了。而霍俊中所說的十萬,幾乎是盧大憨一輩子才能掙到的錢。有了這筆錢,就能再蓋三間瓦房,買頭牛,兒子娶媳婦的錢就都有了。

    盧大憨不再猶豫,連忙點頭。

    霍俊中名下大約有二十萬元存款,都是父親這幾年給的生活費,他除了看書買書也沒有什麼其他花銷,所以十幾歲年級就攢了不少的存款。

    這一次花掉一半,對他來說,也沒有關係。反正他從來沒想過,錢能為自己做什麼。對一個隨時可能死的人來說,在乎金錢很可笑。

    雖然霍俊中身上沒現金,但是盧大憨知道他有錢。他寄宿在謝家,每月給謝家幾千塊,已經讓盧大憨羨慕的流口水了。這也是他從來不管兩個女兒跟霍俊中在一起的原因。所以霍俊中告訴他,過幾天就給他錢,盧大憨完全相信。

    青蘭紅蘭這時候都不在,霍俊中就直接前往道觀裡。

    道觀內,虛老道已經起來了。在大樹下鍛煉身體,他的動作有些像太極拳,但是幅度更小,而且感覺揮臂時力道更大。

    「虛道爺,醒來了,感覺如何。」

    虛老道停下拳,口中發出呼喝一聲,渾身一抖,喀喇聲中,渾身骨節爆響宛如雷鳴。「好久沒這麼舒暢了,小霍,昨晚麻煩你了。」

    「沒什麼,照顧長輩是應該做的。」

    虛老道不滿的說道:「我可不是老頭子。」

    跟著虛老道進入房間,虛老道讓他坐下,手指搭在他的脈搏上。片刻後,虛老道鬆開手,「你今天肝火動,你五臟不好,下次不要輕易動肝火,要心平氣和,這樣才能多活幾天。」

    霍俊中道:「虛道爺,人的脾氣不能由自己控制的。如果能控制,那也就不叫情感了。」

    虛老道微笑道:「也是,你知道盧家姐妹的事情了,把她們買下來了?」

    「我就知道虛道爺你知道這件事,我給了盧大叔十萬,當作彩禮。不過我想,我不會和她們結婚。」

    虛老道拍桌叫道:「你傻了,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唏噓。」

    霍俊中擦去滿臉的口水苦笑道:「虛道爺,這句詩不是這樣的吧?」

    虛老道作勢怒道:「你呀,一點也沒有少年人的性子,看起來比我還七老八十。我又沒和你念詩,我是教你做人。」

    霍俊中道:「我未成年,不能結婚的。而且,我說不定那天就死,怎麼能讓人家做寡婦。更何況,娶兩個妻子違法的,重婚罪要坐牢。」

    虛老道不滿道:「哼,真是麻煩越來越多。娶妻都要管,現在的政府也太閒了。你不打算結婚,卻下了彩禮錢,準備做什麼。」

    霍俊中道:「我想讓她們離開村子,去大城市,我還有些錢,可以讓她們上學。我不能改變社會風俗,那至少能幫朋友的時候,去幫朋友。反正對一個命不長久的人來說,錢生不帶來死不帶去,花在助人上也算值得。」

    「說得好,金錢不過是工具,只是人們往往會把他當成目地。你小小年紀,就有這種心,值得敬你一杯。」虛老道拿出一個瓷瓶,倒了一杯綠色的液體給霍俊中。「這是我珍藏多年的好酒,看在你有情有義的份上,敬你一杯。」

    看著碧綠的液體,霍俊中有些發毛。「虛道爺,你真的肯定這個可以喝?」

    虛老道道:「當然,我還會害你不成?你有什麼東西值得老道我謀財害命的?」

    霍俊中不好意思的說道:「好像沒有。」咬著牙,閉著氣息霍俊中一口喝下了這杯綠色的液體。味道有些像無糖的果凍,有濃厚的藥味,不過沒感到有酒精。霍俊中有些迷惑,這真的是酒嗎?接著霍俊中只覺得天旋地轉,撲通一聲,爬到了桌子上。

    虛老道捻著鬍鬚道:「做個好夢吧,看一看,你的選擇是什麼。」

    霍俊中昏眩的感覺過去後,愕然的發現,自己站在一處既沒有天空,也沒有大地,整個世界是無數的門的地方。向上看向下看,都是無休止的一扇扇門。

    門是散發著檀香味道的,沒有鎖孔,有金黃色的鉸鏈在門上。沒有牆壁,無數扇門,看不到盡頭,遮掩住天空大地的門就在那裡,沒有牆壁,沒有門框,門……靜靜的懸浮。

    霍俊中撓頭,眼前的情景完全出乎他的想像。不過面對如此異常,他卻並沒有慌張,「這是……我大概在做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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