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黃巾亂 第三百二十章 文 / 夏門
第三百二十章
分不清到底是怨憤,還是鬆了一口氣,衛寧在收到典韋南下前傳回的消息,看著那封蔡邕手書,久久沒有言語。
賈詡的驅虎吞狼之計,確是讓他有些措手不及。沒能想到,現在賈詡竟然便就鐵了心是要維護張繡,而將馬騰,韓遂放入雍州,無疑便讓他吃下這塊肥肉平添了許多難度。
比起自董卓死後,日漸衰敗的李郭涼州舊部,現在的韓遂和馬超麾下所統領的,才是真正取代了前者繼承赫赫武功名聲的涼州精銳。長安的那群涼州舊部,不過只是沉迷於奢華**而喪失了鬥志的老狼,而現在他面對的,卻是真正的茁壯猛虎。
不過,能知道賈詡並沒參合到李催郭汜陣營中,衛寧也好似心安了許多。
放眼雍州來看,他不怕馬騰,也不怕韓遂,更別提在他眼中不過只是跳樑小丑的李催郭汜,唯一能讓他引起忌憚的,也正是賈詡而已。一個頂尖的謀士,有逆轉乾坤的作用,便如同當初的馮翊之戰,有了賈詡的參合,不僅楊奉重傷,廖化身死,更連帶河東元氣大傷,致使以後戰火紛飛。
到了此時此刻,既然賈詡沒有成為自己障礙的打算,那麼也只能將所有目光前提放在即將到來的馬騰和韓遂兵鋒之上。
事實上,在得知張繡搶走了獻帝東行,衛寧固然因為廖化之死對張繡頗有仇怒,但自己遠在馮翊鞭長莫及,心中只能無奈。而既然他是東走,那麼作為南線攻打渭南,潼關的郭嘉,衛寧是放了十分信心。
兩家兵馬同是遠征,所以長安便是一道至關重要的壁壘。衛寧也不遲疑,當即便下令,讓本該準備埋伏伏擊李催的趙雲盡快南下,搶在馬騰反應前奪取長安。
當然,沒了郭嘉在身旁,衛寧也不至於便手忙腳亂,昔日能夠打下并州河東河內,還不是靠著自己白手起家?
衛寧當即召集陳宮,裴潛,徐榮等人計較商議。與他所想一般,眾人得知張濟遷皇帝東行,皆是心中驚訝。在場者都是能力不俗之輩,很快便能看清楚現在的局勢和未來真正的對手,張濟放棄咸陽使得馬騰入主,那麼大戰必然也該是圍繞著長安進行。
早前有衛寧親自調令陳宮前來馮翊協助徐榮整頓州郡,實際上,陳宮的期望遠遠不止於此。隨著衛寧實力越發膨脹,現在又有了擁立獻帝大功,可以預見未來不知多少賢良俊傑前來投奔。
陳宮自然不甘心,與他人一般處於同樣的地位。他始終是個有抱負的人,即便不能與郭嘉的地位一般,那也至少應該成為二號人物。
事實上,在另外一個歷史,陳宮的秉性便抱著寧**頭不做鳳尾的打算而跟從了呂布,其中雖然有曹操大力壓制士族門閥的根由,但也不乏有爭勝之心在其中。畢竟一個人到中年,還混到不過區區縣令的人來說,沉寂太久的壓抑很容易爆發出來。
現在,經過了衛寧的舉薦,陳宮到達安邑之後,在缺乏謀臣的楊奉麾下,可謂平步青雲,那本該有的怨念也化解了許多,爭勝之心固然有,但也沒有那番偏激了。
有才華的人,便應該適當的給予他施展的空間。陳宮的欲言又止,卻是很快挑動了衛寧的心弦。
「公台莫非有何妙計?」在沒了郭嘉幫助,陳宮理所當然成為了衛寧首先選擇的目標。
