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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黃巾亂 第三百五十七章 文 / 夏門

    第三百五十七章

    「兄長……別來無恙~!」衛府外,衛父是破天荒的領著一干家眷前來門口迎接,衛寧將蔡邕攙扶下車,衛父便是三步上前,大有些激動之情不言於表。

    蔡邕老眼也多閃過一絲水汽,老友相見,各奔東西,十數載,卻是不想會有遭一日,以這樣的情勢再訪河東。

    兩個老頭互相對望了一下各自兩鬢霜白,感慨萬千。昔日挺拔,風姿綽約的身形,卻成了老朽垂身。比起衛父來說,顯然蔡邕卻是衰老了太多,那老皺的臉角,幾乎有種行將就木的感覺。

    「父親……還是快請岳父大人入內再敘舊不遲吧……」衛寧看了自家老爹臉色,不禁小心翼翼的上前,低聲道。

    衛父看了衛寧一眼,冷哼一聲,似乎還為之前的事耿耿於懷,只讓衛寧一陣苦笑不已。衛父卻是寰轉臉來,對上蔡邕臉色又是歡喜激動,當即執上蔡邕之手,拉著便向內院而去,「兄長快快入內,小弟早便叫家僕備上酒菜,今晚,我兩兄弟正當秉燭夜談,已解我等分別之苦!」

    察覺到蔡邕那老邁的身體衰弱不堪,衛父心中微微閃過一絲悲嗆,這才察覺到自己剛才卻是太過激動了。微微歎了口氣,衛父放下自己激動下拉扯蔡邕的手,一拍腦門懊惱道,「來!來!琰兒,你也許久不曾見過兄長了!」

    事實上,在與衛父兩人間一片重逢喜悅微微後,蔡邕的眼光,卻是早放到了一旁陪同衛母恭候的蔡琰身上。

    兩眼卻也是濃濃的親情難以化解,那雙老眼,終究還是浮起了一絲濁淚。何曾想過,當初讓蔡琰遠嫁河東,蔡邕隻身入朝廷,卻是做了身死殞命的打算,能夠還能再見自己心愛女兒一面,確實是讓蔡邕心中激動無以為加。

    蔡琰挽著衛母的手,兩眼卻早是一片通紅,思念的淚水又何曾止過。在衛父發話下來,衛母微笑著拍了拍蔡琰的手,後者終於泣身飛撲上前,一把擁入了蔡邕的懷中,「父親……」

    真是兩父女喜極而泣,那經生死而重逢的激動,顯然也感染了周圍所有人。

    蔡邕抽咽,枯老的手輕輕拍著愛女的背彎,閉了閉眼睛,老淚滴下,只覺得鼻尖也是一陣酸痛難耐,半晌抹了把眼角淚水,這才強笑道,「我父女相見,又如何能是這般灑淚,為父奉駕而來,日後便有許多時日再敘……呵呵,莫再哭泣了,你如今已是嫁做人婦,又如何還能再帶那頑童之態?我那女婿可卻還在那看著呢。」

    蔡琰輕笑著從蔡邕懷中撐開,用力的摸了一下眼角,「父親能從那險惡之地返回,孩兒卻是喜極而泣。」

    說道此處,眼角不禁瞥了衛寧一眼,有些嬌柔小聲道,「他不過一個榆木疙瘩,哪懂女兒心事?」

    蔡邕微微一愣,看了衛寧一眼,有些責怪的味道,卻讓後者不知所以。

    卻是衛父哈哈大笑,摑弄一把長髯道,「琰兒若要與兄長相敘相思之苦,卻還是先入屋內,為兄長接風洗塵再說!不過,今晚恐怕,你還得壓下心中想念,我可與兄長有不少話可說呢!」

