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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黃巾亂 第一百四十六章 雞肋論 文 / 夏門

    第一百四十六章雞肋論

    「如今天下,黃巾為禍,半數漢土遭逢大劫,枯骨遍地,流民失所,而昔日萬里良田也遭逢久旱,饑荒已久,寧隨楊將軍昔日征戰,一路所見盡皆是殘垣斷壁,死屍遍野。便是這大漢大廈微傾之時,州郡卻顯心懷叵測,陽奉陰違!當今聖上雖聰,但心不在天下……以至於朝廷糜敗,而閹黨橫行,天下黨人蒙奉兩次大劫,元氣大傷,朝中只餘小半忠貞之臣。這卻是呈皇室闇弱之象。楊氏大族,自先生高祖楊公震老起,四世三公,委實位極人臣。固然先生一門忠貞為國,但寧聞聖上沉戀女色,隱於宮內而不理朝政,身邊多是阿諛奸詐之輩,臣下不能見君,君而不理臣下。久而必然生變!」衛寧正襟而坐,在那楊家文士示意下,娓娓道來。只見那中年文士神色微動,顯然,朝廷危局已經切中他的要害。

    緩了口氣,衛寧接著又道,聲音越發激昂,「寧不怕直言,倘若先生將我後話宣揚也是無妨!大將軍何,雖登及高位,但其人本不過屠豬販肉之輩,依蒙其妹才得此位。大漢自光武中興,歷來大將軍之位皆是外戚把持。外戚四族,馬,鄧,竇,梁,除伏波馬援後人自我謙抑,其餘者皆是驕橫跋扈之輩,前有竇憲大膽犯上,後有梁冀罪及天下!百年來,外戚,閹黨,士族爭鬥不停,但大漢權柄,無一例外,若非外戚把持,便為宦官握捏。我等士族雖在三方勢力之中,但卻是最為龍恩疏遠之輩,最高權利也從未在我士族手中掌控。外戚強,則我士族相助宦官,而閹黨強,我士族則助外戚。天下之大,無論守土為國,還是治理天下,皆是我等操憂,偏偏國之大權皆落於小人之手!」

    那文士本因衛寧毫不留情的決絕拂了顏面,此刻聽到他激揚澎湃而大膽的發言,身體依舊不由微微一顫。

    說得好聽點,大漢政權都是他們這些朝臣議論,但實際上,東漢自明帝以後,生殺大權皆落在外戚,宦官之手,看那黨錮之禍,看梁冀之亂,甚至是未來董卓專權,要殺士族,朝臣幾乎就是揮揮手指。整個東漢時代,就沒有出現過一次朝臣柄政的時代。

    這是一個令人尷尬的局面,而不得不承認,衛寧所說真正的刺到了這楊氏來人的心頭。即便幫助大將軍何進誅除了宦官,那他是否又將變成另外一個梁冀?更何況,現在這個大將軍不過是個最粗俗的低賤出身,沒有文化不提,甚至連他這個位置也是宦官張讓等人幫助下得到的!

    這確實是所有士族,朝臣心中擔憂的問題,但卻也正是所有人覺得無奈的問題。

    歷史的醞釀,沉澱,在沒有出現一個有魄力,有大才的人物,來推動某一個時代的輪子,所有的人,自然也就局限了自己的眼光。三國時期的士族,確實在很長一段時間,局限住了自己的思維,他們理所當然的認為應該作為第三方的籌碼,而來穩定平衡朝中的局勢,例如周旋在外戚與宦官之間。

    但生命,始終掌握在外人手中,這滋味,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忍受!

    這,便有了蓋世梟雄的曹操!

    「衛侯之意,但講無妨!」那中年文士見衛寧所得有條有理,以弱冠之身,雖鋒芒畢露,但卻掩蓋不住那一針見血的透徹,而其中字字更是直接切到要害,讓他臉色終究無法保持原本的從容。事實上,在他眼中,現在的衛寧不在是一副孱弱而帶著稚氣的少年,反倒是一個老城的謀士!

    五千年的歷史,帶來不僅僅是豐富的知識,還有跳躍當代常識的思維。這也是衛寧的本錢,使得他可以輕易的將一些人們覺得理所當然的窘迫迎刃而解。

    而漢末世族,他們的錯誤,便是一直將眼光放到朝中的爭奪。自以為只要得到了朝廷的高位,便能號令天下,這便是後來董卓之亂,火燒洛陽,那批所謂忠心耿耿的數百大臣徒步也要跟隨獻帝西遷的道理。

    但後世卻出了曹操這樣一個絕代梟雄,打破了他們自以為理所當然的東西,以地方,而掌控中央!以權臣,而謀取天下!