後者顯然根本就沒有料到衛寧對他看得透徹,也根本就不知道,即便他不需要刻意表現,衛寧也永遠不會忽視他這樣一個人物。
只聽得衛寧當先問計於他,陳宮微微一愣,顯然顯得有些驚訝受寵若驚,「不敢……卑職適才聽衛侯所言,心中有所悟而已……」
「呵呵……公台何不暢所欲言?」衛寧微微一笑,當即揮了揮手道。
陳宮平復了一下心情,沉吟了一會,這才抬起頭來,「如今張濟南下攻略宛城,昔日李郭張樊四人,便有張濟,樊惆苟且雍南,不提張濟大受李郭排擠,樊惆也是多不得志,偏居藍田恐比那張濟還有不如。其心,必懷怨恨,而卑職曾聞,樊惆與韓遂昔日在涼州便有舊交,若提兵北上救援李催,是決然不可能……合此兩點,張樊二人必然便無意趟雍州這塊渾水。」
「那麼,我軍若要取雍州,唯一將面對對手,便是涼州馬騰韓遂了!」陳宮接著又道,「董卓昔日受呂布反亂身死殞命,涼州控制極弱,致使韓馬趁勢崛起,短短時日,便將涼州握在手中,可見此二人頗有才幹……但縱然其二人能趁亂吞併涼州殘力,但涼州也必定不曾整頓妥當!正是貪而不知余,急功近利者,根基不穩,不思經營涼州鞏固實力,反趁長安為亂,大軍攻略……」
「呵呵……倘若沒有外力,韓遂馬騰此舉也並非不可,李催郭汜內訌確是天賜良機。只要能舉大軍盡快收取長安,擊敗李郭,那麼其隱患也不敢萌生是非……」說道此處,陳宮看了衛寧一眼,驀然笑道,「但!張濟棄咸陽而使韓馬深入是為我軍變數,同則,我軍有意攻略雍州,何嘗不是韓馬二人不曾料到?」
說道此處,滿堂聰慧者,已有不少微微動容。
「……鏘……鏘……」衛寧不自然的敲打著案幾,引起一陣清脆聲音,相比著大堂暫時的寂靜,而顯得特別響亮。
事實上,衛寧不由得也為陳宮的膽大想法而有些震懾……眼睛不知不覺已經放到了徐榮身上,卻見後者顯然隱隱有些激動。
微微瞇起了眼睛,衛寧卻是從來沒想過陳宮竟然還有這般胃口以及膽量。
半晌,衛寧睜開眼睛,道,「公台以為此事有幾分可行!?」
「回稟衛侯,卑職以為……不足四分……!」陳宮神色如常,面對衛寧的話,當即回道。
「依你所言,可先取何處?」衛寧接著又道。
「高陵已得,還缺涇河兩畔……涇陽,池陽,高平,武功四城!」陳宮想了想,又道。
「長安未得,我軍兩線出擊,糧秣輜重實則沉重冗繁……倘若,唉……」衛寧終究是微微歎了口氣,道,「且容後再議罷……」
不知到底是失望還是慶幸,等衛寧此話一出,陳宮的心頭還是微微有些松落。
眾人,這算是真正明白了。
陳宮的計較,分明便是不顧衛寧兩線出擊攻打長安,便還要再取一軍,深入涼州腹地!
衛寧才下軍令趙雲,使他兩萬兵馬南下搶奪長安,可如今不管是捷報還是噩耗,都不曾回報,長安局勢都不曾明朗,倘若又引兵入涼州,軍中負擔,必然大增。
不提涼州羌氐之民甚多,疆域了廣闊,戰線一但拉長,又如何顧忌到大軍虛耗用度?昔日黃忠深入草原腹地,乃是用血腥屠戮,以戰養戰,而鮮卑全民大軍主力是被牽扯在了并州境內,不得顧及。
一但再故技重施,本就游離在大漢邊緣的羌氐之民,恐怕便是第一個群起而攻之!更何況,那血腥的殺戮,是萬萬不可能使用在漢民身上,那可是千古罵名!