    「父親又取笑兒媳了……」蔡琰臉色微紅,不禁低下頭小聲道。

    「好了!來!來!來!琰兒你便偕同兄長一同入席吧!」衛父微微一笑,這才攤開手,一指堂中,道,「兄長!請!」

    衛寧小心翼翼的挪步到老母身邊,低聲問道,「咳咳……媛兒和嫻兒不曾隨母親身旁?」

    「媛兒帶著嫻兒向我與你父親告罪身體不適,在後院休憩……唉,該是琰兒來見親父,睹景思情,你稍後可去安慰於她吧……」衛母歎了口氣,輕輕拍了拍衛寧的手背,低聲道。

    「恩……」畢竟還是衛寧對河內柳氏態度惡劣,而後又有了曹操攻佔河內,以不忠不義之名殺盡柳氏一族,如今算來,柳媛卻是沒了半個娘家。

    衛寧微微歎了口氣,衛父已經領著蔡邕先入了大堂,蔡琰彎腰扶著蔡邕,終究是親暱無比,一股濃厚的親情味道四溢,衛寧知道,倘若柳媛在此,卻是心中悲切無比了。

    「母親小心腳下……」衛寧也扶著老母,跨過大門門檻,緩緩入了大堂之中。

    衛父顯然早做了準備,以如今安邑繁華無匹的富饒,可以說洛陽能有的貨物,山珍海味一概不缺。幾日來的準備,各種珍饈佳餚,在家僕恭敬的盤遞,很快擺滿了各自的案几上。

    衛父高舉酒樽,當即拱手對蔡邕道,「兄長昔日落於虎口,小弟每日卻是常擔憂不已,惟恐董卓殘暴,害了兄長!如今,能奉大幸而來,卻是天大幸事!此杯……當慶賀兄長無恙!」

    蔡邕卻也是同樣舉起酒樽,笑道,「賢弟之心,為兄自是感激涕零,滿飲此杯,以謝君意!」

    兩人滿飲而乾,相視大笑。

    蔡琰得了公婆允許,卻是依偎在蔡邕身邊,小心翼翼的斟了一勺暖酒為父親杯中盈滿,小聲叮囑道,「父親還需少飲……」

    「唔!不妨……今日與賢弟久別重逢,豈有少飲之理?」蔡邕寬慰的拍了拍蔡琰的手背輕笑道。

    話到此處,蔡邕卻又對著衛父道,「為兄卻是羨煞兄長,寧兒數立奇功,如今又救聖上於水火,忠義名留青史,更是光耀衛氏門楣。如今大漢蒙塵,以寧兒才學,必可成千古名臣也不遑多讓!有子如此,賢弟當是今生無憾了!」

    衛父眼角閃過一絲微不可查的精光,賠笑道,「兄長說笑了……我這不成器的不肖子,哪能當得兄長如此讚譽……倒是兄長如今貴為當朝司徒,位列三公,才是真正光宗耀祖呢!」

    「唉……我只願能為大漢盡一份心力,這三公之名爵,卻是受之有愧了!」蔡邕微微歎息一聲,道。

    「呵呵……」衛父也不知道如何去說,對蔡邕的政治嗅覺遲鈍自然是清楚萬分,乾笑了一聲,瞥眼看著衛寧在下手處自飲自酌,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神色。

    曾經自信自己能夠掌控一切,甚至是自己的兒子,道路也是按照他的想法而一路走過,無論是封爵,還是在河東的政績,無一不是有著他暗中的影子。可當並北事變的時候開始,他才發現,原來自己終究還是小瞧自己的這個兒子,似乎隨著年紀的增長,而越來越讓他不透徹,不知道他的打算,不知道他的展望……

    即使衛寧有取大漢而代之,衛父也只有驚訝而決然不會介意,事實上,很早前,衛寧的慵懶還讓衛父暗中扼腕不已,深為自己這個兒子沒有野心而感到失望。

    看不透,而不知他到底未來的道路將回走到何處,但他能夠清楚的看到,自己這個兒子,卻已經是天下最有權勢地位的人之一,他的成績,在短瞬間,便已經超出了原來自己所期望的太多。