    「皇室闇弱,地方不聽中央號令,而各自為政,雖有宗室劉表,劉虞,劉焉等人遠赴眾地嚴守,但實際上卻也各懷詭譎。天下荒廢,百業待興,而內鬥不止,外患又生,中央大權,已形如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但為何偏偏將眼光放於中央一地?」衛寧眼睛大閃,一正身形,頓然高聲道。

    「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卻是妙語。」那楊氏文士,聽到衛寧所言眼睛不由微微一亮,而後微微點了點頭,讚道。

    衛寧一愣,這才想起,正是這雞肋論,使得楊修早死,而楊修卻正是眼前這個文士一族之人……

    拿楊修受死的借口論調來談論自己要說的東西,衛寧有些哭笑不得,微微整了整,衛寧接著又道,「閹黨於外無所依,若非得蒙聖上寵信,便無半點所慮,而外戚所靠乃是後宮之主,名義上號令天下,但實則只能執掌禁軍兵權!他們所憑,不過區區一名爾!我士族,楊氏本根,在於弘農;袁氏宗廟,在於汝陽;我衛家,根本也在河東!在外,乃是我世族天下,唯有豪強可與一爭!週末天下,有戰國,七雄群起,征戰天下,所憑何物?正是封地絕對權利!」

    「中央權柄實則於我等不過區區雞肋!但便是這雞肋,外表鮮明,看似肉味香濃,引人垂涎,但實際上卻無多少可取之處!何不大方棄之?百年,我等追逐此物,卻偏偏忘記我等優處,實在是不智,也是名之一字作祟……我忠心為國的大臣,在與外戚,閹黨之手,冤死者何其多?黨錮之禍,波及五屬,幾近動搖國本,這便是我等致力將目光放於朝堂之上的緣故。但朝堂之爭,我等比聖上親疏,非賢明勤政之帝,決然不比外戚,閹黨受得信任,當今聖上……唉!」衛寧將到後面,倒有些唏噓不已,封建社會的弊病便是這樣,最高權利集中在一個人手中,倘若那個人賢明非凡,那必然帶動整個國家的進步,而倘若他走錯一步,那也將帶給國家深厚的災難。

    沒有人制約的絕對權利,那實在是最為可怕的事情。

    「所以,我等便該坐山觀虎鬥,外戚與閹黨之爭,不要在參與其中,無論哪方獲勝,不過就是一個新的梁冀,又或一個越發驕橫張讓!天下十三州,已有半數不穩,何不將心思放於地方,整頓這些不安因素,這也算是為國盡忠,同樣,借此掌控州郡,無論朝堂之爭如何,大不了以地方之勢,威迫中央,這也是為我等培養保身立命之勢的關鍵!」

    顯然,衛寧的話,有些駭人聽聞了,聽他言下之意,那似乎有舉地方兵政,清君側之意。這該算是大逆不道的事了,若傳出,定然會累及九族之禍語!聽到衛寧一席話說完,便是一直默然閉目的衛父眼皮也不住的抖動,這樣的話,若父子相議,無妨,但有外人在,衛父神色不禁開始陰晴不定,微瞇的眼角瞥過那楊氏子弟一眼,閃過一絲狠厲。

    那楊氏儒生,最後一點從容也已經失去,臉上幾乎有些泛白,瞠目結舌的看著衛寧。

    「楊氏四世三公,名及天下。河東臨近京畿,地屬衝要,而民風彪悍,倘若京師有變,便可迅速變動!有我衛家在此,宵小不可覬覦,我乃楊奉將軍行軍司馬,自然該是盡我職責!」衛寧不以為意,淡然一笑,既然能講出這樣的話來,也不怕他敢四下散播。

    蘭陵侯,食邑一千二百戶,少年封侯,光宗耀祖,說起來這是常人八輩子也弄不到的榮耀。但實際上,衛寧卻在風口浪尖。現在朝中某些人意欲借自己這個浪頭小船來開頭,自己為何就不能借助某個大族來擋箭,拉上自己的船來?

    擺在他面前的幾條路,沒有一條可以說是穩妥。董卓假意兵敗,閹黨趁機讓楊奉領軍西征,而這一次,不知是楊奉的主意還是其他,顯然就是想讓衛寧跟隨出征,謀劃軍事。對付黃巾那些不同謀略而戰鬥力低下的賊寇,衛寧或許還能輕鬆勝利,但這一次,不僅是面對凶悍的羌氐鐵騎和狡詐的韓遂,還有自己陣營的董卓,李儒背後捅刀子,衛寧自認自己是絕對沒有那個把握能夠幫助楊奉贏下這個戰爭。

    而如果是留在京師,作為地方士族的代表,幫助朝臣和宦官爭鬥。不提張讓等人為禍多年,在洛陽作威作霸,擅殺大臣的事跡比比皆是,便是給他職位的上司,何進就是一個無勇無謀的屠夫,甚至和張讓還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倘若出事,那些世家大族絕對會毫不留情的將自己捨棄。

    衛寧自然不想摻和進去,不如將自己性命小心掌握在手中,卻有不能和此刻代表京官意志的楊氏違背,不如便將楊氏帶上自己這條搖搖欲墜的小船!

    「河東靠近京畿,但近有黃巾余寇作祟,聲勢浩大,那賊首放言眼為逆賊張角復仇,甚至有南下京師的事態……先生以為何人可以領軍平定河東,拱衛京師?」衛寧正了正身形,微微拜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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