其中的艱險,可想而之……
南有長安韓馬在此,西又將遠征涼州,成固然是碩大豐功,但敗,則必然連累雍州兵馬……
也難怪衛寧不敢就這麼輕易敲定了。
群臣且看了看陳宮,眼神中分明帶了幾分膽寒,再看徐榮這個出身涼州軍團的武將,不由得又多了幾分念想。
且等衛寧揮手散去,眾人這才熙熙攘攘兀自退下。
衛寧看了看天空,不由一陣歎息,驀然想到,自己如今掌握住了并州,河東,河內,又想著奪取獻帝,想著佔領雍州,而今,陳宮又將涼州好大一塊蛋糕放在了眼前。
那一瞬間,他的心跳確實加快了,隱隱忍不住,便要撐開嘴巴,不顧自己到底能否吞下,也想試上一試。
苦笑著搖了搖頭,方才陳宮卻也說,韓遂,馬騰不顧才得涼州,便忍不住心中貪念來取雍州,長安,獻帝,自己那剎那間的動搖,何嘗不也是那貪婪而難以填飽的心思?比之韓馬之輩,自己又能好上多少?
兩郡一州初定,雖經過幾個月的整頓彌補,稍微緩和了各種階層的矛盾,畢竟他重新回歸河東,也帶著幾分的不光彩。留下的污名,始終還是染在了身上。
如今他出兵八萬,南有趙雲兩萬,典韋五千正渡過渭水,東南還有黃忠徐晃,有郭嘉督軍謀取渭南,潼關。
兩軍齊出,西,南相攻,自雍州兩側而成圍困長安之勢。看上去,不過輕描淡寫,一句話而已,但有渭水,黃河,首陽山,華山四大險阻,光光從河東運糧,便已是頗為不便……
而如今長安未定,這個董卓積累許久的糧倉寶庫,本便應該是志在必得的要點,沒有拿下長安,便不能談及征服整塊雍州版圖。
不知不覺,便已經走到了內廷,一干侍婢下人見衛寧深思,不敢打擾,紛紛惶恐跪倒在地,且等衛寧走後,方瑟瑟起身。
而恰是一聲盤盞碎裂的聲音將衛寧從思考中喚回了神來。緩緩回過頭來,卻是一個小婢從堂角拐出,恰見衛寧,而驚慌得手忙腳亂,手中盤盞也落得粉碎。
那蒼白而帶著無比恐懼的眼神,是烙印著這個時代最底層卑賤的身份,青澀的眼睛,多少有著幾分麻木,還有酸楚而對死亡的恐懼。
那名小婢,顯然已經嚇傻了,跪在地上,渾身顫抖不已。
身後跟隨的近侍護衛勃然大怒,見驚動了衛寧,不禁便要動手將那小婢仗責。
人命不知幾分幾銀。這些才徵召的僕從,只知道衛寧那顯赫的身份,只知道他擁有著可以輕易左右他人生命的至高權利,站在巔峰,即便是那高不可攀的背影,也擁有著凡人永遠不敢直視的威嚴。甚至有不少豪門貴族,不過因為心情不好,便以區區小事,將家僕任意處死,顯然,在這個時代,並不是少見的事情。
這便是所謂的特權階級。
皇權,軍權,士族,官僚,便是這個時代的主題。
衛寧將侍衛呵斥回來,淡淡的揮了揮手,斥退那名小婢。顯然,那青澀的淚痕帶著劫後餘生的喜悅……
「這就是權利……所有人貪婪的妄圖永遠掌握在手的東西……」衛寧看了看手掌,不禁默然……
連夜裡,衛寧修書一封,差人星夜南下,送達渭南郭嘉手中。
而就在他還在斟酌考慮的時候,趙雲向回傳的消息也已經送到了馮翊郡守府的案几上。
隨同而來,還有趙雲挑選的一名跟隨典韋南下潰逃返回的軍中敗卒……
李催戰死,長安被馬騰攻破,並沒有讓衛寧覺得有什麼驚瀾,這已經是他早就預料到的最壞的局面。
而最後,典韋被馬騰大軍突襲,生死不明!
衛寧的心臟咯登一跳,隨即而來……是滔天怒火!
「傳徐榮速來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