    而正是如此,衛父便索性從此放開心結,再也不過問世事,盡量讓衛寧放手去做,事實上,衛寧如今卻也可以說,成了衛氏一族真正的家主。

    既然衛寧能有野心,甚至大到能連皇帝也容納下來,那麼還有什麼值得他擔憂的呢?衛父知道,衛家沉寂太久了,甚至在數代中,都沒有人能夠觸摸到中央權柄,衛寧如今若繼續走下去,不是將衛家帶進即便是所有前人凝聚都不曾達到的輝煌,便是徹底的打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可這又有什麼關係呢?經過了楊奉之事,衛氏一族,只剩下了衛凱一家與他一脈兩支,而在這樣的局勢下,衛家只能一路走下去。

    衛凱與衛寧確是帶給了衛父太多的驚喜,這一代的衛氏子弟,恐怕足夠蓋過所有前人光耀了。衛父心中其實充滿了信心……甚至是期待,衛家將在這兩個年輕小輩的手中,走到何種強盛?

    酒宴散去,衛父偕同蔡邕便回書房兀自談論這十數年不曾相見的兄弟之情。蔡琰也陪同衛母下去處理家裡事務,差命僕從安頓蔡邕行宿。衛寧無所事事,終究是想起小院內還有一個孤單無助的人……

    信步踏上竹苑,衛寧忽而覺得有些不適,回轉頭來,平日裡一直忠誠跟隨在身邊的高大身體,不知道如今身在何處,只是兩個陌生的面孔。微微歎息了一生,擔憂,害怕,甚至還有一絲殺意,握緊了拳頭,平聽竹葉枯黃紛飛的稀稀拉拉,矗立許久,才終於勉強緩解了心中起伏的心情。

    「你二人先且退下吧……」衛寧揮了揮手,將兩人斥退,獨自便穿過竹苑入了小閣。

    這兩人也是宿衛出身,如今的宿衛營卻大多失去了原本攻堅的作用,多是以近衛身份,守護眾將文臣,衛寧有意將他們先散放開去,日後對簿中原,與以步軍為主的中原諸侯作戰,才能顯現出這支步軍強大的殺傷力,而不是與涼州鐵騎來個你死我活。

    兩人卻是沒有典韋那特殊的身份,這內院小閣自然不是他們能夠隨意進出的,在衛寧吩咐下,兩人得令,卻是遠遠隔開,守護在小院門牆之外。

    院中有小池,遠遠過處,只見幾個稚嫩身影圍繞在小池邊,有綠萼等幾個丫鬟焦急擔憂的阻攔,生恐那幾個孩童掉入池水之中。衛寧遠遠聽得幾聲孩童之音,除去那越發潑辣的稚嫩女音,另外兩個衛寧依稀有些熟悉,卻是一時想不起來。

    衛寧索性便駐足隱於暗處,卻是聽得衛嫻那越發顯得潑辣的聲音傳來,「衛瓘……你太過分了!怎麼可以這樣欺負別人?你父親沒交你禮儀麼!?」

    卻聽一聲童稚之聲音,不服高聲道,「他不過區區一個下人,我身為士族子弟,不過打他一下又如何?他命本便是我衛氏一族,要殺要打又如何不可?叔父好心收留他,能留在衛府,就該告慰祖先了,我又怎可屈節對他一個家奴賠禮?哼!叔父如今權傾當世,堂姐也當注意言辭舉止,怎能與這區區一介家奴戲耍,莫不是讓叔父蒙羞不成!?」

    衛寧愣了愣,瞥見地上一個十多歲的孩童跪倒在地,臉上一片紅痕,這才想起,那孩童卻是衛嫻收留府中,卻是忘了他的名字。不過衛瓘如此盛氣凌人的話,倒讓衛寧眉頭微微一皺,不過六七歲的孩子赫然便有如此觀念,粗懂權位,心性也遠較他人早熟,衛寧不知是喜是憂?

    衛瓘便是衛凱的長子了,比起歷史上那個赫赫有名的衛瓘來說,顯然這個孩童要早出生了太多。以衛寧如今所聞所看,那孩子不過六七歲,語氣鏗鏘,言辭清楚銳利,顯然便是少聰之童。

    只是,如此盛氣凌人,而對下層百姓充滿了蔑視,衛寧卻是心中頗為不喜。

    而便在衛寧思慮之時,同樣也不過六歲的衛嫻卻是勃然大怒,伸起粉嫩手指便指著衛瓘道,「我與誰嬉耍與你何干?父親平日裡對府中眾人也多寬厚,偏偏便是你要欺人一等?我便要問你,你到底給不給馬鈞賠禮?」

    「和區區一介家奴賠禮?哼!」小衛瓘脖子一昂,冷冷哼。

    那不屑的語氣讓小衛嫻覺得自己的權威受到了極大的蔑視,如同一隻小雌虎般,咬牙切齒,當即便跳了上前,粉嫩的小手握掌成拳,便猛然打在了衛瓘鼻樑之上。

    衛寧在暗處抽了一口冷氣,在一旁乾著急聽得兩人爭吵的侍婢也是沒料到衛嫻如此暴躁,人人都是愣然。尤有衛瓘剛才還鼻孔朝天,卻正好給了衛嫻打擊的目標,顯然也沒想到,衛嫻女孩家家的盡然如此粗魯,那一拳打上來,只覺得眼睛金光閃閃,鼻子酸甜苦辣一股腦湧了出來,更讓他除了條件性的捂上鼻子踉蹌幾步後,就在那呆呆的看著衛嫻半晌沒有反應過來。

    衛寧摸了摸鼻子,只覺有些涼意,只看衛瓘那稚嫩的小巧鼻子下,赫然掛著一縷鮮紅……可見那小拳頭,是加了全身氣力的。

    只覺得嘴唇有些濕意,小衛瓘一抹鼻尖,赫然一片殷紅。

    終究,兩旁侍婢反應過來,一聲驚呼上前,拉住還欲再上前扭打的衛嫻,並將衛瓘護住分開,或取出手帕人人焦急的為衛瓘堵住血跡,哀求道,「小姐……小公子……莫要動手了……」

    而整個事件的導火源頭馬鈞更是跪著上前幾步,臉色蒼白道,「小姐,莫要為難小公子。馬鈞不過區區一介奴僕而已……」

    「閉嘴!」衛嫻倒是來了火氣,冷聲喝道,卻是抬起頭來,不顧一併丫鬟拉扯,搖起小拳頭耀武揚威對著衛瓘,「你倒是道不道歉?」

    衛瓘卻是終於回過神來,卻也是衝冠大怒,只氣得瑟瑟發抖,指著馬鈞,顫抖道,「堂姐……你!你……你竟然為了一個區區家奴打我!?我……我要去告爹爹和叔父去!」

    說話間,卻不知道是鼻尖疼痛,還是委屈,赫然兩眼轱轆直轉,便是要淚花四濺了。

    「打你便又怎的?」衛嫻胳膊掙扎,一聽衛瓘要去告他惡狀,更是長牙舞抓,「你還想去告我狀!?找打!」

    「咳咳……小姐……」在一旁抱住衛嫻的綠萼卻是站不住了,當即上前低聲勸道,「你便已經將小公子打出血來了……還是罷了吧,要是讓公子知道,那……」

    衛嫻卻是不敢對綠萼無禮,只能不滿的嘟囔著,「我便看不慣他趾高氣揚!你聽他還要告我狀,不打他,怎麼可以?」

    衛寧終於是站不住了,咳嗽一聲,裝作若無其事便走入小院內,環顧眾人,道,「你們這是在幹什麼!?」

    衛寧驟然出來,眾人微微一愣,當即各自散開,不敢再放肆了,眾侍婢當即伏跪滿地,「參見衛侯……!」

    尤是衛瓘,那鼻尖上血跡還沒擦乾,兩眼汪汪一見了衛寧便好似見了救星一般,撒開腳便哭喪著臉上來,「叔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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